[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8894
bpd 發表於 2022-4-21 00:34
紫樞 第四百零四章 承法反主勢

  無面道人心中不由重重一跳,意識到了這東西可能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可是現在明顯他已經拒絕不了。而且那丹符也確實是自己想要的。

  他向姚駐使又問了一些細節之後,就與其人別過,從這裡退出,回到了位於墩台中的自家駐閣內。

  然後他封閉了門戶,拿出那一枚丹符反覆摩挲著,這東西就是自己的上進之階,有了這東西,自己的道途就有一線可能。

  他從此就有了跳脫出棋盤的機會,只是當棋子的話,他是絕不甘心的。

  至於黃司議那裡麼……黃司議的許諾比起他手中的東西就不算什麼了。自己又不是其人附從,就有什麼問題,也可讓姚駐使去處置,要是這點事都遮擋不了,那事機不成就不是他的錯了,正好白拿一顆丹藥。

  此時此刻,他明確知道自己心欲這般旺盛是不正常的,極可能就是受了那欲毒旳影響,可就算知道,他也沒有去抗拒,因為這些念頭就是他長久以來所想的,眼前機會出現在了眼前,那他為什麼要放棄?

  那麼現在,該是把重岸再喚來一見了。

  雖然那算得上是自己,可既然早早分離出去了,那算得上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了,要把此事推動下去,也必須要得到這一個自己的同意,此事必須當面談才可。

  半月之後,重岸再度巡查虛空,正接近元夏墩台的時候,卻是又見到了一駕金舟正與他們交錯而過,不用任何動靜出現,他就知道一定是又來找尋自己的了,果然,在兩家舟船交錯那一瞬間,他感應到了熟悉光氣照來。

  於是順此將意念投了過去,見他無面道人的身影已在那裡,便是道:「尋我來又有什麼交代?」

  無面道人道:「這次有一樁事要你去做。」

  重岸感覺他這次態度與過去有些微的不同,以往這位總是帶著一點漫不經心,好像就是完成任務,好壞無礙,這一次,態度上卻是顯得十分上心。

  他不動聲色道:「什麼事?」

  無面道人沒有隱瞞他,把欲毒的事情說了下,因為按照姚駐使的說法,這東西必須要傳遞之人自己答應下來,才能由此散播出去。

  不過在敘述過程中,他故意把此事說的輕描淡寫,彷彿這僅只是一個稍微能引發天夏內亂的佈置。

  重岸心下一轉念,露出了不怎麼情願的樣子,道:「這東西很重要麼?我這麼做雖然縱然一開始沒人察覺到什麼不對,可是天夏若是追查源頭,可不難追查到我的頭上。」

  無面道人道:「這你儘管放心,元夏這次是內外一起動手,不止是你這裡,你只要小心些,就不怕露出破綻。」

  重岸看了他一眼,怎麼可能沒事?天夏要查,那是很容易查到的,此人不可能不清楚,這明顯只是敷衍之詞。這個時候,他忽然意識到,對方這是做好了放棄自己這具「分身」的準備了。

  這件事,還有這所謂「欲毒」恐怕遠沒有對方說得那麼簡單。

  他顯得有些遲疑的問道:「這是兩殿的意思麼?」

  「對,這就是兩殿的意思!」

  無面道人根本不被怕揭穿,這個神魂分身只是和他單獨聯絡,大可借元夏的名頭壓下去。

  重岸愈發覺得此事有問題了,要真是兩殿的意思,那應該上來就對他這般說,而不是等到他問起才這麼回答。

  這樣一來,此回這大約是涉及到元夏內部的派系紛爭了。

  不過這東西肯定不簡單。他不能就這麼拿回天夏。

  可是這個時候若是不肯接受,那麼很可能引發此人的懷疑,不如先假意應承……

  可他方才冒出這個想法得時候,心中卻是升起一陣不安之感。

  修道人的這等情緒不會毫無來由,他立時覺得,沒有這麼輕易答應。

  正在他思來轉去之時,察覺到那無面道人似是像在緊緊盯著他,心下一凜,意識到需得快些給出答覆了。

  他吸了口氣,道:「這事我若是暴露了……」

  無面道人飛快言道:「那樣你的神魂也是回歸本體,我們終究是同一人,我又豈會坑害你?我若真要如此,你又豈能在天夏待得下去?」

  重岸聽得他這隱隱威脅之意,抬頭道:「我需要慎重考慮一下,而且近來我負責巡遊,一直在虛空之中,一時半刻也接觸不了其餘人。」

  無面道人知道不能過分相逼,此人身軀之中儘管附著自己的分魂,可到底有自己的思考,事情還要依靠其人去完成,他道:「可以,盡快給我答覆。」

  重岸道:「你放心,在巡遊結束之前,我會給你準確回答的。」說完之後,他這一縷意識也是化散而去了。

  待意識回到身軀之內,他站了起來,在舟內來回走動。

  他過去曾經有一個設想,他既然侵吞了那無面道人的神魂,兩者合一,從中獲利,後者也認定兩者是一體,遲早會歸還為一,那豈不是說,無面道人能夠吞化他,那麼他也能反過來那吞化無面道人?

  這等事若做好了,那麼說不定也能朝元夏之中埋一個釘子。

  以前他是想著慢慢來,盡量做好這條暗線,瞭解更多元夏的謀算,同時等待機會。可是現在看來,情況有了一定變化。

  他必須做出決定了。

  但是這個事情,他沒法和任何人言說,也不能去主動尋求他人幫助。因為下次與無面道人再見,對方一定會設法讓他立誓以證明自己。

  到底該是如何做呢……

  他尋思良久,忽然到了近來一事,心中一動,暗道:「或許可能。」他當即來到案前,提前寫了一封呈書,卻是求問戴廷執,自己想要轉修玄法,不知可能同意?

  他讓一名弟子把書信送了過去,很快,那弟子轉了回來,道:「戴廷執說了,若要用相天之印,只需要吩咐弟子便是。」

  他精神一振,戴廷執顯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一點指,顯現出一道氣光之影,道:「你將此照入相天之印呢。」

  那弟子看了看,上面除了五顏六色的光影,什麼東西都看不清楚,但他也無需明白是什麼,將之照入了相天之印內。

  這裡面其實他擬化出了一個簡單的場景,全程沒有任何對話,只有兩個道人對談,其中一個對另一個做出重重威嚇之貌。

  另一個人則是努力退讓,但還是受逼不過,最後不得不進行反擊,將對面道人的形影吞化入內,最後自身往一處星雲之中走入了進去。

  雖然他沒有明說什麼,可諸多意思都是表達出來了,戴廷執也應該清楚內裡的兩個人分別代指何人,他相信戴廷執應當能懂他的意思,這樣或許能給他以支援。

  但是也有可能戴廷執出於別的考慮,不給任何回應,沒有人來告訴他到底該怎麼做,若是遇到了這等情況,那麼他就要自己來想辦法了。

  不過他並不知道,就在他把那氣光之影演示給那弟子看到時候,清玄道宮之中,張御卻是若有所感,往他這裡看了一眼。

  訓天道章之中大多數變動都是瞞不過他的,但是一般來說,他是不會主動去窺看什麼的。

  可是與自己關係較近的一些人,若是遇到危兆,或是遇到什麼變故,他自是會生出某種感應的。

  特別是重岸,乃是他著重關注之人,因為其算得上是元夏暗線了,若是因為某些緣由無法及時向天夏傳遞消息,那麼可能就錯過了機會了。

  此時他目光投落的時候,不但看到了重岸的舉動,也同時看到了訓天道章中的景象。

  這個弟子在虛空之中內急著傳遞消息,應該是與那具備同一神魂之人見過面了,且遇到了一個困難選擇,故想要反過來吞化對方,由此便能反客為主。

  此舉有一定風險,作為師長,他是不贊同此舉的,但作為玄廷廷執,他卻是認為值得一試。

  他略作思索,便一點指,也是映照了一場景進入相天之印中。

  在這個場景之中,那被逼迫的道人無疑中得了一篇功法,此後與那無面道人照面,輕易將之吞化入身。並且以一縷分身代替了原來之人,自己則往一團那星雲而去。

  飛舟之內,那玄修弟子見相天之印內有光影照出,他看不懂是什麼,但是不礙他將之描摹了出來,且好像如有神助一般,將此景與自己所見拓照的一般無二。

  重岸見到這氣光,凝神看去,心中激動起來,這場景分明這是上面同意了他的做法了。

  只是要做到這事很難,尤其是那功法……

  想到這裡,他腦海中靈光一閃,凝視著那道人所持的功法,只是看了一會兒,就見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跡浮現出來。

  他定神細觀,感覺此法與自身無一處不契合,不但很快記下,且竟是與不知不覺間修煉了一遍。

  待回過神來,他神情略顯激動,道:「老師?」

  傳他功法,只需功行足夠高就可,可要如此契合,唯有是對他功法極為瞭解之人才能做到,這個人便只有他的老師了。

  他壓住翻騰心緒,對著上空拜有一禮,鄭重道:「老師,弟子不會定辜負老師期望!」


bpd 發表於 2022-4-22 00:26
紫樞 第四百零五章 潛芒得照光

  重岸拜過之後,將功法重新理了遍,心中已是有了許多底氣。

  他想了想,又向上面遞了一封申書,這是他希望在關鍵時刻能夠給予自己一些寶器的支援。

  他不知道天夏有哪些寶器,可現在的情況,已然不是他一個人的事了,那麼就大膽求申求好了,說不定上面就准了呢。

  他倒並沒有把全部希望放在這上面,接下來他也是在思考各方面需要注意的地方,考慮每個細節,因為若只是為了消滅此人,那倒是簡單之事了,關鍵是要在不令人察覺到的情況下吞化此人,那就不容易了。

  他也沒有一個人思考,當中把那個玄修弟子喚來,同樣是以道人對話的方式,將自己的一些簡單思路傳至其中,並且隨後又取得了一些回應。在此過程中,他的思路也是越發清晰,胸中的把握也是越來越大。

  幾日之後,卻有一道光芒自外照落進來,並且落到了他位於主艙桌案之上。

  待光芒散去之後,他見是一張金符擺在上面。取拿到了手裡,分辨了下,卻是驚喜發現這是一張替誓符。

  這東西能夠把修士的立誓遮掩了去,不與自身乃至道法相應。

  但這東西不能久持,最多百十呼吸之後就會顯露出端倪,從而令對面感應到,所以並不是十分實用。

  可是在他這裡卻是正好,而且有點時間也是足夠了。

  這下最大的麻煩也是解決了,他心中不由一鬆,同時信心更足。因為天夏既然給了他這個支援,別的地方肯定也會有所關照。

  之前他做暗線的時候,一直感覺自己是在孤軍奮戰,可是如今背靠天夏,卻是感覺一下就有了依托了。

  他再仔細復盤下,確認再沒有任何疏漏的地方了,便在那裡定靜調息了起來。

  晃眼十天過去,這場虛空巡查差不多已是到了最後一日,他這才再度接近了元夏墩台所在,意識進入了那照落過來的光影之中。

  神思微微恍惚了下,他又來到了那方空域之內,再次見到了那個無面道人。

  這位面對他的時候,也不是真的全無防備的,每次都是意識之間相互傳遞,這導致想動手也沒可能,好在這次張御傳授給他的法訣,就是純靠著意識反侵對方的,正好可以打此人一個出其不意。

  無面道人道:「十天了,你考慮的如何了?」

  重岸正要開口,無面道人唔了一聲,抬手示意了下,望向他道:「先不忙,你這幾日都是在巡遊麼?沒有做別的多餘的事情吧?」

  重岸道:「自然不曾,巡查又豈是可以隨意離開,我這幾日都在舟上。」他看了看無面道人,「你若不放心,我可以立誓。」

  無面道人道:「我是要你立誓,但不是這個,而是你要立誓這幾天沒有打算做任何於我或者於元夏不利的舉動。」

  頓了下,他又言:「你別怨我不講人情,我也是為了安妥考慮,再說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你我不分彼此,想必你也是能夠理解的。」

  重岸十分爽快道:「可以。」有了替誓符,他就免了自己再尋辦法了,於是當場就立下了一個誓言。

  無面道人這幾天心中一直有些不安,現在見他這麼利索,倒也沒有要求再做什麼,道:「還是那句話,你考慮好了麼?」

  重岸道:「我這幾日想了想,倒是有一個疑問。」

  無面道人見話已說到了這一步,便耐心道:「你說。」

  重岸道:「我在想,假設我這裡出了問題,會牽連到你麼?或者牽連到我等正身之上麼?」

  「原來你是在擔憂此事。」

  無面道人發出一陣低低笑聲,道:「這你多慮了,我這分身雖然在此,但與你一般,我們彼此都可視作單獨之人,只有收了回去之後才會得知這裡的消息,能夠最大限度使得本體不受波及。

  我知道天夏有牽連正身的手段,但這可是在駐使墩台之上,只要我不出去,天夏是不會主動進攻這裡的,察覺到不對,大不了我自行散絕,是怎麼也是牽連不到正身的。」

  重岸不覺恍然,道:「原來如此,這我就放心了。那麼……」

  正在他說話說到一半的時候,忽然他的雙目忽然閃爍出了一道光亮,無面道人不由微微恍惚了一下。

  他雖對重岸口口聲聲說是兩個人本為一個,但要說對完全沒有防備,那卻也不是,若是重新對他出手,他一定會提前生出感應。

  可是重岸使得這個法訣並不是用來攻擊的,而是利用了雙方的氣意本就趨向同合,從而引發某種共鳴,在這個過程中,他的舉動充其量也只是試圖使得兩者重歸合一,單純從從功法之上並不含有惡意,這就使得他一下猝不及防。

  無面道人在反應過來後,心下既驚又怒,雖然失了先手,可好在不知道什麼原因,後續是對面功法有缺陷,他還有一絲反擊的餘地,於是立刻鼓動精神意念反擊。

  重岸見他出手,心道:「來的好!」

  無面道人這一動手,其便成了率先動手襲擊之人,那麼他作為天夏這一方之人,就合情合理的獲得了約議准許反擊條件了。

  於是又將法訣運轉到了第二步,蓄養多日的精神一下爆發出來,無面道人本體自是功行高過他,然而這時在這裡的只是一具分身,兩人一時倒是堅持不下。

  可是他認為自己必勝,因為這裡是元夏墩台,受到鎮道之寶的遮護,所以算得上他的主場,重岸則恰好相反,等到重岸的爆發過去,就是他的機會了。

  至於重岸為什麼做,他此刻還沒工夫去考慮,只是一門心思抵抗後者的侵蝕和尋思反擊。

  而在這個時候,懸凌在天夏空域之上的鎮道之寶「都闕儀」忽然震動了一下,一縷氣機波蕩出來,這使得元夏寶器「負天圖」垂降在墩台上的氣息動盪了一瞬,露出了一個剎那間的空隙。

  而便是在短暫片刻之中,一道氣機自外而來,加持到了重岸的身上。

  重岸得此相助,氣息頓時一壯,那股意識猛然大漲,整個映照之影霎時化作一道燦爛而輝盛的靈光,一下將無面道人整個覆蓋了進去。

  可以見到無面道人的身影在晃動掙扎,可越是如此,越是加劇了兩者的融合,好一會兒之後,那光芒終於收斂了下來,重岸身影再度出現在了那裡,無面道人已是不見了影蹤。

  與此同時,無面道人閉關之地,他那具分身隨著意識化影被吞奪,也是隨之消失了,但只是片刻之後,卻又重新出現在了那裡,而這一次,此身卻是由重岸化演出來的。

  重岸稍稍定下心緒,暗呼僥倖,對方的反抗力度非常強,也虧得他得了天夏方面的援助,還有他對無面道人大部分道行神通都是十分瞭解,氣機也是相合,種種條件配合之下,這才順利將之拿下了。

  因為他的部分神魂就是此人的,所以兩人的確算是同出一源,使得他順利無比的吞奪了此人。

  但是事情到此還沒有結束,光是吞了此人沒有意義,還需要這具化身返回了元夏,然而後融入到正身之中,再設法佔據正身,那才算是真正的反客為主。

  如何做到這等事,這就是後續需要解決的,他一開始也沒有想好,只是有個大概的思路,好在天夏方面不乏能忍,想來是有辦法的。

  他等了一會兒,見周圍沒有什麼變化,也沒有驚動墩台那位姚駐使,就將分身在那裡,自己意念攜帶更多憶識轉回到了自己正身之上。隨後駕馭飛舟,重新折返了虛空世域。

  回到了駐地之後,他方才從飛舟之中走了出來,卻見戴廷執正站在那裡,他連忙上來一禮,道:「見過戴廷執。」

  戴廷執看了他幾眼,點了點頭,道:「不必多禮,重岸,你既然成功回來,想來已是制拿了對面那人了。」

  重岸沒想到戴廷執主動提及這事,一點也不加遮掩了,可再一想,不管後續之事能否做成,今日既然出手,那麼在天夏這裡的遮掩也就沒有意義了。他再是一禮,道:「回稟戴廷執,重岸幸不辱命!」

  戴廷執道:「做得好,你膽大心細,方能做成此事。此事我會為你請功,我觀你也是消耗了不少精神,你且先回去休歇吧。」

  重岸道一聲是,只是他站著沒動,抬頭道:「戴廷執,晚輩想向你打聽一人,是關於晚輩老師的。」

  戴廷執道:「關於此事,你稍候可以親自去問張廷執。」

  重岸一怔,道:「張廷執?」

  戴廷執緩緩道:「你老師如我一般,也是玄廷廷執之一。且位次還在我之上,如今你想見他,想也不是什麼難事,且先回去吧。」

  「是!」

  重岸心中又驚又喜,與戴廷執別過,便回轉到了自己駐閣,只是方才進入正堂,就見一個年輕道人站在那裡,他頓時心中湧起一股激動,上來躬身一拜,道:「弟子重岸,拜見老師!」


bpd 發表於 2022-4-22 00:26
紫樞 第四百零六章 指法化侵毒

  張御看著重岸,道:「不必多禮,你自回天夏後,潛隱蟄藏,卻是委屈你了。」

  重岸忍住心緒激盪,道:「這些都是弟子該做的,弟子是修道人,這份孤寂豈能忍熬不住,只是這麼點年月,著實算不了什麼。比起老師之厚恩,弟子所作所為,實是難及萬一。」

  張御微微頷首,道:「坐下說話吧。」

  重岸道了一聲是,他先是等了張御到了主位坐下,再是一禮之後,吩咐了弟子送些茶水來,方才是於下方落座。

  張御先是重岸談論一些到來天夏後的事機,要他留心修持,還指點了一下他功行上的疏漏,重岸這時才知,原來老師一直在關注自己,心中有些感動,道:「弟子多謝老師維護。」

  張御道:「此回你順利得取敵身,具體經過,你且說與我聽。」

  重岸在方才談論之中,已是知曉老師身份,正是負責玄廷之中負責內外征殺事機的廷執,故是他也不猶豫,將整個經過詳細敘說了一遍,每個細節都不曾遺漏。

  這時他才想到,這裡面實事涉及到了各種有關於自家的功法玄機,乃是一個修道人自身之秘,也難怪戴廷執一句都多不問,而是讓他直接來報知自家老師。

  待說完之後,他又言:「弟子此回雖然佔據了此人分身,但卻不知道又該如何借此侵佔其人之正身,還需老師指點。」

  張御道:「此事不急,可以隨後分說,且先說說那欲毒之事。」

  重岸道一聲是,得了無面道人的憶識之後,那一段與姚駐使的交談他也是得悉了,不過無面道人知道的也是不多,他只能將有限的一些情況說了出來。

  張御聽罷之後,道:「為師未曾看錯的話,這回你雖是成功吞化了那人的分身,卻也是吞下了那人身軀之中的欲毒。」

  他方才就是察覺到,重岸身軀之上有一股奇異的氣機,根據重岸之前報上來的消息,已然有所猜測,現在則是更是確定了。

  重岸不由一驚,道:「老師……」

  張御道:「你莫要急切,且為師既然在此,則不會容此物蔓延出來。」

  根據姚駐使和那無面道人的描述,這東西無疑是能引發一界之動盪的。

  但指望依靠這個東西摧垮天夏,那是無此可能的。元夏應該也沒有做此想法,當只是想著在大戰之前令天夏先亂了起來,方便此輩下來的侵襲。

  重岸吸了一口氣,道:「是,弟子還是修行不夠,有負老師之教導。」

  張御道:「你是關心為師,心繫天夏,這無什麼錯處。你且定持靜守,待為師察辨此毒,找出破解之法。」

  重岸應下,他立時把心神持拿,定坐於那處。

  張御眸中神光微閃,看去重岸心神之中,其心神一如平湖,不起絲毫波瀾,然而在這其中,卻似乎活物激盪不止,就好如湖上之溢光,攀繫一處,拭之不去。

  看了一會兒,他差不多已是辨明了此物的特性了。

  此物乃是靠人心思欲傳遞,可謂無形無影,傳遞當是分為主動接納和被動承受,主動自不用多言,就如姚駐使傳遞給無面道人一般,侵染較為嚴重。

  被動的話,則是靠著修士之間的交流談話,心神波動,無時無刻都是向外侵染,只要欲意存在,便難以遮蔽。

  不過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

  這東西在某些人看來是毒,而在他看來卻是藥。

  他道:「這欲毒在你身軀之中暫時不必去掉,你可用此修持。」

  「修持?」

  重岸一怔。

  張御道:「各種慾念妄識無非都是自人心之中而起,攀附根本是人心自身之慾念,修道人參摩天道,降伏自身,若是連些許欲毒都克壓不住,又談何修行呢?此物你可用來磨練己心,若能過關,則有利於你下來行事。」

  自然,也是他看出重岸能經受的住才是如此說,實際能正經修持誰也不會去用偏激之法,只是從外部驅除遠沒有修道人自身用功消除來的妥當。

  他猜測此物很可能本也是元夏某些人用於輔助修持,畢竟藥毒有時候其實就是一體兩面。

  只是這裡不能忽略,這東西不僅僅是對修道人有用,尋常人若是沾染,亦會被撥旺欲意。

  對於天夏來說,底層也是十分的重要,若是下面亂了起來,遭受的破壞將是極大。故是這方面要有所防備。

  重岸猶豫了下,道:「老師,弟子得知,這欲毒只要與人交流往來,感得人心慾望出現,就極易侵入人心,若是弟子常懷此毒在身,是否下來需避開一應同道?」

  張御道:「此事你不必擔憂,我傳你一套口訣,可以將此壓制,不至外染。」說著,他便傳了一套守持法訣過去。

  重岸振起精神,認真記下。運持了一會兒,只覺身軀好似卸去了一層負累,知是法訣起了作用,原本有些緊繃的心緒不由放鬆了下來。

  張御道:「你需記得日日修持,不可懈怠。」

  重岸忙道:「弟子不會疏忽。」

  張御微微點首,道:「你且說一下關於那無面道人的功法特長,此中你感覺難處之所在。」

  重岸道一聲是,他斟酌了一下,道:「老師,此人雖說此回被弟子所侵佔,可是得了天夏之援助之故,此人其實非常之謹慎。

  不說此人設下的一些佈置,便說召回分身這件事,從此人憶識中看,過往等到分身回至元夏,其人審視之後才會吞化。這裡弟子難以保證不露破綻。

  而且這個人經常換姓名,此中原因是此人分身可以以不同身份見人,外人看起來一般,可他自己知道卻是不同的,連他分身也辨不清楚。」

  儘管這一次利用原來一體之神魂,輕鬆得了其人全數記憶,可如何做下來之事,他也是感到異常棘手。

  說了以上種種後,他又道:「那分身三天就要回覆正身一次,且這人時不時就會召回化身,然而再投一具過來。故弟子擔心,三天之後,說不定會相召分身回去,若如此,弟子用以準備的時間也是不多。」

  張御略作思索,道:「你將此人修行之訣竅全數告知我,一處也不要有所遺漏。」

  重岸神情一肅,道了聲是,當即將自己所知悉的無面道人的功法要訣全數交代出來。

  張御明白,無面道人分身所會功法口訣不會是全部,但是有一部分也足夠了。他在這裡與重岸說話,而心神之中則是將這功法推演了一番,試著找出這功法之中的破綻。

  這並不是什麼難事。一個修道人的根本功法若是坦露人前,要找到針對你的破綻是十分簡單的。

  這裡根本不是指功法本身,而是自身運轉調和的各處細節,因為一門功法每一個人修煉都不一樣,運用也是不同,而一個人具體運用方法才是最關鍵的。得悉了這些,也差不多就知道了一個修士修行中的諸般隱秘。

  憑著如今對他道法的理解,用不了多時,他便就推導出來了一門針對此人的法門。

  隨後他直接此法訣傳授給了重岸,並道:「你照此修行,為師今日在此,助你將此法修煉純熟,若後日那道人正身相召,你可令分身前往。

  此事你盡自身之力去做,我天夏與元夏之戰,並不是靠一兩場交鋒便能決定的,諸方面的對抗此起彼伏,有贏也有輸,成則喜,不成亦無礙,並無需太過放在心上。」

  重岸鄭重道:「弟子記下了。」

  他暗暗下了決心,自己一定要竭盡所能去做好此事,如此才不辜負老師的教導。當下定坐下來,全心全意運轉功法。

  他根底不差,只是一天運轉,便將整個功訣修習完畢,不難看出,功法所有地方都是用來針對那無面道人的。

  不過效用如何,還不清楚。無面道人的分身說那是正身,那便一定是正身了麼?也有可能仍是一具分身。

  在沒遇到此人之前,什麼都不好說。

  張御見他功行已成,便道:「下來還要你去做一件事。」

  重岸道:「老師交代便可。」

  張御道:「你讓那分身去見那姚駐使一面,盡可能打聽清楚關於欲毒的情形,我料事情不止這麼簡單。」

  他認為元夏投入欲毒應該不止重岸這一條線,以此毒特性來看,是有可能直接通過兩界通道傳遞的,否則沒了暗線就無法傳遞,那麼這東西只是笑話了。這裡就需要重岸尋得此人確認一下。

  重岸道:「弟子這就去。」

  他定坐下來,意念試著轉入到那個擬化出來的無面道人化身之上,也幸好兩者合一之後,上面遮護的負天圖只當他是無面道人本人,所以穿行無礙,換了一人,定然受阻。

  那化身這時身軀一震,隨後站了起來,走出駐地,尋到了姚駐使所在,通傳之後,就被喚了進去。

  姚駐使道:「道友尋來可有什麼事?莫非遇上了什麼難處麼?」

  重岸道:「我近來照著道友所言試著將此欲毒傳遞,但難知自己是否成功,心中著實不托底,故來向道友請教,不知可有方法驗證?」


bpd 發表於 2022-4-22 00:27
紫樞 第四百零七章 承明赴暗儀

  姚駐使聽了重岸的來意,道:「此事容易,我傳授道友一個法訣,日後自能分辨清楚。」

  重岸此刻故作不悅,道:「既有此法,為何先前不提?」

  姚駐使很是不耐煩回答這等問題,想到終究要靠著此人做事,於是擠出一點耐心,回道:「好叫道友知曉,此法經你我傳遞,終究是經過你我之身,你知悉的越深,則越可能受此毒牽累,故而我便不提了。」

  重岸顯得更為不滿,道:「姚駐使之前也未說此事,似乎頗不地道。」

  姚駐使失笑道:「道友又怕個什麼,這我元夏之欲毒,我元夏自有解決之法,道友若覺得不對,只需回了元夏,與兩殿說上一聲,也自不難解除。」

  重岸順著話頭追問了一句,道:「姚駐使這裡難道沒有解決之法麼?」

  姚駐使呵呵笑了一聲,拿眼撇他,道:「我既到天夏來,怎可能帶著解決之法,若是有了什麼變故,莫不是白白將此送給天夏麼?」

  重岸這時道:「看來姚駐使身上也是有此欲毒的。那麼我將此毒接了過來,如今想想,也是因為受了閣下欲毒的影響吧?」

  他此刻也是回過味來了,其實無面道人兩次與姚駐使交談,那個時候就應當已是沾染了欲毒了,所以結局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姚駐使悠悠言道:「我能說服道友,這也是道友自己心中願意接納,不過說起來是我有些對不住道友了,罷了,這瓶丹丸就給道友做個賠禮了。」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瓶丹藥,終究後續還要依靠此人,不能不安撫,當然對方若是不曾反應過來,那麼也就省了此事了。

  不過丹丸也是珍稀,算來也是給出去不少好物了,他心中也微微有些肉疼。

  重岸沒問這是什麼,他已經問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將此物收妥之後,心中忖道:「看來這個姚駐使本身也是藥毒之一,只是他自己似不如何介意,看來元夏真的有解決之法。」

  這裡他又尋到了一個必去元夏的理由,雖然他猜測天夏也有可能在元夏有暗線,可若是自己能找到這類解毒之法,那就不必要動用這條線了。

  與姚駐使碰面結束,他意念轉送傳正身之後,就將自己所瞭解到的一切報知張御。

  張御聽罷這些,便囑咐他幾句,又給予一些玄糧作為此次行事的嘉賞,隨後便離了此間,乘光來至清穹雲海深處見了陳首執,提及了此番瞭解到的有關欲毒的新的情況。

  他道:「欲毒此物,御以為元夏完全不必借由修道人來傳遞,這等無形無質之物,大可從兩界通道內傳遞過來。說不定此刻已經有欲毒進入我天夏域內了。

  那位姚駐使這位走這條線,對於大局來說,充其量只是錦上添花,當是其個人建功的渠道。不過這卻是給了我們瞭解此物的機會。」

  陳首執沉聲道:「張廷執此言不無道理,按照此等推斷,只要兩界通道還在那裡,那麼欲毒每時每刻都會到我域內,哪怕元夏攻襲我的時候亦不會停下。」

  張御點頭,這是欺負天夏沒有如元夏一般的天序,包容性太強的緣故。

  要是放在元夏那裡,自身如同囚牢,既固束了內裡,也蔽絕了外部,外來事物很難存身。但是這等天序也不是死水一潭,例如那魔神就可存駐,不過只能落在較低層次,超過一定限度,就會遭受元夏天序的打壓。

  兩個界域不同的路數,注定了對此防範也不同。

  他想了想,道:「看來我天夏也必須要有我天夏自身的天序了。」

  他看向陳首執,道:「以往我天夏提升的天地,可以順利傳遞我天夏之道念,而如今之天地,各方映照皆有,就頗多妨礙,若是我天夏天序建立,將天夏道念滲透到每一個角落之中,便能使我天夏聚力為一。」

  他的意思很明白,天夏的天序並不是要與元夏天序一般,後者為了吞取天道而存在,而是天夏是只為了抵禦元夏,並且盡可能統合天夏力量。

  陳首執沉聲道:「張廷執此廷執此提議符合當前局面,三日後廷議,在廷議之上解決此事。」

  張御見陳首執用得不是商議,而是解決,也就是說,陳首執已經是下決心推動下去了,這麼快就決定,這說明也不是方才有此念頭,應該此前也有類似想法。

  他這個提議當然也不是心血來潮的產物,而是思慮已久了。只是在心印不曾齊全之前,他也曾想過向六位執攝申議此事。

  但是天序是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尤其對底層影響更大,若是如元夏天序一般也是由上往下推動,或許有所不妥。

  直到心印尋的,相天之印出現之後,他覺得或許他們可以在訓天道章之內構築一個類似的存在,而後以此為根底,純粹由來他們動用鎮道之寶來構築,先把天夏主域並括完成就好。

  畢竟天夏天序只是為了防備外敵,傳遞道念,不是為了吞併諸物。諸如像純靈之所,虛空邪神、大混沌之類,現在都是對抗元夏的助力,也並不可能都是並括進來。而只要元夏方面的上層力量直接下場,那麼這道防線也是足夠了。

  此刻訓天道章之中,風廷執和高墨二人正看著上方,那裡一個巨大的虛空壁壘,這裡正是演化出元夏第一次到來的後的場景。

  不過他們並無法完全照出實質,因為當初元夏到來之時,不少人的功行遠在他們之上,所以眼下仍是虛相。

  不過沒有關係,他們如今只是構築一個粗略的框架,今後隨著逐漸填補運化,就會逐漸接近真實。完全的真實他們做不到,也不必要。

  高墨道:「我已是聯絡到十餘位道友了,他們都對此事很感興趣。」

  風廷執知道他請到的都是玄法玄修,沉吟一下,道:「我以為還當將那些修持渾章的道友也是請來。

  我們不當將他們摒棄在外,他們雖是真修出身,可各方面的見識和經驗都勝過我們,可以做有益之補充。」

  高墨現在對真修也沒那麼警惕了,他道:「如此的話,動靜可能大了,玄廷那裡……」

  風廷執道:「首執和張廷執那裡我也已是打過招呼了。」

  高墨道:「那高墨無有異議。」

  風廷執道:「風某想著,其實未必只喚玄尊到此,那些第四章書的同道後輩,也能參與入此,一同補完此處,也能讓他們提前知悉一下與元夏的力量,總比真正元夏鬥戰時,對敵眾仍是一無所知來的好。」

  高墨道:「倒也可以。」

  他看向上方巨大的虛空壁壘,「我天夏雖然準備了許多,可是元夏與的實力差距仍是極大,若是我等戰歿於前陣,那麼希望就在這些後輩弟子身上了。」

  元夏墩台之中,重岸那具無面道人的分身在做好了準備後,便一直在等待之中。

  根據腦海之中的憶識,他每一個舉動都與以往表現的一般無二,儘管沒人監視他,但他盡可能做得無有破綻。

  到了第三天,他收到了一封書信。此是從兩界通道對面送來的,他拿起來一看,果不其然是那正身送來的。

  無面道人的正身顯得異常謹慎,每次都是以傳書相召,並不是祭動神通牽連相喚,盡可能避免了兩者之間的直接聯繫,將分身對正身的影響降到了最低。可也是如此,才給了他侵奪其人分身的機會。

  重岸想了想,在臨走之前,便光明正大和正身聯絡了一番,畢竟現在他是「無面道人」,聯絡暗線分身那是十分合情合理的。

  在將消息傳遞出去不久,他便收到了回話,提醒他小心為上。並告知他如有需要,一些天夏佈置的手段也可動用。

  他吸了口氣,暗暗道:「便看此行是否順利了。」他此刻已經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好,是否能成,那就交給天意了。

  他收拾了一下東西,便乘上了來時的金舟,令弟子駕馭金舟,逐漸駛離墩台,並很快進入了兩界通道之內。

  他是第一次穿渡此間,還是借用元夏的通路,感覺十分之奇異,好像只是過了極短暫的時間,只覺眼前一敞,就見鑲嵌一團團星雲的宏偉虛空現於面前,知是已然到了元夏。

  他心下微緊,現在第一步考驗,就是看元夏天序會否排斥自己,假如這一關過不去,那麼下來的事情也就不用多談了。

  好在元夏天序並無任何反應。

  這等情形天夏方面也早有預判,元夏天序大部分情況下只是針對層次較高的侵害,若是他不曾做出危害天序之事,一般是不會來理會他的。

  他這時也是安然坐了回去,調息理氣,不知過了多久,便見金舟駛入一座元墩之內,他打量了下,並無關於這裡的記憶,應該此前不曾來過。

  這不奇怪,無面道人的憶識之中,正身出於謹慎,每一次匯合他都是出現在不同的地方,甚或這些憶識都有可能是假的。

  在金舟泊穩之後,他自上面走下來,早有僕奴在此等候,他跟著走入了一間殿堂內,那僕奴什麼都沒有說,他也知此人身上問不出什麼來,便揮了揮手讓其下去了,自己則是定坐了下來耐心等待。


bpd 發表於 2022-4-22 00:27
紫樞 第四百零八章 積勢奪神主

  重岸一直在密室之中靜候,等了大概有十來天左右,那個僕奴再度出現,一句話也不言,只是躬身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他知道正戲來了,便即站了起來,跟著僕奴而行,來到了一處開闊無比的大殿之內,這裡什麼裝點都是沒有,連殿柱亦是不存在,空空蕩蕩殿廳內,唯有他一個人存在,使得他心中生出一種孤寂之感。

  他心中轉著念頭,無面道人既然沒有直接現身,那就說明他還處在試探之中。

  他並不急,既然已然到了這裡,那麼只要自己不露破綻,一定是可以逐漸接近目標的。

  他在此間唯一一張蒲團之上坐了下來,閉目凝坐。這也是無面道人平時的舉動,除非有必要,是不會做多餘的動作的。

  不知多久之後,他忽有所感,睜開眼睛一看,卻見與自己化身一般模樣的無面道人就坐在他的對面,雙方不過一尺多的距離,幾乎就是面對面。

  他心中一凜,不知道對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猜測應該是此間有陣禁之類的東西,這時對面那無面道人開口道:「你把在元夏的經歷說一遍與我知。」

  重岸自是挑揀能夠說的說了一遍,譬如欲毒之事便就沒有說,他相信姚駐使也不會主動去宣揚。

  憶識中以往回到元夏之後,也是有這麼一番這般問話的。接下來麼,有可能是雙方不再接觸,讓他直接回去,也有可能直接將他收歸一體。

  他也曾考慮過,對方會否出於謹慎,直接將他這個「分身」打散,但是天夏方面認為這不太可能。

  因為這畢竟是其的神魂一部分,若是打散了,永遠削減一部分根底,就算出現了什麼問題,其人第一反應也應該是設法解決,而不是將之消殺。

  無面道人這時道:「我需你立一個誓言,以證明方才所言皆為真實。」

  重岸沒有遲疑,照著從從其分身之中獲得的憶識,很是痛快的立下一個誓言。

  此前他是用替誓符避開誓言,而現在則不同,天夏為了此番他能成功,特意為他舉行了誓儀。

  一個大勢力若是要想為某個人洗脫誓言,那是非常容易的事,提前為其遮護也容易,雖然這等遮護不會太久,但是一年半載沒有問題。

  想要驗證說難也難,說易也易,讓兩殿查證,那麼馬上可以窺出破綻。

  可是天夏上層在此也是推斷過,從無面道人的人各方面表現來看,其人應該不是某位兩殿司議的化身,很可能是受制於某位司議,而元夏上層層級分明,所以沒可能因為私人之事去動用兩殿的力量。

  無面道人見他立過誓言,便又拿過一瓶丹水,囑咐他道:「喝下去。」

  重岸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憶識裡沒有這個,說不定是被正身刻意抹除的,他也是試著問了一句,道:「這是什麼?」

  無面道人道:「不要多問,喝了就是。」

  重岸沒有再說什麼,說得越多,漏洞越多,他只能相信天夏在背後為他準備的法儀,於是接了過來,仰脖喝了下去。

  無面道人等了有一會兒,道:「你背過身去。」

  重岸也很有耐心,依言而為,轉過身去,猜測其人可能要用某種鑒辨手段。

  那無面道人這時從袖中拿出了一枚寶鏡,對著重岸後輩照了過去,整個人登時在明光之中變得一片通透。

  不過照了一會兒,重岸身上並沒有出現任何異狀,鏡面上都沒有顯現出來。

  這是當然的,這次有天夏上層為他做遮護,無面道人一個人的神通法器絕無可能看出什麼來,除非能得悉重岸心裡到底如何想,不過這也要等兩者併合為一才能見到,那時候雙方彼此都會知悉對方的心思。

  無面道人照了了一會兒,見沒有問題,將寶鏡收了起來,同時拿了一個法訣。

  重岸這個時候忽然感到了一陣共鳴之感,心中一震,這是要準備將他收歸軀體之內了?

  他沒有任何抗拒,任由那股力量牽引身軀。

  他這次所修持的法訣並不會立刻反吞對方,而是會在一開始處於蟄伏狀態,會在沉澱一段是時候再是發作。

  這主要是為了避免吞吸他的並不是無面道人的正身,也可能是另外一具分身,假設無面道人小心一些,是有可能這麼做的。

  但是兩者氣意共鳴之後,一些身軀之中的雜染也就沒法遮掩了,畢竟神魂相合是最根本的,很多東西是這樣不住的。

  「怎麼回事,你身軀怎麼會有欲毒?」

  「你方才為什麼不說?」

  「難怪我覺得不對勁,原來問題出在此間。」

  這一刻,重岸感覺到似乎無數人正在對自己說話,聲音從各個方向傳來。

  他心中恍然醒悟,無面道人很可能不存在真正的正身,而是將自己的分魂散播的到處都是,如此最大限度保持自己的,哪怕被滅了九成,只要餘下一個,自身也能得以繼續存在。

  可是這樣,又如何維持主體呢?

  他忽然想到了對方適才讓自己吞服的那瓶丹水。

  腦海中靈光一現,這或許是利用了丹水,如果以丹水控制分身,那麼負責控制的那個無疑就是正身了。

  當然這也不是他一個人推斷,他的經驗和判斷力還不足以想到這一層。這是天夏上層請動了鍾、崇二人設法推演,把大部分可能發生的情況都是推算了出來,無面道人這個舉動是其中某一個可能。

  但接下來,就是最為緊要的關頭了。

  他之前留著欲毒在身,不去清除,就是想讓無面道人把注意力放在這上面,進而忽略其他地方,而無面道人為了避免欲毒沾染所有分身,要麼會設法清除欲毒,要麼就是直接解決這具分身。

  若做後一個選擇,他也沒什麼好辦法,他是不可能在兩者完全合一前與之對抗的,只能的坐等消亡,所以此回行事也要看一定的運氣。

  而欲毒應該是在元夏能尋到解決之法,若是無面道人有辦法接觸到,那麼肯定是不願意付出一部分神魂被毀的代價的。

  所幸下來的局面向著他所期待的一面發展。

  無面道人果斷中止了兩者之間的牽連,與此同時,他感覺有一股力量落下,自己頓時不能動彈了,這毫無疑問是那瓶丹水的作用。

  他沒有去掙扎,等著對方下一步動作。

  他能感覺到對方從背後離開,大約過了兩日,其人才又走了進來。

  無面道人看著被丹水制住的重岸,坐回了自己原先的坐處,從袖中取出一只小鼎,在自己擺在了前方,隨後開始念動晦澀的咒決。

  重新很快覺得,自己身軀之中的欲毒正在一點一滴的消失,他不由精神一振。

  要不是他提前了修持了壓持欲毒的法訣,還真是難以這麼清晰的感應到這等變化。

  而這個舉動證明了對方不想放棄這具分身,同時他意識到,若是謀劃順利,自己說不定還能夠得到欲毒的清除辦法。

  在他身軀之中的欲毒被完全消磨乾淨後。無面道人重又查看了下,見再無問題,似乎終於滿意了。

  此人將那小鼎收了起來,隨後站起身來,再一伸手,按在了他的頭顱之上,同時感覺自己身軀似乎正被其人一點點吞沒進去。

  這是因為重岸表面上完全已是被丹水控制了,且體內也沒有任何欲毒,很明顯可以吞化回來了。

  他一點一點的將重岸這具分身收攏入身軀之中,表現的很有耐心,重岸也是忍住沒有發作,而到吞化了一小半的時候,無面道人忽然停頓了一下,並再是查驗了一遍。

  重岸的忍耐又一次奏功了,這說明無面道人有隨時中止的能力,若是急著方才發動,那就很可能因此失敗。

  而再下來,無面道人就沒有再進行任何試探了。

  畢竟他此前進行過多次收回分身的舉動,每一次都沒什麼變化,既定的防備路數走完,他就不會再多事了。

  基本到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什麼變故了。

  可是然而就在他幾乎完全吞化這具「分身」的那一刻,重岸利用最後一點意識,按照法訣所指示,將隱藏在神魂深處的力量猛然爆發出來!

  無面道人這回是真的猝不及防,畢竟前面警惕,後面快要成功了,他也就自然而然放鬆下來了。

  重岸準備了多時,且他抱著必定要成功的信念,故是這一次侵奪格外之猛烈,無面道人幾乎在一瞬間就被侵奪了大半的力量,餘下部分更是被摧枯拉朽吞奪乾淨。

  無面道人的神魂分化,雖是保證了自身的存身,可也導致每一部分的力量都不十分強,對上準備已久的重岸,並不具備多少優勢。

  殿堂之中,只見一團包裹著兩人,持續十來個呼吸後,光芒收斂,無面道人重新出現在了這裡,但這個時候,主導其意識的,已然是重岸了。

  重岸這時想了想,從袖中取出了那個小鼎,這個東西非常重要,還有那解化欲毒的法訣,他也是從憶識之中得到了,這個東西要盡快想辦法送回去。

  還有無面道人還有別的分身存在著,以這人的表現來看,說不定還會留下什麼後手,若是不吞化掉,遲早要出問題,他也無法繼續在元夏潛伏下去。

  他想到便做,決定立刻動身,趁著這些分身沒反應過來之前,將之一個個吞化下去。


bpd 發表於 2022-4-22 00:28
紫樞 第四百零九章 聚識借解丸

  重岸做出決定之後,立刻根據憶識裡存在的各個分身據點發出傳令,要求他們趕過來匯合,在時間安排上,他是分別錯開的。

  只是他也在擔憂,說不定無面道人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分身存在。

  若是再謹慎一些,這具的分身可能就是最後的一把鎖,在察覺到其餘分身被吞奪會主動向兩殿或者同道報知此事,以避免自身失陷。

  他覺得此人以此人的脾性,有一定可能做此等選擇,若是有足夠時間,他可以慢慢排查。可是身在元夏,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拖延久了,也更易出問題。

  他要盡量把這裡的情況和接觸欲毒的方法帶回去,容不得他長久等待下去。

  現在的情況,天夏事先也不可能全數推算到,所以沒有預案,全要靠他自己做判斷,而他決定,冒一把險。

  其實按照他本來有過一個思考,如果關鍵時刻來不及,或者出現了什麼問題,那自己是不是可以轉為渾章修士,利用訓天道章將一切消息傳回去呢?

  可是隨即一想,卻不得不放棄了這個念頭,元夏這裡天序謹嚴,根本沒有絲毫大混沌在此,那就做不了這等事。

  所以要是萬一有什麼變故,那就唯有寄希望於天夏使者駐閣了。

  那裡有天夏鎮道之寶都闕儀的籠罩,一旦進入那裡,就能將東西送傳回去,至不濟也能借助那裡的玄修利用訓天道章將關鍵消息帶回。

  在他等了數天之後,第一個受他召喚的分身來到了他的駐地,進入此間之後,直接問道:「喚我過來有什麼事麼?」

  重岸將丹水取出,道:「喝下去。」

  那分身詫異道:「為什麼現在喝丹水,似乎時候還沒有到吧?」

  雖然每隔一段時間需要喝丹水,但每一個分身的思緒都是獨立的,對於一些不合道理的事情也是會提出疑問的。

  重岸學著無面道人的說話風格,道:「讓你喝你就喝,不要多問。」

  現在上一次丹水的效力未過,他繼承了無面道人對分身的駕馭控制,可是稍候要吞化分身,為了穩妥起見,還是需要加強對此輩的束縛。

  那分身聽他這麼說,也只好不再多問,將丹水吞服了下去。

  重岸正要將此分身收納,這個時候,殿外卻有一名僕奴的聲音傳出,道:「真人,黃司議來了。」

  重岸一驚,憶識之中,這位正是無面道人的後台,而且後者欲毒的解除之法,也是通過此人提供的。

  他倒是不怕此人識破自己,但是這人一來,可能會耽擱不少時候,但又不得不應付。他定了定神,關照那分身先在此等著自己,隨後走了出來。

  來至正殿之上,他見到了黃司議正坐在那裡,便是上來行禮。

  黃司議打量了他幾眼,道:「此前我給你的東西好用麼?欲毒可是解除了麼?」

  重岸道:「多謝黃司議賜寶,欲毒已然解除了。」

  他同時故作不滿道:「也不知那姚駐使是什麼意思,既然兩殿準備自外侵攻天夏,他怎麼還想從我那裡下手?若不是我按時召回了分身,恐怕此次被算計了都不知曉。」

  黃司議撇了他一眼,無面道人的分身的想法和正身都是差不多的,分身能甩開他投奔姚駐使,正身也是有這個可能的。

  不過他沒有去說破,現在還用的著此人,沒必要將其外推。

  他道:「此人乃是三上世的人,雖是姚氏子弟,但卻是不受看重的旁系,這事你既然沒怎麼樣,那就不用往下追究了,不然兩邊臉面上都不好看。」

  重岸道:「既然黃司議這麼說了,那在下便不多問了。」

  黃司議對於他這般乖覺很滿意,隨意問道:「這一次你召喚分身回來,有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重岸道:「天夏除了又是抬升了一方世域,並無什麼太大變動。」

  黃司議道:「欲毒這些時日已然傾洩去了天夏,你要注意留神後續的反應,還有……」他語意深長道:「你需記著,該給你的東西我總是會給你的,你要懂得權衡,否則很可能到最後會什麼都拿不到。」

  重岸知道這是黃司議提醒他,後者就算什麼都給不了他,也能壞他的事,他故作凜然,道:「黃司議放心,我既然求到司議這裡,司議當是明白我的意思的。」

  黃司議嗯了一聲,他看了看四下,隨口問道:「你正做什麼?」

  重岸心中微微一動,從無面道人的憶識中,他也算瞭解這一位的行事風格了,為人偏狹,但又自以為大度,做事又有些隨心散漫,或許可以試著讓這個人替自己做些遮護,雖然有些冒險,但卻值得試下。

  於是他道:「我正準備派遣分身再去天夏,且黃司議不來尋我,我也要尋黃司議,我那個分身不知輕重,或許是被欲毒迷惑了的緣故,此前拿了姚駐使的好處,若是此回他以此為藉口來拿捏我。」

  黃司議不在意道:「東西退回去就是了。如果你覺得不妥,我可替你說合。」說話之間,他當場以指代筆,擬書一封,揮袖送至重岸面前,道:「你將此書給他,量他一小小的旁系子弟,也不敢來為難你。」

  重岸忙不迭接了過來,又道:「只是我怕此人心中惱怒,從中作梗,還想問司議討一個符令,以威懾此人。」

  黃司議皺眉道:「真是會給我找麻煩。」可這條線必須留著,畢竟先前已是證明了此條線的價值,當下從袖中取出一封玉符,遞過去道:「拿著就是。」

  重岸拿過此符令,心中不由一定。

  黃司議這時道:「好了,你這裡沒什麼事的話,我便回去了,你自己處理乾淨手尾。」

  重岸連忙起身恭送。

  待其人走後,他看了看符令,不由感慨道:「這個是好人啊。」

  這話倒非是純粹諷刺,得了無面道人的憶識,他知道在元夏,這樣的人屬實少見了。這位雖然也有自己的目的,但總歸還願替他遮護一下,願意擔事。

  他將東西收妥,回到了殿廳之內,見那個喝下丹水的分身正坐於那處,他快步上前,伸手在其頭顱之上一按,頓時身上煥發出一陣光芒,將此分身包裹入內,在其毫無反抗能力之下,很快吸攝入了身軀之內。

  而這只是第一個分身,在此之後,又有更多分身到來,共計大約有二十九個之多。

  也就是無面道人功法奇異,要是換個人在此,恐怕因為憶識缺失重疊等問題而導致智思錯亂了。

  為了保證不出意外,重岸令每個到來的分身先是喝下了丹水,再是將之吞化。

  隨著聚合越來越多的分身,他得來的憶識也逐漸增多,獲知了更多關於此人過去的經歷。

  同時他也是暗暗心驚。因為從這些憶識上看,當所有的分身聚合後,就算分身被人吞奪,其也有一定可能反吞回來。

  好在他這次所用的法訣乃是天夏上層所賦予的,足以壓制這些變數,同時他也是安心了,這說明無面道人沒有安排分身在外執行自己所設想的情況。

  在將這所有的分身都是吞化之後,他也是全盤接受了無面道人的神通法術和畢生經驗了,後者更是尤為重要,對他的日後修行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也不能迷執於此,終究他是自己,有自己的道,而不能完全照搬另一個人的。

  此時此刻,距離他到來元夏已然過去了九天了。

  他覺得不可在這裡再久留下去了,需得盡快趕回天夏。於是凝化出一具分身出來留在此間,好作為放在元夏的暗線,而自己則是持著那小鼎準備往天夏歸返。

  這回由於事情有驚無險,故他沒有去驚動天夏駐使,直接乘坐金舟通過兩界通道折返天夏,

  因為之前他就經常往來此間,再加上有黃司議的符令在身,所以元夏沒人懷疑什麼,整個過程十分順利。

  在進入天夏虛空之後,他終於長鬆了一口氣,到了這裡,就是落入天夏玄廷的目光之中了,就算有什麼變故,天夏那邊也能反應得過來。

  金舟在元夏墩台上徐徐降落下來,他下了飛舟後,卻見姚駐使正一臉不耐煩的站在那裡。

  他心中早有準備,上來一禮,道:「姚駐使怎麼來了?」

  姚駐使瞇了瞇眼,道:「我這幾日尋不到你,原來閣下是回元夏了。」

  重岸道:「我只是有一些要事需回元夏一趟,這無需向姚駐使稟告吧?」

  姚駐使道:「是不必向我稟告,可閣下別忘了對我的承諾,我的東西可沒那麼好拿。」

  重岸並不準備現在和他爭辯什麼,先把那解決欲毒的法門交給天夏才是最重要的,便道:「我正在辦。」

  姚駐使道:「那就好。」他讓開一步,只是這時候他忽然一皺眉,看了重岸幾眼,神情陰沉下來,道:「你身上的欲毒解除了?」

  重岸好整以暇道:「此番回去元夏見了黃司議,見我身上的欲毒不喜,於是將清除了。不過閣下放心,該是傳遞的欲毒,我已是傳遞入天夏了,等後續反應了。」


bpd 發表於 2022-4-22 00:28
紫樞 第四百一十章 築序自有寄

  姚駐使呵呵一聲,道:「是麼?那倒是我錯怪閣下了。」他頓了下,「那我在駐殿等閣下的好消息。」

  重岸現在無心與姚駐使糾纏,還丹符丹藥之事準備隨後再說,隨口敷衍了幾句,將之擺脫了之後,便立刻往自己的駐地行去。

  待回了密室之內,他檢查了下四周,見沒有監察之物,這才將禁制設下,精神徹底放鬆下來,如今可以光明正大聯絡天夏方面了。

  他坐定下來,便即運法勾連正身意識。

  重岸正身此刻也是在等待之中,自分身出發之後,天夏這邊已然過去月餘時日了,卻是遲遲不得回應,他心中也是擔心。

  想著是被識破了,還是找不到送傳消息的渠道,此刻他也是想著,若是自己是一個玄修就好了,說不定可以直接將消息傳遞回來。

  而這一刻,他忽然感到一股意念感應傳來,神情一下大為振奮,這說明分身已然平安回歸天夏,正在設法與他取得聯絡。

  只是他很是小心,並沒有馬上發出回應,而是先是喚來了一名玄修弟子,讓其將自己察覺到分身歸來的消息傳遞去了玄廷,以保證當中不出任何差錯。

  做完此事,他才是回應分身,由於分身同樣採取無面道人分斷神魂的方法,所以雙方之間並無法直接交流。

  他按照此前的慣例,乘上巡遊飛舟,往著虛空壁壘這邊過來,在雙方逐漸靠近之後,彼此能夠以意念相連,成功溝通,從而得悉了分身此行的獲得成功,心中大為驚喜。

  同時他也知道了分身之上此回還有一個小鼎,根據憶識來看,此物看去是解開欲毒的必備之物,只是現在沒法送了出來。

  他想了想,讓分身設法尋個機會出外,將這東西擺某處荒星之上,稍候他再去拿了回來,總之回到了天夏,有的是辦法。

  與分身重新建立了牽連後,他不等回到虛空世域,喚來一名弟子,就通過訓天道章,將此行經過稟告給了戴廷執知曉。

  隨後他就乾脆等在了虛空之中,又過了五天,趁著那分身找了個機會出外,便是成功拿到了那只小鼎,此後一刻也不耽擱,立刻帶了此物返回虛空世域。

  而另一邊,他這分身放置小鼎後回到元夏墩台,卻感覺到了好似有人在窺伺自己。近來他也察覺到,近來姚駐使似是一直盯著他。

  他覺得東西已經交託出去,這件事可以總要設法解決了。於是他沒有回轉駐殿,直接尋到了姚駐使,並將那丹丸和丹符都是當著其人之面表示退回。

  姚駐使得知他的來意後,不覺一臉惱火,怒道:「怎麼,此前說好的事情,閣下這麼輕描淡寫的一句,便就這麼算了麼?」

  重岸慢悠悠道:「東西還給姚駐使了,姚駐使並無損失,況且此前也沒有立誓不是?再說說句不好聽,這是姚駐使用欲毒算計了在下在先,在下才是答應了此事。後來接觸欲毒,心意自然變化了,姚駐使也不要抱怨。」

  姚駐使強硬言道:「我上三世的東西可沒這麼好退。」

  重岸現在得了無面道人的憶識,對於其人是一點也無畏懼。三上世是很勢力很大,可一般不干預具體的事,做事情其實很講規矩。

  上三世與兩殿有著一定的默契,如果把上三世當回事,的確可算一回事,如果不打算理會,那也就這樣,三上世不可能為了一個旁系弟子自己做事失敗而去為其出頭的。

  故他不慌不忙道:「姚駐使也別拿上三世來壓我。」

  他從袖中取出黃司議給的符令,擺在了姚駐使的面前,道:「這是兩殿黃司議給的符令,故我這回實際乃是遵照兩殿之命行事,特意來通傳姚駐使一聲罷了。

  要是姚駐使覺得有什麼不妥,或者不滿意,那麼可以去找兩殿商量,若是兩殿發下傳令,那在下也願意遵從此前約定。」

  姚駐使看著這枚符令,神情變幻來去。過了好一會兒,他面上露出了笑意,好似方才什麼都未曾發生,道:「原來如此,既然道友不願意,那便算了,我在天夏為使,而閣下在天夏做潛間,日後總有攜手對敵的機會的。」

  重岸道:「是啊,在下也是如此想的。」

  姚駐使深深看了看一眼,站了起來,執有一禮,道:「那就不打擾道友了。」說著,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此處。

  重岸看他最後雖然恢復了平靜,待覺得此人必然深恨自己,此事絕無可能就這麼算了,不過他卻不怕,就算真有什麼,不是還有黃司議這個好人在後面頂著麼?

  再說了,一個墩台使者,在上任的那一刻就注定下場了,算來距離兩家正式開戰不過幾個月的時間了,那麼姚駐使這具假身的性命恐怕也就這麼些天了。

  清玄道宮之內,張御正看著指尖之上飄繞的一團晦澀氣息,此物便是那「欲毒」。

  此前重岸的呈報在送上來後,他分辨了下,很快找到了一股外來之物。

  此物說起來是無形無影,可是他掌握目印,世上萬物在他眼中都是有所區別的,故是他能清晰望見,不過現在情況還不算嚴重,因為其由兩界通道過來後,就散流在了虛空之中。

  虛空之中只有邪神,欲毒對邪神幾乎是不起作用的,也就沒可能靠著邪神傳遞入內外層界。

  但是也不能忽略此物。元夏下一次侵襲的時候,鬥戰之際無疑能順帶著此物侵入天夏的疆域之內,至少下層那裡是很難防備的,此物一旦氾濫開來,那時候就不好說了。

  而且這東西會逐漸適應道機,而後成為界域之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所以有必要在約議到來之前尋一個根除之法。

  他在尋思之間,恰好這時得到了戴廷執往上的呈報,並且也拿到了那只重岸帶回來的小鼎以及那解化法訣。

  玄廷對於重岸這一次的行動,預測大概有一半的可能成功,也做好了失敗的準備。

  不過重岸的收穫超出預期,其人不但成功埋下了暗線,還將解決欲毒的方法也順便帶來了過來,這是意外收穫了。

  張御將那法訣與小鼎察看了一番,弄清楚這其實是一種解化儀式,在做了法儀之後,欲毒不再視法儀護持之人為可侵攻的對象。

  這雖然僅只是針對修道人的,但是得了法訣和破解之法後,稍加改動一下,也能用在尋常人身上。

  但是也有一個問題,這個法儀是元夏與欲毒締結的,而欲毒也是元夏創造的,所以將欲毒稍作改換也是容易。要是以為得了此法就可一勞永逸,那是不可能的,只是暫且可以避開,也難怪兩殿看去不怎麼重視這等方法。

  就算法儀流傳出去,主動權掌握在元夏手裡,到時候變化一下反能起到更大的效果。

  所以還是需要擁有自己的破解之道。

  他思索了一會兒,便給重岸回了一封書信,讓那具在元夏的化身照常做事,不必尋求什麼。因為從回報上看,無面道人本身地位不算高,影響力十分有限。

  但好在其人分身極多,去的地方也多,還和黃司議能夠直接對話,關鍵時刻,更容易瞭解元夏的具體動向。

  書信送出去之後,他便化了一具分身出來推演善法,而自己則是關注建立天夏自身天序之事。

  上一次廷議已然議過了此事,諸廷執皆是表示同意。

  只是元夏是用鎮道之寶定壓天序,這是因為他們有足夠多的鎮道之寶,並且是由諸位大能所推動的,但這也導致他們被牽扯了大量的力量,為了維持天序,沒法將所有的鎮道之寶取出來鬥戰,不然天夏一開始便就抵擋不住了。

  天夏是不會做這等事的,鎮道之寶本就不多,更別說拿去建立天序了。

  但是天序終要寄托之所在,玄廷最後決定,將天序暫時寄托在那維護內層一十三洲的護佑之物上。

  當初為了對抗濁潮,各洲都是建立起來了強大的屏護,譬如伊洛上洲的雙龍飛泉,青陽上洲的大青榕,冀空上洲的碎星環等等。

  這些護持之物,有的是修道人自身所化,有的則是寶器所化,這數百載下來,遮護了無數天夏子民,這上面可謂凝聚各洲天夏人的民心、道心;可以說是天夏道念最為直觀的體現。以此為根基,方能建立真正的天夏天序。

  它並不為了如元夏一般改換大道,而是為了在大道之下尋得最適合自我存身,易於尋求大道,同時具備自我約束和對抗外力的秩序。

  這是一個長期之事,不是一蹴而就的,且需要眾多修道人參與。

  現在因為與元夏對抗的緣故,天夏大部分的人力物力都傾向於鬥戰方面,相比而言,此事只能抽調一小部分精力去完成,但是必須要推進下去。

  在與元夏的對抗之中,天夏也是在不停的找出自己的疏漏和不足之處,並加以完善彌補,既為劫數,又是機運。

  在他注意力投注於此的時候,忽然感應到,兩座偏殿之中,青朔、白朢二人的氣機也是翻湧起來。他抬目看去,看來二人道法求全之嘗試,當就在這幾天之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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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四百一十一章 尋法於己求

  張御看了一下,青朔、白朢二人求全之道同樣是要經歷一番求證的。

  雖然這兩人與他乃是一氣所生,但自我意念卻是存在的,這也是我之存在的根本,既有我,那便有本我諸我之分,那便需經那求全之關。

  只是他如今道法已然今非昔比,再加上他求全道法在先,知曉這裡面的玄機,而他知曉,這兩人同樣是知曉,所以功成的可能是非常大的,用不著像其餘修道人九死一生。

  但是這裡也不是說就沒有失敗的可能了,這一小部分需要交給天機運數。因為人力終究不可能撼動天意運轉,他只能盡力做到人力所能做到的極致。

  只需再等上幾天,當就有結果出來了。

  而他也無需坐視,倒是可以趁著這幾日繼續完善訓天道章,再解化一些道法,從而提升一兩分兩人成功的可能。

  若是兩人成就,使得他的道法臻至完全,那麼下來他也就可以試著考慮,如何攀升到下一個層次了。

  有了六印之助,表面上看,他只需攀附這條道路就能去到上層,但怎麼走還有一番講究,首先道法修持只是內部的東西。

  但上境其實還有外部的條件,比如放在元夏那裡,恐怕上境已無位次,天夏這方天地當還有上進之位,也正是有這個條件,他才有路可走。

  而不止是他一個人看到了這點,要不然裘少郎背後的老祖也不會主動尋上天夏來當內應了,因為在元夏其人看不到上境希望了,修行再如何完滿也沒有用處。

  他思定之後,就定心持坐,解化道法,只等兩人的玄機到來。

  東庭玄府,岳蘿功課做好,喚出訓天道章,意念就往裡投入進去。

  這些天來,她與幾位好友頻繁出入相天之印,這章印把分佈在天夏疆域各個角落的玄修都是牽連起來,幾乎每一處都可去得,你根本不必出門,只要把意念投入到某個同道界域中,就能與之交流,這等新奇感,令她們樂此不疲。

  但是眾人修道人見面,除了探討道法,就是切磋鬥戰,她們這幾日「被迫」參與,導致功行非但沒有荒疏,反而有所提升,她和身邊同伴的都有了長足的進步。

  不過這麼多天下來,她們新奇感一過,也是感到有些疲累了,於是決定別處逛逛,換個心情。她與丁盈、杜瀟瀟、安染等人商量下來,都是一致決定去往那位西去探訪洲陸的舟毅處看看。

  丁盈嘆氣道:「我本來想去班先生所在看看,但是班先生近來在閉關,也不放開自己的界域,真是可惜。」

  岳蘿翻了個白眼,她知道自己這位好友極度推崇班先生,後者是有一點本事,在某些群體中極受追捧,可她總感覺這位班先生有問題,便道:「好了,好了,班先生在那裡又不會跑,總有見的機會,舟道友那裡才是機會難得。」

  安染同意道:「嗯,舟毅道友這裡每日只招呼數位道友,能輪到也不容易。」

  杜瀟瀟見光幕之上那個代表舟毅的名印已是亮起,道:「我們走吧。」

  隨著幾人點向,意念便是進入了另一片界域之中,入目所見,乃是一片一望無邊的流沙汪洋。

  「幾位道友有禮了。」

  一位外表二十七八,身著粗布道袍的修士對著她們拱手為禮。

  「舟道友有禮。」

  岳蘿等人見狀,也是萬福回禮。

  丁盈好奇問道:「舟道友的兩個同伴呢?」

  舟毅拱了拱手,道:「這裡是訓天道章,他們意識無法進入。在這裡能看見的也只是他們的虛影,只是我營造出來的,他們是我的朋友,不是展示物,所以我就不擺弄這些了,還望幾位道友諒解。」

  丁盈道:「哎,對呀,對不起了,舟道友,我不是那個意思。」她連忙致歉。

  岳蘿也道:「小盈向來心直口快,還望道友不要介懷。」

  舟毅擺擺手,微笑道:「沒事,我知道友無有惡意。」

  杜瀟瀟看了看四周,好奇問道:「舟道友,你還沒有能從這片流沙之地走出去麼?這有月餘時日了吧?」

  舟毅點頭道:「是有這麼長久了,這片黃沙無邊無際,後來我請教了一位前輩,說是我們這次遇到的可能是『活流沙』。」

  他解釋了一下,「活流沙」是一種自己會在大地上流動的沙海。它自身是有限的,但是其會不停挪動位置,時不時還會擴張收斂的。人若進入其中,要是運氣好,可能沒幾天就出去了,要是運氣不好,那麼可能永遠都走不出去了。

  特別是這裡有強勁的地磁元力,功行不足,你連飛遁都是不能,縱能辨別方向,認得正確出路,你也走不出去。

  丁盈擔憂道:「那該怎麼辦?」

  舟毅踩了踩腳下,道:「我們現在跟著腳下這頭沙獸,這片沙海也算是牠的領地,牠會巡視四周,要是到了邊緣地帶,我們走得及時的話,那麼就能出去了。」

  安染搖頭道:「這樣太靠運氣了。」

  舟毅點頭,道:「這位道友說得對,所以還有一個辦法,每走過一處,我就會將之映照到訓天道章之中,這樣我可以直接在此將這片沙海拼湊完全,做到每一部分都是瞭解,那就有機會了。」

  安染道:「那也不對。道友方才也說了,這裡流沙是會動的,要是將流沙之變動都是照演出來,憑我們的功行幾乎沒有可能。」

  弟子們於訓天道章內映照的事物也不是說不能動,如雨雪風霜都是可以照顯,但要與現實中每時每刻變動的自然之物都是一模一樣,那就不成了。

  同樣道理,這流沙何止億兆之數,此中之動要演化出來,且要變動與現實一般模樣,這根本不是他們這個層次的人能做到的。

  舟毅露出笑容,道:「所以這裡還有其他道友及某位前輩的幫助,我這裡與某位前輩的界域相接,這些演化都是由這位前輩推算完成,我也是從中學到了不少。」

  岳蘿眼前一亮,道:「原來還能這樣,道友好機緣。」

  她一眼看出,這等做法,意味著他們可以前輩高人的力量增長見識道法,甚至體驗其人之所見,其人之所觀。只是這等事可遇不可求,畢竟對一般人來說,玄尊的幫襯是求也求不到。

  安染道:「的確好機緣,看來相天之印中還有很多東西可以探尋。」

  舟毅見她們雖然為此驚嘆,但並不如何羨慕,心中馬上意識到,這幾位肯定都是有來歷的。

  不過他的態度倒與之前沒什麼變化,道:「是有很多東西,我到現在也只是見識了一些,不敢說都瞭解,不過倒是有一位姓班的前輩,特意為此總結了一些門道,我拜讀之後,也是從中獲益良多。」

  他伸手一拿,憑空拿了過來一本書。丁盈驚呼一聲,道:「班先生的書。」舟毅笑呵呵道:「看來不用我多言了。」說著,把書卷遞了過去。

  丁盈接過來,自己愛不釋手的看過,又分享給其餘同伴,岳蘿看過,對這位班先生略微有所改觀,只是心中還是有所懷疑,「這位不會又取別人的東西改動下拿出來吧?」

  此時此刻,東庭府洲,伏州一座高台之上,班嵐與何儀一同走入了一間密室之中,前者道:「何儀,這些年來你不離左右,我能至今日,也多仰仗於你。」

  何儀連忙道:「先生說什麼話,何儀得了先生提攜才有今時今日,若無先生照拂遮護,何儀哪有今番之風光?」

  班嵐道:「我該交代的都交代了,我的東西也都是擺在了那個錦匣之中,我身無餘財,除了一些零散藏品,也就是一些修煉心得,那些不值什麼,此番若是衝關不成,那些東西就隨你處置了吧。」

  何儀道:「先生……」他一時欲言又止。

  班嵐笑道:「你是勸說我先用訓天道章演化一遍,等此間成功了,然後再是圖謀上境?」他道:「我開始也是這麼想的,可是我覺得,我若用此方法,卻反而難登上境。」

  相天之印只是一個工具,但是運使之人要自己清楚工具到底怎麼運使,而不是看到一個好東西就非要抓著不放。

  他這一生可謂都在行險,並且在長久潛伏之中,在外力壓迫之下修得了這一身功行,所以他的道乃是潛險道,在重重危機之下,於不可能中尋得一線生機。

  他自覺便是在訓天道章之中成功推演到上境,在外面再是按部就班,也未必能成得了,就算真成了,恐怕也是玄尊之中最末一等,反而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他雖然外表待人接物謙遜有禮,溫善和氣,可骨子裡卻也是有一股傲氣,自認為若是拜在大派之下,自小得上乘功果傳授,成就也不會遜色於任何同輩,又豈甘心被一眾同輩比了下去?

  今次他就是要憑意而行,走上一條開闊道路來。

  他道:「好了,你出去吧。」

  何儀面色複雜,他鄭重對班嵐一禮,道:「先生珍重,何儀這便出去了。」

  班嵐一點頭,待何儀離去之後,身後密室的石門緩緩合攏起來,他也是走到台上,撩袍坐了下來,很快便沉入了靜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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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四百一十二章 近戰勢先發

  東庭玄府,星台之上,萬明道人默默注視著伏州方向。

  身為東庭玄首,治下每一個修道人沖境破關,他都是會有所關注的,特別是如班嵐這等有極大潛力之人,投注的目光更多。

  班嵐雖然曾經是上宸天的潛間,可老實說,以往立過的功勞可當真不少。

  為了證明自身,為了獲得足夠多的地位,其人可謂非常之努力,這些年所來做下的樁樁件件的功績,著實令人為之驚嘆。

  他檢點過東庭的人才,不說其人功行同輩之中數一數二,便只談做實事的功績,班嵐算得上是首屈一指。

  之前伊洛上洲的那些功勞就不說了,單單伏州這裡,從有至無開創出來,其人從頭到尾都是參與了。

  而且生活清貧,善於教導後輩,從無享樂之舉,只比苦修士稍好一些,並在眾多玄修後輩之中有著廣泛的影響力,各洲都擁有數目不菲的擁躉。

  其人偽裝了一輩子,卻把自己也變成了自己所偽裝的樣子。

  他會盯著此人,對於尋常人來說,論跡不論心即可。可是修道人重要的是自身的道,此人不成就也便罷了,若是成就之後此人之道與天夏道念相悖,那麼他是會上前逼迫其立下誓言,以防萬一的。

  虛空之中,一駕金舟往元夏新近立成的駐使者墩台而來,並在此停了下來,艙門打開,裘少郎從上走了下來。

  有一名管事模樣的人迎上來,躬身道:「少郎來了。」

  裘少郎道:「我的駐閣可是收拾好了麼?」

  那管事道:「收拾好了,收拾好了。」又拍馬道:「如今也就只是少郎敢來這裡了,那些人哪裡比得上少郎的膽氣。」

  裘少郎心中暗罵,你以為我想來麼?這破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爆裂了去,要不是要和老祖傳訊,他寧願待在壁壘之中不出來。

  那管事見他面色不虞,不知道自己哪裡說錯了話,訕訕收口。

  裘少郎不耐煩道:「帶路。」

  要是換作以前,他心情不好時可沒這麼好說話,有違心意的,直接打殺了事,可是在天夏待的久了,有許多規矩也要遵守,不知不覺間也是有了一些變化。

  那管事沒敢再多說什麼,帶著裘少郎來至一間駐閣之前。

  裘少郎揮手讓其離開,隨後走入其中,拿出一枚玉珮一照,駐閣之中有光芒升起,他踏步進去,裡面有一個供案,走上前將玉珮擺在上面。

  等了一會兒,案台之上光芒四溢,有一個堪稱巨大的道人虛影顯現出來,他急忙一禮,道:「十五郎拜見老祖。」

  裘道人道:「我喚你來,是讓你設法告知天夏一聲,兩家約議將近,元夏正準備大舉侵攻天夏,你設法傳告一聲。」

  裘少郎心中一震,這是第一次老祖明確說是幫助天夏,不過他有些奇怪,兩家交戰,元夏準備攻勢,天夏肯定也知道的,這用得著再去特意說上一遍麼?

  裘道人道:「讓你做你便做,不用想太多。」

  裘少郎忙是應下。

  等他回到了墩台之後,卻是發現諸世道弟子吵鬧一片,詢問了一下,卻是因為兩殿方才傳訊,要求他們即刻回去。

  有人認為需得回去,有人不以為然,況且他們憑什麼聽兩殿的?諸世道都還沒說話呢。

  裘少郎卻是知道,諸世道沒有反應,這是因為各家世道內的同輩巴不得他們回不去,自然不會主動說此事。

  而兩殿則是怕天夏利用他們做些什麼,若是出了點什麼變故,諸世道極可能此為藉口指摘兩殿。

  他搖了搖頭,這算什麼事,同族之人巴不得他們出事,而向來不對付的兩殿卻想方設法想保全他們。

  他沒摻和進去,回到自己駐閣,就將老祖之言映照入一枚玉珮之中,並擺到了前兩回擺放的位置之上。

  這裡一直是有人看著的,沒多久玉珮上的映照內容就被送去了天夏上層。

  元夏虛空,某處墩台之上中,重岸所化的無面道人正盤坐於此。

  這幾日來,他按照無面道人的習慣,再一次將各個分身派遣了出去,並且他還順帶檢查了下,確認沒有在外遺漏任何分身,先前的擔心可以排除了。

  做完這些事情,就他坐在此間不動。

  這是最符合無面道人平日行徑的,也不會讓人看出破綻,雖然無面道人的道友近乎於無,可也難說會否遇上熟識之人,只需盡量減少出外的次數,那就不會露出破綻。

  他現在已經弄清楚了自己所在的位置,雖然不是在兩殿所處的元墩之上,但卻是屬於圍繞元墩的附屬墩台。

  這等墩台多如繁星,數不勝數。而每一座墩台之上,都有數名玄尊負責鎮守,其下修士更是無法估量。

  而這只是元夏勢力的一小部分,還僅僅只是兩殿附屬,並不包括上面呈現星雲之相的三十三世道。

  只有真正到了元夏,才是知道元夏的強大,以前的瞭解實在太過片面了。

  他心中難免有一瞬間的懷疑,這樣的敵人,真的能夠戰勝麼?

  據說先前天夏曾時挫敗了元夏數次攻擊,並且斬殺了不少上層修士,甚至連司議都有擒殺的,他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這個時候,他忽然到周圍有一陣陣震盪傳來。

  他感覺有異,不由得從閉關之處出來,站在平台之上往外一看,卻見自這處墩台之上飄起成千上萬的金舟,向著虛空之中某一個方向行去。

  且不止是這裡,更遠處的那些墩台之上,亦也是同樣有著密密麻麻的金舟飛起,一時之間,無數金舟像凝成了一道道星光長河,分別往著不同的方向匯聚而去。

  他看著這無法計數的金舟,這等場景令他感覺無比震撼,心中也是無比凝重,明白這是元夏正在準備對於天夏下一輪的攻勢。

  不過這事無需他裡說,天夏駐使也應該是能看到的。他應該關注更為重要的東西,比如利用兩殿這條線,弄清楚兩殿這回將是派遣出多少司議,運用多少鎮道之寶。

  憑著他與黃司議的牽扯,說不定他還可能參與隨行。

  他想而來想,決定不能等,自己可以主動給黃司議提議,這樣這等事就可能做成。

  同一時刻,天夏駐殿這裡,常暘也是看到了虛空之中那無邊無盡的金舟,道:「元夏方面這是一點也不遮掩啊。」

  俞瑞卿正立在他的身邊,道:「也遮掩不住,還不如大大方方展示給我們看。」

  常暘道:「說得是,這是能給我們看的,還有不能給我們看的,所以他們下一步想來就要對付我們了。若是他們把我們拔除出去,那當是一氣清除,而不會留下任何餘地了。

  俞瑞卿點頭,要是換一個對手,說不定會故意留下他們,設法讓天夏錯判他們的意圖。可是這具假身來元夏這麼久,他已經十分清楚元夏的行事風格了,此輩做事,有時候是根本不屑於掩飾的。

  特別是勢大的時候,更是給元夏上下無比的信心,沒心思或是沒工夫去玩弄一些小手段。

  有下面的修士聽了他們二人的對話,不禁緊張問道:「兩位玄尊,我們怎麼辦?」

  常暘道:「怕什麼,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用急嘛,何況就算元夏對我們動手,也要先……」話至此間,他似想了什麼,與俞瑞卿對視一眼,後者點了點頭,他不覺道:「還真有可能,不得不防啊。」

  他的想法是,要是元夏兩殿這邊要是有人趁著戰起之際,找個藉口將天夏駐殿破毀,那麼在這些人想來,天夏或可能也會報復性針對那些世道弟子,這樣能順帶挑動更多世道之人下場。

  雖然這個可能不大,因為兩殿這麼做,擺明利用諸世道之人,諸世道又豈會干休?

  可但凡有這個可能,他這裡就要有所防備了,他與俞瑞卿商量了幾句之後,便即轉回殿內,來到了一間駐殿密室之中。

  他對著端坐此間的長孫廷執一禮,道:「廷執,元夏正在抽調力量,謀劃再一次侵攻天夏了,而駐殿這裡已不安全,隨時可能出現變故。我等乃是假身到此,不怕損折,可是廷執卻是真身落定此間,為免波折,還是早些回去為好。」

  他又笑了笑,道:「廷執早些回去,我們這裡也能更為輕鬆一些不是?」

  長孫廷執平靜道:「我立刻就走。」

  他也知道的,越晚走就越難走,他也不會拿自己性命開玩笑的。他要做的事情雖然沒有能夠完全成功,但是也找到了一些思路了,可以此後再找機會精研。

  常暘見他利索的答應,卻是真的輕鬆下來,一個廷執若是陷落在元夏手中,他這小身板可是承擔不了啊。

  而且說實話,長孫廷執壓在頭上,他做事起來也總感覺被人盯著,不太爽利。他馬上道:「載承廷執的飛舟已然準備好了,就在外面。」

  長孫廷執伸手一拿,一道靈光從四面聚來,閃了閃來,落至他手心之上,他站起身來,擺了擺袖,就走了出去。


bpd 發表於 2022-4-22 00:29
紫樞 第四百一十三章 合氣渡法全

  長孫廷執出了駐殿之門,目光一挪,也是見到了遠處來來往往的元夏飛舟,只是靠近駐殿這裡暫時還沒有什麼動靜。

  可不保證下來沒有什麼。

  他沒有多做停留,直接上了事先準備好的飛舟,化一道流光遁入虛空之中,行駛不遠,前方轟然洞開一個漩流,飛舟也是往裡遁入進去,卻是借助諸仙渡開闢的兩界通道,往天夏方面歸返。

  而在他離去之際,遠處的巡查金舟之上,兩個負責監視天夏墩台的元夏真人看到了這飛舟往天夏而去,不由在那裡嘀咕起來。

  「這天夏駐地不需要圍困起來麼?」

  「佈置還未成,現在還太早了,而且按往的常慣例看,這駕飛舟多半是回報此間消息的,攔之無益。不過這幾日需得看好了,盡量不要讓人在此中生亂。」

  常暘幾乎每隔一旬,就會往天夏方向派遣飛舟,表面上就是用來傳遞消息的,具體到時間也不會固定,或在旬初、或在旬末,長久這般下來,元夏方面也早已是習慣了,對於此刻離去之人並不怎麼重視。

  即便現在找藉口攔下來,也沒有什麼意義。

  還有就是他們佈置沒完成,那些去往天夏的世道弟子還沒有撤回來,世道弟子去得可都是正身,而天夏駐使都是假身,這般交換怎麼也是吃虧的。

  雖然兩殿不怎麼把這些世道弟子的性命放在心上,可卻不能讓有些人利用這點做文章。故有在那些世道弟子返歸之前,他們實則還要盡量保全這些駐使。

  常暘在廣台上看著長孫廷執安然離去,也是徹底放心了。

  他轉頭尋到俞瑞卿,道:「現在看來,元夏對我還存有顧忌,那麼我們就要拖延那些世道弟子歸來時間,爭取探聽到更有用的消息。」

  俞瑞卿道:「常玄尊可有有所謀劃麼?」

  常暘笑道:「謀劃有不少,但能不能做到,卻只能一個個試過來了,反正我們都是假身,失敗了也沒什麼。」

  俞瑞卿正色道:「我會配合常玄尊,但前提是常玄尊所謂不會在時限之內破壞兩家約議。」

  常暘道:「放心,放心,常某我做事一向穩當的,保全自身才是第一位的,吃虧的事絕對不幹。」

  元上殿,某處空空蕩蕩的浮空墩台之上,偌大一個如同山嶽的所在,卻只有林鬼一個人在此,他算得上是拘禁在這裡的。

  當然這也是象徵性的,因為他的假身一直不曾從天夏回來,元夏方面還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事,或許他的假身也是失手被擒,正被封禁在了某處;也或許連天夏牽連正身之法也殺不了他,故他至今安然無恙。

  在沒有探聽的詳細的情報之前,元夏還不準備拿如何,其實除了囚禁也沒有其餘的辦法對付他。

  他一人打坐的時候,面前似乎閃過了一道光芒,睜開眼目一看,卻見一名穿著上殿司議袍服的道人走了過來,並在他前方站定,微微一笑,執有一禮,道:「我乃上殿新任司議胡悻,林上真有禮。」

  林鬼撇了撇嘴,道:「胡氏?安空世道的人?」

  胡司議道:「正是。」

  林鬼道:「閣下不在兩殿待著,來林某這裡做什麼?莫非是看林某受了委屈,願意為林某伸張麼?」

  胡司議笑著道:「馬上就要攻打天夏了,胡某希望,林上真能配合胡某行事。」

  林鬼道:「有意思,你們能對我放心?」

  胡司議道:「林上真說笑了,你為元夏效力了這麼多年,攻滅了這麼多世域,胡某哪裡會不信任你?再說你的族人不都還在元夏麼。胡某相信林上真不會做什麼出格之事的。」

  他往旁處走了兩步,道:「恕胡某直言,林上真為元夏拚殺了這麼多年,有過好處麼?有過功勞在身麼?我覺得這對林上真來說不公平。」

  林鬼道:「我也不稀罕這些。」

  胡司議轉頭看向他,道:「或許林上真是不在乎這些,但是林上真的族人也不在乎麼?」

  林鬼嘿了一聲,道:「胡司議,你直說吧。」

  胡司議道:「十年約期將近,我元夏當再次攻伐天夏,這次是勢在必得,諸世道和兩殿都有出力,不過涉及到各位司議能拿多少功勞,就要看各人的本事了。」

  林鬼立刻明白了,胡司議這是要招攬自己,這次兩殿進攻天夏,應該是打算各司議分頭招募合用的人手。

  他意味深長道:「胡司議,招攬我可是有風險的。便是立誓,你也知道用此拿捏不住我。」

  胡司議笑了笑,他直接拿出一枚牌符,往前一扔,掉在了林鬼的面前,道:「這是林真人所有族人的赦令,只要林真人答應這一次,事後你所有的族人都將得到寬赦。」

  林鬼目光不由移向那牌符,默然片刻,道:「好算計。」

  他先前雖說不指望能救出這些族人了,可一下解救的希望就在眼前,他又怎麼能放棄呢?

  元夏的打算,這一次是要全力攻滅天夏的,而天夏一亡,他的族人又能去哪裡,所以這更像是個空頭許諾。

  可即便如此,他是真想嘗試下。

  不過他也不是任人拿捏的,他道:「我要想見到這些族人,因為我不知道他們是否是還活著,是否過得還好,見不到那就恕難從命。」

  胡司議見他語氣已鬆,笑道:「這點還請林上真放心,我可以安排那些族人與林上真見上一面。」

  其實他覺得兩邊見面更好,畢竟分開這麼多年月了,要說雙方之間還有多少情誼真的很難說,他十分詬病以前對林鬼的處理方法,也難怪兩殿之上會有人懷疑林鬼悖離元夏。

  林鬼道:「那我等著了。」

  胡司議點頭道:「好,那就如此說定了。」說完之後,他執有一禮,就準備轉身離去。

  林鬼這時道:「閣下的赦符忘了拿走了。」

  胡司議回頭看了一眼,道:「就留在尊駕這邊好了。」說著,身軀一閃,化一道流光閃去不見。

  林鬼哼了一聲,這位留下這赦符可並不是好心,而就是讓他加深牽繫,因為他根本不可能把族人先行送走。

  他心中琢磨了下,道:「那就試試看吧,看誰的道行更深。」

  天夏,清玄道宮之內。

  張御自感得青朔、白朢二人道法機緣將近,這幾日都是在道宮之中定坐。只是三天之後,他便感覺兩人幾是不分先後的進入了一股玄妙境界之中。

  他知曉這二人應當是正式開始求全了,到此一步,他也是幫不了什麼了,只能靜候玄機了。

  在求全之中或許經歷了許久,但是在外間卻是只有一瞬。

  僅僅只是片刻之後,左右偏殿之中,兩個人的氣息在同一時刻升騰了出來,一道湛湛青光、一道爍爍白芒衝破雲霄,各分半天。

  正殿之內,他的道法也是受此激引,一道煊赫清氣宣發出來,如君居中,得左右之輔弼。

  三方氣機雖各據一方,但因為天生同源,所以彼此交融相映,不存在絲毫隔閡。

  張御在兩人氣機放出的那一刻,也是知悉了兩人所印證的道法了。

  青朔所得道法名喚「諸行有常」,而白朢所得道法名喚「非殊非妄」。

  青朔的「諸行有常」乃是安固守禦之法,此取「至常唯一」之理,此道法一經展出,任你什麼神通變化乃至道法落來,短時內都將會被抵消解化一應變化,無從拿捏於他。

  並且敵我雙方道法一旦接觸,必然引發的法力之間最為直接的碰撞,若是法力不如青朔之人,那麼上來就要吃虧。

  他的道法簡單質樸,十分之純粹,不但發揮自身優勢,並且長於護持立足之用,若用於進攻,則單打獨鬥更優勢,而用於守禦則可兼顧己方之眾。

  白朢的道法「非殊非妄」,乃是遁轉變化之術,此取「道化萬因」之理,此法一經展出,跳遁於諸般法門之外,若得長存不失,則可溯至敵方根本,壞斷道機。而若作用於己方,也是一門轉挪避劫之遁法。

  若說青朔之道法強調自我之存在,那麼白朢之道法就是偏向於諸有歸虛,可謂各自走了一個極端。

  兩人道法若單獨用在鬥戰之中,固然有自身之優點,卻也有各自之缺失。然而由他道法居中引導,恰好可以將之調和運化,彼此流轉,不致偏失。

  並且他隱隱感覺到,當這三種道法合於一道時,似乎能形成另一種變化。

  張御深入探查,感覺那一點靈光存在於那裡,但卻捉摸不定,難以見到,不過他倒不急,只要此法在那裡,那終是能見到的。

  這時眼前那兩道沖天光氣徐徐收落下來,青朔、白朢二人各自現於殿前,對著張御一禮,道:「我等見過道友。」

  張御點首還禮,道:「卻要恭賀兩位道友求全道法。」

  青朔一身青袍,手持玉尺,腳下一葉扁舟,正色道:「我等本為一體,我等之成,亦是道友之成。只望能合我之力,護持眾生。」

  白朢足踏玉荷,把拂塵一擺,微微一笑,道:「三氣皆全,當窺上境矣。」

  張御微微點頭,道:「當是如此!」他意念一動,青朔、白朢二人霎時化作一青一白兩道氣光,齊落入他身軀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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