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47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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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五百二十四章 勢反融過痕

  元夏諸人氣勢洶洶從兩殿元墩之上出發,化作道道流光,往天夏陣中而來。前次參與進攻天夏陣勢的求全修道人,幾乎都是加入了這一次鬥戰中。

  這倒不是他們實力比起上回有了大幅度增進,而是因為他們算定,這個時候既然天夏選擇撤退,那麼一定是推算或者感覺到了什麼,定然是不願意和他們纏戰的。

  哪怕是那張道人,這個時候因為急於離開元夏,想必也無心和他們戀戰的。

  這個時候,他們也不需要特意針對誰人,也用不著生死相搏。只要設法拖住天夏的撤退的腳步就好。等到天地真環力量落下,自然而然就能將此輩捲入進去。

  當眾人來到陣前之前,面對的是天夏新近佈置的靈性雲霧,這些並無法阻擋他們,隨有人的遁光都是放緩,而在之前,縷縷虹光照耀過來,那些靈性雲霧被此一照,就被層層化融開來。

  因為早就明確要在天地真環運轉的時候進攻天夏之陣,所以在這數月之間,天夏方面通過不停的陣勢試探,也早是找到了破解之法。

  開始他們推進是十分順利的,不過再往裡深入,就遇到了阻礙了。因為靈性氣霧其實並不止一層,長孫廷執利用這數月時間,在這裡佈置了三層,所以就算元夏來人解化開了最外圍的屏障,一時也到不了最裡間。

  但這終究也是阻止不了推進腳步,因為元夏方面可以利用寶器氣機強行破解,儘管天夏鎮道之寶仍在與他們對峙,可事實上卻是比之前勢弱不少,這當是背後御主無法專注駕馭了,這也是兩殿判斷天夏正在撤離的原因之一。

  所以兩殿的攻勢儘管沒法立刻壓下這些鎮道之寶,可是稍稍抽取一些氣機過來抵消前方陣勢卻是可以的。

  可是這個時候,衝在最前方的修士忽然勢頭一頓,因為他們看見一駕飛舟正自陣中緩緩馳出,並向著眾人所在迎面而來。

  儘管飛舟中乘坐之人未曾顯身,可是諸人的氣機感應之中,卻不難判斷出來者是誰。所有人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飛舟到了諸人前方頓下,張御腳下踏動雲芝玉台,自裡飄身而出,手持劍器,在陣前立定,背後星光若銀河鋪灑開來,彷彿在眾人與背後天夏陣勢之間劃開了一條明顯的溝壑。

  此刻不僅是前方的元夏修士,就是後續到來之人也是全數停了下來,默默注視著他,儘管目光之中滿是敵意,但沒有一個人上前。

  他們過來之前,心中本來自認為已是做好了一切準備,可是當真正面對張御時,卻仍是感覺氣息一滯。

  而且在他們想來,似張御這般地位實力之人,不應該是先一步離開的麼?

  天夏縱有留下斷後之人,也不應該是他,沒人敢讓他這麼做,可他為什麼還在這裡?

  所有人看著張御,他們不清楚天夏後方還有多少人,或許現在剩下沒有幾個,也或許只有張御一個人擋在前面,只要他們一起出手,只是對付其一人當是沒有問題的。

  然而抱著這個想法的人雖不少,可卻沒有一個人真上前。

  因為他們清楚,就算真能消殺此人,那肯定也要付出一定代價的,可能會被其人斬殺當場,或許是別人,但也可能是自己。

  固然天地真環天機一旦撥轉,便是消亡之人,也是有一定可能回來的,可是誰也不知道這次的結果如何,那些人是否真的能回來。

  此時此刻,有人傳意道:「等到天地真環轉運起來,此人自然消亡,而此人若是真能因此而消亡,那麼即便放走了天夏其餘人也是值得的。」

  眾人點頭,雖然這只是一個藉口,但也是有道理的。

  天夏若是沒有能牽連他們正身的手段,那他們遠不會有如今的傷亡。最重要的是,眼前這個時候,天夏已然在撤走,他們已然達成了最根本的目的,那又何必冒險呢?

  張御手持劍器,身外清氣浩瀚若汪洋,他一人面對十餘名求全上真,還有後方更為龐大的力量,卻是神情從容自若,彷彿這只是等閒之事。

  他也沒有上去邀戰,而是在等那天地真環運轉。

  而同樣,那些元夏修士也在等待著,他們都是認為,只要此器運轉起來,那麼眼前之人也必然是會受到一定牽連的。

  就在一片沉默對峙之中,一股渺然高遠氣機從虛空之中浮現了出來,此氣機似乎一開始就應該在這裡,只是以往被人忽略了。

  張御這個時候感覺到,周圍的所有的都變得虛幻不真實起來,面前的那些元夏修士,還有整個虛空都是與自己相遠離,這等感覺,與他接觸高渺之地時有些相似,但又有很多不同。

  同時他看到了一條條的經緯之線,扭轉變換,好像是將萬事萬物任意揉捏成不同的模樣,所有的東西都無法辨認出來,自然也就無法接觸了,無從感應了。

  他的目印觀察著諸多的變化,雖然有許多東西看不明白,可一如他去往高渺之所在,即便一時不明,也可以印入心神之中,等到日後慢慢解化。

  與此同時,他驀然發現天夏,這一股玄機不僅僅是停留在元夏,連天夏也是一併牽連進去了,這不是通過兩界通道,而是在那個上層,天夏元夏都有一個共同的源頭,也是在那裡,元夏、天夏,似乎不分彼此。

  而他在觀察的時候,那股力量也是由此牽連到了他的身上,並是一拂而過,就在這個時候,他身上浮現出來一個淡淡的虛影,隨後破散而去。

  他命印分身替代了本該自承受一切。

  原來如此。

  張御目中神光變得更為明亮,難怪先前在大道之印的感應中他並沒有感覺到任何波及自身的危險,因為這個寶器只會影響一個人印痕,不會生成重複的影響。

  現在命印分身被此器帶動進入天勢撥轉之中,可因為本來就是大道之印,除非扭轉整個大道,不然並不可能對其如何,所以只能破散而去,如此一來,也就沒有辦法再牽連到的他身上了。

  但不得不說,這也是因為這寶器並不是針對他一個人,而是針對整個元夏乃至天夏,落到他身上的,也僅僅是些微一部分。可哪怕只是微小的部分,也能對他產生極大威脅。

  這一刻,他對上境層次的力量又有了新的認知。

  此刻他不準備再看下去了,元夏的天勢正在變動之中,再下去,或許會影響兩界通道,而那些上層力量也或許會注意到自己。並且有許多東西他一時看不明白,需要回去再慢慢化消了。

  他一擺袖,轉過身,往兩界通道行去。

  他的腳步很沉穩,一步步的向前,袍袖飄擺之間,身影緩緩沒入了那一團光氣漩流之中。

  那些元夏修道人看到了他的舉動,也看到了這一切,但是沒有一個人上來阻攔,只是沉默著目送他離開。

  而此時此刻,所有盤旋在虛空之中的天夏鎮道之寶都是往後飛離,彷彿是在跟隨著他離開。還有那些靈性氣霧,那一駕駕飛舟,都是如潮水一般湧入了兩界通道。

  張御站在兩界通道之中,回頭再是看了一眼,隨著那光氣漩流的閉合,身影便在諸人徹底消失了。

  天夏空域之內,張御從兩界通道另一端走了出來,他立在虛空之中感應了一下。

  元夏那裡變動劇烈,但正是如此,似乎感應不出什麼來,而天夏這裡雖也有所變動,可似與元夏不同,只有一點點細微的改變。

  這樣看來,這裡的天勢之變並不會突然爆發,而是會以一種緩慢的方式呈現出來,這很可能是得益於幾位執攝的遮護。

  他看過之後,心意一動,一道金光落入下來,片刻之後,回到了清玄道宮之內,只是幾步之後,身軀漸漸化至虛無,卻是回歸到了坐於殿上正身之中。

  張御正身睜開雙眸,從座上起身,步出道宮,心意一轉之間,便就至清穹雲海深處,明周道人已是在等候,對他恭敬一個稽首,道:「首執正等候張廷執。」

  張御微微點頭,他走入進去,陳首執正站在若天一線的平階之上,見他無恙歸來,道:「張廷執回來便好,天夏天勢已生變化,不知元夏那裡情形如何了?」

  張御執有一禮,與陳首執見過,隨後道:「此番御在後觀見,元夏變動劇烈,但感應之中,天勢並沒有撥轉太遠,其之變化,很可能是落在與我未曾接觸之前。

  那時候的的元夏,正值全盛,也擁有眾多求全修道人。不過再是如何強盛的元夏,有一點沒法改變,那就是毀去的寶器無法回來了,這意味著他們能夠投入進攻天夏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

  趁著天夏內部變亂的時候,元夏若對天夏發動侵攻,這本來看起來是個好機會,可由於這個原因,使得他們無法做到這事。

  「此番元夏最大成果便是將我們驅逐開來,不必需要挺到一年周轉之期。這裡他們是成功的。但他們仍是失敗的。」

  他振聲道:「就算元夏回到以往,那也比不過原來了。可每過一日,我天夏都會變得更為強盛,待天勢撥轉派平息之後,此輩當會發現,面對的又將是一個完全不同與以往的天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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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樞 第五百二十五章 推空摩天意

  陳首執仔細聽了張御一番分析,也是認可他之所言。

  元夏這番攪動後之天機,可謂是守禦有餘,進取不足。而有些人歸來之後,還涉及到內部權柄的分配,所以他們可以暫時用不著擔心。

  就算元夏真的強撐著過來,也做不到多少事,他們反而可以發揮出自身的優勢,給予元夏更多殺傷。

  他反覆問了下關於那天地真環的事情,又沉聲問道:「若依照張廷執的判斷,若是再往元夏侵攻,是否可行呢?」

  張御道:「此事御也想過,天地真環運轉在持續之中,我等便是進了元夏,也難以有所作為,而待此寶停下,元夏中層力量也必因此恢復至全盛,鎮道之寶便是持平,想要取勝亦是不易。

  且御認為,此一次動用這天地真環,應當會有較大會延續至下一年,那我等也不必急切了,可以慢慢積累勢力,找尋合適機會。」

  陳首執頜首,這次雖然沒能撐到元夏的一年輪轉之期,給予其更大的殺傷,但便不談這一場反擊戰,之前所取得的收穫已然足夠多了。

  他道:「此番有勞張廷執了。只是下來各洲宿面臨天勢變機,待我等整理好內部,再談外伐之事。」

  張御道:「御守天夏,御當是盡力。」再是交談了幾句後,他告辭出來,回了清玄道宮。

  到了殿中坐定後,他發現這裡已然有不少呈書,有許多修道人申言閉關修持,並無法參與到後續的守禦。

  他看了一下,發現這些人多是此番進攻元夏之人。

  前一次鬥戰過後,諸修士都是發現自身法力心光有了顯著的增進,這回當也是如此。他想了想,在這些遞書上批覆了允准。

  天夏本土的守禦,可以用造物補上,不差這麼一點人,而這些人用一段時間來消化戰果,未來能起到的作用當是更大。

  待處理過所有文書後,他回想起方才的天地真環景象,當時不理解的道理,現在隨著他歸返並定靜下來,也是逐漸有所解化。

  他當時感覺到,真環並不是單純的倒演回過去,而是將過去的印痕化為真實,再將這真實嵌入了現世之中。

  照理說,他斬殺了那些人,過去印痕也是消失了,可那僅僅他這個層次,假設在鎮道寶器之中還有印痕存在,這是能夠做到的。

  但是這些人他過去能夠斬殺,往後若是能夠再見到,一樣也能斬殺。

  他現在的目標已然不是放在同層次的對手上了,而是在試圖攀登上境,待消化了此回得來的這些收穫,他的道法修為當會更進一步,而修為一旦完滿,心光那裡也是臻至巔峰的話,那麼就可以嘗試這一步了。

  不過他也是在考慮,若是自己真的走出這一步,求全這一層面上,天夏的力量可能會有所缺失。

  畢竟在這方面,天夏還是遠不及元夏的,少一人都是重大損失。更別說元夏的力量可能還有所恢復。

  所以他便是真的踏出此步,也要做好的一定的安排。

  可無論如何,若有機緣出現,他是一定不會錯過的,除了是自身為了尋道,還有一個,就是他認為解決元夏的辦法,未必不能從上層著手。

  元夏、天夏兩邊的大能,大多數都是一人,這一局棋乃是自己與自己下的,儘管道念不同,可彼此之間不存在真正輸家。

  可是其餘大能呢?

  譬如莊執攝,在元夏就不存在另一個自我。

  並且他能夠察覺到,莊執攝與諸位執攝看法也是有些差異。

  可是莊執攝再如何也只是一人罷,恐也沒有辦法扭轉其他執攝的意見,除非有更多的同道支持他。

  若是如此,再加上他一個人,或許也改變不了什麼,可是他若成就,也意味著青朔、白朢二人可得成就,那局面又是有所不同。

  撇開這些不言,他修得乃是玄法,作為開道之人,唯有他走通了上層,才是真正把玄法一道開闢成功,並令之成為能與真法並列的道法,真正能夠尋見大道之道法!

  他心中定下念頭之後,便即持坐入定,用心解化道法。

  倏忽間,就是十多日過去。

  他正坐關之時,心中忽然一陣感應,他睜目看向某一處,思忖了片刻,一道化身便落去東庭,在安山以西一座荒蕪小鎮之中停落了下來。

  小鎮外圍較為殘破,到處都是斷壁殘垣,可是在中間位置上,卻矗立著一座完好的廬棚,他走了過去。

  正在門前練劍的青曙察覺動靜,警惕收劍,轉頭一看,面上滿是欣喜,連忙一禮,道:「先生!」

  張御點點頭,道:「我義父可在?」

  青曙道:「在的。鄒先生昨日方才歸來,如今正在書房觀書。」

  張御嗯了一聲,走了進去,裡面青曦聲音傳出道:「鄒老先生,是先生回來了。」

  鄒正聞言,手持書卷從書房裡走了出來,看了看他,語聲溫和道:「小郎來了啊。」他笑道:「正好近午,最近青曦的又學了幾道新的菜式,你回來的正是時候。」

  張御雖然正身在清玄道宮修行,可他的分身卻也是會時不時來此看望鄒正的,便點首道:「那倒要品一品了。」

  與鄒正攀談了一會兒,他便在此用了午食,用食過後,他跟隨鄒正來至書房之中,道:「義父是不是感應到了什麼?」

  鄒正道:「我正要想問問你,我察覺到世域發生了某種變化,說不好那是什麼,但是至高之力被分出去了許多,好像有許多人借取了至高之力,這情況有些突然,你想必是清楚的。」

  張御道:「這應該是元夏撥轉天勢的作用了。」

  「撥轉天勢?」

  鄒正正了下面上的黑框眼鏡,好奇道:「能和我說說看麼?」

  張御倒也沒有隱瞞,天勢撥轉一旦展露出來,鄒正這個層次的人是能清楚知悉變化的,便將大略的情況說了下。

  鄒正聽罷,也是訝異道:「還能有這樣的寶器。」他讚嘆道:「修道之法確實精妙。」又想了想,「其實若是小郎你掌握足夠多的至高之力,道理上也能做到此事的。」

  張御道:「我若用至高之力,怕是難以撐起這般大的力量。」

  鄒正搖搖頭,道:「按小郎你的說法,元夏是借用了寶器施展,其實借用至高也是一樣的道理,借用的話,從來都是能超過自身所限的,但萬不能認為這是自己的力量。

  過去許多人認為乃是歸屬於自己的,那是因為他們存在的還不夠長遠,所在未到力量收回的那一刻,但短暫當是沒有問題的。

  再說,力量也只是力量,小郎你乃是尋道之人,這樣的力量擺在眼前,按照你們的說法,也是道的一部分,只要不被迷惑,大可以利用。」

  張御思索一下,認為這番話是有道理的。在知悉如何運使至高之力後,以往也是曾經用的過,不過那時候他正走在正路上,只專注於眼下的道路,對於其他力量的關注自然不會太過深入。

  可是他現在覺得,倒是不能就此捨棄,可以拿起來再探研一二,這的確也是道的一種。

  並且他還想到,他想對上面的做出某些改變,上層會願意他改變麼?

  幾位執攝看去似乎沒有必要攔阻下方之人上進,可是涉及上層之路,他卻是不能把此完全寄托在此上,需要把一切能考慮的東西考慮進去,哪怕到時候不到,畢竟天機便轉,什麼變數都是有可能的。那麼借用至高之力似乎是一個後手。

  他的分身在這廬舍之中住了幾天,又與義父鄒正探研了一些關於至高之事,這才告辭離去。

  待出來的時候,他留意到周圍的植株與幾日前相比,變得格外茂盛了些,雖然濁潮沒有怎麼興變,但是許多地方卻是開始了不經意的改變了,現在還不知曉,究竟會到哪一步。

  與此同時,虛空之中,無聲無息之間,有一個道人身影浮現了出來,這個道人本是保持著盤膝端坐法駕的姿勢,似乎正在定坐。

  此刻他忽然睜開了眼目,往外看去,神情之中露出訝異之色,他記得自己上一刻為了追逐上層之路踏出了那一步,可轉瞬之後,卻就落到了這裡。

  他看了看虛空之中的日月星辰,卻又皺眉,發現此間景象與自己入定之前大不一樣,可又能確定,這裡的確就是天夏。

  而他稍稍推算了下,發現若按照此星辰變化來推斷,此星象應在他閉關後的三百五十餘年後,這等情形很是奇異,可他又不敢貿然下結論。

  又自我檢視一遍,發現是自己的狀態正是求取上境的那一刻的,照理說,無論如何也不該是這樣的。

  他琢磨了下,這裡面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他所不知曉的事。

  他轉目看了一眼一團明光匯聚之地,那裡虛空世域,唯有此處可以見得,以前熟悉的外層四穹天,現在卻是完全看不到了,而不至外層,內層入口同樣也是尋不到的。

  他想了想,就踏動法駕,往虛空世域這邊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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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章最後由 bpd 於 2022-5-17 23:53 編輯

紫樞 第五百二十六章 昔緲今復存

  虛空之中,曾駑正乘舟巡查,他做此事已然十幾載了,如今不是戰時,不是必須他人配合,一人負責此事也是足夠。

  因為天勢撥轉的牽連,這些天來天夏發生了許多些微的變化,但虛空的變化反是最少的。

  虛空邪神似是變得多了一些,但是奇異的是,就算虛空邪神多了出來,也仍是遵守與天夏的約定,並沒有侵入到天夏與邪神早就劃定的地界之中。

  並且他哪怕進入了邪神圈定的地界之中,只要停留時間不長,那也是無礙。例行轉了一圈後,他正要回轉。

  心中有所感應,便見一個道人足踏法駕而來。

  他也算是見多識廣,只看那人腳下法駕,就知來者可能一位求全修道人,可是這等人物此刻為什麼在虛空之中?

  他並不認識其人,不過大部分天夏上層他俱都不識得,正待上前問詢,那道人卻是早他一步發現了巡遊飛舟,身影微微一晃,就從極遙之處來至面前,稽首一禮,道:「這位道友請了。」

  曾駑忙是回有一禮,道:「前輩有禮。」

  那道人問道:「敢問道友,這裡是何處?」

  曾駑詫異望望此人,這位上真莫非是閉關許久方才出來?或者不是天夏治下修道人?

  他也是聽說過的,以往有一些修士不服天夏管束,故而躲入虛空之中的,這位會否也是如此?

  他倒不是懷疑此人元夏來人,若是兩界通道不開,那是別想進來,有這等跡象,上層第一時間就能發現,再說似此人這般修為,若有惡意,拿下他也是簡單之事,不必要如此麻煩。

  他想了想,謹慎回道:「這裡自是天夏地界,敢問前輩如何稱呼?晚輩曾駑,負責巡查此間空域。」

  那道人聽到此言,頷首道:「貧道南丹,過去在內層修持,本擬求取上道,尋找破關之法,然則一息坐關之後,卻是落入了虛空之中,星辰天象與以往已是大為不同,不知過去了多少年月,貧道心中有所疑惑,正欲求一個答案,既然此處還是天夏,還請向上通稟一聲,容我歸返內層。」

  曾駑一聽這話,就知這位的確是有來歷的,內層所在,連他也是不久前才是有所耳聞,還從未曾去過,這位一口就道出,或許來歷正如其所言。

  只是他也不敢擅專,更不敢隨意把人往虛空世域中帶,便客氣道:「晚輩這就向上通稟,只是晚輩只是一個巡查,做不了主,故是還要委屈前輩在此稍待。」

  南丹道人道:「此是應有之理。」

  曾駑當即向利用晶玉,向虛空世域之中傳遞去了一個傳訊。

  南丹道人對他舉動看得一清二楚,見到那晶玉後,露出好奇之色,看了幾眼,道:「有趣、有趣。」

  虛空世域之中,戴廷執收到了曾駑傳訊,驚訝之餘,心下也是十分慎重。

  只是對於這一位自稱也是天夏修士的南丹道人,他全然沒有印象,不過看曾駑的稟告之中,此人疑似求全之境。

  他是知曉的,修道人若是嘗試摘取上乘功果,若是不得成功,可能至此不見,而求全之人要去上層,他不清楚具體,但恐怕亦是如此。

  他也能想像出來,過去天夏不可能就只眼下這麼多求全之士,不少人當是在消失在了前往探求更高境界的道路上。

  這等人本是回不來,可這次卻是出現,莫非受了天勢撥轉牽連之故麼?

  對於這些人他是佩服的,但是首先要確定其人來歷,只是報上了名姓,此人並不談自身淵源,他本能覺得這裡有一些問題。

  他覺得這件事自己也無法做主,於是喚出訓天道章,將此事報給了陳首執。

  陳首執得聞此事後,尋思了一下,發現同樣無法判斷,因為對於此人他也一樣沒有什麼印象,照理說一個人修道長遠,那麼一定是會留下過往痕跡的。

  可問題是,一個修道人若是在成就玄尊之後選擇脫離世間,完全將自身過去存在的痕跡抹去,那麼就很難找到其存在的證明了。

  求全修道人則更是如此,若是選擇去往上境,那真正的脫離出去,就如摘取上乘功果失敗一般,他們這些同境界之人一樣不會記得。

  此事緊要,於是他立刻伸手按住晶玉,尋到了諸廷執,說了下此事,並先對鍾廷執及崇廷執二人道:「兩位可能推算出此人根腳麼?」

  鍾廷執道:「我等願意一試。」他借用了一縷清穹之氣過來,推算了一會兒,才是回道:「回稟首執,此人根腳的確落在我天夏之內,但卻也只能看到這些,再多卻是天機模煳,請恕鍾某能為有限,無法看到更多了。」

  玉素道人則道:「雖是根腳落在我天夏,可到底是我天夏人,還是其餘道脈之人,卻需得查清楚才是。」

  諸人皆以為然。

  看這人,疑似是過往求全修士。可在過去,各道派與天夏之間可並不和睦,誰也不知道這位當年是不是反對天夏併合諸派之人。一位求全修道人,放在哪裡都有著足夠的份量的,處置起來需得格外謹慎。

  而他們所需考慮的還不止是這件事,既然有求全道人歸來,那麼這也未必只是一例,或許未來還會有更多這般的情況出現。

  此前玄廷就對此有過預見,也做了些較為周密的排布,現在看來,有些必要的準備和手段當是可以啟用了。

  張御這時開口道:「關於此人來歷,御或可一察。」

  陳首執道:「張廷執若有辦法,那還請一試。」

  張御應下,他從議談之中退出,隨後坐定下來。他所準備用的方法,那就是用大道之印去察辨。

  這也受到了之前天地真環的啟發。

  儘管那些求全道人在現世之中不留下任何痕跡,但是在更高層次上卻有留痕的。那麼他大可以以大道之印去觀望,若是其人是過去天夏存在之人,那麼當是也能夠見到,或者還能由此見得更多。

  不過到底能不能成功,還需試下才知。

  他坐有片刻後,眸中神光匯聚,便藉著目印向著那南丹道人望去,開始沒有什麼,但是隨著他深入觀望,卻有一絲絲的留痕顯於眼前。卻是比想像中順利許多。

  其實光憑大道目印,他還未必能輕鬆做到此事,最主要的是,這幾日他解化觀望天地真環得來的收穫,恰是感悟到該如何取拿這等留痕。

  這裡他也是隱有所悟,自己縱然掌握大道之印,可若是有更好的道法去運使,那所能運使出來的能為卻是遠勝原先。

  既得答案,他收斂了下心神,重新溝連上諸廷執,言道:「這人過去的確是我天夏修道人,且據我所觀,其乃是已然消亡的道派,明石道派的傳人。」

  諸廷執見他幾乎瞬息之間就尋到了此人的根腳,都是暗暗想著,這一位的道行比以往更是精深了。

  這等窺見之能,已隱隱然有了上層之手段。不過想來也是,與元夏這一戰過後,許多人都功行有所精進,而張御作為鬥戰最多之人,又是戰力最為強橫之人,有此成就似有很合情理。

  陳首執沉吟道:「明石派……」

  這個道派他是有印象的,算得上是一個大派,可他同樣記得,當初此道派卻是比較親近上宸天。

  不過那個時候,上宸天因為方才和天夏脫離開來未久,許多道派還在左右搖擺,並沒有立刻倒向哪一邊,而名石道派的弟子,後來有少數去了上宸天,大部分歸入天夏,數百年下來,早已完全融入天夏了。

  林廷執道:「首執,以此人之修為,定是當初隨同一同渡來此世之人。當派遣合適之人與之接觸。林某願意一行。」

  陳首執頷首道:「那便請林廷執與戴廷執一同前去見一見此人。」

  同時他嚴肅道:「諸道派過去嘗試摘取上乘功果及攀登上境之人當頗有一些,還有一些則是早早戰亡之人,這些人實力不容小覷,我等要盡可能避免此輩對我天夏造成侵害,張廷執,此事就勞煩你盯緊了。」

  張御應下道:「此乃我守正宮應盡之責。」

  諸人商議過後,林廷執與戴廷執待是準備去會一會那名南丹道人。

  張御收回心神,往地陸上望了一眼,短短一個月的時間,很多稀奇古怪的物事都是在地陸之上冒了出來。

  各洲宿變化有多有少,可東庭地陸那裡,卻是變化是最大的,地陸本身未變,可是正如義父鄒正所言,至高之力被借用了不少,使得那裡出現諸多神異。

  好在出產靈性植株的伏州沒有任何異變,當初伊帕爾神國的所在地方,浸潤了極為強大的神力,並浸潤入了每一寸土地之中,東庭府洲正是利用這些神力培養著植株,如今幾乎承擔著各洲宿四成以上的丹材供應。

  這給東庭帶來了莫大好處,這一塊地界不容出得意外。如此看來,光是班嵐過去還是不夠,此刻還需要調遣更為得力之人協助坐鎮此間。他念頭一轉,已是想到了一個合適人選。


bpd 發表於 2022-5-10 23:57
紫樞 第五百二十七章 定合用正策

  半日之後,身在伊洛上洲的許成通收到了張御的一封傳訊,上面寫清楚了事情情由,讓他協助鎮守東庭。

  「廷執還是信任我老許的!」

  他看罷之後,情緒很是高漲,不帶半分遲疑,立刻帶上兩名弟子乘坐法舟往東庭這裡而來。

  這一次攻伐元夏,他作為守正宮的一員也是同樣參加了,如今也同樣的得到了不少好處,功行大為增進。

  東庭伏州他也不是第一次來了,當年之事就與如今鎮守此間的班嵐有些牽扯,作為熟悉此間之人,他來這裡也是頗為合適。

  到了此地之後,他先是與班嵐交流了一番,又看了一圈周圍的變化,他判斷道:「此間內外都是緊要,內部雖有班玄尊,但要守妥,卻還需要一人,有此人則開了萬無一失!」

  他所說之人便是伊初,到底伏州就是原先伊帕爾的神國,要是有伊初到來此間,坐鎮於此,就算一些遠古神明復甦,其人也可以第一時間有所察覺,並可及時上前將之鎮壓了。

  他身旁一名弟子道:「有老師還不夠麼?」

  另一名弟子出聲道:「正是,若是找了其他人,卻也顯不出老師的本事啊。」

  許成通正氣凜然道:「我為廷執做事,為天夏做事,要把事做的妥當才為首要,個人榮辱無關緊要!」

  說著,又是訓斥兩名弟子,道:「既為做事,又豈能嫉賢妒能?為師哪一次辦事是將得力人手拒之門外的?便是你們兩個無用的徒弟,也都是次次帶在身側,要是你們有些用,為師哪裡需要去外面找人手!」

  那名弟子忙低下頭,言都是弟子拖累了老師,這些年得虧了老師顧念師徒情分,照顧了弟子,師恩深重,日後定不負師恩云云。

  許成通道:「不負師恩不錯,但當也不忘了廷執的提攜!」

  弟子都是連連點頭稱是,說老師說的都對。

  許成通一拂袖,將一張輿圖攤開在了案上,道:「為師方才看了下來,近些天來的異變,皆與增加的異神有關,而接下來當是愈來愈多,所以鎮定此間的同時,唯有將周圍的異神抹平,才可讓伏州和東廷安定下來。」

  不過東庭雖然各種神異開始滋生,但是擴張程度卻很小。東庭地路這麼大的範圍,南陸雖有兩名玄尊鎮守,可北陸卻不是如此,按理說早就氾濫起來了。

  一名弟子開口道:「老師,弟子查看了內外文卷才是知曉,這些年裡,大批土著都是從安山內陸走了出來,去往東庭府洲謀生。往往是一個部落一個部落走出來的。可能是如此才使得神異不得伸張。」

  另一名弟子連連點頭。畢竟若能衣食俱足且安定,誰又願意回去過那茹毛飲血,且朝不保夕的日子呢?

  儘管安山深處還有不少蠻野血腥的部族,可是天夏的一些風俗也是傳到了那裡,對於信神沒那麼崇信了。

  許成通搖頭道:「這當不是主要緣故。部落崇信異神也是為了能夠生存,只要能活下去,崇信異類都是可以的,哪怕天夏風俗傳過去,也不過是部落上層效仿一二,與下層無有關係。況且只有風俗有什麼用?不能當吃不能當喝,真正緣由……」

  他在輿圖上點點,「當是這些年來設布在各處駐地!

  正是因為有了這些駐地,諸多土著得托庇,並在靠近駐地的四周建立起來了一個個甚至崇信駐地的所在。並且規模越來越大。

  而只要駐地本身不主動撤除,就會使得崇奉神異的人口持續減少,那麼就可以遏制這些神異增長。而駐地依托天夏,幾乎沒有被異神攻破的可能,那不會有什麼問題。」

  底下兩名弟子聽了之後,又翻了翻文卷,道:「老師,說到駐地之事,到是東庭府洲之中最近有人認為該是裁撤,因為設立一個個駐地,不但沒有收益,反而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認為這是軍府藉機有意擴張自己的力量。

  反而應該將軍力集中到東庭府洲重要州郡附近,而外圍那些駐地,完全交給玄府就是了,說是玄府本來就是負責清剿這些神異的。

  許成通嘿了一聲,道:「交給玄府,主意倒是不錯。可是玄府可替代不了軍府。便不說這個,軍府的造物甲士也是為了能夠尋常人除了修道之外,還能有其餘的有上進之路,若是剿除神異全歸修道,那久而久之,尋道之路也就這一條路了。」

  他篤定道:「你等且放心,這等意見沒有用處的,東庭造物工坊就是造物派的支持者之一,那裡的安少郎就是張廷執的弟子,造物這一條路必定是要維持住的一條尋道之路,這是根本,不容改變。」

  兩名弟子恍然大悟,連忙大肆吹捧,說老師目光獨到,深謀遠慮,一眼就看出關鍵,弟子等受教了。

  許成通嗯了一聲,看向輿圖,既然知道正確的方式,那就要推行下去,並且將之維護住,而不是去貿然改變什麼,那只會攪亂原來的局面。

  他關照道:「你們明日給我去遞書,要擴大駐地。」

  「是。」

  關照下去後,他的兩名弟子分頭行動,一名去了玄府呈遞書信。另一名則來到了造物工坊這裡找尋安少郎,言稱擴大要駐地,問能否提供技藝上的支持。

  安少郎拍著胸脯答應在看著,說此事容易,等個一兩天就成。

  他如今年齡上來,也是蓄了鬚,看著乃是一名成熟男子了,但是以天夏人如今的壽數,他的年歲與如今的成就相比,可以算得上是異常年輕了。

  故是這名弟子心裡直泛嘀咕,這位答應的這麼爽快,打造造物用時還這麼短,這不會靠不住吧?

  只是一天之後,安少郎便帶他乘飛舟來到了荒原之中,隨後放出了一頭巨大的似蜂似蛾的造物飛蟲。

  此蟲落在林中,便即開始產卵,只是小半個夏時之內,便有無數類似蠶蜂一般的造物出來,飛舞在一起此編織巨繭,半天之後,便形成了內部有著一個個蜂巢般的空間,大小不等的巨大繭房,內中還有留有足夠的空間,足以容納生人居住及飛舟出入。

  安少郎得意道:「此物可以在短時內立下一個新的駐地,簡單的一些的話,只需要一天便可,若要繁複一些的,數天到半月不等。」

  他身旁的隨從衛山言道:「這是小郎打造神異造物,別看就短短一天內就打造完成,可是技藝積累早是成熟了,只要往所需要的方向改動一下便可。」

  那弟子了然,又問:「那本來是準備做什麼的呢?」

  衛山道:「是為了支援軍府舟隊的,此物能在天中為就飛舟補養調理。」飛舟也是活物,飛遁會疲累會損毀,但是若有補養,那麼延續性就能大大加強。

  那弟子讚嘆道:「了不起啊。我也見識過玉京的大匠,好像不如少郎。」

  安知之卻是一擺手,道:「嘿,不用捧我,我和玉京的那些大匠還有差距的,他們百十年也不是白活的,不過我知道的東西比他們多一些罷了,不過他們得到的支持可不如我多,這也得虧我是老師的弟子。」

  那弟子看了看,羨慕得想著,果然是別人家的弟子好啊,他從許師那裡得過什麼?想了想,好像除了痛罵就沒有什麼了?

  又是半月之後,伏州高臺之上,一個英俊年輕人站在樹下,看著眼前的風光。

  他光著腦袋,但是五官清秀,身體四肢修長矯健,穿著一身寬鬆的粗布短衫,但是在外貌上卻與天夏人有著一定差異。

  他是當初從神樹果上誕升下來的那一個伊帕爾人,給自己取名伊摩,十多天前,他被派遣到這裡負責打理靈性植株。

  這等事也是他所喜歡的。他與那些暴虐好勝的伊帕爾同族不同,性情十分平和。

  這時一個魁梧大漢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那裡,看見了他,便轉而走了過來,大咧咧道:「來這裡沒多久吧?」

  伊摩好奇的看了看他,他感覺這位身上有相同的氣機,讓他感覺有些親近之感,道:「前輩對這裡很熟悉麼?」

  伊初笑道:「雖然這裡以前名義上算是我地界,可我從未住這裡,對這裡可是一點都不熟悉。」

  伊摩隱約猜到了這位的身份,他好奇道:「前輩的地界,前輩未曾來過?」

  伊摩道:「我這些子孫後輩過去以我的名義建立了這裡,口口聲聲說是敬獻給我的,但是偏偏把我驅逐遠走,然後自己住了,並說是得到了我授予,你說他們是不是很孝順?」

  伊摩看了看他,喃喃道:「這也太孝順了。」

  伊初哈哈一聲笑,道:「他們不讓我住,我偏要住,現在我來到這裡,就是要防備我那些孝順的子孫再回來。」

  伊摩認真問道:「他們真會在回來麼?」

  伊初笑了笑,道:「這事說不定。」說到這裡,他看向腳下這片沃土,道:「我覺得他們還是不回來的好,紀元輪轉,現在這裡不需要他們這些高高在上的『主宰』了。而能夠主宰這裡的,是如今站在這裡的每一個人。」


bpd 發表於 2022-5-12 00:09
紫樞 第五百二十八章 時過世已易

  林廷執奉了首執之命之後,便即來到了虛空之中。

  南丹道人一直在此等候著,曾駑也是在旁相伴。而他一邊觀察著虛宇一邊與曾駑攀談著,既驗證自己想法,也為瞭解眼下情況。

  雖然沒有能從曾駑那裡直接問出什麼來,可旁側敲擊之下,他已然明白,這過去數百年,兩者之間應當是已是分出勝負。

  這樣的話,他下來說話行事就要慎重了……

  再是閒談了幾句,曾駑道:「前輩,玄廷來人了。」

  南丹道人方才就留意到虛空之中氣機變化,此刻見前方不遠處一道金光落下,便有一個駕飛車出現在那裡,車上坐有一名道人,卻是自己認得之人,更讓他驚訝的是,這位的功行修為也與自己相彷彿了。

  他心下暗暗道:「沒想到數百載過去,這位林廷執也是成就了求全之境,看來天夏當真變化較多了。

  待林廷執到了近前,他主動一禮,道:「原來是林廷執,有禮了。」

  林廷執不記得對方,但後者確實記得他,終究他在莊執攝還未成為執攝的時候,便是身邊最為得力信重之人了。

  他還了一禮,道:「南丹道友有禮了,我方才見得呈稟,道友原本意圖求取上境,只是未得全功?」

  說話之間,他也是通過傳意,從曾駑那裡知悉了方才所交流內容,對此人有了一個大概的判斷。

  南丹道人感嘆唏噓道:「貧道當初不信沒有前路,便是孤注一擲,想要領略高處風光,奈何未成,意識一晃而過,竟是發覺,一晃之間已是過去了數百年載。

  貧道自知,當初求取上境當是失敗,可如今卻又重現,這應當不是貧道自身的本事,而當是域內有所變化了吧?敢問林廷執,這是否是上層力量有所干涉?」

  林廷執暗自點頭,這位倒也不愧是道精深的人物,立刻認識到了問題之關鍵,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道:「此事倒是說來話長,只是道友求取上境,也使世間幾無道友之留痕,而此時非常之時,故有一些話問要問道友。」

  南丹道人道:「林廷執請問。」

  林廷執道:「道友這番歸來,乃是幸事,不知下來有何打算?」

  南丹道人正容道:「自是繼續修持,以圖上境,縱然一回不成,可貧道求道之心並不會因此退卻半分。修道自需修道之所在,貧道願意今後附入天夏。」

  天夏那邊雖無有關於他的隻字片言,可以天夏的手段,要推斷出他大致的來歷也是可以的,而且他身為求全之人,也有自己的傲氣,並不掩蓋自己原本並不親附天夏。

  林廷執點點頭,又道:「道友有意附入天夏,那不談眼下,過去我天夏立下的種種規序,道友可是願意遵從麼?」

  南丹道人毫不遲疑道:「貧道願意遵守天夏諸般規序。」他心中雖然並不完全贊同這些,但是願意融入進來,關鍵是現在也沒選擇了。

  林廷執欣然道:「這般就好。」雖然天夏現在規矩與以往略有偏差,但大體上卻是相似的,對方顯露的態度顯是願意遵從的。

  他一側身,道:「請道友隨林某來。」

  南丹道人揖禮稱謝,便跟隨他上了車駕,待飛車入空,他有意道:「貧道求上法那時,上宸天曾與天夏爭鋒,未知而今可曾分出勝負了?」

  林廷執道:「我與上宸天纏戰數百載,終在大玄歷三百九十年了結了此事,如今上宸天及諸派已是覆亡,餘下之人已然歸入了我天夏之內。」

  南丹道人感嘆道:「原來此戰已分勝負也。」他覺得自己若是當時沒有選擇走上境之路,那等大戰,想必也是會被雙方逼著選站一邊的,那就不知結果會是如何了。

  他問了幾句之後,便不再談論此事,而是道:「方才與那曾玄尊說話之時,聽說天夏之玄法比以往更盛許多?」

  林廷執道:「正是如此。」

  南丹道人本來只是隨後一問,不過他聽到林廷執說了下一句,「玄廷廷執之中亦有幾位乃是玄法玄修」,他露出了訝異之色,不過也沒當一回事,當年扶持玄法,乃是天夏定下的策略,他也是有所耳聞的。

  他判斷應該是為了扶持玄法,所以玄廷當是提攜了下方的玄法玄尊,說不定還用了什麼手段,這等人應該是沒什麼實權的。

  作為從神夏過來之人,雖然固守一些舊有的理念,對於天夏的一些做法並不認同,可他也不會去多說,他只管修自己的道就好,別人如何他也管不了。

  林廷執等他問過一些問題,便道:「道友下來有何打算麼?」

  南丹道人道:「貧道願在雲海潛修。」

  他知曉天夏對於他們這些真修,是被允許在雲海潛修的。既不能用攙和事情,也還能享受上層好處,這算是如今最好的去處了。

  林廷執搖頭道:「怕是不成。」

  南丹道人有些詫異道:「哦?情勢不同了。」他多了一些謹慎,問道:「莫非是天夏不見容我等派外修士了?」

  林廷執笑道:「這倒不是。不論出身如何,只要願意守我天夏規序,認同我天夏之道念,皆可算是我天夏之人,又豈會加以鄙棄?只是如今,我天夏面臨一方大敵,所有修道人都必須加入此中。」

  他稍稍一頓,看向南丹道人才,道:「而道友之所以能夠歸來,也與這方大敵有所牽扯。」

  南丹道人皺了皺眉,讓他潛修不生事可以,讓他兩不相幫也行,可是讓他去為天夏效命。他卻是有些不情願的。

  實際上就算上宸天讓他效命他也不願意。他一個求全修道人,站在哪一邊哪一邊份量就重,哪怕現在上宸天被覆滅了,可也沒有強行驅使他的道理。

  他故作玩笑道:「貧道修為也算上流,就不能通融一二麼?」

  林廷執搖卻是認真道:「便是求全修道人,一樣要遵循天夏的規序,我天夏上下俱都如此。不然規序勢必形同虛設矣。」

  南丹道人心中有些不以為然,哪有上境修士和底層修道人一樣的道理?他就是不喜歡這一點,所以以往才不願太過靠近天夏,可他同樣不喜歡上宸天那等奴役底下修道人作派,認為也有違逆修道人的本意。

  可固然心下不喜,表面上他卻沒有表現出來,只語氣澹了幾分,道:「原來這般。」

  林廷執一聽此言,就知其心中對這番安排有意見,本來他還待說一說有關於元夏的一些事機。這刻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他一路引著其人進入了虛空世域,將其安排在了此間一處懸空天嶼之中,並道:「道友且先在此屈就些許時日,過些天玄廷自會對道友有妥善安排。」

  南丹道人本以為自己大致會被引入內層,或者乾脆去往上層,可是沒想到,現在卻讓是他待在虛空世域之中。這等地界以往他從未有過聽聞,但無疑是邊緣之地,這是拿他當外投之人來對待了?

  饒是他自認為修為精深,卻也是生出了一絲不悅。

  林廷執這麼安排,也自是有道理的,除了南丹其人似不願為天夏出力外,主要還是因為這位的名字並未刻在清穹之舟上,那就算其人不反對天夏,肯定也不是什麼自己人,那麼當然不會給予足夠的信任。

  雖說求全修道人,多一個很重要,但主要還需看其道念是不是和天夏相同,要是不同,修為越高的,帶來的壞處反而越大。

  南丹道人暫時也沒多說什麼,他感覺如今天夏與大為不同,準備先隱忍下來,待弄清楚情由之後再做計較。

  而另一邊,戴廷執則是尋到了曾駑道:「曾玄尊,你做了十載巡查,也立下過不少功,這一次既然你先遇見了這位南丹上尊,你們也算是有緣法的,下來便由你來招呼這一位,此事結束,積功足夠,你便可去內層了。」

  曾駑大為高興,並不是去內層本身,而是這件事代表著天夏對他有了更多的信任,在告退出來後,他興沖沖歸返居住,並將這件事第一時間告知了霓寶。

  霓寶聽罷之後,又詳細問了他與那位南丹道人對話的每一個細節,最後提醒道:「郎君不要與那位上尊走得太近。」

  曾駑一怔,隨後認真起來,道:「霓寶,你是認為這人會對天夏不利麼?」

  霓寶搖頭,道:「並非如此,雖然這位已至求全,可又不是上境大能,他又只是一個人,又能做什麼呢?妾身只是覺得,這位與林廷執見過,卻仍是被安排在虛空世域,這裡或有說道。

  林廷執這人妾身見過,待人溫和有禮,看人也是很準,既然林廷執認為這位有待觀察,那麼這樣的人暫時便不可深交,免得牽連了郎君。」

  曾駑點點頭,道:「我對於霓寶的判斷向來是信服的。」他道:「不過霓寶,這件事是戴廷執安排我去做的,所以我只要遵守規序便好了,我也不怕其人如何,他若真有問題,那我反而要盯緊了。」


bpd 發表於 2022-5-12 00:10
紫樞 第五百二十九章 心異道難同

  南丹道人在虛空世域住下來之後,立刻找來諸般文卷,詳細瞭解了一番天夏事機。發現這數百年裡,著實發生了不少大事。

  「原來上宸天還把寰陽派尋到了……」

  他神情微凝,寰陽派是什麼作派,他很清楚的,上宸天顯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才不得不做此選擇。

  可便是如此,天夏依舊是打贏了。

  他印象之中,上宸天諸派聯合起來,縱然不如天夏,可也是差不了太多。寰陽派更是媲美上宸天的大派。

  更不用說,這其中還有神昭、幽城等背後有大能坐鎮的勢力參與。

  這般艱難的局面,天夏依然是闖過來了,天夏既是勝者,那麼天夏所制定的一切自然也就是正確的了。

  除開這些,他格外關注的是玄廷上的變動。

  這裡面最值得關注的,就是莊首執成就上境一事。

  他這次沒能破開上境,一度懷疑這條路是無法走通的,可是莊執攝之事卻明白告訴他,這條路尚在,一時心中又升起了期望。

  而他同時也是發現,廷執大部分的廷執是他原先就熟悉或者認識,至少也聽說過。可是還是有少許他從未有聞。

  尤其是如今坐於次執之位上,乃是一位玄修,這更讓他為之驚異。

  能登此位,資歷功行缺一不可,最主要還要服眾,這卻是更難。

  而且玄廷扶持玄法也就這幾百年的事情,興盛或許也就一兩百年的事情。這一兩百年間竟能出現這般人物?

  他頓時覺得一陣不舒服,出現這般人,豈不是說玄法的確有獨到之處,某些地方還勝過真法?

  他知道這般想法其實有些偏頗,一門道法之所以興盛,那一定是得了天數垂青,還有無論玄法、真法,那些真正擁有天縱之才的人物都不能用常理來衡量的。

  他之所以心中不喜,主要還是因為自己不曾受到想像中的禮遇,而往日看不起的玄法,卻有人反而成了執掌上層之人。

  要是自己當初留下來,如今是不是又能稱為廷執?

  他想了想,憑著自己的功行修為,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如今的他,這件事也未必不成,只是……

  他看向文卷,如今的天夏,還有一個更大的敵人。

  在看過對元夏的敘述之後,他也是暗暗心驚,文卷上雖然對元夏具體實力沒有怎麼說,可是隻言片語之間,他也是能夠看出,元夏實力很可能遠遠超出天夏。

  「不想天夏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大敵,並與天夏還有這般淵源。」

  眼下似乎天夏仍是處在與元夏對抗之中,這個時候反是更不能隨隨便便加入進去的。似求全道人,一定是鬥戰之關鍵。這點他是看得十分清楚。

  他已然修煉到了這個地步,好不容易能夠再來一次,又怎麼能夠隨隨便便拋卻性命呢?

  故他決定,下來當是潛心修持,餘者不作過問。

  而他在這裡駐留的時候,玄廷之上為他之事進行了一次談議。

  林廷執在諸廷執前面詳述了此事經過和自己的安排。

  武廷執沉聲道:「林廷執的安排妥當,不過還有一樁,此人必須將自身道法為何交代出來,似這般人或許今後還有,如此才能倚為常例。」

  林廷執想了想,道:「林某贊同武廷執之見。」

  這不是武廷執有意針對南丹,而是天夏的規序就是如此,在正常情形下,是上下每一名修士都要遵守的。

  哪怕是林廷執、武廷執等人,也一樣是將自身道法大致交代出來,如此才能在對抗外敵的時候更為方便的調配力量。

  廷執之中,也就是張御是個例外,但這是因為他執拿著守正之權柄,兼顧內外,所以不向外透露。可即便如此,首執卻是對他的道法也是有一定瞭解的,而且經歷這麼多次鬥戰,他展露在外的道法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陳首執見諸廷執皆是贊同,就道:「戴廷執,張廷執,此事便交由兩位來安排。」

  張御點頭。

  戴廷執稽首一禮,應了下來。

  兩天之後,曾駑便來到了南丹道人的駐地,便呈送上了一封文書,道:「這是晚輩奉上命交給前輩的文書,還請前輩過目。」

  南丹道人接過書信的時候,面色還是較為平和的,可是待看過內容後,神情頓時冷了下來,要說其他事還可說,可是向上呈報自身之道法,哪怕只是簡略敘述,這也是涉及到探聽他自身之隱秘了。

  而且看這個模樣,不是一兩個知道,而是天夏上層都知曉,這是他絕對不能容忍的。

  他吸了口氣,隨即道:「這就是你們天夏的待客之道麼?」

  曾駑道:「晚輩只是奉命傳書,餘者無從置喙。」

  南丹道人壓著惱怒,道:「那好,你回去告知你們天夏上面那些人,個人之道法乃是個人之根本,哪有告知於外人的道理?這一點,恕難從命!」

  曾駑道:「晚輩會如實稟告。」說著,再是一禮,他就退了出去。

  南丹道人沉著臉,看著外面的景物,道:「此非久留之地啊。」

  這幾天越是瞭解天夏,他越是覺得這不是自己應該待的地方,因為天夏實在有太多與他道念不合的地方了。

  那麼該去哪裡呢?

  元夏麼?

  他嘆了一聲,元夏同樣不是什麼善地,他暗道:「罷了,至多回虛空修持。」

  虛空外邪對他這樣的修道人是沒什麼影響的,何況他有本命法器,這就是他本身的一部分,可以在虛空暫時安頓下來。

  「大不了尋個機會再求上一回上境,若的成功,豈需在意天夏這邊!」

  只是這個念頭轉了轉,又被他壓下了。

  他原來認為自己的功行已經圓滿了,所以敢於踏出那一步,可是經過這一次後,他認定自身的功行還有缺陷,還需要打磨。不過這裡現在不能再留了。

  於是他一點指,留下了一封書信。心中則是想著,若是天夏見他走了,願意好言好語來規勸挽留他,那麼或他可以回來。

  做完此事後,他身上法力一湧,當下化光而走。

  戴廷執便收到了底下呈報來的消息,言稱南丹道人在正破陣而出。他道:「我來處置。」

  他通過訓天道章將此報給了張御,同時直接通過陣門,落在了南丹道人面前,阻住了其人去路,並打一個稽首,道:「南丹道友,我乃玄廷廷執戴恭瀚,你為何無故闖陣?」

  南丹道人見了他,忍不住心裡又是一陣感嘆,道:「戴道友,我聽說過你,不想你已然是廷執了。」

  他笑了笑,又唏噓道:「貧道只是離去了三百餘載,可如今感覺卻似過去了千餘載一般。」如今的天夏,有太多的東西與他憶識之中不同了。

  戴廷執沒有與他客套的意思,道:「南丹上尊這是要去哪裡?」

  南丹道人沉吟一下,道:「也罷,我把話說開便是,我只是覺得天夏不合我意,意欲離去。還望通融。」

  戴廷執看了看他,道:「若是上尊一開始便不願入我天夏,那也不勉強了,可既然來了,知悉了許多事,想要離開,卻是不成。」

  南丹道人怫然不悅,道:「怎麼,難道我自己走,貴方還要阻我不成?」

  戴廷執沒說話,只是看著其人。

  一般來說,在天夏修道人願去願留都是可以。

  可問題是,這是在戰時,現在容得此人離去,誰知道他會做什麼?便是投了元夏都是一定可能的,所以他們必須將之留下,哪怕其不願意為天夏出力。

  南丹道人見他不說話,神情一變,道:「你們還真要阻我?」他哼了一聲,他不願和天夏撕破臉,可是事情到了這般地步,若是真的這麼老老實實回去,他臉面何在?

  眼前陣勢對他來說形同虛設,他若是要走……

  可是他這麼想時,卻見一道光氣從空降下,落在了陣中,卻是戴廷執引了一縷清穹之氣下來,這大陣於霎時間變得堅牢無比,哪怕求全上真,沒有鎮道之寶相助,也沒可能闖了出去。

  南丹道人停下了腳步,不是因為陣勢,而是因為他看到一道金光落下,從裡走了出來一名年輕道人,他眼瞳一凝,心驚不已,來者身上氣息滂湃浩瀚,作為曾經攀渡上境之人,他一眼看出其人已是無比接近那個境界了。

  而且其氣息與一般真修不太一樣。

  他立刻想到了一個人。

  張御看了其人一眼,語聲平靜道:「南丹道友,還請止步。」

  南丹道人嘆了一聲,道:「我本不是天夏之人,如今要離去,天夏為何阻我呢?」

  張御看著他道:「此前尊駕可是說過,願意遵從天夏之規序?」

  南丹道人沉默片刻,無奈道:「此前是說過此言。」

  張御道:「天夏規序哪怕廷執亦需遵守,所以我等並不是為難尊駕。」他也是見這位沒有攻擊任何人,只是一心想要離開,所以態度還算客氣。

  南丹道人嘆道:「可是天夏之規序與貧道所想相差太大,留下怕只會生出更多煩惱。」

  張御道:「尊駕當也知曉,玄廷若要留人,任你道行再高,也無法走脫,尊駕若是不願意為天夏出力,那在戰事結束之前,也請留在天夏,但不能隨意走動,亦無法得享我天夏之利,尊駕覺得此議如何?」


bpd 發表於 2022-5-12 23:51
紫樞 第五百三十章 勝法非取贏

  南丹道人聽了張御這番話,內心權衡了一下,現在的局面,往外闖的確是下策。

  不說這陣法是否能闖了出去,便是張御所展露出來的威勢,也令他不敢造次。

  其實若僅讓他安於一地,什麼都不做話,不享天夏之利也沒什麼。可事實上。這卻是形同囚禁,讓他有些接受不。

  他尋思一下,忽然抬頭道:「我願意留下來,不會去做那不利於天夏之事,但是我欲與張廷執印證一次,不知可否?」

  戴廷執看了他一眼。

  這個打算倒是很精明,與張御一戰,其人自身的道法必然暴露出來,那麼正好免得自己向上面主動交代了。若是贏了,玄廷也能知悉他的價值。便是輸了也沒什麼,畢竟對手乃是次執,順水推舟也可下台。

  張御看向南丹道人,尋他印證,那倒沒什麼,他很樂意與同輩論道,雖然此人用心不純,但也沒什麼,因為這個人乃是因為天地真環而返,他倒也是想從此人身上驗證一些東西。

  他道:「並無不可。」

  他意念一動,一個與他一模一樣的身影來到了一邊,卻是那命印分身走了出來,並朝著對面執有一禮,道:「南丹道友,請吧。」

  南丹道人微皺眉頭,道:「張廷執這是何意?」只用一具分身與他鬥戰?這是瞧不起他麼?

  張御淡聲道:「若是印證道法,那麼這具分身已是足夠。」

  南丹道人冷然一個執禮,道:「好,既然如此,那貧道就見識一下張廷執的手段了。」

  他踏動法駕,往後退去幾步,隨後祭了一件廬舍狀的法器出來,自己再是往後一倒,整個人已是隱沒入了其中。

  他之道法名喚「此彼勝己」,天數運轉有盈有缺,道法一經展開,只消氣機接觸之下,會讓可以讓對方道法往墮壞處陷落,而自己往盈勝處去。

  假設一開始對方的贏面較大,那麼越是與他道法接觸,則贏面越少,此後局面會逐漸顛倒過來,越是鬥戰長久,對手越無勝算。

  到了最後,無論對方道法有多少高明,都無法勝得他,因為那時,連天機勝數都是靠向他這一邊。

  只是有一個缺陷,那就是一上來就被人擊敗的話,那麼就無從施展出道法的真正威能了。故他用了一個本命法器護持。哪怕被人看出破綻,他也能堅持一會兒,而哪怕只是片刻時候,都能給他爭取到一定贏面。

  隨他在廬舍內坐定,道法運轉之下,廬舍放出大片雲絮狀的光華,無數絲線般的白氣從散射而出,進入到虛空之中。

  他知道張御敢於放出自己分身應戰,要麼就是這具分身有古怪,與之道法有關,要麼就是對方對自己的道法有足夠的信心,所以他也不敢小覷,上來施展出了全力。

  張御負袖站在一邊沒動。

  命印分身眸中目印一閃,看到了那一縷縷絲狀白氣似乎有牽引天機之用,立知對方長於變化,凡是變化之術,多數都需蓄勢運轉,以勢定人,而南丹道人一開始就躲入了廬舍之內,也可以從側面印證這一點。

  他伸手一拿,根本不去做什麼試探,正御中天展開,虛空之中生出無數清氣,往那包裹而去,無數清氣與那白色氣絲一觸,雖然後者層層崩滅,可是他也感覺到了一種玄機變數正在生成。

  可是清氣侵襲的進勢極快,幾若氣光幾乎風中火燭一般,幾是瞬間就被壓滅了下去,直接突破到了廬舍之上,只是輕輕一觸,整個廬舍瞬間崩裂,露出了南丹道人的身影,清氣毫不客氣沖湧上去,將之完全裹住。

  南丹道人頓時為之愕然,神情之中有一瞬間的恍惚,自己……就這麼敗了?

  戴廷執在旁搖了搖頭,他看的出來,這回不完全是敗在道法上,大部分是敗在了鬥戰經驗上。

  天夏的求全道人本就稀少,這位估計自成就之後,恐怕根本未曾與多少同道交過手。

  而反觀張御,無論是與上宸天、寰陽派對陣,還是如今對抗元夏,都是負責主要鬥戰之人,不知與多少同道印證過,鬥戰經驗之豐富,絕非是南丹道人可以比擬的,這如何可能不敗?

  南丹道人此刻回過神來,卻是有些蕭瑟之態,苦笑道:「是貧道敗了。」他對著張御打一個稽首,道:「貧道願意聽憑處置。」

  既然自己失敗,張御道法比他強,那自然比他更佔道理,他自是服理認輸,沒什麼可多說的。

  張御收了命印分身回來,便就問了他幾句,問題全是關於其人道法的,這一回,南丹道人只是稍稍猶豫,就如實交代了。

  聽罷之後,張御倒是覺得,南丹道人這門道法其實並不弱,若是運用好了,對上任何敵人都有勝算,欠缺的只是與同道印證罷了。

  因為每一次印證,都是對自我道法的完善和不全,對方道法縱然了得,可是尚還有許多疏漏,又焉能不敗呢?

  這時他道:「尊駕可還想求取上道麼?」

  南丹道人一怔,他如實回答道:「自是想的,我輩修道人到了廷執與貧道這般境地,哪個不曾作此此念想。」

  張御道:「尊駕可知為何得以歸來?」

  南丹道人道:「聽林廷執所言,乃是受了元夏之影響,具體卻是不知。」

  張御道:「那是來自於一件元夏的鎮道之寶,我天夏也是一併牽連到了,但是鎮道之寶能令尊駕回來,也能令尊駕消亡。」

  南丹道人神色微微一變,道:「廷執是說,我之生死掌握在他人手中麼?」

  他心思急轉,要是這樣的話,也是能理解天夏的做法了。

  若元夏能掌握他們的生死,天夏卻是難保他們不投靠過去,若這是真的,到了那般境地,自己又該如何自處?他忽然發現,自己一時也難下決斷。

  張御這時道:「尊駕一直以為能脫身事外,但實則自歸來那一刻起,就已然陷入此中了,無可解脫了。

  不過事機沒那麼簡單,雖說那寶器掌握尊駕之生死,可若要抹去尊駕性命,卻也要將那些歸來的元夏修道人一併抹去,元夏是不會做這種事的。所以尊駕可以放心。

  我之所以提醒尊駕,乃是因為你能存活是因為此器之運轉,故而無可進也無可退。」

  南丹道沉默片刻,對著張御鄭重一禮,道:「張廷執既如此說,想必有解決之道,貧道望廷執能於授下。」

  張御道:「解決之道唯有一條。」他看向遠空,「傾覆元夏,還天變機!」

  元夏,元上殿。

  萬道人忽然一抬頭,發現自己好端端坐在蒲團之上,沉默片刻,記憶中還停留在劍光斬落下來的那一刻,此刻能身在這裡,應該是動了天地真環的緣故。

  身為兩殿主持之人,他沒有見過此寶,但是不難猜出自己轉回的真正原因。這時殿中傳來腳步聲,蘭司議來到他面前,對著他一禮,道:「萬司議。」

  萬道人站起身,回有一禮,道:「近來上殿誰在管束?」

  蘭司議道:「過司議暫代權柄,蘭某從旁輔助。」又道:「過司議有請。」

  萬道人道一聲好,他往前而去,走過一道陣門,行步到了一處殿台所在,明亮光幕自半空垂落而下,映照著一座座青玉蓮花座,此刻只有過司議一人坐在上端,顯得空廖寂靜,其人道:「你終是歸來了。」

  萬道人上來執禮道:「勞過司議掛心了。」

  過司議緩緩道:「你此刻有何感受?」

  萬道人下意識回道:「那一劍……」隨即他反應過來,過司議問的不是這件事,只是張御那一劍給他的印象太深,對他來說彷若就是上一刻的事情,並且他還是事實上並斬殺了,所以沒有辦法立刻放下。

  過司議知他為何如此,便又道:「你此回雖得歸來,但卻是靠了天地真環轉運了回來,但這只是一時之法,不可重演。因此寶器只是將你等印痕重照了出來,你等雖仍是自身,但卻是過往的自己,無法進道,亦無法再有功行上的絲毫長進。」

  萬道人聽明白了,如今之他,只是烙印演化出來的,不但沒法修持,且若再被斬殺,那便是連烙印一樣消失了,那麼就再也不可能歸來了。

  他又是一禮,道:「多謝過司議告知。」

  過司議道:「這些我哪怕不說,過些時日你一樣能夠知曉。」

  萬道人道:「過司議說這些,想必還有轉機。」

  過司議緩聲道:「的確是有,若要解決此事,那麼唯有摘取終道了,唯有取得終道,那麼才可解脫身上之束縛,還你之正我。」

  萬道人執有一禮。

  過司議聲音從上面傳下,「你既歸來,當好生主持上殿。」

  萬道人道一聲是,再是一禮,便是從這裡退了出來,回到了自己的駐地之中後,他沉思了許久,最後喚了一聲,卻是沒有找蘭司議,而是尋了一名親近弟子過來,關照道:「去把仇司議請來。」

  那弟子應命兒去。

  不多時,仇司議來到了殿中,見到了他後,不禁面露喜色,執禮道:「萬司議歸來,卻要恭喜了。」

  萬司議在座上還了一禮,沉聲道:「請仇司議到此,卻是要請教一事。」


bpd 發表於 2022-5-12 23:52
紫樞 第五百三十一章 天數在用變

  萬道人對仇司議道:「我雖歸來,可是無法長存,亦無法上進,方才殿內有人指點,只說終道可予我前路,仇司議可能為我一算麼?」

  仇司議神情嚴肅了些,道:「待仇某算來。」

  他凝神靜氣,溝通天機。

  過了許久之後,他道:「天地真環轉動用之後,天數變化增多,籌謀推算之力亦是大為提升,能見許多以往不能見之物,如今為萬司議推算下來,那取終道一說或是一法,仇某無法看不到盡端,亦無法下斷言……」

  萬道人知道,無法下斷言,就是任何變機都有可能,但他內心深處根本不信什麼終道一類的話,越是到高層,越是清楚終道沒可能分給他們的。

  就算給他們,他們也拿不了,因為這就是大能所需的東西,與他們是絲毫沒有關係的。

  他路已經被阻斷。

  這一戰就算元夏贏,他也沒可能長存下去,故他必須找到辦法。

  他問道:「還有其他辦法麼?」

  仇司議道:「辦法倒是有的,但是卻有幾分忌諱……」

  萬司議不置可否,道:「繼續說。」

  仇司議也未遲疑,道:「若按我元夏如今之天序,此番指點之言其實並不算錯,確實這是唯一之出路,我等信也好,不信也罷,只能如此做而已。可是若不拘於於此,那就另有一番格局了。」

  他神情認真了些許,道:「萬司議是知曉的,天機變數越大,越不可能發生之事,才越會化為可能,而天序若在,則變數永無可能生增。」

  萬道人在座上默然不言,過了一會兒,才道:「知道了。」他又道:「今日之言,不得向外洩露半分。」

  仇司議肅容道:「仇某乃是擅長推算之人,此與自身道法息息相關,洩露事機,定被道法反奪,萬司議該是知道的。」

  萬道人道:「仇司議,若無什麼事,還請回吧。」

  仇司議應下,他站起一禮,從殿中退了出來,只是他並沒有回自己的居處,而是立刻尋到了穆司議這邊,傳意言道:「道友可知,我方才去了何處?」

  雖然他應下不說,可是面對穆司議時,有些話他根本就用不明著說出來,只需起個頭,對方就能知道他去做了哪裡,又見了何人。

  穆司議看了看他,卻是緩緩道:「仇司議貿然道出天機,並不妥當。」

  仇司議呵呵笑了一聲,道:「那只是我道出他的心思罷了,若他無此心思,便我說得再說多,再是有理,又有何用呢?」

  他繼道:「果如我輩所料,雖然天地真環運轉解一時之急難,可是對抗天道運轉本來有條理可依,可現在已然有些脫離制束,再這麼下去,當是無法再穩穩壓制天道,為我等必要在此尋得一線生機,方能脫此劫數。」

  穆司議沒有說話。

  仇司議卻是繼續道:「我近日推算天數,從裡面裡出了一絲頭緒……」

  穆司議搖頭,道:「我等皆在上境大能的棋盤之中,談此為時過早,除非……」

  仇司議馬上接下去道:「除非有人出來主動攪亂這盤棋局!」他看著穆司議,道:「天機變數加大,那麼天序就會生亂,生亂便就有人可能去到上境!」

  他手指朝下劃了一圈,語聲振奮道:「自我元夏立起,諸般大能佔據上層,從無變化,若是有人再去得上境,那麼一定就會攪亂這盤棋局!所以我等現在需要等一個破局之人,這方是關鍵!」

  他願意在萬司議面前說出一些玄機,也是因為他想著若有人能破局,那麼定然是在這些求全上真裡面。

  而這些人因為受鎮道寶器的所限,則必然是要出選擇的,要麼就是一心嚮往終道,要麼就是另覓他途。

  在他看來,重活回來,有多少人是能甘願忍受束縛,等待終道的呢?這就是變機所在了!

  實際上這些人能回來,那本身就是變數增加的緣故了。

  現在他們什麼也不必做,也不用去確切盯著哪一個人,無論誰上誰下,只要設法讓大勢往一個地方去,那麼最終是有一定去到他們所想看到的結果的。

  穆司議看著仇司議心緒振奮,能理解這位的想法,可是他卻覺得,打破這棋局之人只可能在天夏,在元夏無論怎麼推動,都是沒有用處的,他們能做到,實際上非常有限,你以為你推動了什麼,不定早在上層料中了。

  而同樣,這局棋因為是天夏與元夏大能所下,所以是否能有這等破局之人出現,不僅要看他們這裡,還要看天夏那邊大能的意思。

  此刻兩殿之外,某處墩台之上,黃司議正與重岸對弈,只是後者感覺到其人棋路,心情好像有些不太好的樣子,聯想到近來之事,他也能理解。

  本來這位都是準備順勢進位,甚至允諾設法給他找個廷執之位了,奈何天地真環撥轉天勢,諸廷執陸續歸來,比如那萬司議,這一歸來,卻是重新佔據了權柄,自然杜絕下面之人上升之路。

  重岸故意道:「黃司議,聽聞不少司議歸來,有些都是戰敗之人,兩殿讓他們重新佔據權位了麼?」

  黃司議嘿了聲,道:「這一個個可都是求全之人,攻伐天夏缺少人手,卻是正要用他們的時候。」

  重岸試著打聽了一下歸來之人,這也不是什麼秘密。黃司議也是隨口說了。重岸暗暗記下,又問道:「這些司議回來,就能鬥過天夏了麼?」

  黃司議嗤了一聲,道:「哪有如此簡單?鎮道之寶能渡送入天夏的只那麼幾件,還未必能在天夏佔據上風,只能讓天夏來攻我了,那還有點機會。

  可就算如此,那張道人才是最難對付之人,兩殿歸來大多數人都曾被此人誅於劍下,便是全數歸來,卻不見得能敵過其人。」

  重岸故作憂慮道:「莫非兩殿就沒有辦法了麼?」

  黃司議落子之手微微一頓,狐疑道:「你怎麼問這些,我記得你以往不怎麼關心這些事的啊?」

  重岸鎮定如常道:「黃司議那日曾言扶托在下一把,若是真能稱為司議,有些事卻也不得不多問些……」

  黃司議這下倒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是他許諾,心中這更是不快了,他放下棋子,哼了一聲,道:「對付其人,也是有辦法的。」

  重岸心中一緊,道:「哦?什麼辦法?」

  黃司議不好說具體他也不知曉,只是大約知悉一個大概,便含煳道:「此事麼,元夏與天夏上境大能其實乃是一人,你可知曉麼?」說著,他不耐煩的一擺手,催促道:「說這些做什麼,輪到你下了。」

  重岸應了一聲,在落子同時,也是在想,是否要把這消息傳了回去。

  天夏域內,南丹道人聽了張御之言,喃喃道:「覆滅元夏麼……」

  張御道:「元夏若覆我天夏,能得終道,但是我天夏覆滅元夏,亦能再展無盡變數,南丹道友,你又待如何選擇?」

  方才與鬥戰,他看得很清楚了,這位身上都有一股虛浮不定之感,這並非說南丹道人是虛無的,而是他們不存在過去之路,亦是沒有未來之道。他們的命機是暫時是從天地真環之中借來的,不破元夏,絕無可能擺脫。

  戴廷執這時在旁邊言道:「南丹上尊,如今天夏正在戰時,尊駕之行止,照理可以直接拿下,只是念及尊駕以往並非天夏附從,如今方才歸附無有幾日,故是張廷執與我才是寬容一些。如何擇選,你待慎重考慮。」

  南丹道人想了想,實際上,若他不再追尋什麼,或也能長存下去,可修道人修道,就是為了自在超脫,現在卻從根源上掐斷了此事,他又怎麼能夠安忍下去呢?若是那樣,修道也變得毫無意義了。

  唯有超脫才能逍遙,被人所制,那不過是鏡花水月,自欺欺人。

  他想過之後,打一個稽首,鄭重道:「貧道願意歸附天夏,並遵守天夏如今之規序,願與諸位一同傾覆元夏。」

  戴廷執道:「既如此,方才南丹上尊所為,有違規序,我等需加以懲處,南丹上尊可有異議?」

  南丹道人垂首一禮,道:「南丹願領責罰。」

  張御微微點頭,能這樣解決事機那是最好,天夏求全之人本就不多,難得歸來一個,鎮壓起來反還多耗用一分清穹之氣。

  處理好此事,他正待歸返,這個時候,忽然察覺到了什麼,意念一動,一道金光落了下來,晃動片刻後,就出現在了虛空之中。

  凝視著前方,見那裡一團惡氣纏繞,像是某種法器,且極像是寰陽派的路數,他伸手一抹,將之攪亂了去。

  當初寰陽派在虛空之中留下了不少後手,多數被上宸天尋去,後來寰陽派覆滅,也跟著一併消失了。但是現在看,可能受了寶器氣機牽扯,再次映現出來了。

  他此前能感覺到,天地真環應該將天勢撥轉至元夏未見天夏之前,天夏出現各種變數,照理也該是如此,但實際上沒可能那麼準確,這裡面可能有數百年的偏差,數百年的時間對於修道人來說並不長遠。

  可是這數百年間,在天夏卻是發生了許多事,從興盛到崛起,差不多就在這段時間之內,所以接下來天夏需要應付的事可能極多。

  不過如今的天夏都可應付,他自身所要爭取的,便是盡力尋逐上境。


bpd 發表於 2022-5-13 23:53
紫樞 第五百三十二章 求玄為明上

  元上殿,下殿之內,越司議喚來了全司議、向司議二人,此商議今後應對天夏之事。

  而所以來下殿,是因為在兩殿立成之後,越司議就曾負責執掌下殿的權柄,儘管時間不長,但天夏有著下殿的烙印,下殿之人也是天然與他靠近。

  越司議道:「天地真環撥轉天勢,如今情勢已明,至多持續半載有餘,會在這一年輪轉之期後不久後終了,那時候天夏必來犯我。」

  雖是利用天地真環之運轉迫退了天夏,可作用也僅止於此,並不能指望如此就覆滅天夏了,

  而天夏那裡,也只是迫於天地真環之危暫時退卻,若是確定此寶推動結束,那麼有可能會再度來犯。他們必須要拿出一個有用的策略。

  全司議道:「我等鎮道之寶想要在天夏主場壓過天夏,如今已是有些困難,所以不能指望能主動攻入天夏,此番只能加以守禦。唯有天夏來攻我才有機會。」

  向司議則是道:「兩位司議,向某以為,便是天夏來攻我,勝算也是不高,至多維持不勝不敗,天夏有那位張道人,再有其他人輔助,若是守陣而立,再是意圖拖延到一年輪轉之期的話,那依舊會重現先前窘境。所以對抗天夏的關鍵,就是在於如何壓制此人。」

  越司議、全司議聽到他提起張御,也都是沉吟不語。

  老實說,那些被張御殺死的上真之中,有不少道法非常了得,如今這些人已是在陸續歸來,要是這些人精誠合作,確有一定機會。

  然而他們也是見識了張御使用道音之能,身上有寶衣護持,幾乎不存在任何破綻,所以需要周密籌劃一番才好下手。

  向司議此刻適時提出了自己的想法,道:「兩位司議,向某的意思,還是堅持上回之議,我們未必要在正面之上擊敗其人,似此人這般修為,若是有機會,定然是需要往上走的。

  我們不需要去做什麼,只要設法拖延下去,拖到他去往上境,則局勢自解,天夏短時內不可能再找出一個與之相似的能手出來了。那時候就是我元夏反擊之時了。」

  他這想法在上回兩殿議事上就提出來了,但是不少人認為太過消極,完全是寄期望於敵人自墮,要是張御不求上境,就這麼與他們對峙下去又如何?這個境界可謂壽數無盡,莫非就一直這麼對峙下去呢?

  向司議卻對此不以為然,他認為張御每一次與同輩鬥戰都是印證道法,而且天夏不似元夏,是有上進之路的,試問哪一人修道人到有機會去到上境時候卻是滯留不走?難道不怕錯過機緣嗎?

  並且這裡還有一個好處。因為求取上境不是那麼好行的,萬一不成,那就回不來了,他們就平白去一大敵了。

  全司議此時言道:「向司議之言其實有些道理,此人若是無法攀渡上層,那是好事。可若去到上層,自有上面大能對付。」他語聲放緩道:「到時那麼必增上面變數。」

  越司議點頭道:「不錯,若他能成功,這何嘗不是天機之變數呢?攪亂天序,或許就落在此人之上,可是其短時卻未必會走。」

  這樣看來,張御只要攀渡上境,不管是否成功,對他們都是有好處的。但是這並不能解決眼下的問題。可以預料,下一年此人必來相攻。

  向司議道:「長久為等,近期為守,我們從此刻設法在兩界通道設下種種關隘,正如天夏以往所做之事一般,拖過一年輪轉之期,當是可以的。」

  全司議默然片刻,才道:「只如此做,必遭詬病。」

  這個方法不是不好,可有時候對抗不只是考慮輸贏,這等事一做,就是承認元夏與天夏的對抗處於下風了,無論提出此議,還是正式施行,一定是會遭到來自內部的巨大壓力的。

  越司議想了想,果斷道:「此法能用便好,便由我來說服諸位大司議,再與上三世諸位上真一晤,拿定此事!」

  天夏,虛空世域。

  張御在處置了虛空之中的一些污穢之後,又是來到了此間,並尋到了南丹道人,卻是想與之論道一番。

  這是一個曾經攀渡上境的之人,哪怕不曾成功,可當年登攀之時經驗卻是十分寶貴,若是探討一二,或對他尋訪上境有所幫助。

  並且他有一個很感興趣的問題,攀渡上境必須要依附上層之物,他可以借助大道之印,這位當初又是利用的什麼呢?

  南丹道人也是願意與他論道的,他幾乎是一照面就敗在了張御手中,當時他以為只是道法上的差距。可事後再想,卻覺得真正的原因不止是這個。

  張御對於道法的判斷,時機的把握,都是極為準確的,這分明是有著豐富的論法經驗,他自成就之後,可從來沒有和同道真正鬥戰過,這方面無疑是異常缺失的,也是期望能通過相互印證稍作填補。

  對於張御之問,南丹道人想了想,拿出了一枚玉簡,道:「貧道當初依靠的便是此物了,廷執不妨一觀。」

  張御拿了過來,意念入內一轉,發現這是一冊名喚「玄沖造化經」的殘經,但是從上面玄妙內容上看,或許與上境有所牽扯。

  南丹道人道:「這是一本道經殘篇,疑似是上境大能所遺,其實過往之物類之物著實不少,只是後來愈發稀少,到了神夏之時,更是稀缺之物,只是借助此物卻可能登去上層,所以為了爭奪一枚類似殘簡,宗門之間往往互相攻伐。」

  他唏噓道:「我明石道派雖非大派,可是門中道法也有獨到之處,早年就是靠這一枚殘簡,並從中領悟出不少道法,才得以躋身上宗,只是後來上宸天曾遣人試探,為宗門計,為我道途計,我不得不攀渡上境,以求自保。」

  張御看了看南丹道人,此舉無疑倉促的,也是被逼著走上那一步的,不過倒是能理解這位的選擇。

  一個小道派,若是擁有這類東西存在,背後還沒有上境大能為依仗的話,那定然會遭到大派的覬覦的。那還不如早早試著破關。如果能成,那不但是自己,整個明石道派都可因此受益,要是不成,此物也是就此消失,也免除一場危難。

  而這東西南丹道人現在之所以敢大方拿出來,那是因為攀渡一次之後,此物已與他有了種奇妙聯繫,別人已然無法借用了。

  張御在駐地之中與他交流了數天,彼此收穫都是不小。因他已是得到了自己所想獲知的,便就告辭離去。

  回到清玄道宮之中後,他一邊修持道法,一邊留意天夏內外層界因為天地真環引發的變動。

  他早先感應,這一回天地真環的運轉當是會一年輪轉之後結束,雖然沒法十分準確,但有一個辦法很容易判斷,就是看天夏這裡什麼時候變動緩頓下來。

  一旦他們這裡不再有各種變機,那就意味著這一次天地真環運轉結束了。天夏又一次可以發動進攻。

  這件事也是必須要做的,因為你不逼迫上去,元夏也會想辦法來針對你,與其等著元夏尋思出辦法,那還不如我主動一些。

  縱使這回可能遇上元夏那些歸來的上真,可他無所畏懼。因為凡是被他打殺的那些人,他都在在訓天道章之中用之演練過多次了,他如今已是能熟練應付過這些人的圍攻。

  雖然映照之身與正身相比差了不少,可事實上這些人在現世之中也沒可能有映之身那麼好的配合。

  但有一點要注意。

  兩方鬥戰到了如今,都會利用他人的道法,也會利用鎮道之寶的氣機,所以真正鬥戰起來情況可能更為複雜。

  距離一年輪轉之期也就幾月之間,到時候天夏就會再度展開攻勢了。

  他考慮了下,這段時間過於短暫,根本不足以做好攀渡上境的準備,但是繼續積蓄功行修為卻是沒錯的,等到時機一到,就可以設法突破。

  左右去往元夏的只是一具假身,正身一直在天夏,只要沒有來自更上層的妨礙,那麼就沒有問題了。

  可是……假若有呢?

  他心底有一個想法,現在距離上層越來越近了,他能感覺到自己機緣將至,那麼那些上層大能是否也會感覺到?

  這因為元夏、天夏的大能俱是一人,這裡會不會有什麼妨礙。

  他轉念到這裡後,覺得自己是不是要尋莊執攝談上一談,或許能從這位那裡獲悉一些情況,至不濟,也能討教得來一些破境經驗。

  儘管每個人的道法都是不盡相同,沒法給予任何道法上的建言,可是作為先行之人,想必總能給他一些建言的。

  思索下來後,他沒有遲疑,當下離了清玄道宮,往雲海深處而來,待至某處,他祭出了一張法符,前方綻開光亮,他走入進去,來到了一方巨大玉壁之前,站定之後,他執有一禮,道:「御請見莊執攝。」

  過了一會兒,隨著仙靈之聲響起,玉璧之上泛起一陣陣光紋,一個如用筆墨勾勒的龐大道人身影出現在上方,問道:「張廷執可是有事相尋?」


bpd 發表於 2022-5-14 23:39
紫樞 第五百三十三章 覓道化負托

  張御對著上方一禮,道:「御有意追尋上境,只是有一些疑惑在心,故欲向莊執攝請教。」

  對於欲求上境這個意圖他自是絲毫不會隱瞞的,到他這個境界之人,就沒有不期望能入上境的。

  歷來求全之人若是不邁出那一步,便自無礙,可凡有所阻礙劫數,也都是在正式攀渡之後了。所以縱有阻礙,也不是在現在。

  莊執攝語聲溫和道:「我一直在等張廷執到提此疑問。天夏之中,如今若論有能為渡升上境之人,也就是陳首執、張廷執還有正清廷執三位了。而張廷執不但修為功行深厚,更有近道之象。不過純靠此或仍有不足。」

  張御心中一動,道:「還請執攝指點。」

  莊執攝道:「攀求上境,各人道途不同,道法亦是不同,登攀之法也各是有異,前人之法不可為後人用,故此處我無從助你,然我卻能言一處,若要往上境走,除卻完己功行之外,更有許多阻路之變機需要削除,此中一樁,則在於承負。

  承負與生俱來,存則即有,動則即生,不破道則無以除盡,可若是不設法削減,天道會借此生出諸般糾葛,成為負累,令你無從自在攀渡。」

  張御思索了一下,莊執攝雖然就僅僅兩句話,可卻是點明了其中的不少玄機。

  承負自人誕入世間便即存在。可尋常人用不著講究此事,畢竟常人也就一兩百載的壽數,也無能力去對抗天數。

  而修道人就需講究此事了,世間萬物皆有牽扯,一旦踏上修道之路,諸般承負交纏,你所做的一切,還有推動你上來的一切,都在承負之中。

  故於修道人而言,越是修行,承負越重。越是摻雜事機,則承負越多,自此越積越厚,牽扯無窮,到時候天數劫難自便順此尋來,道行若淺,那便無從躲避,自此墮入劫中。所以要設法削去,以減負累。

  修道人修行之中,都很注意避免此事,而通常就是破境衝關,就能除卻過往負累,而到了上境難關,聽莊執攝之言,乃在於除負累了。

  他道:「敢問執攝,境關不破,承負又當如何去?」

  莊執攝道:「承負承負,既為承又有負,承負既在於立,又在於削。此間有數種方法,過往寰陽派所持乃是一種,其之路數以削滅諸有為主,吞化萬世萬物,便是能夠去除卻諸般承負了。

  只是如此做,便需上下如一,貫徹始終,排斥一應他道,故而在完道之前,會使天數劫難不絕壓來,若是承托不住,則應劫而滅,寰陽派最後也是應了此劫。

  還有一道,乃在於約束,約束己身,不染塵埃,不入人世,那麼可避開諸般之劫。

  只是天機變化無常,拘束得了自身,卻拘束不了他人,最後不是難以窺道,內劫自絕,便是被外劫所殺。」

  張御思忖了一下,按照這般說法,削承負其實不是破境之後為之,而是修道人時時刻刻都在做,許多人自踏上修道之路就是如此。

  那些有上等道法傳繼的宗派,自入道之後便即被動或主動的維護自身,不令承負過多,儘管世上絕大多數的修道人都沒有辦法去到高處,可是先做好這些也是不錯的。

  而但凡是上境大能傳下的真法,莫不是如此,可謂先天印合在道法之中,修士不自覺便在做此事了。

  所以修道人越到上層,道理浸淫越深,便越是注重這些。所以可以看到,以往那些修煉真法的修士,大多數走得乃是避世,也是約束自身之道。但正如莊執攝所言,此法能治己身,無法治得他人。看似避世,但外劫一來,卻是避無可避。

  這裡他想到了焦堯,這條老龍可謂滑熘,可是依舊被外劫推動,不得不投入進來,現在不自覺被推至上道,乃是因為他過了劫,可若是不過,那便有可能就此應劫。

  莊執攝此刻繼續言道:「還有一種,乃是在於還報,承負雖積,但卻可化。若是還報多於過往之厚積,那相應就等於削去了承負。」

  張御聽得很明白,這簡單點說,承恩還恩,承負還負。也就修道人自身修道有成之後,再是還濟萬世萬物。

  這算是入世之法,也就是天夏如今所執行之道。

  他猜想,莊執攝或許就是以此化解承負的,此為從天夏立成,對抗諸派,再是攝率領天夏眾修至此世,最終併合諸道,合同為一,萬世之功澤於後世,諸般還報之下,承負自削,由此立成道業。

  他此刻也是想到,莊執攝得以成就上境,或許也是與行此道此有些關聯。那麼自己之承負,又當是如何呢?

  他身為玄法開道之祖,最重要的道業無疑就是在於玄法,不過若是他不走通玄法大道,那麼永無法用以還報,這兩者之間便就有所矛盾了,但好在這裡並不是沒有其他的選擇。

  莊執攝見思索,又言道:「求索道業,每一人皆是不同。前人之路,也非是後人必行,但此中之理,卻不得不明。」

  張御點了點頭,他也是如此想的,前人所走之路,後人未必能走通。譬若早前那些大能,就所成就之舊路,就不是後來人能夠效彷的。道理上若是一人道行足夠,自覺承負牽絆不住自己,那麼大也可以不用理會。

  莊執攝道:「能說之言,已是告知張廷執。只是這裡還有一句話,張廷執資才天縱,更開一道之先,然則這裡還有一句話卻需記住,承負可削,上力難解,切切牢記在心。」又言:「今朝便言盡於此,望來日能與張廷執對面論道。」

  說完這句話後,他的身影便緩緩從玉璧之上消退下去。

  張御見此,也是執禮相送,口中道:「多謝莊執攝指點。」待得莊執攝身影完全消失,他站直身軀,心下尋思道:「上力難解麼……」

  這可能是在提醒,自己尋覓上境,或許有來自上層力量干擾,也或許是莊執攝自身也遇到過相類似的問題。原因現在不必去找,可能是上境大能,也可能是來自於別處,現在他暫時無法明瞭。

  但天夏這裡的好處就是變數無盡,所以任何事都有可能,在莊執攝之前,也幾乎沒有人可以登上此境,自己也絕然不會因為知悉這等阻礙而停下的。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便轉身邁入光中,從此間退了出來,並回到了清玄道宮之中,他一人來至廣台之上,思索著下來之路。

  目前看來,不去求那成就玄法大道以作還報,那麼解化承負之法當就是落在元夏那裡了。

  元夏最終是吞化天夏,消殺諸般變化,以己道代天道。而若能阻止此事,所付還報無疑是可以用以削去過往承負的。尤其是元夏對抗天道,更亦為天道所鍾,從而得取一定助力。

  根據他根據,此並不見得滅去元夏,而是做出遠超於自身地位功績,使得大勢偏向天夏便當是足夠了。如此就要盡可能重創元夏,削平兩方之間的強弱。

  這樣的話,自己不放先行嘗試一下,畢竟如今修行和反擊元夏之事並不衝突,他做好自己能做得便是。

  實際上現在兩邊局勢已經處在了一個關鍵的轉折點上。儘管元夏那邊仍是遠強於天夏,可天夏這裡反而佔據了主動。

  等到天地真環運轉過去,玄廷就會再攻一次元夏,此回他當是更為主動一些。就是如今對於天夏來說最大的困阻,就是元夏那「半覺仙」了,此障堅牢無比,難以攻破,前方就是如此,才拿其沒有任何辦法。

  要說破解之法,也不是沒有,當下就有一個,那便是「元都玄圖」。這件寶器有其特殊性,不受兩界通道所制,可以直接遁至兩分天幕之後的,由此破去此寶佈置。

  可此寶當要用在更為關鍵的時刻,遠還不到現在就拿出來的時候,荀師和背後那位大能,也未到足以暴露之時。

  這裡還需要另尋辦法才是。

  元夏,斗歲世道之中,一名道人坐於懸空法台之上,台階之下的陣位,依然是空空如也。

  雖然天勢撥轉,似如高道人、辛道人等人並沒有能夠回來,這是因為他們早已化成了他道法一部分,並且從上層寶器之中也抹去了諸般痕跡,沒有可能再回來了。

  這時一枚符書飛來,他拿在了手中,打開一看,忖道:「兩殿和上三世欲行守禦之策,以待變數麼?」

  他想了想,暗道:「這樣也好,若是下回天夏來攻,那張道人身為天夏能手,必然會至,那時候我當與之一會,唯有與此人論過,才能完我之道業。」

  高道人、辛道人皆是亡敗於張御劍下,如果不能殺死張御,消此承負,那麼他功行就不能得全,無有可能尋渡上境,故他必須尋張御一戰,以此補完功果。

  這時他拿過一把拂塵,對著下方一掃,便見身前棋盤之上諸子皆亂,難以辨認,見狀他卻微微一笑,天序有缺,天機紛亂,難算始終,這才他等候已久的機會,此番若得功成,上境道位或可佔得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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