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8848
bpd 發表於 2022-5-28 00:41
紫樞 第五百五十四章 持功道從己

  斗歲世道之中,那名中年道人盤坐在法塔之上,忽然間,他神情一動,呵呵一笑,也是閉上了雙目。

  再睜眼時,他已是站在了一片雲霧之中,執起麈尾,輕輕一揮將之撥開,隨後便見一名年輕道人足踏法駕而來,他笑了一聲,主動執有一禮,道:「張道友,貧道闡名,在此等你許久了。」

  張御看他一眼,也是還有一禮。

  闡明道人一禮之後,他向後退了一步,側身作勢一請,道:「張道友,請。」隨他這個舉動,背後出現了一個高大法塔。

  張御抬頭一望,輕輕一振衣袖,便是與之一同走了上去,就見這法壇大體上分為三層階台,上面有著諸多空位,越到上面空位越少。

  這裡是神虛之所在,除了御主和他這等自外尋來的,不會再有任何人出現在這裡,沒有人坐在這上面本該是常理,可是他卻覺得,這上面應該是有人的。

  中年道人微微一笑,神虛之地,道理上任何變化都可以出現,但若非是以自身道法根基為憑的,那麼就是空中樓閣,沙堆之塔,一推就倒。

  而他此刻所展示的,正是自身道法之妙。

  他之前設法從駱道人那裡得了神氣映照,有避去張御斬殺之能,期間又幾次三番觀察張御之手段,這裡算是佔了一步先手。可因為他道法的關係,若是憑此勝了張御,那會導致最後的收穫不甚完滿。

  為了解決此事,他自也需展現自身之道法。

  但是他卻不會主動去說,只是將之擺在了張御的面前,張御若是能夠看明白,那自能明白,若是不明白,那是自家之故,與他無關,也就礙不到他之道法了。

  兩人須臾到了台頂之上,這裡本來只容一人之座,可是闡名道人再一揮麈尾,便是有兩個蒲團出現在此,又道了一聲請,便在此上坐了下來。

  闡明道人坐定之後,他笑了一笑,道:「我元夏與天夏一戰,如今是元夏大大吃虧,天機變亂,天序亦是露出缺裂,張道友乃是天夏廷執,想來以為這一戰是天夏必勝了?」

  張御淡聲道:「我如何以為不重要,但我會朝此去做。」

  闡明道人又是一笑,道:「想必張廷執認為,貧道自是站在元夏這一邊了?」他起手擺了一擺,語聲平緩道:「其實誰勝誰負,在我眼中並不重要,因為無論天夏之道,還是元夏之道,這都並非是我之道。」

  張御微微抬頭,看向他道:「只問己道,不問元夏之道,那麼過往之承負又該如何削殺呢?」

  修士若有志於上境,承負一關總是要過的。若是那些外世修道人,當初出於各種緣由投靠元夏,其中有一些人乃是出於被迫,一旦看到希望,自是可以毫無顧忌的反亂。可那些出身元夏的修道人想要完全擺脫這些,可沒這麼容易。

  當然要是面前這位心中完全不在意,甚至法力足夠,那自也無礙,因為承負既看天機,也看己身內心,這分屬於內外兩個方面。

  尤其是內者,一般凡能辨明師傳承繼,正統修道而成之人,都沒這麼夠容易甩脫承負,因為這些就是在你修道途中逐漸積累而成,不可能一朝盡去。除非你再非原先之人,那便無需守原先之承負,可這樣無可能秉持過去之道了。

  闡名道人聽到他這麼問,撫鬚言道:「我若求上境,若是偌大承負未去,牽扯之下,便會引動天機牽絆,可這也不是無法迴避。」

  他一指外間,霎時在雲霧之中照顯出三十三世道,還有諸般虛空經緯,口中道:「元夏天序之下,天機何能礙我?承負自也無從侵身。

  只是此舉太過,天序也遮擋了諸般變化,以至於我等受此封堵之時,也被圍困在了此間,像是那宮闕封堵了出路,人若在內,自然只能慢慢腐朽。

  可是眼下卻是正好,天夏打開兩界通道,撼動了元夏天序,卻又使得大半天機仍被天序擋住,等於是在那宮闕之上開了一個門戶,這般我等既能得有天序之遮護,同時又不必顧忌太多,這等機緣,又豈能錯過了?」

  張御這時道:「此戰之中,我亦是見到,貴方持此般之念,似並非尊駕一人,看來貴方也不是人人都是期盼終道。」

  闡名道人哂了一聲,道:「終道乃是諸位大能之道,又怎能容得下我輩?倒是我輩若真有機會去到上境,諸位大能恐怕倒是不介意分我一些。」

  這話說得很直白,但也有道理,元夏之道本來就是自上而下,那麼自不會照拂下方,而你若是身在上方,無論你是什麼道,只要身在其中,哪怕不出力,都有可能分享。

  張御心中思忖,元夏應該有一部分人就是秉持這般想法,今日之戰之所以如此局面,應該就是有不少元夏的上層也是不滿此狀。

  或許有人會如何想,這般做上境大能會如何想?

  但實際上,隨著功行精進,以及眼光的開闊,他對此也能有所理解。

  底下不管如何變化,又生出什麼想法,那都是道法自行演化的一部分,哪怕元夏真的敗給了天夏,那也只是道法驗證上的失敗。

  正如元夏以往剿滅的那些世道,有些世道背後也不乏上境大能,可卻從來沒有現身過,也沒有出手幫襯過下層,正是因為這個道理。

  故他也在想,假設天夏到了岌岌可危的哪一步,或許除了莊執攝之外,幾位執攝也未必會出面,但只莊執攝一個人,也改變不了什麼。

  那麼什麼才會真正觸及這些上層呢?

  他認為底下修道人試圖走到上層,或者有真正去到上層的能力時,或許這些大能就有可能伸手干涉了。至少元夏這邊是如此的。

  他看了看闡名道人,這位沒有說自己如何避過這一點,但想來是有自己的辦法的。

  闡名道人這時覺得話到這裡,該說的已然都是說了,自己之道能夠有多少為張御所知,這卻不在他關心範疇之內了。下來當是真正在道法之上決一勝負了。

  故他言道:「張道友,我等此番神虛之中見面,雖亦能在論道,可你我一在元夏、一在天夏,怕是如此分不出高下。

  我知道友你有經由氣機斬殺正身之能,可貧道自詡也有一些手段,雖難抵擋道友劍鋒,可要迴避也是不難,況且以你我之能,若不動用正身,也未必能將道法發揮到極致,故貧道有一個建言。」

  張御道:「尊駕不妨直言。」

  闡名道人笑了笑,道:「我與道友不妨在此立一個誓言,此番不動用任何寶器,你我就在此神虛之中各展正身之手段,此間神映之戰,便是終了。」

  張御一思,闡名的意思,就是以神虛之戰以定勝負,如此不至於因為陰陽互濟,虛實相生而沒完沒了。

  而以他們的境界道行,在神虛之中鬥戰,完全可以與正身一般無二,能將自身之能全數映照了出來。

  只是對面一位,明顯是擅長神虛鬥戰之人,這麼做無疑對其是有利的。可實際上,真正的公允是不存在的,他若此回拒絕,那麼削殺承負就要從別處下手,那可能要用上十餘載,也可能是數十上百載,或許還會更久。

  而他憑著大道之印,感覺自身攀渡機緣就在近處,若是錯過,那極可能增加諸多變數。而如眼下這般也好,於是他道:「可。」

  闡名道人見他同意,當下便先是立了一個誓言,張御同樣也是在此立誓,這非是尋常之誓,而是以自身根本之道立誓,更無有任何遮蔽,若有違背,則己力反吞,道消神滅。

  張御這時緩緩自座上站了起來,他看著闡名道人,語聲平靜道:「元夏之道,非是諸位之道,然天夏之道,便是我之道,此便是我與尊駕之區別,亦是天夏與元夏之區別。」

  他一揮衣袖,鏘的一聲,劍器已是脫鞘而出,落入手中,道:「闡明上真,御在此領教高明。」

  闡名道人亦是站了起來,執住那柄麈尾,正容道:「貧道闡名,今與張道友在此一論道法。」

  此語言畢,腳下隆隆之聲,卻是那法壇之上雲霧分開,承托著二人向著兩側移去,到了一定距離之後方才頓下。

  而與此同時,兩人身上有光氣騰升,張御身上飄繞著一道浩蕩清氣,衝霄盈空,而闡名道人身上則是圍繞著一股虛紫之氣,映得雲霧一片紫光。

  張御與之對峙片刻之後,心意一轉,身後清光轟然壓了上去,闡名道人卻是半步不退,身上那虛紫之氣往前迎上,在中途接觸到一起,彼此分消瓦解,一時竟是相持不下。

  張御神情不變,人依舊站在那裡,可一道劍光已是對著前方斬了過去,這雖只是試探,可此中自然而然用上了斬諸絕之法。

  闡名道人見狀,笑了一笑,道了一聲:「慢來。」他伸手一拿,拿出一面寶光湛湛的小旗,只是輕描淡寫一揮,竟就將這一道斬殺給從容遮擋了下來。


bpd 發表於 2022-5-28 22:55
紫樞 第五百五十五章 闡名附神真

  闡名道人手中這小旗雖非寶器,可卻是與他自身心神相牽的本元之寶,就如張御手中的兩柄劍器一般,算得上是他自身的一部分。

  此寶乃是守禦之寶,卻能替他擋一應殺劫,只要是斷殺他之手段,俱都能夠擋下。

  不過此器也有缺漏之處,一戰之中,只能用得有限數次,或是一二次、或者三五之回,也可能一次便需收手,若是超出所限,縱然短時間內還能反覆抵擋,可多次之後,此寶便會壞去,永無法再是運使。

  可他現在不在乎這一點。

  此戰若能勝張御,那麼他就能藉此使者渡去上境,若不能勝,自己必然敗亡,那此寶便是還在,那又留給誰用?

  並且他還早早考慮到,此寶雖然短時內能夠護持於他,可萬一戰鬥拖延過長,此寶提前壞去,那自己可能會有所被動,所以他還提前在神虛之中從駱道人引渡來了道法種下,同樣可以避開斬諸絕之斬殺。

  只是令他有些可惜的是,他並沒從駱道人那裡得來張御那根本道法的映照,否則今日更佔便宜。可世事無法盡善盡美,僅僅眼前所得,他自信運使好了,就足以與張御對抗了。

  張御這一劍斬落,被對面輕鬆擋下,他面上不見什麼變化,這位既然主動來尋他鬥戰,那麼一定是有備而來的,若是在斬誅絕下一劍就被斬了,那對方也不敢主動站到他面前了。

  他這時心意一轉,身軀之上光華一閃,一個與他一般模樣的身影走了出來。卻是將那命印分身放了出來。

  此前他曾數次運使命印分身用以替死,但是甚少拿出來與敵鬥戰,大部分情況是用不到,還有就是有意隱藏,不至於手段全部暴露出來。

  命印分身等於是另一個自己,只要自身所會的道法,命印分身也都能施展,此刻這一現身,伸手一拿,將驚霄劍持拿在此手,一振袍袖,便踏動法駕,對著闡名道人殺了過去。

  張御自身則是站在原地未動,他之前就能感覺出來,這一名對手與過去所見的那些同輩截然不同,很可能是至今為止他遇到過的最難纏的敵手。

  他對這位的道法一概不知,對方卻對他知之甚詳,那麼就讓命印分先去試探,反正這分身不怕犯錯。待對此人路數大致瞭解,若見合適時機,才是進手不遲。

  闡名道人此刻露出了些許驚嘆之色,他能看出命印分身幾乎與張御幾乎一般,等於出現兩個張御,僅僅是一個人就難應付,遑論二人?

  可見張御立在後方,知道便是此刻仍只是試探罷了。他心下不禁感慨,張御似在戰陣之上衝殺往來,可其實越是這般人其實越是謹慎,沒有足夠把握絕不下手,一旦下手,則是每發必中,這才能有那般戰果。

  他把手中麈尾一擺,身上微微閃爍了一下,同樣走下來了一個身影。這只是他的法力分身,不似張御那般命印分身,從根底上不可相提並論。

  但有一樁卻是類似。這法力分身之中,卻是可以寄托一門他得來的根本道法,如此一來,此分身除了守禦之能較弱,其餘與地方與一個求全修道人相比也是差別不大了。

  不過守禦這等事,他根本不放在心上,法力分身要多少有多少,這點缺陷不算什麼,便是這具沒了,他也可以再化一具出來。

  這分身落下,就主動迎上了命印分身,同時有一團混黯光芒向外張開。此身之中,乃是渡落了高道人的「合神布意」之術,擅長神虛之地消抹對方神氣,並可連帶世身一併抹除。

  雖然現在就是在神虛之地鬥戰,可只要被他道法所趁,卻就能直接消殺對手,這也是選擇的神虛之地鬥戰所佔的便宜了。

  命印分身身上清光一展,將正御中天道法展開,無視那混黯光芒,強行撞入進去,同時一劍就對著其斬落下來。

  這化身沒有躲避,故是命印分身一劍從其身上斬過,而這一劍過後,其卻是分毫未損,這是因為駱道人神氣同映之術的存在,使得其躲避了這一擊,而在這時,這法力化身一指點向了命印分身。

  命印分身只是稍稍一退,恰好讓開便讓開一道橫貫出去,將周圍虛空撕裂的虛氣,隨後再是一步上前,瞬間又拉近了兩者距離,同時一劍橫斬。

  然而這一回,這法力化身並沒有站在原地挺受,而是往側面一個轉挪,卻是從劍底之下避了過去。

  只是一劍之後,又是一劍,在接下來的幾劍之中,這法力化身有時候是提前避開的,有的時候躲不過,便只能挺受劍法斬殺,但不管如何,其卻是在劍斬之下支撐了下來。

  張御此刻看了一眼,見闡名道人背後又多了一具法力化身,目光幽幽閃過,其之道法靈光與正身與此前化身都有所差異。

  說明這裡又是祭動一門道法,並用其對前一個化身施加了支援。如無意外,這當是闡名道人所表現出來的第二門道法了。

  身具多門道法之人他也是見過,對此倒不驚奇,並且還感覺到,這道法有些熟悉,似是以往曾經有見。

  闡名道人確實如他想,利用化身祭出了第二門道法,此刻他運轉的是辛道人的「見虛昭明」之法。

  此法見可由出手前一刻見到下來諸般變化,從而提前避過劫難。這也是為什麼與命印分身糾纏的那具化身能從張御劍下屢屢躲過。

  張御此刻回想了一下,適才那法壇之上,他見到了三個空位,恰好對應闡名道人眼下表現出來的三門道法。

  但不排除還有隱藏更深的手段,比如位於法壇頂端,應當還有一個位置。

  他又看了一下,闡名道人每用一門道法,當便會化出一個分身,這就是說,這些道法此人並沒法同時運轉,所以不得不借助分身來運使,當然也不排除故意示敵以弱。

  但他可以肯定,不管正身是否能將道法一同運用,分身是絕對做不到這等程度的。

  如此看來,倒還需再試探一下。

  他此前鬥戰之時曾多次運用大道之印,他倒是想看看,此人是如何應付這等手段的。故是在命印分身劍光再度斬下之際,他自身喝了一聲:

  「敕鎮!」

  闡明道人聽得此音傳來,也是神情一肅,幾乎在同時,他也是神色一凝,運轉起了自身真正的根本道法。

  此門道法名為「闡名唯己」,也就是他道名之由來,同樣也是瑞潤山主脈之法。此法乃是傳承至一位上境大能,並利用某件寶器才得修煉得成。

  此法沒有任何攻擊之能,但卻可闡發己名,利用上境之寶尋到上層,並種下誓名;

  我若可得上境,則必有那「未來之我」,則我可請得「未來之我」授我道法,請得「未來之我」為我護道!

  而這「未來之我」,亦是他未來攀渡之階!

  不過未來是虛實變化不定的,所以這「未來之我」只是有可能達至上境之我,並非真名,而是虛名,只是落在上層借助寶器存在的一個名印罷了,介於將有將無之間,然而對向下層,其卻反而又是真實的,故可借用一些欲得未得之力。

  可即便如此,光憑這樣是抵擋不住道音的,因為大道之印是大道之觸角,是真正來自上層之力,猶如那鎮道之寶。

  可此中他另有補足,他於同時運轉了「見虛昭明」之術,於那諸多虛名之中,尋到一瞬之真名,因為只要天機不絕,真名便有一絲可能存在,而哪怕只是尋到了一瞬,也能於一瞬之間借得上境之力,那麼在放出道音之間就無法撼動於他。

  張御喝出一聲道音之後,卻覺被此音一股莫名力量抵擋下來,眸中神光閃爍了一下,卻是看到,在闡名道人的上方,隱隱有一個巨大人影閃爍了一下。

  立刻判斷出來,對方這同樣是借用了上層力量,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但道音之力顯是已有應對之法了。

  但有應對之法是一回事,具體鬥戰否能守得牢固是另一回事,特別是這法門僅只是守禦,那麼他可以主動一些,看其真正底限到底在哪裡。

  於是意念一催,便見一道道劍光憑空生出,朝著闡名道人及兩那個法力化身襲去。這些分化劍光並不含有斬諸絕之力,可只要尋到機會,那麼立刻可以將斬諸絕之力渡至其上,所以對面守禦但凡有半分鬆懈,那此等斬殺之法就會落至其身!

  這十數道劍光圍繞疾斬之下,再有命印分身加以配合,闡名道人自身有寶旗護持,尚是守得穩妥,而那兩個法力化身則立時變得左支右絀,變得難以招架起來。若不是身上映渡有駱道人的道法,或許早被斬殺了。

  張御看到這裡,又是喝了一聲,「敕鎮!」

  這一聲喝出之後,數道劍光同時閃爍了一下,似乎有光華在跳躍閃過,再看場中之時,兩道法力化身已俱是被他所斬殺。

  可照理說,被斬諸絕斬氣即斬神,哪怕斬去的只是一縷氣機,也是可以牽連到正身之上的,仍然此時此刻,闡名道人卻是依舊完好無損的站在那裡,面上還帶有一絲莫測之微笑。


bpd 發表於 2022-5-29 00:12
紫樞 第五百五十六章 回光復天生

  闡名道人這一次並沒有以道法蔽去道音,而是用之護持自身。

  就如張御以大道之印蔽去他人道法一般,他也同樣可以用此蔽去「斬諸絕」劍招牽連正身之能,從而使得自身無損。

  儘管方才被斬去了化身,可是主我不壞的前提下,這等法力化身要多少有多少,他意念一轉,兩具法力化身便又同時自背後顯現出來。

  可儘管護持的穩當,但是表面上的危機其實沒有解除,因為張御方才僅只是一個命印分身動手,要是正身也是參與進來,恐怕局面難捱。

  但他卻絲毫不在乎,因為他此刻施展了又一門道法。有此道法,他自信足以應付下來之局面,哪怕張御拿出再多手段,亦是可以壓制其人。

  他那法壇之上,在他之下一共有三個席座,所以可得三門道法。而在高道人、辛道人之前,他已然得有了一門道法了。

  此道法原本屬於他一母同胞的兄長所有,他兄長與他一同拜在大能門下,兩人都是驚才絕艷之人,且兩人配合默契,還能相互彌補彼此之不足,故而一同修持,一同入道,並一同求得上法。

  此道法名喚「神復天生」,只要正身有一息尚在,那麼在破毀之後就可以不斷重複來過,並且補足前面短失之缺陷。

  換言之,此道法能夠在對抗之中一遍遍改正自己的錯處,彌補上漏洞,從而使自身變得越來越是完滿。

  只是任何道法都有缺點,他人有意識到這一點,那麼若有機會,在斬殺他之後一絲氣機也不會給他留下,那麼他也就不可能再回來了。

  可此間若他再加上的他「闡名唯己」之道法,那就不同了,這個短板就此被削去,因為己身在有上層之我護持的情形下,在同輩之中已是可以立足不壞了,如此再有「神復天生」配合,便再也不懼敵人強橫了,因為所有的鬥戰都將會變成淬煉自身的資糧,每經歷一次破滅,下一次歸來,便又會勝過前回一點。

  這也是為什麼他要選擇張御作為自身的對手,唯有足夠強大之人,才能助他上進,將他推動向至善至完。

  張御見他歸來,不禁微作思索,或他人在此難知玄妙,可是他是掌握大道六印之人,除了命印分身在前鬥戰,他的目印、聞印自鬥戰一開始就在運轉並觀察著對手。

  儘管道法細微之處他沒有辦法審視清楚,可大體上的脈絡卻是能夠分辨明白的。

  如今再次出現的兩個法力化身,與之前所見已經有了略微差別,感覺之中更顯靈動一些,好像什麼地方已然有所彌補。

  他考慮了下來,心中猜到了一些可能,要是如此,可能下來的對戰方式就要有所改變。不過是否如自己推斷那般,還要設法驗證一下。

  他心意一催,命印分身振劍上前,同時十數道劍光一齊朝著對面斬落,再次重演上回之場景。

  闡名道人對此自是不怕的,並且還樂見繼續被對面道法消殺,以此彌補缺陷,但為了防備張御有所懷疑,他表面上他仍然保持著抵抗,但實在遮不住的時候,這才由得那兩具再度被劍光斬破,而他則固守主身。

  只是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在兩具法力化身破滅後,那些劍光絲毫不停,繼續對著自己而來。

  顯然這一次攻勢與上回不一樣,並不是盯著法力化身的,而是把目標放在了他主身之上!

  張御看得清楚,闡名道人每一個法力化身都是承擔有一個道法,兩個毀去,兩門道法不見,只剩下主身就等於削去了一半實力,只要他不待化身繼續化出,那就可以順勢直擊正主,

  見十餘道劍光斬來,闡名道人執起寶旗,接連遮擋,然而劍光極多,他不可能全部遮住,數息之後,便一道劍光尋隙而入。

  張御見得真切,再是喝出了一聲道音:

  「敕禁!」

  這一剎那,闡名道人身上神氣同映道法頓被道音蔽去,同時便見一道劍光從身上劃過,他抬頭看了看張御,身軀便倏然破散了開來。

  張御站在原地,眸中神光閃爍,他可以察覺到,這人身雖崩滅,但氣機仍在,應當並沒有因此敗亡。

  果然,只是片刻之後,一道淡虛紫氣出現在了原地,閃爍了一下之後,闡名道人的身影又凝聚了出來。

  他有著「神復天生」和「闡名唯己」,只要依托那「未來之我」護持抵禦道音,主我不滅,哪怕身軀損毀,也能再度生了出來。

  似那未來之真名,只要找到一次,那一次鬥戰之中,闡名之法便可次次照見,哪怕得此助力只是一瞬間事,可如此已然足夠了,因為鬥戰之中,道音真正起到作用也同樣只有一瞬,其餘時候有神氣同映及寶旗便足夠護持了。

  只是他有些驚訝的是,這次明顯是張御看出了他道法上的玄機,所以直攻主身,試圖從根本上解決問題,他本以為要鬥戰許久才會被張御發現到這一點,卻沒想到這麼快察覺了。

  張御此刻再是感應了一下,這一次的結果印證了他的猜想,其人與上回有所不同,且是往更為完好的方向而去,氣機也是稍微提升了一些,雖然很是微小,但終歸存在這麼一個變化的,由此推之,此人在利用他助其運道。

  所以要破殺此人,不能拖延太長,否則此人越來越強,他心念一轉,頓時有了一個計略,便是決定再做嘗試。

  闡名道人這邊,他見自身的手段已然暴露出來,便索性也不再遮掩,笑了一笑,道:「方才總是張道友出手,如今也是該是輪到貧道進手了。」

  他說話之時,身後兩具法力化身再次出現,同時向前一指,一道虛芒向著張御照中,這一擊能否落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隨著「見虛昭明」之下,只要他發起進攻,對方的下一步動作他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從而佔據主動。

  瑞潤山所有道法都是同出一源,他運用起來毫無滯礙,而以「闡名唯己」為主脈之下,無論是「見虛昭明」還是「合神布意」,所有的道法在他這裡都可以說是互為寄托的,彼此配合之下,都能發揮出遠勝於先前的實力。

  張御身上清氣撐開,在感覺到對方似在推算己身時,他心意一引,便將「缺業」玄異從容運轉了出來。

  這是因為乃一次映照正身之戰,所以他所有玄異都可在此運用,缺業玄異能夠掩蓋天機,令外人難算本身所行所為,在對上推算之法時,尤為有用。

  闡名道人一擊攻去,卻看不到張御後續任何變化,也是不禁心下詫異,他想了想,張御既然沒有被誓力反奪,那麼就說明,這的確是其本身所具備的本事,既然推算不到,那麼只好選擇換一個方法了。

  他喝了一聲,身上虛紫光氣張開,向著張御壓去,看去是要從正面比拚道法。

  在「神復天生」道法之下,他根本無懼道法碰撞,因為每一次道法被解化,下一次回來,都會比之前更為強盛。

  對手除非能將他根本道法直接斷毀,可要能做到此事,那麼也能將他殺死了,所以此時正面進攻,反而是最令對手難以破解的手段。

  他凝視著張御所在,若是張御此回拿不出手段應對,那麼接下來他自會愈發佔據優勢,一旦打殺了此人,這四門道法再是一同運使,就夠竊奪其人氣數命機了。

  他適才與張御說,元夏天序在天夏催迫之下被破開一絲空隙,導致天機被攪擾,生出諸多變數,但又同時被制壓,這時最好謀求上境之際。

  這裡並沒有說實話,無論天機怎麼變,那都是在元夏,元夏上境大能固守天序,又豈容這等本身就是破壞天序的事發生?

  所以真正的玄妙是在後面,一旦解決了張御,在那一瞬間,他會佔據命機,借其天夏那未滅之身,一舉邁去上境!

  只是正在思忖之際,忽然對面有道道劍光再度襲來。他有些詫異,此招數與上回差別不大,除此招數,莫非只想斬斷他的攻勢,從而緩解場中壓力?

  這倒是一個辦法,但是沒法解決根本。隨著劍光到來,他表情平淡的在光華之中破散。

  只是等他再是化顯出來後,忽然覺出了一點異常,他自己深陷在一片空蕩蕩空域之內,這裡並非是神虛之地,而更像是進入了某種幻境之所在。

  他知此間必有玄妙,一刻也不準備在此多留,卻是毫不猶豫轉動了「闡名唯己」之法,同時自散此身,借得「未來之我」接引,竟是直接從心印之中掙脫了出去。

  張御見闡名道人從心印之中跳遁而出,目光一片平靜,雖這回未能借此困住此人,可其之映身,遲早是會落在那裡的。

  而到這裡,他差不多已然了然此人路數了,也決定不再留守,口中言道:「兩位道友何在?」

  此語一出,隨著一青一白兩道光華閃過,青朔、白朢二人出現在了他的身後,一人束髮大袍,手持玉尺,足踏扁舟,底下青氣湧湧,靈光湛湛;一人臂枕拂塵,白衣飄飄,足下玉蓮,光彩耀耀,奪目生輝。

  兩人對他打一個稽首,齊道:「『青朔』、『白朢』在此,聽憑道友吩咐。」

  張御抬目看向前方露出驚疑之色的闡名道人,一振手中劍器,自上發出一聲悠長劍鳴,同時振聲言道:「兩位道友且隨我一同,誅滅此獠!」


bpd 發表於 2022-5-29 23:24
紫樞 第五百五十七章 名定唯存一

  闡名道人見到張御背後陡然多出了兩名求全道人,一時也是驚疑不定。

  他差點以為自己又是入了某種虛像幻境之中,天夏其他求全上真的身影才是得以在面前展現出來。

  他念頭浮起時,已然迅速定下心神,暗暗又將「闡名為己」運轉了一遍。

  在道法展開之後,他確認自己未受影響,那麼可以肯定,眼前所見那二人,應該仍是出自張御自身之道法。

  這種道法他以前從來不曾見過,可是「斬諸絕」劍法他以往同樣不曾見過,他認為這可能是因為天夏變數尤多,所以才有了這各種道法。

  他自詡道法手段已然不少了,可是張御所表現出來的東西仍是出乎他之意料,他現在不禁暗暗猜想,其人是不是還有什麼厲害手段隱藏著未曾拿了出來?

  其實若僅僅只是多了兩名求全道人的話,倒也沒什麼,這並不能扭轉場中態勢,神復天生之法並不怕參與圍攻的多人,而是怕有克壓自身之法。

  他想到這裡,也是意念一催,虛紫之氣蔓延,在分出一部分對抗命印分身的同時,其餘大部分又是衝著張御這裡而來,想試探一下,這出現二人,到底只是單純的分身,還是另有玄機。

  張御神情平靜從容,口中言道:「青朔道友,此人之道法,下來就交給你應付了。」

  青朔道人揚聲言道:「此交由我便是!」他一語言畢。手中玉尺一擺,腳下平平騰起一團青氣,須臾之間,就將己方所在的虛空完全罩定了進來。

  虛紫之氣滾滾湧動上來,可卻是撞到了青光之上,並沒有任何衝撞情形出現,也沒有被解化而去,彷彿這一下落在了空處,可無論再怎麼推動,都沒法再前進哪怕一步了。

  青朔道人的根本道法「諸行有常」運轉起來後,不拘任何神通變化乃至道法,一段時間之內都將會被消解去一應變化。

  「神復天生」道法的前提是有破才有生,純靠自身運轉並無法做到此事,現在在與「諸行有常」碰撞之下,不得變化,不得解化,那自然就無從拔升了。

  闡名道人感覺到了這裡的異狀,心下不由微微一沉。

  他雖然身上道法不少,但能真正用來的攻擊敵人手段其實是相對較少的,他的道法之理,主要就是在於借助敵方的力量來淬煉己身,在限制敵人的同時又可壯大自己,可是此法若不起作用,那等於是削去了他大半手段,可謂受到了極大的限制。

  而在此時,命印分身則是一振手中劍器,從那濛濛青光之中遁光而出,朝他襲來,而在出擊之際,可見他身上同樣籠罩著一層青光,並從那濃郁的虛紫之氣強行撕開了一條去路。

  命印分身要是借用的是別人道法,此時可能片刻之間就耗盡,可是青朔、白朢二人與張御乃是一氣同源,兩人之道法便是他之道法,所以運持起來根本不會因此限制。

  闡名道人儘管無懼被破殺,可是現在心中卻是起了一定的警惕之心,覺得不能讓對方這麼輕易得手。

  他立時拿起那一柄麈尾,對著前方就是一揮。

  這是他的另一件本元之器,有阻礙守禦之能,可令敵方難以近身。此寶本乃是他兄長所留,在他接受了兄長的道法,同樣也是將此寶器拿了過來。

  此物揮動之間,就在身周圍湧起了重重迷霧,命印分身霎時被此阻隔在了外間,包括哪些分化劍光,一時都無法欺近內圈,只得在外盤旋。

  然而這時,命印分身卻是一揮袖,就有一層盈盈紫光浮動,湧入了那迷霧之中,兩物接觸之際,都是在不斷化解彼此,不過紫氣卻仿若無窮無盡,前方方才消失,後方又湧了上來。

  這「離空紫炁砂」同樣算得上是張御的本元之寶,這東西只要有一絲尚在,就可不斷蔓延滋生,最不怕的就是消磨路數。

  張御在後方看著,見他迷霧也是堪稱厚實,不是一時半刻能磨了去的,便道:「這人道法可以重複來過,每一次都是強於上次,固然增益不多,可似這般人,每上進一點都是莫大進步,且累積起來,也是可觀,唯有斬殺此人根本,才能徹底斬殺此人,白朢道友,稍候當由你施展道法,配合於我。」

  白朢道人微微一笑,把拂塵一擺,道:「白朢當會全力輔助。」

  張御望著那湧動迷霧,雖然他不知道闡名道人的道法是什麼,可鬥到現在,憑目、聞二印能知悉一個大概。

  此前他從其人身上隱隱看到一個巨大身影,這與上境大能現身時有些相仿,就知那應該是借用了某些上層之力。

  拋開諸般道法不論,上層之力要是存在,你無論什麼道法變化都是沒用的。

  所以要破殺此人,首先就要在於要斷開其人與上層之力之間的牽連。

  他認為這種聯繫應該不會太過緊密,並且應當是十分短暫的。道理很簡單,因為上層力量若是長久維持,那麼對方就可直接利用這些力量壓人了,那比任何道法都是好用。

  既然上層力量無法持續運使,那麼就有文章可做了。

  白朢道人的道法「非殊非妄」,此既是一門遁法,亦可尋敵追痕,壞斷根本,只要自己能夠利用大道之印牽制或者隔絕那股上層力量,再讓白朢出手壞其道基,那麼當就可以將此法破除,從而從容剿殺此人。

  計略是如此,具體做起來還要看場中變化,正如闡名道人看他一般,他也不知其人是否留下什麼厲害後手,需要見招拆招。

  而在眼下,則是等待命印分身的突破了。

  闡名道人此刻正托庇在那一團迷霧之後,遮擋命印分身和諸多分化劍光的侵襲。

  正面鬥戰他知道自己很難取勝,因為他本也不擅長這個,但是他並不是沒有後手了,這裡畢竟是神虛之地,有著神虛之中特有的變化。

  瑞潤山一脈擅長神虛攻佔,似「闡名唯己」道法在神虛之地中,會格外強勢,其能闡己之名,而不容許其餘一切存在,所以在神氣對抗之後,會逐漸消磨對手的神氣之源,致敵在不知不覺中根底被破。

  而此法若與「神復天生」配合運使,則更具威能,只這不是短時間能完成,需要與敵周旋一段時間,所以他盡量拖長戰鬥,並設法化解張御期間用出的所有的手段,越往後推演,他的勝算也是越大。

  有鑒於此,他再是嘗試「見虛昭明」之道法,試著查看張御後續可能做出的舉動,可結果依舊是失敗了,他至多只是看到一些斷斷續續的畫面。樣畫面非但幫不了他,反而還可能造成某種錯判。

  可尋不到人,卻能尋己!

  他放棄了從張御身上照見變化。以此道法反觀己身,觀望自己下一步的選擇,使者從諸多錯處之中找到正確之道。

  原來的道法之主高道人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他之所以能做到,同樣是因為有「闡名唯己」之術,以此主脈之法,他能夠從道法之中推運出更多變化來。

  只是這一番照見下來,他看來看去,發現最後見到的畫面都是自己兩具法力及化身破滅,並從原處消失不見。

  這等結果最多只能證明他被張御破殺了主身,然而那命印分身及劍光進攻極為迅疾,按此情形,就算不用道法照見,他也知道自己是擋不住的,此結果見了等於未見過,除非是……

  他心頭倏地一凜。

  這個時候,他忽然想到,除非是這景象展現的其實是更為嚴重的後果,那表現得其實並不是自己的主身被破殺,而是自己被破殺之後再也無法歸來了!

  意識到這一點後,他感覺一陣不妙,雖無論這照見還是這番推論,都有可能是錯的,可面對張御這等對手,他卻寧可信此推斷。

  心念電轉之間,他似是作出了某種決斷,忖道:「看來不得不用此法了!」

  他認為張御很可能有針對自身的手段,那麼本來打算的慢慢消磨張御神氣,竊奪其命機氣數的路數可能沒法順利做到了。

  可除此外,他還有一個辦法。

  兩者對抗至今,他的神氣與張御的神氣也是不斷糾纏,所以他可以利用上層之我,由上至下劫奪張御之身軀!

  這其實通過上層力量的強勢,讓張御之身誤以為他之神氣就是其自身之神氣,從而佔據其身!

  此身無需佔據長久,這也不可能做到,他只要劫奪到一瞬,能夠短暫的替代其人便可,而在這一瞬之中,他則會利用那一絲上層力量,反過來再攀附其上,進而衝擊上層!

  因為在那一刻,他就等同於張御,若是成功了,非但自己能夠功成上境,佔據諸多好處,張御失也會就此消失!

  可此要有得,則必先有捨。

  求全之人,只有一個我可以存在,所以他必須拋卻自己原來之身,隨後將最後一縷存在的意識攀附到真名之上,再借上層力量,由上而下做得此事。

  他看向前方的命印分身和那十餘道參與圍攻的劍光,目光深沉,只要稍候等對面攻勢到來,將他化身及主身傾滅的那一刻,那麼他就可以順勢動手了!


bpd 發表於 2022-5-30 23:16
紫樞 第五百五十八章 返落奪世寄

  場中「離空紫炁砂」與那迷霧已經消磨許久了,由於前者無時無刻不在擴張,磨去的速度甚至趕不上其擴張之速,所以很快後來居上,對那一團迷霧呈現出了一種包圍之勢,並向內吞奪擠壓。

  那阻隔迷霧儘管還剩下不少,看去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解決的,可這麼下去,被消磨乾淨乃是遲早之事。

  闡名道人立在迷霧之中,他也是十分清楚這一點的,可儘管被壓制住了,但卻不是一點好處也不沒有。那麈尾算得上他的本元之寶,所以這陣器在運使之際,立刻自然而然是有他的道法沉浸在內的。

  所以迷霧在被消磨的過程的中,不可避免又讓他的道法得以提升了些許。他也是抓緊這等時機,繼續彌補道法上的缺陷,為那最後一步反擊進行蓄勢。

  其實若是能夠選擇,他並不想走這麼冒險的一步棋。

  可遺憾的是,他作為倚仗之一的「神復天生」之道法卻是被對面那青衣道人輕易克制住了,修道人鬥戰,自身最根本的倚仗也就這麼一兩個,其餘許多變化也就是圍繞此而衍生出去的,而這等倚仗若是被制壓住,那局面就很難伸張了。

  哪怕他有再多道法,再強悍的能力,沒有辦法起到應有的作用,那也等於沒有。

  並且他對於自己的照見無論怎麼看,都是一個結果,那就是主神和化身俱是消息,這就說明,哪怕自己有所提升,僅僅這點力量仍是不足以撼動這等結果,這就逼著他只能朝著這個方向繼續下去了。

  戰局逐漸推移,闡名道人身周圍的迷霧被陸續削去,他的身影也是逐漸清晰起來。

  待到這層氣霧只剩下了薄薄一層之後,命印分身抓住了那將散未散的那一刻,身上圍裹一層青光,踏步仗劍而上,同時周圍那十餘道分化劍光也是開始配合這番攻擊。

  張御主身站在後面沒有動,闡名道人的道法特點,意味著多少人上去對其動手也沒有用,而是要尋到那根本之所在,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了。

  所以眼下,只是一個命印分身上前已是足夠了。

  可就算他自身沒有加入直接的戰鬥,闡名道人仍是感到了巨大壓力,命印分身除了沒有玄異,幾乎與張御本人沒有什麼不同。且張御主身哪怕不動,他也不得不分不出一部分精力進行防備,鬥戰之際,難免縛手縛腳。

  特別張御背後的白朢道人,自出來之後一直沒動,他不知悉其能力為何,雖然他認為這人應該沒能力妨礙到自己那一步謀劃,可他覺得有必要的情況需要掌握的,故也是試著照見其人。

  可是所看到的東西不是空空落也,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東西,這不但沒法理解,也給他帶來了困擾。

  所幸身為瑞潤山之主,三上世的求全上真,他見識過過的根本道法著實也不在少數,所以通過這一回照見,他也是判斷出來,此人擅長的應該是某種遁避之術。

  他心思一轉,如此這人出現在這裡倒是合理的,因為那青衣道人擅長無疑是守禦,此人乃是遁避,若是這就是張御道法,那各個短板幾乎都是補全了。

  而若只是遁法的話,其實對他的威脅也是不大。他和張御的鬥戰,因為雙方道法特點的關係,並不存在遁避追逐之說,可以暫且忽略。

  又是過去了許久,隨著命印分身的迅猛攻襲,他身周圍最後一層薄霧也是被削減了,他竭力做出抵抗姿態,手中寶旗來回遮擋,利用照見之術觀察自身,並盡可能的拖長戰鬥。

  在走向那最後一步之前,他不能讓張御看出自己的目的,所以要盡可能「掙扎」到底,要在對面察覺到任何破綻的情形下被滅去身軀。

  實際上,哪怕他不去刻意配合,此刻在命印分身和十餘道分化劍光的圍攻之下,也很真實的呈現出了窘迫和不支。

  片刻之後,他的兩個法力化身因抵禦不及時,先後被斬落在了劍光和道音震懾之下,餘下攻勢全部指向了主身,導致情況進一步惡劣下去,看去用不了幾息,又會被劍光所削滅。

  張御凝視著此人身影,這個時候,他也是準備動手了,對方每一次利用道法回來,都會更強一分,所以這一回,他不會再給對方歸來的機會了。

  闡名道人雖然盡力堅持,可終究力有不逮,露出了一個極大破綻。終究正面進攻一途上,劍法在諸般道法之中算得上殺伐第一,哪怕擅長強攻道法之人,也未必能擋得住,他能支撐這麼長久,已然是自身道法了得之故了。

  在震動神氣的道音之中,數道劍光幾乎不分先後,從他身上閃爍而過。被斬絕生機,闡名道人身影不由得虛淡下去,只是在最後崩散之前,他的目光陡然一陣深沉,隨後轟然爆裂成了一團紫色氣光。

  張御等得就是這一刻,他眸中有一道銳利神光透出,直接觀向了那上層,那裡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道人身影,那應該就是闡名道人所接觸到的上境之力了,甚至就是上境之我,只要這個上層力量存在,其人就能回轉。

  但毫無疑問,此輩需要先往上攀附,然後再往下施力。

  他所要做的,就是尋到那上層之力,將之承托牽扯住,阻礙其歸來,如此再掃平下層痕跡,就能徹底殺滅此人了!

  於是在這一刻,全力運轉大道之印,背後也隨之浮現出了個六個道箓,而白朢道人則把拂塵一揮,同時使一個法訣,一股渺渺之氣飄了出去,在非殊非妄道法運轉之下,霎時尋到了那那道法根源所在!

  張御意念一轉,重天玄異運轉之下,斬諸絕劍法陡然再是拔升了一層上去,而六道印的加持之下,一股玄妙意蘊在他身上生出,他舉劍一揮,倏然之間,似有一道閃徹虛空的閃電劃過,好似斬斷了什麼。

  那巨大的道人身影晃了一晃,便自目印之中消失不見。這意味那上下牽連已斷,故是沒有辦法憑此再是望見上層之力了。

  而在這個時候,青朔道人則將手中玉尺一揮,砸落在了某個空處,霎時間,好像有什麼東西傳出了碎裂之聲,周圍也是一起震動了起來,好似即將崩塌。

  儘管闡名道人上下牽連被斬斷,可是這方神虛之地依舊存在,就說其道法仍在,而若將最後立基之地摧毀,那就等於徹底抹去了位於下層的所有痕跡了。

  闡明道人方才與上層之我溝通到,便覺察到一股強橫力量襲來,將下層之我已然完全斬斷,並且這力量似還在向上侵襲,欲將他一股侵滅。

  不過他為了完全竊奪之舉,這也正是他所想見到的,他的下層之我可以說已經完完全全是捨棄了,唯有「上層之我」存在。

  可是他並不是真正的上境大能,所以這個「上我」只是因為「下我」而存在,要是無有下層根基立足,那就沒法存續,或許只會存在這麼一瞬,所以這個時候,所以這個時候,當是再尋世之寄托!

  而這個寄托,正是張御之世身!

  得此世身之後,再是攀附上層,從而一舉躍遁去真正上境!

  對於上層力量來說,兩個世域的阻隔近乎是不存在的,分開他們的,只是不同的自我。

  闡名道人只是得到了一瞬間間上層力量,他不知道這等力量深層次的變化,也沒有潛力去接受更多的上層玄機。

  具體來說,這依舊是一種假象,一種虛名,只是在諸多虛名之中顯得更為上層罷了。可如此也是足夠了,隨著「闡名唯己」的道法,那名誓從上層淡去消失,並往張御正身所在落降下來!

  清玄道宮之中,張御正身正盤膝坐於玉台之上,這一剎那間,他眸光微閃了一下,便察覺到一股神氣正往自己湧來,幾乎在這一瞬間,他便明白了那是什麼。

  他沒有做任何抵抗,因為這仍是與闡名道人鬥戰的延續,而雙方的鬥戰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不能利用任何鎮道之寶的加以庇佑,否則就是違背了此前立誓,所以無論是清穹之氣,還是其餘鎮道之寶,此刻都幫不了他。

  闡名道人之所以有把握,也是因為這一回,他是以上層之我直接強壓下來的,並且當中還利用了神氣短暫的牽連,至少在他試圖侵奪的這一刻,他與張御神氣是混成一團的,是不分彼此的,這也是竊奪張御世身的前提所在。

  故是哪怕張御擁有道音那等近乎上層寶器的威力,這個時候也沒有辦法對他造成影響,故而他成功侵落了下來。

  然而隨後他便發現了不對,縱然他回到了世間,可這個身軀對他來說似乎根本沒能觸碰到,好似只是兩個影子的交融,看似一體,可仍然是兩個單獨的彼此。

  張御神色平靜的端坐在那裡,他是不好用言印來抵禦其人,但是除了言印之外,他還大道之印中的「啟印」。

  此印對應的乃是「鼻印」,是我,是最初,也是一切之起始,這枚道印在那裡,他的自我就在那裡,無人可以將之竊奪走!


bpd 發表於 2022-5-30 23:42
紫樞 第五百五十九章 道堅拒托意

  闡名道人反覆試圖將神氣侵浸入張御身軀之內,可因為啟印的存在,始終不得成功。

  縱然他的神氣能與張御有了一瞬間的交融,可是終究沒有辦法徹底混同於一體,也就無法竊據為己有。

  在他感覺之中,張御就像是隔開了一個世域的照影,似能夠並於一處,但又並不能真正同合。

  這個情況對他無疑是極端危險的。因為他的存在就是這麼短短一瞬,若沒有下層的寄托,佔據不到托世之身,那麼不用任何力量來加以影響,他自己就會先一步散了去。

  而且他感覺到,此刻真名消散之快,遠超出了本應有的界限。

  這其實是因為張御那一劍分斷上下之我的「斬諸絕」在那裡起作用,此刻正在持續的消殺他。

  之所以沒有能將他直接殺死,只是因為他所取得的上層之我似是立足更高一點,可即便如此,卻也是在被緩慢侵蝕著。在劍力徹底消殺他之前,若他能夠搶奪到身軀,並且去向上境,那麼能夠避開這一劫,反之自是一切休提。

  此刻他反覆嘗試,發現終究沒有辦法達成原先目的,在這最後關頭,他其實還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著挽回局面,那就是再返上層。

  因為直到這一刻,他的「闡名唯己」和「神復天生」等道法仍在運轉之中,或者說因為道法的威脅此刻的他才能存在。他自己是嘗試過了,已然無法維繫下去了,可是他的兄長卻是能夠再度往上行的。

  當初他並不是通過奪取的方法得了兄長的道法的,而是兩個人主動相融,只是兩者雖然性情喜好近乎一致,可終究是有差別,所以必須選擇以其中一個為主導,而最後則是擇選了他,兩人既可分化,又是為一。

  現在他只要在自己消亡之前,讓他兄長轉了出來,並許之為主,成就新名,再度轉動神復天生,那麼可以破滅之中再度生出,甚至可以由此順勢擺脫那斬諸絕之力的影響。

  只是因為他已是成了無根之木,所以重還之後,也依舊是逃不過自我消亡之劫。

  可不同的是,在重還之後,他又可以的多得一瞬存在,而且若再一次得以重來,將是在原有的基礎之上復生回來,會比形成比眼下的巔峰時刻更高些許的上我,那麼就有足夠力量去壓下面前這等阻礙了。

  於是他在自己即將要消失的最後一刻,再一次轉運了道法,與此同時,又一個意識從近乎無有的真名之上再一次復生了回來,並毫不猶豫再次做出了侵奪的嘗試。

  張御這裡,他在感受到了那一股神氣縈繞不去後,意識到此人沒有放棄,他並沒有選擇繼續被動承受,而是選擇主動反擊。

  他當下運轉啟印,只要堅守住自我之存在,那麼就不會被對方侵奪而去。

  且啟印乃是六印之中的起始,所以當他轉運起來的時候,言印、目印、命印、聞印、心印俱都一個個被運轉了起來,只是剎那間,他整個人沉浸在了一片玄妙氣機之中,甚至於在此刻,又感覺到了那一片高渺之地。

  同一時刻,他意念一轉,玄渾蟬飛入了那一股神氣之中。玄渾蟬本來就能穿梭神氣,抵禦外來之神,在修道人境界低時,甚至只有修道人元神和觀想圖才能進入神虛之地中。

  而現在他發現了對方能夠尋到這裡,應該就是自己鬥戰時與之神氣混同的緣故,既然如此,那他便利用觀想圖主動去與之相融。

  因為對方現在是孤注一擲的做法,必然是不顧一切往可以侵襲的地方侵襲而去,而玄渾蟬相等於他自身,對方在無法侵奪他的時候,自然而然會進駐到此中。

  但是想通過玄渾蟬來控制他正身,那是無有可能的,這便多了一層隔絕,而且觀想圖可以主動斬斷散去,由此可以封堵死對方的侵蝕之路。

  闡名道人再得回復之後,雖然現在是換了一個人,但是原先的一切也自是接受了過來,並且無論是想法還是目的,都與之前沒有太大差別,再度侵奪之下,那玄渾蟬卻是主動送了上來,霎時兩者便混融到了一處。

  他驀然發現了不對,可到了這一步,他知道自己已然沒有機會了。因為張御隨時可以散絕這類似元神之物,從而遲滯他的動作,就算他能從中擺脫,其人也能再行重複一次。

  說到底,還是因為張御的正身他沒有辦法及時竊據,才導致了此刻的困窘。可是出於修道人的執念,他仍舊不曾放棄,一遍遍得試著擺脫困阻,衝擊張御正身。

  但這一切終究是徒勞的。上境真名終究是無法長存的,他的意識也在此過程中一點點的消散而去。

  在最後的時刻,他看到了一個燦爛華美的星蟬從自己身軀之中脫離出去,其揮舞著雙翼,灑下點點星屑,往著不知深處的高渺之地飛舞而去。

  他那最後的意識不由嘆息了一聲,傳意言道:「張道友,是你贏了,這些便給了你吧。」說著,他將自己對於道法的一切瞭解,還有自己過往的修道經驗,乃至於對上境的理解,全都一氣送渡入了那一隻星蟬之中。

  那裡有他的道,有他對上境的窺覬,如果張御想去到上層,一定是會忍不住去看的,到時候他未必不能……

  而在這一刻,隨著他的「真名」消失,那方神虛之中,整個神虛之所在有一絲絲的裂縫生出,逐漸破散開來,直至徹底崩散。

  張御正身這裡,就在玄渾蟬即將歸來那一刻,他也是知悉了其將帶回來的種種印痕,他神情平靜的一揮袖,就將那些闡名道人傳渡過來的一切全數抹去了,卻是一點去看的意思都沒有。

  他也不需要這些。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道法,每一個人的道都是不盡相同的,每一個人上進的方法也都是相異的。

  若是得到了闡名道人的經驗,依靠了其人之道法,那麼最後成就的到底是誰的道,是闡名道人的道,還是他自己的道?

  要是真以此成就,縱然他不會變成闡名道人,其人之道也是由此重回了。

  倒是他由此知悉了,佔據他的身軀,是想借他之身,由此去往上層。

  這一局其實很是危險,若是沒有道印守禦,哪怕道印的層次稍稍低上一些,都有可能讓此人突破進來。

  要真的讓此人帶動上行,哪怕最後能阻止下來,那也不是什麼好事。因為一個人去到上層的機會無疑只有一次,無論是不是他做出的,都是如此。

  而且真的往上境走的話,若有外來之神帶動,那麼道成之後與他無關,若是失敗了,那麼自會如之前求取上境的那些人一般,徹底消失不見。

  這是因為求道之路是無有止境的,他們會永遠往這個境界而去,可卻又永遠到不了那裡,唯有真正的上境之力才有可能將之拉了回來。

  但是上境大能在乎的只是大道,而不是為了護住某個人,因為下層世域之變,道法之演化,那全都是下層修士自己的選擇,那同樣也歸屬於道的一部分,通常他們是不會去干涉的。

  就在他轉念之際,他忽然察覺到,那本來時時刻刻牽扯在自己身上的諸多承負,這一刻好似少去了許多。

  他眸光微微一動,這應該當是殺滅了闡名道人的結果了。

  從這裡看,此人是可能於元夏有著深遠影響的,不過說來也是,從接觸到的情形看,這個人是有一定可能去到上境的,若得如此,那麼其所能造成的後果當是極大。

  他抬頭看向前方雲海,在這一戰之前。他就感覺到,若是這一戰能贏下,那麼自己就可以試著去到上境了。

  如今看來,條件已然成熟了。

  至少他這裡的條件的已然成熟,而外部因由的話,那就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但這一步無論如何也是必須走的。

  只是在正是尋求上境之前,他有一些事還需要安排。因為誰也沒有辦法保證往上走就一定是成功的,身為次執,又是負責執掌守正權柄之人,他不可能就這麼一走了之,有些事情是必須提前安排好的。

  元夏這裡,隨著神虛之地破散,張御的神氣意識也是再度回到了假身之中。

  這一戰並沒有發生在現世之中,對外界幾乎沒有任何影響,所以沒有驚動雙方任何人,且因為二人是在神虛之中鬥戰,甚至都沒有過去多久,與他離去之前機會沒有什麼變化。

  而闡名道人之亡,也不曾掀起任何波瀾。

  這一位平日就很少與外間的同道往來,且一閉關就是長久,門下弟子更是近乎於無,就算有人發現了他不見了,也不會想到別的地方,至多想到其人冒大不韙求取上境,最後消失無蹤了。

  與此同時,兩殿之上,仇司議站在崖台邊沿,他一直在關注天機,可不知道為什麼,方才他心中接連跳了幾下。

  他感覺到天機又是變了,於是設法推算,但是詫異發現,天機紛亂無比,頭緒萬千,似乎生出了無數難以捉摸的變化來,他不由驚疑萬分,詫異道:「這莫非又產生什麼莫大變數了麼?」


bpd 發表於 2022-5-31 23:27
紫樞 第五百六十章 卸功為取上

  仇司議在崖台邊沿看了半天,看不出端倪來,但是有一點他是知道的,那就是天機變動之下,使得未來情勢更能揣測了,細節之上越來越難以把握。

  他所發愁的也正是這個,自己沒法算到準確的脈絡,以至於他沒法從中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由於他的道法就落在此上,每一次天機變動,每一次的準確推算,他都能從中得來好處,若是變動劇烈,就會導致許多東西與推算不符。

  可這又何嘗不是他的機會呢?若是這般他還能從中找尋到線索,那麼對於道行的推動是十分巨大的。

  他倒是暗暗期待天夏能長久停留下來,唯有這樣,他才能更多次的窺探天機,可是若他推算準確,那麼對天夏方面無疑是不利的,有可能會被壓倒,這倒是個矛盾的地方了。

  「仇司議,你在看什麼?」一個聲音從背後傳來。

  仇司議轉過身來,見顧司議站在那裡,正用審視的目光看著他,他神色不變道:「天機又有變化了。仇某不得不再做推算。」

  他並沒有隱瞞,哪怕沒有他,其他人也能察覺到,雖然元夏許多人十分討厭無規則的變動,可如今情形下,天機越是變化,越是需要他這樣的人,哪怕他說不好結果,可多少也能有一個判斷,所以他現在反而很篤定。

  顧司議皺眉道:「又有變化了麼?仇司議可能看出是什麼麼?」

  仇司議琢磨了一下,道:「現在不好說,若是給我寶器相助,或能看出一些。」也是見縫插針,迅速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管能不能實現,先是提上一嘴為好。

  顧司議道:「仇司議,你隨我來。你自己向兩殿諸位司議說清此事。」

  仇司議應下,重新又回到殿上,見一個個司議站在青玉蓮花座上,身上圍籠著瑩瑩寶光,最上端的那幾個人,氣機更似與道隱隱融匯。

  以往他看最高處幾位,可是因為地位上的不同,執掌的權柄的不同,還有道行無不比他高深,這使得他對此輩不得不採取仰視的態度。

  可這一次過來,卻是感覺到了一種微妙的不同。似乎這些人並不是那麼高高在上了。人還是原來人,與先前沒什麼區別的,可就是有種褪去玄機之感,他忽然明悟了過來,這變得其實是元夏的天序。

  元夏的天序不僅僅壓倒了天道,也同樣使得這些人的地位高不可攀,無可動搖。可是現在,天序不穩,不再著重顧落了,不過真說起來也沒什麼,這些人自身的道法才是他們能站在這裡的真正緣由。

  他對著眾人行禮過後,待顧司議解釋了下,就說了自己的看法。

  越司議道:「仇司議,你認為需要著重推算一次?」

  仇司議道:「仇某認為很重要,因為這樣的變化很突然,一定是有著影響深遠的的,我們有必要知道到底重點落在何方。」

  越司議想了想,目光盯下來,道:「仇司議,你可以借用寶器,但我需要更準確的結果,而不是模稜兩可的應付說辭,你能不能做到?」

  仇司議一凜,他其實沒有那麼大把握,特別他自己一個人,若是讓穆司議一同來或許,但他一下否定了此議,畢竟後者幫過他一回,他沒必要把人拖累進來,故道:「仇某必當全力以赴,給諸位司議一個交代。」

  越司議道:「好,你去吧。」

  天夏陣中,張御假身在敗落了闡名道人後,收拾好氣息,確認神氣之中再無變數,便即離開了座駕,尋到了武廷執這裡。

  武廷執見他之後,見他氣息與此前略有不同,便問道:「張廷執,這次可是……」

  張御道:「御已是與那位大敵交過手了,此人已被誅除。」

  武廷執不覺點頭,這是一個好消息,儘管他從頭到尾都不知道那個對手是誰,可他對張御無疑是有信心的,聽到這事的時候,有一種不出預料之感。

  可他同樣也知,勝過了這位大敵之後,張御下來當就是要去尋求上境了。他道:「十天之後,當是試著擊破『半覺仙』,我將親自擊敵,到時候還望張廷執能夠坐鎮此間。」

  這場鬥戰其實本來應當由張御這個次執來主持,但他本人是一個主要戰力,沒有辦法兼顧此事,所以才將此交託給了武廷執。

  而此前已是決定,他並不參與這次反攻,所以武廷執自是將此權柄轉交到了他這裡。

  張御點了點頭,正容道:「武廷執,你諸位道友自可放心向前,御當在後坐鎮,以固此戰。」

  而他在這裡討論戰事的時候,他正身也是來到了清穹雲海深處面見陳首執,將方才擊潰闡名道人的事情說了下。最後道:「御與此人交手過後,漸感機緣已近,待再安排一些事機,便欲定心求取上法。」

  陳首執沉聲道:「張廷執已然決定了麼?」

  張御微微點首。

  陳首執問道:「張廷執若是去,關於守正權柄之事,可有推薦?」

  張御道:「此事由玄廷決定為好。」

  如今守正宮中有著諸多玄修,看去似還要有一個玄修玄尊坐鎮,不過現在不同於以往了,訓天道章的存在,使得玄修已然成了天夏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再說玄修之中,現在沒有合適之人坐上此位。這終究是守正權柄,需要鎮壓內外一切不馴,實力方才是第一位的,能擔任此責的根本就沒有幾個。

  陳首執道:「如此,張廷執離開之後,或可讓武廷執暫代此位。」

  還是那句話,玄廷上求全之人本就不多,正清道人雖然從功行到實力都是合適,奈何其人過去之事注定無法坐到這個位置上。而如今正在戰時,林廷執需要負責整個天夏的法器,所以只能暫時交給武廷執了。

  不過這只是暫且討論,具體如何,還需要玄廷廷議來拿定。

  張御與陳首執再談了一些事後,便從此間離開,回到了道宮之中,此刻他意念一轉,一道分身已是往內層伊洛上洲而去。

  這些年下來,伊洛上洲這片地域之上原本的荒蕪已然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蔥容翠綠。

  元神修士所在之地,地陸環境通常都是會有所改變的,而伊洛上洲的周圍,因為進駐的元神修士較多,所以使得大片因濁潮影響所產生荒陸已然完全為之改變了。

  兩條大河從肥沃的平原流淌而過,在距離河岸較遠的地方還時不時能看到一座座青蔥茂密的樹林,在這等近乎原始的自然風光之中,卻還可以看到時不時有一駕駕造物飛舟從上空掠過。

  在更遠方,還可見到一座座籠罩在透明的琉璃狀的氣罩中的中洲及下洲,這是上回天勢撥轉留下來的守禦層,直到如今也沒有撤除。

  伊洛上洲州域之北,平原之上矗立有一座雪山,上方有泊泊冒出的溫泉,溫泉之畔,有一座廬舍,桃定符正是在這裡修持並負責清剿神異。

  張御此時從高空緩緩飄落了下來,站在了廬舍不遠處,舍前有一隻色彩絢爛的鸚鵡,一看就是煉器所得之物,它見到張御,歡快叫道:「張廷執來了,張廷執來了。」

  張御坐鎮上層之際,化身也會時不時來此飲茶,所以對這鸚鵡來說並不陌生,桃定符聞聲自裡走了出來,對他稽首一禮,笑道:「師弟來了,快裡面坐。」

  張御還有一禮,欣然應下,走入廬舍之中,這地方外間雖然看著不大,但是裡別有洞天,寬敞開闊,並且沒有任何視線的阻隔。由此望出去,任何人都可以看到遠處伊洛上洲鋪灑在平原之上的輪廓,兩條護陸龍泉也是可以清晰望到。

  桃定符揮退了兩個明顯是煉器所得的巧僕,親手為斟上一杯茶水,坐下問道:「不知前方鬥戰情勢如何?」

  與元夏之戰,大部分玄尊都是參戰了,不過卻是採取輪換之法,桃定符前一次參與了征伐,這一次卻是負責在內層鎮守,已然有一段時間不知外間之事了。

  張御道:「這一次還算順利,已然捱過了元夏一年輪轉之期,現如今元夏天機大亂,暫時只得退守一側,我等已是握有主動之勢。」

  「哦?」

  桃定符大為振奮,道:「這麼說來,我等壓住了元夏了?」

  張御道:「這只是眼下之優勢,畢竟元夏之力仍勝我許多。能否維繫住這戰果,還要靠天夏上下眾修一同奮進。」

  桃定符頓時從他話中聽出了一點什麼,看了看他,道:「師弟是不是有什麼打算了?」

  張御頷首道:「我近來感到天機隱動,意欲一窺上境。」

  桃定符看他片刻,不覺點了點頭,只是他很清楚,成就玄尊之後,寄虛一關還算好過,再往上走就不簡單了,而要想突破上境,那更是近乎於不可能。他認真道:「師弟想好了麼?」

  張御道:「道途不止,大道在前,又怎能停下腳步呢?」

  桃定符笑了一笑,將手中之杯舉起,道:「那為兄便以茶代酒,祝張師弟此去能領略大道風光了!」


bpd 發表於 2022-6-1 01:34
紫樞 第五百六十一章 遁空傳暗書

  十日之後,天夏按照定計發動了攻勢,這一次目的很明確,便是集中力量轟擊那半覺仙,只要能撼動此寶,就能打開這一面阻隔在前的屏障。

  元夏方面顯然也是早有準備的,天夏這邊攻勢方起,也是全力遮擋,一時之間,倒是難以將之破擊。

  天夏這邊諸人見狀,倒也並不失望,這一次也是嘗試,就算不成,也能把元夏的一部分力量牽制在戰陣之上,讓其無暇再去鎮壓並梳理天機。

  這等做法無疑是有用的,在連續進攻了數日之後,情況便漸漸發生了變化,那半覺仙忽明忽暗,似是在天夏諸寶的傾攻之下逐漸顯現出不支。

  張御在最後坐鎮,他看得很清楚,除了元夏方面開始力量減弱,主要還是因為那些紛亂的天機居然有不少都在往天夏這裡傾斜。一開始還看不出來,可是隨著鬥戰時間的拖長,便越來越有利於天夏了。

  這不是說天機會自行做選擇,而是天夏對元夏進行的攻擊,對於天道擺脫元夏天序的克制有一定的幫助,那麼自然而然會向他們這裡偏移過來,並且趨向一同。

  在這般情況下,半覺仙等於遭受到了兩面夾擊,可見那半邊光幕由此晃動不已,看去險險要破散的樣子。

  兩殿諸司議一時都是心有不安。有司議著緊言道:「這『半覺仙』一旦攻破,諸世道必然暴露在天夏攻勢之下,那時候那張道人再度殺來,我們又拿何物去抵擋?」

  沒了半覺仙的阻礙,天夏方面可以如此前一般,將諸世道一個一個的推平,除了三上世和有數幾個尚存鎮道之寶鎮壓的大世道,餘者恐怕都是難逃劫數。如果他們上前阻擋,那勢必要和張御正面硬拚,一想到這個,他們面色都是變得十分不好看。

  而那幾位大司議都是默不作聲,沒人知道他們此刻在想什麼。

  張御看了一眼那半覺仙,此寶雖然看著岌岌可危,但其實還能支撐,距離輪轉之期的餘波結束還有兩三天,若是能挺過去,那這一次說不定元夏還能守穩。

  這個時候,他忽然心下一動,他感覺到那張荀師給予他的法符又一次有動靜了。他意識到可能是荀師又一次想自己傳訊後,沒有絲毫的耽擱,立刻就將此符傳回去了天夏。

  清玄道宮之中,張御正身接到了法符之後,也是出了道宮,心意一轉,一道金光落下,持續片刻之後,落到了元都玄圖之上,與瞻空道人打過招呼之後,便利用腳下之寶器反照了一道光芒上來,法符之上立有傳意落入他心神之中。

  按照荀師當初傳授的法訣開解,所得內容卻是:「萬萬小心!萬萬小心!萬萬小心!」

  他眼神微凝。

  他能感覺出來,這是提醒警告自己的話,這個是傳訊是交給自己的。

  他將法符收起,心思一轉,他認為荀師並不會無緣無故來傳遞這個,且是在這個時候,那此事是否和自己欲要破去有關呢?

  荀師雖然功行了得,但是也不可能知悉這件事,那麼要真與此有關,這句提醒恐怕就是出自荀師背後那位上境大能了。

  要是這番猜測是正確的,那要小心的到底是什麼呢?

  他眸光變得深遠起來。

  思索了一下,他將法符放回了袖中,又回到了道宮之內坐定。

  倏忽兩天過去,天夏在元夏的攻勢仍在繼續,不過本域這邊卻是召開了廷議,在廷議之上陳首執說了張御欲要閉關,並且下來守正之位暫由武廷執來接替。

  諸廷議驚訝之餘,也是立刻明瞭了其中意思。一般情形下,哪怕張御閉關,也用不著將權責交出來。除非是犯了大錯,但這個情況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剩下一個答案,那就是張御這回閉關是準備去往上境的!

  若是求取上境不成,那自無法歸來。而若是功成,則是一舉成為上境大能,自不會理會此間諸事,所以不管成功與否,那都不可能再繼續執掌此位了。

  諸廷執想到這裡,心中既有感慨,也有許多複雜情緒。張御現在對天夏的作用不言而喻,要是不曾過去這一關,那天夏就永遠少了一個重要戰力了。

  可要是成了,無疑對天夏好處更大,上面又將多得一位執攝,對於對抗元夏更是大大有利,天夏上下也將更有底氣。

  在廷議結束之後,不少廷執都是私下傳訊,望能與張御約時議談一番,因為後若至上層,那麼將來便再見面,也是難窺全貌了,不再像眼前這般能夠自如交談了。

  還有關於天夏的一些事機,他們也想聽聽張御是如何看法,這些問題如今還能對面討論,接下來恐怕就沒有這等機會了。

  張御與他們定約時間之後,回到道宮之內,沒多久風廷執卻是先一步尋了過來,並認真問道:「張道友,不知你正式閉關之前,對於我天夏玄修,可還有什麼建言麼?」

  張御道:「而今有訓天道章在那裡,不必我再去多言了,一切由得眾修自行便好,我們為後人指出何方之路為正,如何走過去,那是諸人自家之選擇了,只要非是做出與天夏道念不符之事,我輩也無需去太過干涉。」

  風廷執點點頭,又問道:「那造物一事,不知張道友如何想?」

  張御道:「造物乃是給無法攀道的修士一個出路,而今有的道途可以准許,但需設限;而有的道途則萬不能讓人觸碰!

  似如今的靈化之術,使人偏向於靈性生靈,這也是一條求道之路,但是這一條路卻若是深入,則有淡失人性之嫌,故需慎重考慮,若不是他途委實走不通,不建言走此條路。還有如那混沌之道,則要是定要設限,杜絕人踏上此途。」

  一般人進入此道都是會變成混沌怪物的,但真正有天資進入此道之人,後便難說會發生什麼事了。

  風廷執慎重道:「張道友所言,風某記下了。」

  他在又問了一些話後,這才告辭了出來,回到了自己道宮之內,不過半日之後,訓天道章之中有聲息傳來,卻是那伊洛上洲玄首高墨傳意而至,急切道:「風道友,我聽聞張廷執可能要閉關去位?」

  高墨身為一洲玄首,雖然不參與廷議,可是廷議消息卻會傳知,所以他很快便知悉了此事。

  風廷執道:「正是。」

  高墨皺眉道:「張廷執如果走了,那廷上就少了一位我玄修的話事之人。」

  風廷執搖了搖頭,道:「張道友不僅僅是廷執,他更是我玄修的開道之人,他若能去到上境,為玄法開闢出一條大道來,那麼縱使廷上沒有一位廷執是玄法玄尊又如何?」

  高墨道:「高某只是擔心,張廷執此回求取上境,是否早了一些?是不是再修行一些時日更為穩妥?」

  風廷執神情認真道:「張道友道行之高,遠勝我輩,此事不是我們能過問的,我等所要做的,就是給予張道友更多信任,並盡一切努力遵行張道友所留之建言!」

  他心中很清楚,玄法這條路目前只能修持玄尊之境,終究是有缺陷的,所以必須要有人走出來,才能算是真正的問道之法。

  可是能走這條路的人不多,要知道現在玄修之中雖然也有人如他一般成就了寄虛,可是摘取上乘功果的一個都沒有,更別說往上走了,能成功走成這條路的,目前看來也只有張御了。

  而在內層之中,張御落下的化身與桃定符見過面後,又是轉而來到了玉京之中,他來此與聶昕盈見了一面。

  這位師姐以往與他多有往來,兩人算是同門之中較為熟悉的,至於其他同門,由於少有往來,他便不去打擾他們的清修了。

  出了玉京之後,他往北而遁,來到了一座小丘之上,並在一座修葺的很是精緻竹廬之前落下身影來。

  自裡面走了出來一名戴著眼鏡的修士,他看了看張御,施有一禮,道:「張廷執有禮。」

  張御點首回禮,道:「蒯師兄有禮了,小師弟可是在麼?」

  蒯荊回道:「小師弟昨日去了玉京做事,今日方才歸來。正在修持之中,張廷執若要見,可否稍等片刻。」

  「怎可讓師兄在外等候?」

  一個清朗聲音傳來,隨後自裡走了出來一個青年道人,對著張御一禮,道:「元孟昭見過師兄。」

  張御微微點頭,當初的小道童,如今已經是俊秀青年的模樣了,道:「不必多禮。」

  元孟昭道:「是,師兄。」

  他直起身來,望向張御的目光中既有敬意又有好奇,不同於一般的修士,他未來功行有成,便是執掌元都玄圖之人,他的特殊身份使得他從蒯荊那裡瞭解到了張御的許多事,雖然彼此沒有見過幾次面,但對張御卻著實敬服。

  張御道:「不日我當閉關,或無法遮護於你,但我已安排妥當,你無需擔心,臨閉關之前,我會在此安駐一段時日,你若是有什麼修行上的疑難,可向我問詢。」


bpd 發表於 2022-6-1 22:21
紫樞 第五百六十二章 法先勝負分

  元孟昭聽聞張御要留下指教自己,很是欣喜,再是一禮,道:「多謝師兄。」

  張御微微點頭,道:「你先回去吧,我與蒯師兄還有些話要說。」

  元孟昭又道了一聲「是」,便十分高興回去竹廬之內了。

  張御則是對蒯荊道:「蒯師兄,我稍候可能要遠離一段時間,期間你們或可能無法與我取得交通,不過我已經給桃師兄去了書信,他如今已經是元神修士,會給你們一定照拂。」

  他當初答應荀師照拂好這位傳道弟子,並令他功成之後接手元都一脈及鎮道之寶,他自然應當將此事做好。

  儘管他下來要求取上境,可能自己不在此間,可也是會做好必要的安排的。以他如今的身份。哪怕不再親自插手具體之事,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困難。

  蒯荊道:「若是桃師弟照拂不了呢?」

  他說話直來直去,因為他的一切存在就是為了元孟昭能夠成就,其餘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必須杜絕所有能威脅到元孟昭最後接替元都一脈權柄的可能。

  張御淡聲道:「不會有任何問題,玄廷那裡我已是打過招呼了。」

  他在臨走之前,還會做一些安排,以避免關鍵時刻出得什麼問題。

  不過這等事實際上是不太可能的。元都一脈現在唯一具備威望的乃是瞻空道人,但是這個老道從來就沒有那等爭權奪利的心思,這幾年來除了看顧元都玄圖外就不曾做別的事了。

  倒是這老道的弟子一個可造之材,但這些年來從來沒有與元都一脈的同門見過面,顯然這位刻意避免讓自己的弟子與元孟昭競逐,或者被有人推動到不該去的位置之上。

  而元都一脈中,其實也有不少人才,但這些人一開始或還有些蠢蠢慾望,可隨著天夏併合世域,早就被壓得無法動彈了,根本無法違逆天夏上層的意志。

  這時他又拿出一封手令,遞給蒯荊,道:「有什麼問題,蒯師兄你可拿此封書信聯絡玄廷的風廷執,他會給你們出面解決問題。而臨走之前,我還會給小師弟留下一封護身保命之物,如此可策完全。」

  蒯荊接了過來,道一聲:「好。」

  張御交代過這些之後,便往一處走去,隨著他的邁步,前方竹林分開,有光芒自虛空之中出現,一座廬舍出現在了那裡,他走入進去,坐定下來。

  在接下來時日中,他的分身在此教授元孟昭道法,而他正身則是在清玄道宮做那破境之前的最後準備。

  守正宮的一應俗務他已然陸續轉交了武廷執那裡,內外各駐地的守正和執事那裡他也都是通傳到了。

  當然,對於底下修士,玄廷自然不會將他的嘗試攀渡上境之事交代出去,而是以他需要專注於對抗元夏為由,故需將一些事機交託給武廷執暫領。

  下來數日內,偶爾也會有廷執過來拜訪,與他議討一些問題。

  在這其中多數提及的,都是對於天夏對今後各種道法演變的看法,玄廷上下具體的事機倒是未有怎麼提及。

  畢竟有過莊執攝這個前例在,諸廷執也不是第一經歷這等事,所以很快接受了這件事,而玄廷上下運轉自有規序,也並不因為走了某個人而出現紕漏。

  倒是有一樁,張御若是成就,那麼不僅是守正之權柄,廷執之位也自會卸去,不過這一點玄廷並沒有事先討論,至少在張御正式成就上層之前,不會做出明確的態度,只是旁側敲擊問了下他的意見。

  在廷議之後第五日,有神人值司來報:「廷執,正清廷執來訪。」

  張御心下微訝,倒是不想這位過來拜訪,道:「有請。」他則是站起身來,步出了大殿,在殿台之上站定。

  等有一會兒,正清道人自外走入進來,見他等候在那裡,上得前來,打一個稽首,道:「張廷執,有禮了。」

  張御還有一禮,道:「正清廷執有禮。」說著,側身一步,作勢一請,道:「正清廷執,請殿中敘話。」

  正清道人卻是站著沒動,平靜道:「我來此,只是想在張廷執閉關之前說上幾句話,便不入殿了。」

  張御看他一眼,點了點頭,道:「御這清玄道宮之內,後殿有一處開闊所在,可覽諸陸風光,有什麼事,不如你我便走邊言。」

  正清道人這一次沒有拒絕,只是打一個稽首。

  張御邁步先行,引著正清道人往側廊而去,跨過一座陣門之後,便來至後殿廣台之上,兩人站定再此,入目所見,乃是茫茫雲海。

  而在雲海之下卻是無邊廣原,繽紛花樹;再是下方,則是映照有天夏各洲宿的風物景況,小到溪流屋舍,大到險川雄山,都是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看了一會兒世間諸般景物,正清道人開口道:「張廷執,我對玄法能行多遠,也是自身之所見,為證此道,我本擬與你鬥戰,一論高下,只是因為元夏入掠,有此大敵在前,不宜內爭,故而未能如願。」

  說著,他轉首看來,平靜言道:「只是如今,張廷執你既要求取上境,那麼此一戰雖然未成,但我已經是輸了。」

  頓了下,他看著張御言:「只是張廷執,你若是不能走出這一條上道來,那麼你依舊不是贏家。」

  張御淡聲道:「正清廷執這句話說得不錯,於我修道人而言,勝敵不勝我,是為不勝。」

  此刻他也是看向正清道人,又言:「然則御辟玄法之道先,非是因為玄法為我為持,亦非為爭真玄兩道之高低,只是因玄法有利於天夏,有利於天夏之民。

  若是真法利於此,則用真法,玄法利於此,則用玄法,真法墮,則棄真法,玄法若墮,則棄玄法,一應諸法,俱應此道,如是而已。」

  正清道人沉默了一會兒,對他一禮,道:「望張廷執此去攀渡,能及上道,正清話已說完,就此告辭了。」

  張御點了點頭,抬袖還有一禮,道:「御便不送了。」

  正清道人禮畢之後,便是轉身走了出去。

  張御見他離去,則是回望雲海,看向內外洲宿,如今因為元夏之故,天夏內部紛爭都是沉在下方,但卻不等於不存在了,這也不奇,人心各異,自有爭鬥。

  其實有爭鬥不怕,只要時時解化,去蕪存菁,那反是前行之助力。若是妄圖消弭諸般爭鬥,那就是會是如元夏一般了,永常永固了。

  再是站了一會兒,他便回了殿中修持。

  又是兩日之後,有神人值司言道:「廷執,玉素廷執來了。」

  張御頷首,玉素道人是此前就與他說好會在這幾日前來拜訪的,故道:「待我親自相迎。」他自殿中出來,在殿前見過禮後,便將這位迎入進來。

  玉素道人入殿之後,先他議談了天夏諸事,又與他品茶論道,論法半天之後,他也不願打攪張御修持,便起身告辭,臨了之時言道:「張廷執自成廷執以來,除卻上回,卻還未曾去見過執攝,有暇不妨去見一見。」

  張御心下微動,當初他成就玄尊,來至上層,乃是玉素道人接引,第一件事就是帶著他去見某一位執攝,並示意他儘管放手行事。

  那個時候他才方入上層,立足未穩,玄法正處於將起未起之際,自己更還未曾獲得廷執之位,所以也需要得到執攝的支持。

  不過天夏上層行事自有一定規序,所以並沒有什麼事求到這位頭上,後來隨著他立造訓天道章,再是進位廷執,玄法的重要性那個時候已是無可取代了,再加上他做之事皆是符合天夏道念,故而也沒有單獨去尋過這位。

  玉素道人現在忽然提這件事,他思忖下來,應該不是自己的意思,或可能是這位有什麼話要與他說。只不知此事是否與自己求取上境有關。

  他送走玉素道人之後,再是定坐半日,便是起得身來,出了清玄道宮,乘上飛車,往雲海深處駛去。

  坐於車駕之上,他卻是在尋思荀師所傳之書,後者提醒他要小心,到底要小心什麼,卻是不得而知。還有霍衡那日所言,似也有意無意暗示了一些什麼。

  霍衡此人雖然一直想要他參修混沌之道,但此人從來不屑虛言欺瞞,所以其人所言之阻礙定然是存在的,只是過去每次之困阻,都被他成功踏過去了。

  而這一次,關於那上境之阻,他心下也有一些猜測,最初不免聯想到幾位執攝身上,會否是這幾位不希望自己步入上境?可若執攝要對付他,似完全沒必要來多此一舉,更別說他成就上境還是未知之事。

  思索之間,前方看到了一道虹霞,飛車隨著虹霞落去,似跟隨著一股巨力往下陷落,便來到了一處似舟似島,融入爍爍光霧之中的界域之中。

  此域之中,立有一面高大光潔的玉璧,璧面之上似有逆浪反沖,一道道水紋由下及上,逐漸沒入天頂。

  張御自車駕之上下來,踏動法駕,來至玉璧之前,執有一禮,道:「執攝有禮,張御得聞傳語,特來拜見。」


bpd 發表於 2022-6-2 00:11
紫樞 第五百六十三章 外動不移心

  張御一禮之後,玉璧之上有微微光亮放了出來,隨即一個年輕道人的身影浮現出來,其人身影像是筆墨勾勒出來的,但一如第一回見到時那般較為清晰,並不似面見諸位執攝時那般僅是顯現出巨大而模糊的形影。

  他心下一轉念,或許這不只是這位執攝自身願意顯現出這般模樣,應當也可能是地界十分獨特之故。

  他再是一禮,道:「見過執攝。」

  那年輕道人笑了一聲,起手虛托了一下,道:「張廷執不必拘禮。今次是聽聞張廷執有意探求上境,故是讓玉素廷執代話,喚廷執過來一問,我本來以為張廷執有些急切了,還想勸你一勸,只是卻不曾想,張廷執確然站到了破境邊緣,那卻是我多事了。」

  張御略微有些意外,因為他之前與陳首執去往拜見諸位執攝,按理與位執攝之前方才見過不久,那時的他固然功行就算與眼下相比略有不同,可也不至於差別太大,為何要現在才能確定?

  不過他再想了想,確實有一樁有所不同。

  在面見諸位執攝之時,那些執攝都是一齊現身的,而且一同在場時,不難發現每一位執攝說話語調似是都沒有什麼區別,哪怕莊執攝在那裡也是如此,若是不看彼此間的座次,甚至分辨不出具體是哪一位。

  反而是眼前這一位,感覺之上卻是鮮明生動許多,想到這一點,他也是若有所思。莫非說諸位執攝一同出現之際,還有與那單獨出現的時候,這中間是有所不同的麼?

  那年輕道人在那裡繼續言道:「當日張廷執功成玄法玄尊,成就開道之祖,不想今時已然能求取上境,想想昔日之言,猶在眼前……」

  他用帶著讚賞的語氣說道:「自有道途可攀以來,我輩修道人皆是修行真法,另開一道,何等不易,若是張廷執真能沿走了出來,確實是天夏之幸事了。」

  張御道:「御亦是記得當執攝所說之言,執攝願作公允之論,乃為酬御為天夏所立之功,而御此番若能求得上境,亦非御一人之成就,翌日更可為千千萬萬之人成就。」

  年輕道人不由長笑一聲,道:「張廷執說得好,此言乃是正理也!」

  說著,他又感嘆了一句,道:「惜乎我所求道之時與張廷執之道是不同的,而往域之道機也與今世不同,各人有各人之道途,我若說得一些道法,那卻是以上凌下,以強侵弱,反而會對張廷執造成不必要之困擾,故是道法之上我不能多言。」

  說著,他頓了一頓,笑道:「但是一句話我卻是可以說的,張廷執你切記著,『道之有異,非在一同』這句話。」

  「道之有異,非在一同?」

  張御心下一動,這一瞬間,他似是把握到了什麼,但還未等到那一點浮現的靈光得以抓住,卻聽那年輕道人又笑了一聲,打斷了他的思緒,並言:「我便不打擾張廷執你修持了,若是張廷執能至上境,來日我等再於上廷論道,張廷執,你且去吧。」

  張御一抬頭,便見那年輕道人在說完這句話後,其形影便從玉璧之上緩緩淡去,直至消失不見。於是他執有一禮,便從這裡退了出來,回到了飛車之上。

  飛車往雲海馳去,前方自然而然裂開一道陣門,隨著飛車進入此中,再出現時,便就落到了清玄道宮的殿台之前。

  他一擺袖,下得飛車,往殿內行去,邊走邊是思索。先前元夏那邊傳書,再加上有霍衡那邊所言,他雖覺得諸位執攝不會妨礙自己求道,可對此也是有一些想法的。特別來此面見這位執攝之前,心中更是多了不少思慮。

  但是現在發現,這位非但沒有什麼勸誡之言,看去還對他有所鼓勵。

  這應該是執攝的真實態度,執攝要對付下層破境,完全沒必要另外擺一副姿態,更沒必要在他面前故弄玄虛。

  那麼阻礙到底在哪裡?

  他又是心中琢磨了下「道之有異,非在一同」這句話,不由暗忖道:「先前那傳訊是元夏方面傳來的,莫非問題出在元夏麼?」

  元夏的話,那不用多想,必然是不願意見到天夏這邊有人突破上境,可他一定是選擇天夏這裡突破上境的,元夏那裡又怎麼能把手伸過來?便是如闡名道人一般利用上層力量,他若神氣撤回,也沒可能牽連到他這裡。

  不過萬事並無絕對,有些上層力量運用他未曾見過,那並不等於不存在,還有一些人還能通過利用上層寶器來達成目的,比如天勢撥轉,可以影響到天夏,甚至於一些留下的痕跡倒現在都不曾消退。

  所以他真正準備踏上上境,恐怕任何一點疏漏都不能有。

  與此同時,元夏世域之中,虛空之中寶光來回激撞,在天夏眾人鎮道之寶連日來的轟擊之下,那半覺仙的光幕不斷晃動震顫著,似是下一刻就有可能被破毀。

  兩殿諸司議俱是神情嚴肅,現在的情況,他們只能硬撐下去,主動撤回此寶都是不能,不然天夏之力必然長驅直入,進而破毀眾多世道。

  過司議這時對蘭司議言道:「去上三世處傳訊,說我們已然盡力,天夏攻勢猛烈,恐怕難作支撐,希望他們亦能有所支援。」

  蘭司議道:「是,這便前往傳訊。」

  向司議看了看蘭司議身影,又往座上看了看,這幾位大司議確然是出力了,但是否真的出了全力他卻是看不出來。

  但兩殿表面上的力量,他所知曉的,此刻也都是運使出來了。

  蘭司議去後未久,忽然代表三上世的三團星雲同時一閃,而後一道貫破虛空的雲霞忽然落至那半覺仙之上,而原本在傾攻之下晃動不已的半覺仙居然就這麼得以穩住了。

  過司議和全司議對視了一眼,他們之前從未見過這等手段。顧司議這時忽然對著傳司議傳言道:「仇司議,可能推算出這是何物麼?」

  仇司議目光閃爍了下,他回言道:「此涉及到了上境之力,通常無從推算,不過算不得物,就能算天。仇某倒是可以利用其在天序之中的變動,還有那攪動起來的天機,能以知悉此物偏向於何處。」

  顧司議有些意外,道:「那還要勞煩仇司議推算一回。」

  仇司議表示知曉,他暗自推算了一會兒,回道:「若是仇某算斷無差,那麼此物當是偏向於丹丸,還還可能是未練就的丹丸。」

  他說完這句話後,顧司議那裡卻是失了回應,過了一會兒,才是帶著一絲告誡意味道:「仇司議,此番推算,望你不要透露出去。」

  仇司議從容道:「仇某有道法約束,不該說的,自不會說。」

  而天夏這一邊,見元夏靠著某種特殊手段將那半覺仙又給穩固了下來,玄廷及餘下諸真不覺有些遺憾。

  再有數日,整個輪轉之期就將過去了,元夏紊亂的天序便不能完全恢復,可也能梳理好不少,若想再找機會,那說不定只能等待下一個輪轉之期了。

  張御假身因為一直在後方坐鎮,沒有參與這次進攻,但他心下已然決定,這一次進攻結束之後,他當直接散絕假身,不使之歸回天夏,以免破境之時受到妨礙。

  天夏域內,東庭府洲,泰陽學宮。

  張御又一具分身回到了位於此間的居所,他推門而入之後,便是進入了另一處空域,平原之上,有一座披著薄翼的棚屋矗立在那裡,他走入進來,見上回見到的巨人雕像已然豎立了起來,此刻正呈現蹲坐姿態。

  鄒正站在上端架子上,正專注的在那裡描繪著什麼。

  張御耐心等在那裡,許久之後,鄒正方才停下,拿下黑框眼鏡慢慢擦拭著,稍候又戴了回去,這時他有所察覺般回過頭,見到張御,欣喜道:「小郎什麼時候回來的?」

  張御道:「方到不久。」

  鄒正從架子上下來,看了看他,道:「小郎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張御道:「倒是無事,只是義父,我待準備追逐上境了,故是來此與義父說一聲。」

  鄒正見他如此說,也是鄭重起來,低頭想了想,才抬頭道:「你們修道人的事情我不明白,但據我所知,往上走凶險著實不少。小郎你可有把握麼?」

  張御道:「我這裡該做的準備已是做好了。」

  鄒正聽他之言,推了下眼鏡,道:「那就是說,除了小郎你這裡,恐怕還有外來的妨礙了?」

  張御道:「或可能有。」

  鄒正道:「這是難免的,歷來上境之路,越往上走越狹窄,譬若我等利用至高之力,可要真與至高相提並論,又或者取代至高,那至高定然是不會願意的。」

  張御聽了此言,心下又是一動,而這一次,他似隱隱抓住了什麼。

  鄒正認真道:「小郎,我不知你們修道人的道理,但我只知一點,你們的道就是破開萬般阻礙,歷經磨礪而成,所以那些阻礙本也應該是由你們來解決的,也是你們的道法之所以稱為道的緣由所在。

  小郎,你向來是有主見的,不管外間有什麼,你自己如何想的,就照著自己想的去做好了,我相信小郎你是能走下去的,小郎你一路以來,不都是這麼過來的麼?」

  張御聽了之後,點了點頭,也是振聲回言道:「義父說得是,我輩求道,正該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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