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玄渾道章 作者:誤道者(連載中)

 
Babcorn 2019-9-23 17:42:4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23 48802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8:03
第四十章 奪名奪義

  眨眼間,又是過去一月,時間已是到了四月下旬。瑞光城的上空依舊是沒有任何下雨的徵兆,近來可以看到學宮中經常有背著水桶的助役四處澆灌花木。

  這些天來,張御一直積極做著各種準備,他命李青禾去各個藥材市場上蒐集各種古物和異怪骨片,只是目前所找回來的東西中,還沒有遇到蘊藏有源能的。

  他也很清楚,這種事是急不來的,需要的是保持耐心,那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有所收穫。

  倒是這個月雜庫那邊又接連送來了兩批異怪骨片,那裡所吸納的神元再加上原來所有,差不多又夠他觀讀兩個多章印了。

  如今他就在等月末這一批骨片,等這批到了,當就能湊足觀讀三印的神元了。

  只這裡若算上那心光之印、還有那始終未能填補上的劍印,缺口還是不小。不過從好的一方面來看,這總比有了神元卻無章印觀讀來的強。

  這一日,他結束了學堂授課,正準備批改諸學子留下的作業時,忽然心中一動,抬頭看去,就見一個身著都護府官吏衣冠的人走了進來,其人對他拱手道:「打擾了,可是張輔教麼?」

  張御站起身,還有一禮,道:「是我,不知尊駕是……」

  那人看了看四下,道:「張輔教,可方便說幾句話麼?」

  張御側身做一個手勢,道:「這邊請。」

  兩人來到了學堂後方的間室內,待都是坐下之後,那人自我介紹道:「張輔教,我名齊嵩,乃是都護府典賓司從事,這次是受主官囑託而來,想要請教你一句,如今你學堂中的這些學生裡,有誰現在就能與堅爪部落的土著進行交流的?」

  張御道:「這些學生都很聰慧,可畢竟學習時短,且沒有與堅爪部落的人當真接觸過。堅爪部落的人異常好鬥,若是說錯了話,其感覺受到了侮辱,那就會訴諸於武力,如果現在貿然派這些學子前往,那可能會引發誰都不想看到的後果。」

  齊嵩道:「從我得到的消息看,張輔教對堅爪部落較為熟悉,如果讓你與這個部落溝通,你有多少把握呢?」

  張御平靜道:「那要看都護府希望我做到哪一步了。」

  齊嵩想了想,點頭道:「我知道了。」他自座上起身,一拱手,「多謝張輔教如實相告。」

  張御起身還了一禮,便目送其人離去。

  他心下轉念,看來都護府已是準備與堅爪部落正式接觸了。

  他最近一直在關注報紙,上個月還好,但這個月以來,關於堅爪部落的消息就開始多起來了,該是如今進入敞原的堅爪部落土著達到了一個相當的數目。

  他猜測這或許與最近的雨水變化也有關係。都護府全境兩個月未曾下雨,或許旦河上中游還沒有問題,可下游的水勢必然受到影響,這難免會造成這些堅爪部落的人往上游活動,讓都護府無法再忽視下去了。

  回到學堂之中,他發現一名身形纖細的少女捂著布制的文冊包站在那裡,便道:「安初兒,你怎麼又回來了,有什麼事麼?」

  安初兒對他一個鞠躬,有些緊張道:「先生,剛才有族裡的人過來找我,問我若是先生不在,能不能單獨與堅爪部落的人進行交流,我覺得這件事要告知先生一聲。」

  張御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安初兒,謝謝你來告訴老師這件事,你好好學習,其他的事不要去太操心。」

  安初兒重重嗯了一聲,道:「先生,那我先走了。」

  「等等,」張御將從袖子裡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她道:「拿著這個,近來我可能要出學宮一趟,若是無暇來學堂,你可以先照著這個學。」

  安初兒用雙手接過,認真道:「先生,我會用心學的。」

  同一時刻,都護府治署內堂之中,泰陽學宮的學監遲朝站在堂下,正在遭受新上任的署公柳奉全的嚴厲問詢。

  柳奉全語氣嚴肅道:「遲學監,泰陽學宮早就知道這件事了對不對?你們為什麼不上及時報都護府?」

  遲學監不慌不忙回答道:「二月士議期間,學宮還未能來得及確認此事,三月姚公府去職,柳公府你還未曾履任,都堂上無人主持,貿然提及,怕引發太多混亂,不過學宮此前早已經稟告過都護了,想來也不算沒有上報。」

  柳奉全盯了他一會兒,道:「姚公府也是知道這件事的吧?」

  遲學監站在那裡,沒有回答。

  柳奉全也沒有再問下去,坐在椅子上,揮手做驅趕狀,道:「遲學監,你回去吧,希望這次你們的安排的人不會誤事。」

  遲學監拱了拱手,轉身出去了。

  柳奉全站了起來,負手看著下方偌大的瑞光城,神情嚴峻深沉。

  這時一名從事自外走進來,躬身道:「公府,詹公到了。」

  柳奉全並不回頭,道:「讓他進來。」

  過了一會兒,一名拄拐老者慢騰騰走了進來,他滿臉皺紋,發須稀疏,不過精神算健旺,兩目也很是有神,他半提枴杖,對著前方一揖,道:「公府。」

  柳奉全回過身來,道:「詹公坐下說話吧。」

  詹公微微拱手,道:「公府面前,哪有老朽的座位。」

  柳奉全也未再勸,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翻了翻方才一封未曾看完的公文,過了一會兒,才抬頭道:「你說得事情,能成麼?」

  詹公拄著枴杖,身軀卻是挺得筆直,悠悠言道:「老朽雖然現在不是泰陽學宮的祭酒了,但還有不少人願意賣老朽這份薄面的。」

  柳奉全看著他,道:「我不問你怎麼做,我只問你,能不能做好?」

  詹公渾濁的眼睛中似有精芒浮現,他道:「老朽活了一百多歲了,還從未過說過大言,能不能做好,呵呵,公府等著看就是了。」

  柳奉全看他幾眼,點頭道:「好,我等著。」

  張御從學堂離開後,回到了居處,他本是打算過午之後就往雜庫走一回,去取今日可能會送到的異怪骨片。

  可是他還未等到他成行,就有一名師教找上門來,言稱遲學監有請。

  學宮的最高學職乃是祭酒,不過這只是名義上的職位,是授給有名望的人的尊位,負責具體事務的乃是學監,所以擔任此職的才是實質意義上的學宮執掌。

  既然這位有請,那其他事自然只能先放一邊。

  他跟隨著這位師教,一路來到了泰陽學宮的正殿奎文堂中。

  邁步一入此間,便見大堂之上,學監遲朝坐於正中位置,兩旁是地位最高的四堂學令,再下方是三十幾名屬堂主事及從事,柳光、朱安世、辛瑤三人此刻也是坐於此間,不過只能敬陪末座。

  遲學監之前並沒有見過張御,只是屢屢聽說過他的名字,此刻一見他面,腦海中不禁浮現出「清儀神表,秀拔玉立」這八個字來。

  不止是他,在座其餘第一次見到張御的人,也是不覺暗自驚嘆。

  張御來到堂下,合手一揖,「學監有禮,諸位師君有禮。」

  遲學監點頭回禮,道:「張輔教,請坐吧。」

  張御再是一揖,就在眾人前方的席座前落座下來,並沒有半分拘束不自然。

  遲學監觀他面上神情,見他在這副陣仗下依舊從容不迫,神色自若,不覺暗暗點頭。

  他道:「張輔教,今天請你來此的用意,想必你也是知道了。」

  張御回道:「上午有一位典賓司的林從事來尋過我,問的是與堅爪部落溝通的事,學宮現在找我此,想必也是為了這件事。」

  遲學監正色道:「既然你已清楚,那多餘的話我就不說了,都護府的策略向來是北剿南撫,敞原之上現如今已經有超過了五千名的堅爪部落族眾,且已可確認有異神的存在,敞原以南的土著零零散散大約有數萬,若是這些人被聚集起來,那將會造成極大惡果,目前看來,只有張輔教你能與他們交流溝通,所以你所要肩負的責任著實不小。」

  坐在遲學監左手旁的一位學令出聲道:「既然要做這件事,你現在輔教的身份就未免有些低了,我們商量了一下,準備提你為……」

  「慢著!」

  就在這時,一個蒼老卻又不失洪亮的聲音自外傳來,打斷了他的話,而後就見一個拄拐老者步入了大堂,旁邊還有一個英俊年輕人攙扶著。

  有人驚呼道:「詹公?」

  在座諸人大多數都是站了起來,紛紛對他作揖,隨著老者一路往前走來,口呼「詹公」之聲也是不絕於耳。

  詹公直接走到了前方,在距離遲學監的位置僅有幾步之遙的地方才停下,他轉過身,環視一圈下來,用枴杖杵了杵地,道:「老朽認為,在這件事上,由小兒詹治同出面,更為合適!」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8:03
第四十一章 塵聲俗擾 玄音自在

  詹公語聲一出,那位坐在遲學監左手旁的學令就站了起來,道:「詹公,今日是學宮議事,你老既然早不管事了,又何必來摻和呢?」

  詹公看了看他,道:「原來洪賢侄,你已是學令了啊。」

  他看向眾人,感慨言道:「我已是百歲之齡,早已無心名業,本不想管太多事,可在這等關乎學宮聲譽和都護府安危的大事,卻是不得不站出來說上一句話,這件事唯有交給小兒,才是最穩妥的。」

  此刻有人出聲質疑道:「詹公憑何這般認為?目前懂得堅爪部落之語的,只有張輔教一個人啊。」

  詹公搖頭道:「不對,不止一個人,小兒詹治同,亦是精通堅爪部落語言的。」

  此言一出,堂中頓時一靜,這件事是他們之前從來不曾聽聞過的。

  座中一名學令站起發問道:「敢問詹公,令郎的這門語言,不知是從哪裡學來的?」

  詹公道:「諸位也是知道的,我這小兒因為有語言方面的長才,所以自小跟隨語言大家裘學令學習土著語,只是他自覺學問不足,所以也是僱請了不少有力人手去往安山深處探訪,就是在那裡偶爾碰到了堅爪部落的族人,這才學會了他們的語言,他也是前段日子,方才從那裡歸來的。」

  「還有這等事?」

  眾人可一想,這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畢竟裘學令的名聲,他們也是聽說過的,他的弟子去外遊學,一點也不奇怪,而且詹公畢竟曾做過祭酒的,是有名望的人,他也不可能拿這等事出來開玩笑。

  有人忍不住問道:「詹公,這件事之前為何不早說呢?」

  詹公道:「小兒當時也是察覺到了堅爪部落對都護府的威脅,於是匆匆往回趕,可是回來後,聽聞有人已經把這個消息報上去了,並且那人也是懂得堅爪部落語言的,還為此被引薦入了學宮,小兒也就不願去聲張了,生怕有人誤會他爭名奪利。」

  這時有人義正辭嚴道:「詹公,這就是令郎的不是了,在都護府大局之前,我等區區個人名聲,又算得上什麼呢?」

  詹公嘆息道:「說得是啊,我也對他說過,事關都護府大事,非是一人之私利,該爭便爭,不必去計較一己之名。或許兩人之間相互交流一下,還可能取長補短,一同更好的為都護府出力呢?」

  詹治同這時出聲道:「我聽了我父親的言語,也覺得就有道理,後來在裘師的要求下,去旁聽了幾次張輔教的授課,發現張輔教的確如他自稱的一般,是精通堅爪部落的語言的,但是,也有許多地方可能並不十分準確,這或許是張輔教在堅爪部落停留的時間,並不入他所說的那般長久。」

  有不少人往張御所在之處看去,只是他卻是一臉平靜,似並沒有站出來為此分辨的意思。

  那位洪姓學令一皺眉,神情嚴肅道:「詹少郎,你憑何敢這麼說?」

  現在言稱懂得堅爪的人就張御和詹治同兩個人,要是他們互相指責,旁人根本沒有分辨對錯的能力。這只會攪擾眾人的判斷,於整件事並無任何補益。

  詹治同微微一笑,道:「口說無憑,我今天帶來了一個人,一位堅爪部落的小酋首,相信能為諸位解惑,這人此刻就等在門外等候。」

  「什麼?堅爪部落的人?」

  在座眾人一聽此言,無不是大吃了一驚。

  此時立刻有人出聲道:「既然是堅爪部落的人,那就喚上堂來一見。」

  又有人斥道:「胡言亂語,羅師教我看你是糊塗了,奎文堂上,皆為天夏衣冠,豈容外邦土蠻落足?」

  「這個時候豈是講究這些的時候?」

  「學宮的規矩還是要講的。」

  兩人頓時爭辨了起來,眾人也是你一言,我一語,有加入進去的徵兆,最後還是遲學監出聲結束了爭論:

  「就讓他立於間堂,不踏入奎文堂就是了。」

  這就無有異議了。

  當即就有人吩咐助役下去把人帶進來。

  眾人皆是看向堂外,過了一會兒,就見自外進來一個穿著碩大罩衣的人,其人來到台階上後,詹治同主動迎了上去,並對其說了一句拗口的土著語。

  那人聽到後,便將罩衣解了下來,露出了自己外貌,只見其隆鼻高額,面上塗著藍色油彩,髮辮上用羽毛綴著,耳朵上串著耳環,眼珠偏向淺黃,皮膚溝壑縱橫,他手指關節粗大,整個人看起來健壯有力,有著一股從蠻荒帶來的悍勇殘暴的氣息。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其人在看到堂內諸人,突然雙手一合,笨拙的用著天夏的禮儀對著眾人一禮,嘴裡還說「拜見」、「有禮」這等生硬的天夏語。

  詹治同笑道:「他叫『扎努伊察』,是堅爪部落的一位小酋首,麾下大約有七八百人的族民,諸位師長若想瞭解堅爪部落,都可以問他。」

  堂上眾人相互看了看,就有一人站出來出聲問話。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詹治同口中就是冒出了一連串土著語,那土著聽到,當即也是用同樣的語言回答。

  在他的出色翻譯下,兩人對答之間幾乎就沒有任何停頓,看起來根本就不像兩個語言不通的人。

  眾人見他們交談無礙,也是來了興趣,相繼出聲發問。

  詹治同則是一直在旁充當一個譯者,看得出他應付如裕,開口說話的人,沒有一人有滯澀阻礙之感。

  堂上不少人都是頻頻點頭,看向詹治同的目光也是滿是欣賞。

  他們看重的並不是詹治同的語言能力,而是其人竟然能夠在短短時間讓這個土著蠻夷接受天夏禮儀,那土著若不是身上這身打扮,幾疑就是一名歸附了都護府多年的開化蠻人了,這手段就不簡單了。

  遲學監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是冷眼旁觀,這時看了那洪學令一眼,後者一點頭,站起出聲道:「詹少郎,這位是果真是來自於堅爪部落麼?」

  詹治同微笑道:「如果諸位師長有疑,那可以讓扎努帶人去他的族民中走一圈,便就一清二楚了。」

  洪學令深深看他一眼,又看了看一旁老神在在的詹公,沒再說什麼,又坐了回去。

  堂上眾人這時都是若有所思。本來為求穩妥,他們還是屬意張御的,畢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這一比較下來,似乎用詹治同更是合適?

  然而到此一步,詹氏父子似還沒打算就此打住。

  詹公又是開口道:「聽聞那位張輔教不是教了不少學生麼,我這小兒也是抽空教了一些學生,不妨叫幾個張輔教教出來的學生來,相互和比一比,高下也就一目瞭然了。」

  有人是知道那些學子背景的,怕惹出什麼麻煩,反對道:「這就不必了吧?」

  亦有人讚同道:「我覺得還是比上一比好,這等事再嚴謹也不為過,再說,就說上句話又能如何?」

  座上一名看去地位也是頗高的老者此時開口道:「比就不必了,幾名學子能有多大氣候,這裡也不是城中的賣藝場所,只我想說一句,我等還在學宮中爭論的時候,詹賢侄已是與堅爪部落主動溝通了,孰高孰低,可謂一目瞭然,我以為這事交給他也是合適的。」

  可他話音才落,一個響亮來的聲音冒了出來:「學生以為不妥!」

  老者看過去,見是自己的學生朱安世,皺眉道:「安世,你別又意氣用事。」

  朱安世卻是脖子一梗,道:「老師,學生沒有意氣用事,學生只想講理!」他看向所有人,「學生想說得是,真正的言語交流,絕不是我輩在此一問一答可以看得出來的,更何況與一整個部落交流溝通,那情形更是複雜多變,張輔教他在土著部落中居住數年,也不是只單單懂得言語那般簡單。」

  他這一番話,也是令座中一些人仔細思考起來。

  詹公這時微抬眼皮,對座中某個人使了個隱晦顏色,其人立時會意,道:「朱師教這話,恕我不敢苟同,諸位,張輔教是通過自薦進入學宮的,在那部落中數年之久也是他自己說的,真假我們無從查證,我並非是懷疑張輔教的品性,可是這等大事,我們不該更謹慎一些嗎?「

  他又一指詹治同,道:「詹少郎乃是詹公之子,也曾在學宮之內進過學,我對他很熟悉,尊師重道,過去也從無任何劣跡,如今他又拿出了足以讓人信服的東西來,莫非這樣還不夠麼?」

  遲學監一皺眉,他能看出這是其人在引導眾人的心理偏向,相比張御這個半道加入學宮的「外人」,詹治同感覺就完全是泰陽學宮的自己人。

  他雖然更認同朱安世的看法,但要是眾人都認為詹治同才是合適那一個,他也不能不考慮眾人的意見。

  朱安世卻沒有退縮,反而據理反駁道:「學問就是學問,道理就是道理,這豈是能情面和出身替代的?」

  那人忽然一嘆,道:「朱師教,我們知道張輔教是通過你引薦入宮的,我們也承認他的本事,但也請你不要像你老師瞿學令所言那般意氣用事。世上有能耐的人多得是,並不是離了誰人就辦不成事了。」

  朱安世還想說什麼,那位瞿學令這時沉聲道:「安世,坐下。」

  朱安世臉上頓時一陣血氣上湧,可是在自己老師的嚴厲目光下,他只能慢慢坐了下來。

  洪學令這時與遲學監對了一下目光,再一次站起,道:「諸位,其實我們也不必要非此即彼,既然張輔教和詹少郎在與堅爪部落的溝通上都是具備一定才幹,那不妨讓他們兩人同去,依我看,這其中就詹少郎為主,張輔教為輔,諸位以為如何?」

  詹公眼皮動了動,但他沒有再說什麼。

  堂上相互議論了一下,這個提議大多數人都能夠接受,兩個人總比一個人穩妥些,至於誰為主,誰為副,倒是次要之事了。

  遲學監見眾人差不多意見一致了,就看向張御,道:「張輔教,你以為呢?」

  張御淡聲道:「既然認為詹少郎更合適,那就讓他去好了,我就不參與此事了。」

  遲學監微皺眉頭,因為形勢使然,他也不好違反眾意,本來他還想給張御找一個機會,可看去其人並不領情,反而有些感情用事了。

  可他再一想,這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少年人啊,做出這等賭氣之事似也不奇怪,這般看來,詹治同似乎更成熟穩妥一些。

  洪學令這時肅聲道:「張輔教,你可需考慮清楚了。」

  張御沒有再說話,不過從他的平靜淡然的態度中,可以看出他的心意已定。

  眾人都是搖頭,嘆氣者有之、惋惜者有之,還有不少幸災樂禍的,本來張御一個自薦進入學府的,想要上升就很是困難,這個與堅爪部落交流溝通的機會無疑是一個登上上層舞台的捷徑,即便只是一個副手,可也不是就無有作為了,其人一時負氣,也不知道放棄了一個多好的機會。

  遲學監沉吟一下,正準備開口宣佈結論,可就在這時,有一個人助役匆匆走了進來,卻是打斷了他,「學監,外面有人找尋張輔教。「

  有人呵斥道:「堂上諸公議事,誰人這般不懂規矩,這個時候過來?」

  那助役低頭道:「是,是玄府來人。」

  「玄府?「

  那人不禁一噎。

  眾人有些奇怪,「玄府的人找張輔教做什麼?」

  還未等他們想明白,就見兩個人身著玄府道袍的人自堂前的平台處走了過來,而在路過那個堅爪土著的時候,有一個人忽然轉過頭,打量了其人一眼,那土著忽然一陣緊張,頭上冷汗直冒,隨即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那人笑一聲,直接走到學堂之中,對在座諸人誰也沒有理會,直接看向張御,合手一揖,客氣言道:「張君,府中有事,主事請你入府一行。」

  張御自席上站了起來,先對著兩人一禮,再對堂上合手一揖,隨即轉身朝外走了出去,兩名玄府道人站在兩邊,等他出去之後,這才跟隨而上,自始自終,他們都沒有向堂上眾人看過哪怕一眼。

  周圍無人說話,在一片沉默中看著他走出去。

  過了一會兒,有人小聲道:「這位張輔教,莫非還是玄府弟子麼?看起來好像地位還不低?難怪他看去似不在意此事,原來已是走在了超脫之路上啊。」

  詹治同臉上此刻已沒了笑容,只是袖中的拳頭捏得極緊。

  遲學監這時起身,移步來到堂上的觀窗前,他看著張御大袖飄飄,在兩名身著道袍的玄府道人相伴下遠離此間,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8:03
第四十二章 行道出府

  張御離了奎文堂,就與兩位前來接他的玄府弟子一同行往玄府,在路上通過一番交流,他也是知道了這兩位的名姓。

  這兩人一個名叫聞過,一個名叫聞德,是一對堂兄弟。不過兩人雖是在玄府修行,但都不是通過泰陽學宮的途徑進入此處的。

  玄府每年都會收養一大批孤兒,自他們幼時便開始教授天夏的語言文字,這些人從小在玄府或者玄府一些駐地中生活成長,所以一般比較從學宮進來的弟子,更是易得玄府上層的信任。

  在成年後,若是他們能感應到大道之章,那麼就會被選入府中,成為某一個人的弟子,而沒能感應的,則通常都會安排到玄府或者瑞光周圍各個玄府的駐地去當助役。

  而像是聞氏兄弟,他們可以算作是許英的弟子。而在名義上,張御與許英乃是師兄弟的關係,所以儘管他們觀讀大道之章也有二十餘年了,可要是從輩分上論,他們只能算是張御的晚輩,所以二人對他很是恭敬客氣。

  不過有一點,這些弟子雖然從小受到玄府培養,但就修道上限而言,卻是遠遠不及通過泰陽學宮申學進來的學子的。

  因為能入泰陽學宮修學的,本身就已經是百里挑一了,無論是思維能力還是學習能力,都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個個都可算是人中英傑。

  六十年前,玄府的頂層戰力,除了從天夏本土過來的,其餘大多人的出身,都是早先拜入泰陽學宮的學子。

  許英常常抱怨學宮不出人才,可實際上,這幾十年,也不是沒有足夠左右大局的人物出現,可其中有不少,最後並沒有留在玄府,反而站到了玄府的對立面。

  張御之前因為在玄府認識的人不多,所以也從未聽聞過這些秘辛。本來他還想繼續深入問下去,可惜的是,聞氏兄弟知道的也有限,除了方才講到的這些,也就說不出來什麼了。

  行到半路的時候,他見這裡距離自己居處不遠,想到玄府這一次喚他,極可能會往府外一行,便道:「兩位,我回居處一趟,換身衣物,順便拿些東西。」

  聞過客氣道:「張君請便,不過請稍稍快些,莫要耽擱太久,主事還在等我們。」

  張御也是點頭,他轉道回至居處,便推門而入,聞氏兄弟則在門口相候。

  他因是早就做好了出府的準備,所以他動作很快,先是換上了一件玄府道袍,再將連帽斗篷罩在外面,雙手則是戴上了那一副朱色手套,最後把夏劍持拿在手。

  他對李青禾稍微關照了幾句,就從裡走了出來,與聞氏兄弟再次上路,三人加快腳程,半個夏時不到,就已是行至玄府。

  他先入事務堂拜見項淳,後者言及玄府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派遣一些弟子出外做事,而這次恰好派遣一名蔡姓玄修出外維護地方安穩,便讓他一同跟隨前往,也好積累一些經驗。

  項淳還特意關照了,要他自己多加小心,遇到事情儘量以保全自身為上,末了再勉勵了幾句,就讓他出來了。

  聞氏兩兄弟一直等在下面,見他出來,聞過上來一拱手,道:「張君,蔡師叔已經在竹苑等著了,我們這就過去吧。」

  張御一點頭,便隨二人而行,這次未往正殿閣去,而是沿著邊廊進入一片竹林,來到一座精緻的兩層竹樓前。

  一名身著深藍色道袍的清瘦男子早已等候在這裡。

  他四十上下,唇上留著兩撇鬍須,觀人時神情和善,他見三人過來,抬手先對張御一禮,道:「張師弟,我名蔡蕹,你稱呼我蔡師兄就好,其實我之前就見過你,只是那時你正在玄府門前作畫,所以未曾上來打攪。」

  張御合手一揖,道:「原來是蔡師兄,那是御失禮了。」

  「哪裡哪裡。」

  蔡蕹與他見過禮後,又與聞氏兄弟打了個招呼,就把他們一同喚入竹樓內,屋內正中的木案上鋪著一張都護府的簡略地圖,上面有幾個用紅標標示出的地點。

  蔡蕹把他們招呼到木案旁,指著一處最遠端的紅色標點,道:「由於時間較緊,我也就長話短說了,這一次我們要去往毗鄰旦河中游的『凌宣鎮』,那裡一直面臨各種異怪和土著蠻人的襲擾,自神尉軍撤走後,僅憑當地的司寇已是有些難以應付了,我們這次就是要去幫助穩定那裡的局面。」

  他又用手指從瑞光開始,沿著內陸劃了一個半弧,道:「張師弟,這便是我們這次的路線,需要從這片平原及古木林中穿過,最後去到那裡。」

  張御有些奇怪,問道:「蔡師兄,既然事情緊急,為什麼不從內河河道乘船走?而要繞這麼一個大圈子?」

  蔡蕹嘆道:「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這一路上還有幾個都護府的駐屯點,那裡常常受到異怪和森林土蠻的侵襲,最近玄府人手緊張,所以那裡同樣也是我們的任務,而且我還受到消息,很可能有一夥從瑞光附近出逃的異神教徒躲藏在那裡,這一次我們從那裡走,若是遇見它們,也要一併清理了。「

  他抬頭看向張御,笑道:「張師弟還未入府之前就曾斬殺過夭螈,聽聞還在安山之東遊歷過,,這一次看來要多多倚仗你的幫助了。」

  張御知道他說的是客氣話,道:「蔡師兄言重了,我當盡力。」

  「對了,」蔡師兄笑了笑,道:「我知道張師弟可能比較擔心神尉軍,畢竟你重創了他們的人,不過你放心,近段時日以來,神尉軍將所有的人手都收了回去,雖然也有少數在外面,可只要不是隊率這等層次的,對我們就沒有什麼威脅。」

  聞德疑惑道:「蔡師叔,你怎麼敢確定,那神尉軍的做法萬一隻是掩人耳目呢?」

  蔡蕹篤定道:「今次士議後,都護府收回了神尉軍調令權,也就是說,現在神尉軍只要調動隊率以上的人,就必須要向都護府報備,所以他們一有動向,那就別想瞞過我們。」

  聞德懷疑道:「神尉軍會這麼聽話?」

  畢竟神尉軍之前驕橫霸道,誰都不放在眼裡,這回真會按規矩來?他對此表示不信。

  蔡蕹一笑,道:「這次你們就放心好了。」

  張御心下一轉念,他覺得這裡一定還有別的什麼原因,才敢讓蔡蕹如此肯定,只是對方現在看來還不想告訴他們。

  蔡蕹看了看三人,道:「時間不早了,若是張師弟和兩位師侄都準備的差不多了,那我們這就動身啟程。」

  張御早已是有了準備,表示無礙,聞氏兄弟也自無異議。蔡蕹見此,也就不再耽擱,帶著三人出了竹屋,並往外竹林茂密的地方去。

  只是行了一段路後,張御注意到,他們並不是往玄府南面出口去,而是在往北面走。

  聞德悄悄言道:「張君,我玄府背靠啟山,聽說在啟山那裡還有一座通道,從那裡穿行,可以直出了瑞光城,我們之前也沒走過。」

  張御心下點頭,之前他就隱約聽說這件事,而且從玄府的位置上來看,啟山本身就處在瑞光城的北面邊緣,無論是為了方便出入,還是出於防備意外的考慮,玄府都有必要在這裡開闢一條通路。

  四人走過一段被林蔭遮蔽的道路,就進入了一處從山壁上開鑿出來的山洞內,隨後走上一條修築的平緩齊整的石板道路。

  這條位於洞**的道路很長,但是光線並不黯淡,空氣也很是流通,走了大概半刻左右,就隱隱有隆隆的聲響傳來。

  不久,四人出現了一條長索道,那聲音也清晰起來,原來那是從岩石縫隙中滲透出來的水流匯成了一道寬長的瀑布,此處再加上周圍懸空垂掛的青色藤蔓,就形成了一個位於山體內部的獨特奇景。

  蔡蕹這時道:「快了,走過這裡,前面就是出口。」

  過了索道,面前是一個石砌大門,蔡蕹上前一伸手,便在隆隆聲中將之輕鬆推開,並示意三人先走。

  張御幾步出了這石門後,視線頓時一敞,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片壯偉的大平原,而在遠端,則是地平線上高高聳起,蔓延向視線盡頭的安山山脈。

  他不由心境一闊,口中不覺出聲念道:「萬壑至此平,天地一色清,穹隆寄聲遠,曠古誰人聽!」

  蔡蕹也是出來後,就帶著他們沿著山道下走,此刻他也是注意到,山腳處早有七八名助役牽著馬在這裡等候,馬匹都是上好的遷盧馬,共計三十匹,六匹馱馬,其餘都是乘馬。

  到了山下,蔡蕹第一個翻身上馬,道:「我們第一個去處是曉山鎮駐地,最好加緊趕路,今晚就到那裡。」

  眾人也是上前紛紛挑選馬匹,隨後翻上了鞍座。

  張御眸光一掃,挑了一匹皮毛如水色光亮的黑馬,從容拿住韁繩,騎乘了上去,這時他心中忽有所覺,往某處看了一眼,但是並沒有看到什麼。

  耳畔忽聽得蔡蕹遠遠一聲招呼,他心思一轉,也就回過頭來,策馬而行,隨著馬蹄聲起,一行人就在壯闊的平原上奔馳起來。

  距離啟山不遠處一座隆起的土丘上,有一個身姿高拔的持劍道人站在那裡,正看著他們一行人的身影逐漸遠去。

  只是下一瞬間,似有風聲吹過,這裡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座土丘,其人已是不見了影蹤。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8:03
第四十三章 定使持節

  就在張御與蔡蕹等人向著前方駐屯鎮趕去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在自己離開後,泰陽學宮卻也並沒有因此平靜下來。

  由於此時再沒有比詹治同更為合適的人選了,所以學宮上層一致同意由他擔任節使,出使堅爪部落,負責雙方的溝通交流,隨後就向治署遞交了呈書。

  這月方才上任的治署署公柳奉全沒有任何拖延,立刻就將准許批了下來。

  可是這樣一來,卻讓東台學堂裡的那些學子大為不滿。

  在將近兩個月的相處中,他們對張御這位嚴厲的老師已是相當信服了,並且都是認為,只有自己的老師才是出使堅爪部落的最好人選,可現在此事卻被一個誰都不認識的人搶去了,試問他們又怎麼會服氣?

  更關鍵的是,作為張御的學生,兩者某種意義上是一體的,老師被排擠出去了,那他們身為學生,還有臉坐在這裡嗎?

  隨後更不好的消息傳來,說是張御今後不會再管學堂之事了,反而有可能讓那個詹治同來教他們,這讓他們感到更加難以接受。

  「我們要讓先生回來!」

  這個提議一出,立刻引發了大部分學子的應和。

  能坐在這裡的學子,許多人的背景來頭相當大,這些人立時聚成一堆,商量著怎麼回去鼓動家裡人給都堂施壓,趕走詹治同,讓自己的老師重新回來。

  楊瓔因為身份極為特殊,她忍住沒有參與進去,不過還是一把拉過安初兒,道:「初兒,你是怎麼想的?」

  安初兒想到張御之前的囑咐,似乎早就對此有所預見了,她道:「我想,先生不是那麼軟弱的人,他這次不爭,很可能有自己的理由。」

  「理由?」楊瓔想了想,卻是一陣頭疼,她感覺自己的腦袋承受不了那麼複雜的東西,她哼哼兩聲,道:「我不管,先生不能走。」

  安初兒道:「那阿姐準備怎麼辦?」她雖然出身卑微,可與楊瓔其實也有一點淡薄的血緣關係,要不然也不會被安排進來。

  楊瓔得意洋洋道:「你等著看好了。」

  她當即邁著大步出了學堂,帶領侍衛離了學宮,轉回了自己的莊園之內,她帶著一如既往的氣勢回到庭院裡,非常熟練的用腳踹開大門。

  她渾然忘了自己之前說的要好好保護弟弟的話,沖上堂去,一把拽住自己親生弟弟的領子,道:「小弟,你下令把先生請回來,那什麼詹治同,又憑什麼和先生比?「

  座上的小童有些懵,好一會兒才理順思緒,問道:「阿姐,你想換人?「

  楊瓔一揮手,「對,那個該死的詹治同,聽都沒聽說過,還想做你阿姐我的老師?想都別想!你讓張先生回來,讓他滾遠點!「

  小童想了想,道:「阿姐,你要我做事,也要告訴我這事是誰定下的啊?」

  楊瓔一愣,隨即鄙夷道:「連這個事情都搞不清楚,真笨!」

  小童一臉無奈,他想了想,道:「阿姐,如果是治署下的令,那就是新來的徐先生決定的,我就算都護,也沒辦法奪回先生的制令。」

  楊瓔不滿道:「你是都護,下個命令都不行麼?」

  小童為難道:「阿姐,不行的。」

  楊瓔鄙夷道:「早知道你這麼沒用,我就不來找你,我找舅舅去。」

  「你要找我做什麼?」

  一個渾厚深沉聲音從她身後不遠處傳來。

  楊瓔渾身一抖,像被嚇了一大跳。她慢慢回過頭去,就見一個頭戴鶡冠,身著黑紅武尉衣的中年男子出現在了大堂門口,此人形貌英武,儀態威嚴,不苟言笑,而此時大門邊所有侍從都是半跪在地。

  她聲音有些發顫,「舅,舅舅……」

  英武男子走了進來,面無表情道:「都堂上的事,自有都堂諸公去管,不是我們武人該過問的,我們只管治軍衛民。」

  他看著楊瓔,目光嚴厲,道:「楊衛尉,你手下掌握五千都護府親衛軍,危機時刻,需要你隨時站出來衛護都護的安危,可你又去過軍營幾次?你手下的營管你認識幾個?你衛中的軍械兵器齊全與否,是否按時操練,軍心士氣又如何,這些最簡單的事你都問過麼?連這些都不知道,你有什麼資格過問其他事?輪得到你去幹涉都堂決議了?」

  英武男子語氣越來越是嚴厲,楊瓔被訓斥的頭越來越低,最後都抬不起來了。

  小童也是臉色發白,但他還是能保持勉強鎮定,努力出聲道:「都尉,衛尉知錯了。」

  英武男子看了看他,拱手道:「是屬下無禮,驚擾都護了。」他看向楊瓔,「但這件事不能不罰,楊衛尉,現在我罰你禁閉十日,沒我准許,不准出來,聽到了麼?」

  楊瓔一臉垂頭喪氣,低聲道:「聽到了。」她心裡不由得一片沮喪,想著自己這回是幫不了先生了。

  瑞光城詹府書房內,詹治同看著都護府送來的使節衣冠,此刻卻根本就沒有勝利的感覺。

  他之前一直視張御為自己邁向仕途的障礙,可是沒想到,自己苦心去謀求的東西,對方輕而易舉就放手了,特別是他記得張御離去之時那毫不在意的樣子,就像隨手扔了一根肉骨頭給路邊的乞丐,讓他深深感覺到了一陣刺痛。感覺自己所做的一切好像都變得沒有意義起來。

  「你站在這裡幹什麼?沒事做了麼?」詹公出現在了書房門口,看了看他,道:「還在想白天的事?」

  詹治同半轉身過來,道:「父親,兒子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玄府的人,這樣小兒真的算是贏了他麼?」

  詹公厲聲道:「你是為了贏誰麼?你是為了你自己!」

  他用枴杖一杵地,發出一聲響,道:「今次我豁出這張老臉,幾乎用盡了人情才促成了此事,可是為了這件事,你知道我們父子會得罪多少人麼?你覺得你沒有贏張御?不錯,你是沒法和張御比,那是因為他就算輸了,也還是玄府的弟子,可以繼續走另一條道,可你輸了,就沒有退路了,你不抓緊這個機會往上爬,在這裡憋氣,你只是在延誤自己的前程!」

  詹治同微微低著頭慢慢抬了起來,緩緩道:「父親,我知道了。」

  詹公看他漸漸恢復常態,語氣也是緩和了下來,安撫他道:「其實玄府不算什麼,他們哪裡懂得權力的好處?說是超脫世外,可是東廷都護府建立這一百年來,玄府還沒有一個真正能長生超脫的,還不是都死在戰場上了。也只有坐在高堂上的人,才有資格去談以後。」

  詹治同知道沒有這麼簡單,幾十年前那一戰,都護府高層也都一樣上戰場了,就算他的父親,也一樣去過,只是當時是負責處理的是後勤,後又受了重傷昏迷,這才僥倖活著回來,可不管如何,這番話也是給了他一點安慰。

  詹公能看出自己兒子的心思想法,語重心長道:「現在和以前不同了,濁潮將退,大變即將到來,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人,那將毫無自保之能,所以你要想法設法往上爬,等你在都堂裡佔據了一席之地,你就有資格去決定他人的命運,而不是讓人來決定你的,除此之外,所有東西都不應該成為你的干擾!」

  詹治同用力點頭,道:「是,父親。」

  詹公坐了下來,道:「治同,來說說與堅爪部落溝通這件事。都護府需要的只是安撫,要的是都護府南域不亂起來,以免兩頭難顧,但是你要做得事更多,你要設法讓堅爪部落為我所用,至少也要設法拉攏一部分人,讓他們按照我們的意願行事,這樣都堂才會更為重視你的意見。」

  說到這件事,詹治同信心漸回,他道:「父親放心,這件事兒子會辦妥的。」

  詹公道:「現在的機會正好,張御不在,沒人來礙事,他的學生也就懂一點皮毛,都護府只能依靠你,所以你無論想做什麼,他們也只能選擇相信,對了……」

  他看著自己兒子,「那個什麼伊察安排好了麼?不要出什麼亂子。白天他為什麼突然跪下?幸好白天堂上沒人在乎這件事。」

  這個人是詹治同暗中去往南域時試圖與堅爪部落溝通時遇上的,給點好處就願意來了,他也確實是一個酋首,但是手下只有七八十人,遠沒有自己說的那麼多。詹治同父子也是心中有數,並沒有去拆穿他。

  詹治同道:「我後來問過他,他說是在那兩個玄府道人身上感受到了類似族裡神明的力量。」

  詹公想了想,涉及這些超常力量的,他也弄不明白,道:「你儘早出發,我收到消息,張御的那些學生有些不安分,你越早辦成事,我們父子的地位也就越安穩。「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8:03
第四十四章 暮渡曉山

  曉山鎮,在瑞光城外西南方三百里處,是都護府設立在荒原上的一個駐屯所,整個鎮大約有三千人口,其中三分之一是輪戍民兵,其餘則是常住在這裡負責屯墾的鎮民。

  張御一行人都是一人雙馬,在傍晚之前來到了這裡,他們最少需要在此間停留兩天,清查這是否有異神教徒,並順帶清剿可能存在的靈性異怪。

  鎮上的人非常熱情,見了他們策馬進來,都是上來招呼幫忙,還有不少小孩歡呼雀躍的跑出來,爬到圍欄和高處好奇的看著他們。

  眾人在屯墾事務官安排下將行李放到了玄府在此修築的宅院內,隨後就不斷有人前來拜訪,其中大多數是這曉山鎮這裡的屯吏和當地鎮務。

  被拜訪最多的自然就是張御他們四個,因為玄府弟子出門在外,都是以道人的身份行走,所以這些人在過來時都會順帶求神問卜。

  都護府民間是不禁信仰的,但只能供奉天夏人的祖先,異神之流絕對屬於被禁逐之列。

  張御也並沒有認為他們此舉就是愚昧,因為這裡遠離都護府的文明中心,可以說是身處蠻荒地帶了,附近時常有異怪和蠻人遊蕩,對鎮民的生命造成威脅,所以向祖先和超凡力量祈求自身平安,既是讓自己安心,也是給家人的一個安慰。

  鎮上的督學陳正是從泰陽學宮走出來的,其人在這裡擔任事務官已經有六年之久了。其人在得知張御也是從泰陽學宮走出來的,且還是一位輔教時,也是欣喜異常。

  他知道從學宮裡出來的人,很多都不喜歡應酬,所以趁著天還未曾完全黑下來,乾脆就自己做嚮導,帶著張御出來熟悉周圍的環境。

  兩人驅馬出了曉山鎮,並往北面的一片稀疏林地中來。不遠處可以看到有大片的綠色農田,只是隨著逐漸接近,張御注意到這裡的草叢中藏著一些斷垣殘壁,便問道:「陳兄,這裡也有古代遺蹟麼?」

  陳正道:「有,規模還不小,學宮之前派人來考察過周圍的地理環境,推測這裡在遠古時代應該存在著一大片湖泊,而那些遺蹟就是建於湖泊旁邊的古代城市。」

  曉山鎮設立在這裡,當然不是沒有原因,儘管那座面積頗大的古代湖泊已經沒有了,可在地底之下,依舊存在著一條水量頗大的暗河。

  張御聽他這麼說,心中一動,之前因為異怪骨片的身上存有源能,所以他在宣文堂中查找文檔時,特別注意那些曾有古代異怪棲居繁衍的地方。

  而這些所在,大多是存在於湖泊和山壑之中,既然自己到了這裡,那自然也有必要去探看一下。

  他與陳正在轉了一圈後,找到了這個遺蹟原本一處入口,兩人就從馬上下來,徒步走入了進中。

  夕陽的餘暉落在這些荒敗的雜草和亂石上,在這個世界上,在無數歲月之中,數個紀曆的文明或許只是燦爛的一瞬間,而這樣的破敗場景反是佔據了更為長遠的時間。

  兩人大概走了百多步後,張御注意到旁邊有一塊半倒塌的石碑,他上去就近觀察了一下,用戴著手套的手撫開那些污濁,再試著辨認了一下。

  看了一會兒下來,他道:「果然是奧梅佐時期的建築。」

  「奧梅佐時期?」陳正想了想,道:「是古代專學上的定義麼?」

  張御點了點頭,他用腳踏了踏下方,道:「我們腳下大陸這片遠離天夏本土,據說在之前數個紀曆中也從無人探訪過,直到我們天夏人來到這裡。」

  「可實際上,我們並不是第一個踏上這片土地的『外來人』,據前賢考證,在這片陸地之外,曾經還有一個較大的島陸,在那上面曾誕生了一個文明,其創造者自稱『伊地人』,其最輝煌的時代就是奧梅佐時期,伊地人先所有人一步,來到了這片陸地上,並在此建造了大量的城市。」

  「只是伊地人的擴張,卻侵害了大陸深處土著的利益,從安山土著保留的結繩記事來看,雙方的神明展開了長達三百多年的神戰。」

  陳正聽得入神,道:「後來呢?」

  張御道:「具體過程難以知道,這場戰爭最後是伊地人輸了,他們所居處的整個島陸也是沉入了海底,而現在騰海上的那些島嶼就是曾那片經大陸未曾沉沒的殘損部分。不過本地的土著也沒好過,傳說曾一度統治半個大陸的國度在不久之後也是分崩離析了,而他們的後代,就是我們都護府所要面對的各個土著部落。」

  陳正想了想,堅定道:「我們天夏人並不是伊地人,我們是不會輸的。」

  張御微微點頭,他問道:「陳兄在鎮上這麼多久,可曾見過異神麼?」

  陳正道:「異神沒見到,異神教徒倒是見過不少,每次都被鎮裡的駐兵驅趕走了。」他看了看張御,見他沒什麼反應,「我還以為張兄你會問為什麼不把他們抓起來或者乾脆殺了。」

  張御道:「我想鎮裡一定是根據最切實的情況,才作出這等決定的。」

  陳正嘆道:「是啊,鎮裡大多數人只是想好好生活,輪戍的民兵只是想平安渡過幾年後調回去,要是真的惹來異神,鎮裡肯定是擋不住的。」

  這片遺蹟頗大,因為此刻天色漸漸黯下,兩人並沒有走得太深入,就從裡退了出來。

  當夜曉山鎮的鎮長在自己家中辦了一場飲宴,除了蔡蕹、張御他們這些客人,鎮中大部分的事務官和民兵頭目也都來了,不少鎮民也是一樣來湊熱鬧,不過他們只是在外點起了一堆堆篝火,圍著火堆彈奏樂器,飲酒歡歌。

  這一晚,鎮上所有人都是盡興而歸。

  第二天一早,張御出門之後,就被陳正請到鎮上唯一一座學府中。

  這座曉山學府是整個鎮修築的最好,也是最用心的一處建築,攢尖重檐殿頂有著典型的天夏風格,外間是圍成四方的校舍廊屋,大約可容納四五百人在這裡一起讀書。

  因為張御是輔教,陳正還竭力邀他在這裡上一堂課。他也沒有推辭,講述了一些若是偶然撞上土蠻,如何避免與之衝突的辦法,還有就是各種蟲豸和野菜的吃法。

  沒想到,後面說的內容因為新奇有趣,格外受這裡的學生歡迎。課後還有不少人過來打聽,問張御能否留下一些關於這方面知識的述錄。

  張御欣然同意,並言自己回到瑞光後,會專門寫一些這方面的文章,並且寄過來。

  因為這件事,陳正對張御大為感激,連連拜謝不止。

  過後陳正又請張御到學府樓上飲茶,他透過窗戶,看著那些活潑好動的孩童在空地上玩耍嬉戲,感慨道:「我來曉山之前,只是想著早點離開這裡,可是來久了,心裡對這裡反而有了感情,感覺把某些東西寄託在了這裡,上次要走的時候,那些孩子一挽留,我也就留下了,現在六年過去了,又是一遷……唉,我看著那一雙雙純澈目光,我當真不忍心走。」

  張御道:「陳兄家裡人呢?」

  陳正嘆道:「我是孤兒,天夏學宮開了幼學才有書讀,學宮出來後,我就想著,也要讓更多像我這樣出身的孩子有書讀,那時我在朋友撮合下,娶了一個好人家的女子,可是我在這裡一待就是數載,不好再耽誤她了,就寄了合離書給她,去年她來信,說是把書信燒了,叫我安心在這裡教學,家裡孩子有她撫養,叫我不用操心。」

  他搖了搖頭,兩眼微微泛紅,「她是一好妻子,我不是一個好丈夫。」

  張御道:「我方才見學堂裡的小孩,天夏人有,混血亦有,但很多還是蠻人小孩,可現在他們都在寫同一個文字,說同一種語言,此是禮儀教化之功德,陳君於小家有虧,但於東廷,於天夏,卻是功莫大焉。此當受我一禮。」

  說著,他站起身來,雙手一合,對著陳正一揖。

  陳正慌忙站起,有些手足無措的還禮道:「此怎敢當,此怎敢當……」

  張御一禮之後,道:「但御也要說一句,這裡並不是沒有了陳君,就無人來此授學了,你也該給他人一個機會,何況踐行天夏禮樂,也未必非要囿於一隅,以都護府之大,陳君大可去往瑞光,去往他處施展才華。」

  頓了一下,他又言:「陳君就算捨不得這裡,這裡距離瑞光也就半天路程,也是可以抽暇回來看看的。」

  陳正怔了怔,良久之後,他似乎放下了什麼,正容對著張御一揖,道:「多謝張兄開導,正感恩於心。」他感嘆了一聲,「這麼多年了,我想我也該回去彌補下過去的虧欠了。」

  張御來此處主要是為清查異怪和異神教徒,所以也不能在學府滯留太久,與陳正別過後,他就帶著兩個助役出鎮,去往北面探查。

  按照昨夜與蔡蕹和聞氏兄弟商量好的辦法,他們四個人各自負責一個方向,到了晚上再碰面交流。

  他很快又來到了那片遺蹟附近。

  望著這裡,他總有種感覺,如果曉山鎮周圍有問題,那麼一定與這裡有關聯。

  這麼想不是沒有理由的,因為這些古老建築的遺存,給荒原中的野獸還有蠻人提供了天然的庇護,而且水源也在這附近,無論異怪還是異神教徒,都有可能來這裡。

  而昨日過來的時候,他並沒有什麼特別發現,可這一次,他才方靠近,心中就陡然浮現出了一股異樣!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8:03
第四十五章 上陽真炁

  張御這些天來堅持習練竹劍,哪怕不用夏劍,也能稍稍運用心湖感應了,何況現在這把法器還在身旁,感官更是異常敏銳。

  在察覺異常後,他並沒有貿然進入,而是思考了一下,才對兩個助役道:「你們可先回鎮中等我。」

  兩個助役顯然都會分辨形勢,聽了他吩咐,沒有半分磨蹭,一抱拳,就調轉馬頭,往曉山鎮返回。

  張御則是從衣兜中取出一枚帶著細繩的骨哨,將之纏繞在了左手手腕上。

  這是他和蔡蕹等人之間用來傳訊的物品,是用一種鶴類異怪的腿骨製作而成的,一旦激響,可以將聲音傳出極遙遠的距離,使彼此都能聽到。

  他翻身下鞍,將馬匹驅趕開了一些,隨後雙手伸出,緩緩將遮帽戴上,手持夏劍,便往廢墟中走入進去。

  他方才感覺到有一個異常冰冷暴虐的氣息出現在廢墟之內,並且充滿了野性。在與蘇匡交手後他就知道,心湖之中映照出來的氣息情緒,能夠直觀的反應出對手的某種特質。

  所以他心下判斷,對方許有可能是一頭強大的野獸,或者乾脆就是一個靈性生物。

  只是這裡奇怪的是,那氣息只是爆發了短短的一瞬就消失了。不過他已是記住了其所在的方位,所以邁步時沒有絲毫猶疑,直接就往那裡走了過去。

  他行動極快,沒多久就到了方才那氣息出現的位置。

  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座半倒塌的建築,看得出原本的規模很是宏大,儘管過去了漫長的歲月,可仍有許多大理石柱頑強的矗立在原地,牆壁上精美的壁畫至今依稀可辨。

  只是除此之外,視界內並沒有什麼其他東西了。

  莫非已是離開這裡了麼?

  他踩著破碎的石階往裡走去,就在方才邁過去一堵高牆的時候,忽有所覺,腳下一頓,霍然回頭看去,就見一條粗大巨蟒攀在那裡,其頭顱正搭在牆粱之上,兩隻豎瞳正死死盯著他。

  他只是靜靜看著,沒有做出什麼激烈反應,因為這頭大蟒已經是死了,身上沒有半分生命跡象,唯有一縷縷七彩霞光緩緩飄散,這足以說明這是一頭靈性生物。

  他看得出來這頭大蟒死亡不久,而且是在一瞬間被擊斃的,不止如此,其身體機能也是在同一時間被摧毀的,是以猶自保存著身前的模樣,並沒有任何掙扎扭動的跡象。

  只是……

  那個出手殺死這頭異怪的人又在哪裡呢?

  就在他轉唸到這裡的時候,心湖之中突然升起一股危險感應,且是從對面牆壁的另一面傳來的。

  他當機立斷向後退開,就見一道圓弧狀的光芒一閃,其如切豆腐一般,從堅硬的石牆上劃過。隨後整面高大的石牆就向他所在的位置倒了下來。

  他快步急撤,並揮手拍散從頂端落下的碎石。

  轟隆!

  石牆倒在了地上,此刻可以看到,那被斷開的切口光潤平滑。

  咻咻聲響傳出,灰塵之中忽有數枚異物朝他射了過來。

  張御目光一凝,於心下瞬間引動了「敏思」之印,瞬息間,外界的所有一切都變得好像緩慢了下來。

  他能看見,那只是一枚枚細小的石塊,但是其上此刻所攜帶的力量卻是強勁無比。

  他並沒有拔劍,而起舉起劍鞘,在身前從容幾個擺臂,就將其一個個磕飛了出去。

  轟!

  這一次響動是右側方向傳來,一大截斷裂的石柱撞破滿是縫隙的石牆,並勢頭不減的朝他飛來。

  他依舊沒有閃身躲避,身上「壯生」之印一激,渾身力量生生拔高了幾分,他伸手上前,輕輕按住那飛來的偌大石柱,一引一撥,就將其往旁側挪去了。

  他知道這並不是結束,於是身軀微微壓低,保持著重心,而另一手握住劍柄,眼神則凝視前方。

  倏爾,一點亮光在瀰漫的灰塵之中閃出,直向他所在之處奔來!

  他一吸氣,隨後拔劍出鞘,一抹劍光精準無比的斬在了那襲來銀芒之上,只聽得一聲清脆交鳴,那飛來之物便在這股碰撞力量下被彈飛上了天空。

  隨著上方的光芒透下,清晰的將其真容映照出來。

  這是一把長劍!

  他一抬頭,透過那倒塌的巨牆,背後矗了有一根相對完整的石柱,一名身姿高拔,長眉入鬢的清俊道人此刻正立於上端。

  其人看著那被彈飛的長劍朝著自己落來,撇了一眼,從容伸手拿住,而後再是瀟灑一拋,任其「錚」的一聲歸入背後的劍鞘之中。

  他對著張御微微一笑,道:「張師弟,身手不錯,幾年不見,看來你在玄修那裡也學到了不少東西。」

  張御站直身軀,收劍入鞘,對於對方的出現似也並不如何意外,道:「桃師兄,果然是你,你不是跟隨在老師身邊麼,怎麼到這裡來了?」

  對方是在他舊修老師那裡學習時的師兄,名喚桃定符,兩個人以前的關係還算不錯。

  其實他方才就有所猜測了,因為對方的劍勢之中並無任何殺機,只是純粹的試探,且分別試了他的反應、速度、力量以及眼力,這種風格他也算是非常熟悉了。

  桃定符從上方一躍而下,衣袂飄飄,落地時足尖輕點,沒有發出半點聲息,整個人好似輕如一片鴻羽。

  他走上前來,道:「老師已經離開這裡了。」

  張御訝道:「離開這裡?」

  桃定符道:「別問我,我也不知道老師去了哪裡,可惜啊,老師他並沒有把下一步修行的方式傳給我,只是讓我自己去找。」

  張御也不覺有多少意外,舊法的修行就是這樣的,全靠自己去悟去找,不會給你解釋理由,能找到就找到,找不到是你機緣不足。

  桃定符這時一揮袖,一股炙熱氣息蔓延開來,兩人中間的磚石忽然熊熊焚燒起來,火光騰起一人多高,只那火勢卻侷限在三尺之內。

  張御一見此景,眸中微泛異色,道:「真火煉爐?」他抬頭看去,「桃師兄,你練成老師傳你的『上陽真炁』了?」

  桃定符目視火光,道:「雖是練成了,可是沒有下一步的功法,我也就止步於此了,所以我思來想去,只有來找你幫忙了。」

  張御道:「師兄想我怎麼幫忙?」

  桃定符道:「師弟你當是知道六十年前那一戰吧?那一戰玄修可是死傷慘重,但是你可能不知,我真修有幾位前輩也是死在了那裡,其中一位道號『素陽』的前輩,就擅長我這『上陽真炁』,他的遺骸當就落在那無邊叢林之中。」

  張御頓時瞭然,道:「所以師兄是想我助你尋到這位素陽前輩的遺骸?「

  桃定符道:「我們真修講究緣法,我修煉的功法恰好與這位前輩相同,所以我想去找一找,看能不能在那裡找到機緣。」

  他看向張御,道:「師弟,我知道你學的是『古代博物學』,還懂得許多土蠻的語言文字,這次師兄我拜託你一次,不管最後能不能找到機緣,為兄都可以答應為你做三件事。」

  張御正要開口說話,耳畔忽有馬蹄聲遙遙傳來。

  桃定符道:「有人來了,這東西給你,遇到難處就找我。」說著,把袖一揮,就朝他扔過來一個東西。

  張御一把接住,發現亦是一枚骨哨,等再看去時,眼前已經沒有桃定符的身影了。

  他站在原地,卻是若有所思。

  他很瞭解這位桃師兄,其人跟隨自己那位老師二十餘年,卻也是沾染了老師話只說一半,另一半自己去悟的風格。

  其言可以幫助他三件事,這不會是無緣無故的,應該是在暗示他此行之中或者乾脆就是身邊存在某種危險。

  這麼說來,在接下來的一路之上,該當加倍小心了。

  念頭轉過,他就將那枚骨哨收好,持劍朝外走去。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8:04
第四十六章 古文金板

  張御從這座殘破建築中走了出來,還未行出多遠,就見蔡蕹自外快步而來,其身影在移動時居然呈現出一種飄忽之狀,好似未曾著地一般,但又不顯匆忙急促,反而有種飄逸瀟灑之感。

  蔡蕹這時也是見到了他,其身形若無實質一般,倏爾頓住。他臉上露出驚喜之色,問道:「張師弟,你沒事吧?你把助役趕回去,可是發現了什麼麼?」

  張御合手一揖,道:「多謝蔡師兄掛念,我無事,只是遇到一頭靈性生物,我已經處理了。」

  蔡蕹神色一緊,道:「在哪裡?」

  張御一側身,道:「蔡師兄跟我來。」

  他帶著蔡蕹回到了先前位置,後者仰頭一看,便瞧見了趴在牆上的那一條大蟒。

  蔡蕹看去也未怎麼發力,身體就憑空往上一拔,來了牆頭之上。他檢查了一下那大蟒,發現這果然是一頭靈性生物,上面的靈性光華還有一點殘留,死因也是一目瞭然,是被一劍洞穿腦顱而亡的。

  他不禁讚歎道:「聽聞當初張師弟斬殺那頭夭螈時,創口也是在頭顱之上,可惜方才未看到這等精妙劍術。」

  張御道:「蔡師兄過譽了,以後有機會的。」

  蔡蕹又觀察了一下四周,不由留意到了那面倒塌的石牆,他在看到那明顯是被利器斬開的光滑斷面時,不由露出了驚異之色,再看了看張御手中始終握持的那柄夏劍,眼底露出了一絲瞭然。

  他道:「張師弟,這麼大一頭靈性生物,折算下來也值不少金元,你準備怎麼處理?」

  張御道:「玄府可有成例麼?」

  玄府的規矩不像都護府和學宮擺在明面上的,他到現在都還是在逐步摸索之中。

  蔡蕹笑道:「平常時候,玄府的規例與都護府的規矩相同,不過我等是被玄府派遣出來辦事的,故而所有在外收穫都可由我等自行處理,只需用筆錄記述下來,相互印證,回去有個交代就行。」

  張御一思,道:「這次是我們四人一同出來,收穫當也算作是我們四人的,不過我那一份就留給曉山鎮的學府吧,他們也是不易。」

  蔡蕹讚了一聲,道:「師弟說得好,嗯,這異怪是張師弟一人殺的,我本不該貪圖這一份,不過張師弟既然這麼說了,我也就厚顏收下,就把我這一份也一齊贈給曉山鎮吧。」

  說到此處,他想了想,又道:「這事就不要跟聞過、聞德兩兄弟說了,他們也不容易,平日就靠出替玄府外出做事攢些積蓄,若是知道我們這般做,他們恐怕也不好意思拿,我稍候再另做一些安排吧。」

  張御道:「蔡師兄思慮周到,就照蔡師兄的意思辦。」

  蔡蕹笑了笑,踩了踩那蟒蛇頭顱,道:「這麼大一條巨蟒,我需得去鎮上找人來搬,師弟和我一同回去麼?」

  張御道:「不了,我在周圍再轉幾圈,以免有什麼隱患留下。」

  蔡蕹點頭道:「也好,那師弟自便就是,我自去叫人。」他抬手一拱,就從高處下來,一會兒步履加快,就如來時一般遠去了。

  張御則是走到了大蟒所在之地。他與陳正攀談時,曾特意向其打聽過周圍有無靈性生物的蹤跡,但陳正表示這幾年來都沒有,而且此前並沒有聽說鎮中有鎮民被吃的事情,周圍也並不存在可被大蟒視作食物的大型野獸,就算有,也大多被鎮民殺乾淨了,所以這條大蟒就像是突然蹦出來的。

  他四處轉了轉,很快就找到了大蟒留下來的移動痕跡,循此而去,用了不少時間,就來到了一處倒塌的神廟之前,那痕跡則通向下方的坑洞。

  從裡面殘留的石階上看,之前這裡就有一條向下的通道,曾經被掩埋過,只是從裡向外又被重新擠開了,這毫無疑問就是那大蟒巢穴所在了。

  他閉上雙目微感片刻,心湖之中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於是往裡走入進去,出乎意料的是,這裡並不十分深,很快就走到了底部。

  他環顧一圈,這裡本來應該是一個存放祭祀用物的地窖,還有殘破的陶罐和一些精美的金銀器物,牆上則繪有灰舊的彩色壁畫,倒是並沒有想像中的動物骨骸。

  從這個地窟的面積來看,也僅是勉強夠這個巨蟒容身,但是作為巢穴似乎還是太狹窄了一些,且從那些留下的痕跡上,也能看出大蟒在這裡停留的時間應該並不長。

  莫非這巨蟒真的是從別的地方遊蕩過來的,還是……地下?

  他不由想起了那乾涸的遠古湖泊,還有那條地下暗河。

  正在思索的時候,他卻是不自覺被牆上的圖畫所吸引,畫上的人物穿著伊地人的服飾,但是手勢卻指向了腳下某一個方向。

  可這就有些不對了。

  伊地人是信奉海上神靈的種族,非常忌諱來自深淵和地下的力量,所以但凡伊地人所繪製的壁畫,就從來沒有向下的姿勢的,所有的人物都是一幅向前平視或者仰首向天的模樣,哪怕跪拜,也是頭顱朝上,雙手高舉。

  一旦出現這種情況,要麼就是偽作,要麼就是有著什麼特殊的用意。

  他走到近前,沿著那人物手勢所指的地方看去,發現了一個突起的部分,大體呈現出菱形。於是起手擦拭了一下,上面掉落下來幾塊皺皮,裡間露出了一小片金色。

  待把上面的遮掩全部拂去後,這東西終於露出了真貌,卻是一塊巴掌大的小金板,上面還刻有一串古怪文字。

  之所以用串,是因為那文字猶如枝條纏繞,似乎是一個,又似乎是許多個。

  他有種感覺,那巨蟒的出現許與這東西有關。

  若是如此,此物就不宜留在這裡了。

  他想了想,就將之自牆上小心剝下,用布包好放入了袖中,準備抽空再去宣文堂查下文檔,看看這種文字到底出自於哪裡。

  因為這裡再沒什麼發現,他就自裡走了出來,等回到原來的地方時,那些前來搬運大蟒的人已經到了,索性就和眾人一同返回曉山鎮。

  鎮上鎮民聽說新來的幾位玄府道長斬殺了一頭靈性大蟒,頓時引發了轟動,都是紛紛趕來看熱鬧,待看到這條大蟒如此巨大時,不由得對張御一行人感謝不已。

  他們根本不知道距離自己這麼近有這麼一頭靈性異怪,要是什麼時候出來吃人,靠著鎮裡的那些銃炮刀槍,那根本拿其毫無辦法。

  為了此事,鎮長又舉辦了一場歡宴,並一直延續到了晚上。

  待飲宴結束後,蔡蕹把張御和聞氏兄弟找來交流了一下,除了今天遺蹟中的那條巨蟒外,在其他三個方向上並沒有什麼特殊發現。

  聞德興奮道:「張君當真了得,以前出來時,那些君子可沒張君這般厲害。」

  當他聽說這頭大蟒還有自己的份時,可是高興壞了,自方才到現在,不停的把好話送上,連他堂兄聞過都有些看不過去了。

  可他卻滿不在乎,在他看來,自己好處都拿了,那多說幾句好話不是應該的嗎?要是吹幾句就能拿好處,那他願意天天吹。

  蔡蕹呵呵一笑,提議道:「張師弟,兩位師侄,明天我們可再停留半天,若是無有其他發現什麼,那就離開這裡,盡快去往下一個駐屯鎮,你們以為如何?」

  三人自無意見。

  蔡蕹見此,也就不再多說,分開之後,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次日各人早早起身,依舊去往各個方向查探,同樣未曾發現任何異狀,於是過了午後,一行人就與曉山鎮眾人辭別,並在眾人不捨相送之下離開了此間。

  張御在出去一段路後,回頭看了一眼,見還有很多鎮民還在那裡揮手相送。

  他心中清楚,曉山鎮的人對他們熱情,那是因為他們帶來了文明世界的聯繫。

  這些鎮民儘管能夠吃飽穿暖,可身處此間,卻被孤獨和荒寂包圍著,生命也時時遭受著威脅。

  但無論都護府還是玄府,都必須將此處維繫下去,因為文明的足跡一旦退縮,那麼這裡就會又一次退回到蠻荒。

  不止這裡,前面要去的所有駐屯鎮,都是這般。他們就像一個個釘子,一根根火炬,牢牢楔入了荒原,使得來自天夏的文明之光能夠繼續在這片土地上維繫下去。

  而東廷都護府本身,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在曉山鎮於視線中逐漸消失之後,一行人繼續往東南方向行去。

  經過一個下午的奔波,前方出現了一條東西走向的寬闊河流。這是濟河,與瑞光城北面的洪河一般,同屬於旦河的支流。

  一行人沿河而行,很快就見到了一座橫跨兩岸的飛虹狀木拱橋,只是此刻那橋上似有人把守,還未等靠近,就有幾聲充滿警告意味的火銃聲響起。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8:04
第四十七章 濟河之外

  曉山鎮外,在驚聲鼓的敲打聲中,一列列民兵在隊長的催促下都是持銃拿槍上了城頭,幾門火炮也是掀去了炮衣,對準了鎮外。

  在他們的視線裡,出現了一列長長的隊伍,數目大概有千餘人。

  「這些人哪裡來的?」

  鎮上的人都是驚疑不定。

  駐屯鎮周圍存在的攻擊性特別強的蠻人部落早就被他們打散了,剩下一些較為溫和的,也都是依附鎮子而生存,經濟民生都被鎮子所掌握,且還在被不斷融合進來,現在附近兩百里內已經不存在兩百人以上的蠻人部落了。

  等這些人走近後,鎮上的人才注意到,此輩乍一看去有些類似蠻人,但仔細分辨,卻又有著明顯的不同。

  蠻人大多以獸皮樹葉蔽體,文明程度不高,而這些人絕大部分身著布料衣物,有少數甚至穿著華麗的衣物,披著藍黃相間的掛裝,戴著彩羽和金絲編織的頭冠。

  看得出來其等不但有著明確的階級劃分,還擁有一定的組織和紀律,這絕非他們之前接觸到的任何蠻族可比。

  這些人到底從哪裡來的?簡直就像從地下鑽出來的一樣。

  有民兵頭目詢問鎮長是否要主動出擊,卻被否定了。鎮上的第一要務是保存鎮民的生命安全,只要這些來歷不明的人沒有在此停留,破壞農田及進攻曉山鎮的舉動,那麼鎮子是不會主動進攻的。

  陳正則是帶著幾個學生,專門負責將這些人的樣貌、衣著、裝飾、交流方式等等都一一記錄下來,準備隨後將這些交給信使呈送給首府。

  荒原上出現這麼一群來歷不明的人,是絕對不能忽視的。

  很快他發現這些人並沒有往鎮子的方向過來,而是進入到了那片廢墟之中,隨後很快就被那些殘留的高牆和柱子遮擋住了身影。

  廢墟之內,幾個蠻人從那個巨蟒洞窟內鑽了出來,對著一個手持金銀杖,祭祀模樣的老者誠惶誠恐的說了幾句話。

  老者臉上出現怒容,用手一指,立刻有人上來鞭打這些蠻人。

  他移步來到空地上,拿出一根蠟燭點燃,嘴中喃喃念叨著什麼,少時,上面有白煙冒起,形成了一個柳條模樣的長枝,微微抬起,向著某一個方向指出。

  他招呼了一聲,立刻有十來個身軀強壯,穿著皮甲,帶著短刀長矛的男子站了出來。在他上去說了一大串話後,這些人對他一低頭,就翻上一頭頭似獴似貓的東西,隨著這些生物發出一聲聲短促的叫聲,就朝著東南方向飛速馳去,很快就從視線裡消失了。

  人群中有一個帶著白色面具的男子走出來,用天夏語道:「這麼少的人?能找到麼?」

  那個老者回過頭,也一樣用天夏語自信回答道:「厄蘭是我的部族裡最出色的戰士,他有神明的血統,擁有和你們天夏神明一樣的力量。」

  男子用玩味的聲音說道:「希望吧,你們這次的對手可不一般啊。」

  此刻濟河的拱橋之前,蔡蕹聽到了前方火銃聲,抬手示意了一下,一行人立時減緩了馬速,他勒馬傾身往前看了看,轉回頭對著聞過道:「聞師侄,你去前面問一下,他們是什麼人。」

  聞過一點頭,將身上的大氅解開,就馳馬而去,見他只是一個人過來,身上還穿著道袍,守橋的人沒再有什麼過激的舉動。

  聞過在橋下與那些人交涉了很長一會兒,這才趕了回來,道:「蔡師叔,我問過了,那些人都是觀山鎮的戍兵,說是前幾天發現有異神教徒試圖毀壞橋樑,所以派人在這裡值守。」

  聞德問道:「我們可以過去了麼?」

  聞過搖頭道:「他們說隊長的命令是在解決異神教徒前任何人不許通過,我們也不例外。」

  聞德奇道:「我們有玄府的過書路貼也不行麼?」

  聞過無奈道:「問題就在此處,這些人裡面沒有會辨識玄府路貼的,生怕我們是偽造的,所以無論如何不肯放我們過去,也不肯送信去告知鎮裡。」

  聞德一時也是無言。

  蔡蕹沉吟一下,道:「我們不可能在這裡耽擱,況且這些異神教徒很可能就是我們要追剿的那一夥人,那就更不能等了,繞路吧。「

  要說他們這一行人,憑著實力怎麼也是能闖過去的,就算這一隊民兵有火銃也攔不住他們,不過這些舉動難免會造成一定的傷亡。可他們又不是強盜,行事都是要遵從規矩法令的,更不會去做殺傷都護府治下兵卒的事,且這樣很可能會引發很大的混亂。

  倒是他們在事後可以追究這些人耽誤玄府行事的罪責,可他們哪裡會和幾個忠於職守的民兵計較,所以眼下避免衝突的最好辦法就是從別處過去了。

  聞德道:「蔡師叔,有別的地方可以渡過此河麼?」

  蔡蕹身下的馬突然扭動了兩下,他拍了拍馬脖,安撫了一下,道:「我上次來時,這濟河的水勢比現在洶湧的多。而現在卻是淺了不少,水勢也沒那麼急了,應該是這兩個月沒有下雨的緣故,在中下游的狹窄處當有地方可以過去。實在不成,就暫把馬匹和助役留在這裡,我們四人伐木為舟,先行渡河,待到了觀晨鎮,回頭再來接應好了。」

  聞氏兄弟都覺有理。

  張御也自無異議。

  於是一行人轉而往濟河下游馳去。只是這一回似乎運氣不好,一直到天色逐漸陷入昏暗中,也並沒有能找到合適渡河地點。

  蔡蕹這時停下,他駐馬河畔,望著滔滔流水,道:「今天已是晚了,不如明日再尋吧,若是明早還不能找到合適的所在,我們四人就設法先過去。」

  張御其實覺得,天色昏暗與否對他們四人並無什麼影響,蔡蕹剛才一直在強調搶時間,那大可以讓助役先休息,他們繼續找尋。

  不過這次主事的畢竟是蔡蕹,既然其人改了主意,不是遇到極為特別的情況,他也不會出言反對。

  一行人在附近轉了轉,尋到一處地勢較高的地方,助役紛紛下馬,從馱馬上將帳篷等物卸了下來,並砍伐樹木,很快支起了數個大帳。

  四個單人帳篷處在四角之上,兩個大帳處在中間位置。

  隨後其等又用鏟子在駐地之外挖出了一道深溝,外面還擺了一圈簡易的鹿角,空隙地方更是拉了一圈繫著鈴鐺的繩索出來,完全是一副軍伍的作派。

  因為附近可能存在異神教徒,所以他們此刻也不能生火烤煮食物,好在此行每個人身邊都有都護府提供的丹丸,隨身攜帶的淡水也是足夠,並不會因此受到多少影響。

  張御與蔡蕹等人說了一會兒話後,一人走了出來,他身披斗篷,站在高處眺望遠方那一座在沉暮中猶顯壯美峻拔的山峰。

  這幾天趕路,倒是距離這座神女峰越來越近了。

  那號稱點亮時能讓天夏本土看到的烽火台就在那裡,若是日後有空閒,倒是可去瞻仰一二。

  靜靜看了一會兒,他才轉回駐地,來到了自己單人帳篷之內,用打來的水簡單洗漱了一下,而後服下一枚元元丹,便就盤膝坐下。

  在打坐了有一個夏時後,他從定中出來,此刻周圍已是完全安靜下了來,便於心下一喚,隨著一陣光亮在身周圍升起,那大道渾章隨之浮現出來。

  自那日得到桃定符的暗示後,他一直在加強著戒備,白天的事讓他感覺危險正在接近中,說不定那些異神教徒就在附近,那麼加強下自己的實力是十分有必要的。

  現在他所具備的神元只能觀讀兩枚章印,而玄章那裡,新收穫的三枚章印需按照玄府章法一同觀讀,這才有可能找出心光之印,所以暫時不能用,這樣他只能往渾章上想辦法。

  渾章之上只剩下「馭印」未曾觀讀,其實提升這一枚章印是最為實際的。因為「劍」、「馭」二印本就為一體,「劍印」目前已是觀讀過了,而馭印卻是一直空缺在那裡,他已經忍了好久了。

  若是也將之一樣觀讀了,那麼此印就相對圓滿了。

  心下有了決定,他當即看向「馭印」,隨著神元逐漸減少,那章印上光芒同時亮起,並將他整個人照入進去。

  剎那間,他就感覺自己的身上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這並非真正實質上的變動,而是身心對劍器的親和和掌握達到了一種更高的層次之中。

  原本他與劍之間還存在著一層隔膜,可這一刻,卻似乎被完全抹去了,彼此之間在沒有半分阻礙。

  心意一動,隨著一道雪亮光華照亮斗篷,他已是將夏劍抽出,橫擱在了膝上。

  他能感覺,這一次出劍可謂順暢無比,是真真正正的心到劍到,意動劍動,而並非倚仗了夏劍之能。

  此刻他甚至有一種出外演練劍式的衝動,不過他只是心意一轉,就輕易將這情緒按下,重新恢復到了此前不起一絲漣漪的平靜之中。

  他正想將渾章收起,可這個時候,卻是目光一頓,他發現自己觀讀了馭印後,劍馭兩印並沒有因此再度重合,而是在此之上,居然又衍生出一個新的章印來!

  「這是……」

  他眸光泛動了一下,卻是毫不猶豫就將神元往裡投入進去,隨著那章印也是亮了起來,他身軀再度被一陣光芒所籠罩了進去。

  光芒收斂下去後,他抬起夏劍,凝視其上,待準備有所舉動時,心湖之中忽然傳來一絲波蕩。

  嗯?

  他微微側首,卻是察覺到蔡蕹從自身的帳篷中出來,並且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離開了駐地。

  「蔡師兄這是去哪裡?」

  他想了一想,並沒有跟上去窺看的意思,蔡蕹想來當有自己的想法,況且其人之前雖然沒展現出什麼能為,可修為無疑比他高的多,應該不會有什麼事。

  可是蔡蕹這一去,卻是遲遲沒有回來。

  而在差不多到了下半夜的時候,本在入定的他忽然睜開了眼睛。

  外面有不少腳步聲響起,並在朝著他們這裡不斷接近之中!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8:04
第四十八章 玄府之影

  張御快速戴上遮帽,拿著夏劍出了帳篷,就見裡許之外有人正在往他們這裡快步靠過來,總數大約有百餘人,隊伍拉的很分散,隱隱包含了各個方向,看去像要把他們包圍起來。

  以他過人的目力,便在夜中,也一樣把來人的裝扮看得很清楚。

  這些人很多披著綴著羽毛和籐條的衣物,臉上則畫著油彩,但是手上拿著錘、矛、劍等金屬武器,背上背著弓箭,有少數人甚至還披著古舊的石甲,腳步極為沉重,很可能就是所謂的異神教徒。

  沒想到他們還沒找過去,對方就已經主動找上門來了。

  可是對方是怎麼準確找到這裡來的?

  他心思一轉,極有可能是白天的那些民兵中有這些人眼線,看到了他們往下游來。

  聞氏兄弟這時也是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出了帳篷,同樣看到了這一群人。

  可這個時候,他們卻發現蔡蕹不在。

  不過此時也顧不上這些了,應付眼前的敵人才是正經。由於不知道對方的底細如何,貿然出擊可能不利己方,兩人與張御三言兩語交換了一下意見,就決定各自守一個方向,還有一邊則交給那八名助役。

  那些助役看得出訓練有素,都是和衣而臥,反應也是極快,方才有響動時,就一個個出了帳篷。此刻得了命令,立將隨身攜帶的武器拿了出來,其中三人持拿盾牌頂在最前面,四個人端起火銃站於後面,一個人則拿著弓箭站在最後方,屏息凝神以待。

  張御則是來到南面的那個位置上,看得出這一路的來人最少,只有十二個人,這夥人應該是從北面過來的,或許是打著將他們一網打盡的主意,所以這路人應該是打算繞過來堵他們後路的。

  可是對方恐怕沒有想到,方一接近,就被他們察覺到了,這說明對方至多知道他們人數,但對於他們的戰鬥力卻並沒有一個準確的估計。

  這些人發現駐地裡面的動靜後,知道自己已經是暴露了,他們也是悍勇,立刻發動了攻擊,五六個人拉開手中的弓箭,刷刷朝著駐地裡射來。

  張御劍不出鞘,只是輕輕揮臂,就將之撥開,不過他很快見到其中有幾人手中抬起了什麼東西,便立刻向旁側一個挪步。

  對面閃過了幾個火光,緊接著響起了火銃的聲音,一側的鹿角被崩碎了一大片,無數碎片飛濺出來。

  他信手拍開了碎片,這個時候,耳畔也是聽到其他幾個地方分別傳來了火銃的聲響,顯然也是遇到了一樣的情況。

  助役那邊正朝北方,有四五十人氣勢洶洶朝他們衝過來,他們的盾牌上此時也挨了幾發銃子,可這東西顯然是經過玄府秘製的,火銃打上去也未能將其穿透,但兩個持盾的助役卻是彷彿是被正面掄了一錘,吐血半癱在了地上。

  不過後面四個持銃的助役抓到了這個機會,一輪火銃打出去,對面立時倒下了幾個人,隨後他們立刻棄銃拿弓,接連平射,短短幾個呼吸內,就射倒了十幾個人。

  助役中那個站在最後的人此時忽然一箭射去,正中一個像是頭目模樣的人的面部,那人頭顱一仰,就向後栽倒。

  這人一死,這群人頓時愣了下,腳步也緩了下來,似有些不知所措,有人忙不迭就往後逃跑,這動作立刻引得所有人都是跟著一起跑,可是隨即被跟上來的弓箭不斷射倒在路上,眨眼就死了一大半。

  這裡看著進攻的人數最多,但卻反而是戰鬥力最弱的一處。幾乎是一上來就被打崩了。

  而進攻聞氏兄弟這兩邊的人倒是十分兇猛,先是底近放了一排火銃,隨後又是一波長矛飛斧,下來直接就嚎叫著直接衝了上來。

  可是才沖了沒多久,大多數人就都是變得跌跌撞撞。

  那些助役在出入口和下坡的路上倒滿了石塊,還挖了一些淺坑,顯得崎嶇不平,使得他們的衝勢也受到了影響,速度自然也就快不起來了。

  聞氏兄弟卻是不慌不忙,手中各抓起幾個石塊,輕易一捏,就成一把碎石,隨後身軀稍稍後仰,使力往下一灑,那強勁無比的力量根本不亞於銃子多少,在噼啪亂響的和慘叫之中,兩面來犯的人頓時倒下了一大片。

  張御這一邊,他發現自己所對面的人雖然人數最少,但卻最為沉得住氣,其等並不衝上來,一直是在用火銃和弓箭遠遠射擊。

  他心思一轉,現在沒有心光護持,自己還擋不住火銃的攢擊,雖然對面想打中他也不容易,可是站在這裡挨打卻絕不是一個好選擇。

  看來唯有主動出擊了。

  他也知道,對方敢來堵後路,一定是有些本事的,而從開始到現在,這群人就表現的異常鎮定,所以他也提了百分百的小心,「敏思」、「吒聲」、「壯生」三印一齊引動,同時腳下一發力,已是自高坡之上衝下!

  「篤篤篤……」

  幾支弓箭從天而降,卻只落在了他原先站立的位置上。

  對面顯然沒料到他會選擇一個人衝下來,有幾人把火銃再度端了起來,可發現他的移動的速度極快,根本無法對準,於是乾脆一把扔在了地上,紛紛拔出身邊的短刀邁步迎上。

  張御此刻已然衝至了近前,隨著他人到來,一道奪目劍光也是隨之斬入了敵眾之中,霎時碎肢斷體飛舞起來,一同響起的還有幾聲短促的慘哼。

  幾乎是眨眼之間,十二人之中就有四人倒下。

  一照面間就喪失了三分一人手,若是尋常人恐怕當場就失去鬥志了,可這些人卻並沒有因此被嚇到,反而快速移步向外散開,隱隱對張御呈現出一個包圍的態勢。

  其中一個翻滾出去躲避劍光的時候,順勢撿起了地上的火銃,在站起同時還對著他吐出了一古怪音節。

  張御忽覺有一股力量似要自己頭腦裡鑽入進來,知道這一定是對方在試圖影響他的心神,但在「吒聲」護持之下,他沒有受到半分撼動,他向前一個跨步,鋒利的劍光一閃而過,旋即衝向下一個目標,而那個舉銃之人僵了片刻,須臾,身上出現了一條血線,半截身軀連帶著被剖開的火銃一起斜斜滑落了下來。

  夜色之下,劍光如電,接連閃爍躍動不止。

  張御大袖飄擺,一劍了結一人,只是幾個呼吸間,這裡敵人就被全數斬殺,場中就唯有他一人持劍站立。

  他把劍刃一振,再往上望去,那裡的戰鬥差不多也是接近了尾聲,三面敵人都被打得崩潰,只是奇怪的是,大部分退下來的異神教徒並沒有向著來路逃竄,而是撤到了東面沒有退路的河水邊,並在河灘上整頓起來,但看去不是要和他們繼續戰鬥,而是頻頻回望,似在等待什麼。

  他意識到可能事情還沒有結束,許還有敵人未曾到來。

  就在此刻,他的心湖之中忽然出現了數個氣息,這些氣機混亂無比,扭曲成了一團,根本不像是一個人所具備的,或者說,已經脫離了人的範疇。

  而河面之上一陣水霧升起,不知何時出現了五個人,並自水面上一步步走過來,不過令人驚訝的是,這幾人都是身著玄府道袍,此刻在周圍霧氣襯托之下,信步而來,飄然若仙。

  聞過、聞德兩兄弟可沒有因為對方身著玄府衣袍就認為這是自己人,不過他們也認識到來人不簡單,立刻吩咐助役收拾下,再做好迎敵準備。

  那個持弓助役估算了一下雙方距離,似乎想要試上一箭試探下,可還未等到動手,後面卻傳來了一個聲音,「不要動手!」

  眾人回頭,蔡蕹不知何時出現在了後方。

  聞德喜道:「蔡師叔,你回來了?你去哪裡了?」

  張御看了看其人,沒有作聲。

  蔡蕹沒有回答,他神情凝重的來到了眾人前方,看著河水方向。

  聞過問道:「師叔,對面那是什麼人?怎麼感覺有點像我們玄府的同道?」

  蔡蕹眼神中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他重重一嘆,語聲沉重的說道:「他們……你們可以將他們看成是另一個玄府的人。」

  ……

  ……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3 18:04
第四十九章 渾章玄修

  「另一個玄府,什麼意思?」

  聞德言一怔,玄府不是只有一個麼?還能有另一個不成?

  蔡蕹吸了口氣,看著前方,眼神十分複雜,語聲有些飄忽道:「他們大多數是從玄府叛逃出去的人,他們修煉的是……大道渾章!」

  「大道渾章?」

  聞過、聞德兩兄弟對視一眼,望向來人目光也不自覺變得異常戒備起來。

  大道渾章他們自然是知道,也明白修習這種章法的人是修煉大道玄章之人的對頭,也即是玄府的敵人。但也僅此而已,玄府上層對渾章的消息向來諱莫如深,並不會去主動提及。

  張御的臉龐此刻掩蓋在遮帽之下,顯得很是模糊。他眸光微動,自高處目視來人,除了自己之外,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修煉大道渾章的人。

  項淳說此等人都護府疆域只能已經不剩下了幾個了,似乎根本用不著去在意了,可此刻看來,顯然事實並不是如他所說的那般。

  這五人悠然踏著水波,被水霧簇擁著來到了岸上,但當踩在實地上時,腳下卻絲毫沒有濕痕留下。而那些退到河邊的異神教徒則是紛紛躬身讓道。

  五人中間有一個俊美年輕人走了出來,他看向上方駐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蔡蕹,道:「蔡蕹?蔡師兄。」他面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又見面了。」

  而後他目光一移,越過蔡蕹看向聞氏兄弟和張御,道:「你們也是玄府的弟子吧?玄府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故步自封,只會死板傳授前人章法,不如來我們這裡如何?」

  他向前伸出一隻手,做邀請狀,「來我們這裡,你們想要什麼秘法我們都可以給你,更有辦法讓你避開玄機之束,直接閱讀下一道章。」

  聞過、聞德兩人聽到這話,卻是不禁有些心動。

  他們因為資質所限,辛辛苦苦積蓄神元也頂多在第一道章上做文章,儘管戰鬥力是在提高,可與閱讀到第二道章的人相比卻是遠遠不如的,而若是能得到這種秘法……

  「不要聽他說話!」

  蔡蕹猛然高喊了一聲。

  聞過、聞德二人不由身軀一震,猛地清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方才險些就被對方言語蠱惑了,望向那英俊年輕人的目光裡頓時滿是忌憚,

  張御方才也是一樣聽到了其人說話,不過他並有什麼反應。這是因為他儘管已是收斂了「敏思」、「壯生」二印,可鑑於他防備那無孔不入的意識侵略,所以「吒聲」之印仍是繼續維持著,反正此印他能延續極長時間,也是如此,才沒有被對方言語所趁。

  那俊美年輕人撇了眼蔡蕹,又看向三人,意味深長道:「不願意?沒關係,你們很快會改變主意的。」就在他說話之間,五人背後那飄起的霧氣變得越來越濃,甚至連一段河水變得看不太清了。

  蔡蕹凝視著下方,他上前一步,頭也不回道:「這場戰鬥你們無法摻和進來,你們走,分頭走!我來擋住他們!」

  張御看了他一眼,當即一轉身,往馬匹停放的地方疾步而去。

  聞氏兄弟也是毫不猶豫往後撤退。

  兩人心中都很清楚,這五個人看來是有備而來,蔡蕹以一敵五當是沒有什麼勝算的,若是自己留下來,蔡蕹還要分心照看,那是更無幸理,反而他們不在,其人或許還有機會離開。

  蔡蕹大步向著那五人走去,與此同時,他的身體表面頓有一層渾厚的亮光閃爍起來。

  轟!轟!

  那些異神教徒此刻似是為了表現自己,就端起一排火銃對著他打了過來,然而銃子轟在他身上,卻是一枚枚變形的鉛子往下掉落,絲毫不能阻擋他前進的腳步。

  那年輕人嘴裡輕輕吐出兩字:「多事。」

  那些異神教徒先是身軀一僵,隨後仿若中了邪術一般,紛紛重新裝好火銃,然後塞到自己嘴巴裡,隨著一連串轟鳴,就一個個倒了下來。而一些手持利刃的人十分果斷的互相戳刺劈砍,期間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不一會兒,就沒有一個站立著的了。

  俊美年輕人卻是站著沒動,而五人身後那淡淡的氣霧已是湧上岸來,在經過那些屍體時,其等血肉連帶同衣物一起融成了一灘爛泥,唯有那些火銃和金屬小件還留在原地。

  此刻忽有隆隆馬蹄聲響起,並往著三個不同的方向而去,俊美年輕人抬起頭,示意身邊幾人道:「你們分幾個人去追。」

  背後四人商量了一下,就三人走了出來,可還沒走幾步,駐地上方忽然有火銃聲響起,同時還有弓箭朝著他們落下。卻是那些助役在阻礙他們的前進。

  他們是玄府的助役,對玄府忠心不二,此行第一要務就是保護玄府弟子,只要還有一個人沒走,就絕然不會離開哪怕一步的。

  那三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個忽如疾電般射去,片刻之後,高地之上就恢復了一片平靜。而後三道人影倏爾分開,朝著馬匹奔逃的方向各自追了下去。

  蔡蕹微微嘆息了一聲,他繼續向前走去,到了距離那年輕人只有不到兩丈遠的位置上停下。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相互對視著。

  過了一會兒,蔡蕹道:「好了,樣子做做就可以了,嬴闃,你可以把人叫回來了。」

  「做做樣子?」嬴闃嗤笑一聲,道:「蔡師兄好像搞錯了什麼?」

  蔡蕹皺眉道:「他們只是跟隨我一同出來的人,與你們從來沒有衝突,也沒有可能暴露我投奔你們的事,難道就不能放過他們麼?」

  「你們?」

  嬴闃撇了他一眼,道:「蔡師兄現在要叫我們了,我們這次雖然是出來接應你的,可也沒打算把玄府的人放過了。」

  蔡蕹臉色微變,沉聲道:「你們不能這麼做!」

  嬴闃笑了起來,道:「蔡師兄,你說這話難道不覺好笑麼?」

  蔡蕹肅容道:「我沒說笑,那聞氏兄弟也是玄府的老人了,他們現在都拜在了許英師兄的門下,很受許英師兄的器重,而那個張師弟,更是連項主事都看重的人,這次特意是叫我帶出來歷練的,你們如果殺了他,玄府絕對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想來這也不是你們想看到的。」

  「哦?原來如此。」

  嬴闃點了點頭,面上浮現出一絲瞭然之色,道:「蔡師兄你一開始從駐地裡出來,其實就是想早點碰上我們,然後就不必連累這些帶出來的人了,對吧?」

  蔡蕹哼了一聲,沉聲道:「這件事本來就與他們無關。」

  嬴闃笑道:「蔡師兄越是這樣,越說明這幾人人才,那就更不能放過了,你放心,只要他們願意跟隨我們修道,我們是不會為難他們的。」

  他說了這句話才沒多久,那個追剿聞過的人忽如疾電般閃了過來,其人手中似是抓著什麼東西,他將之扔在了地上,並道:「我這邊的解決了。」

  蔡蕹卻是閉上眼睛,不忍去看。

  嬴闃皺眉道:「全師弟,解決了便解決了,這東西就不必帶回來了。」

  全師弟一怔,略覺委屈道:「我這不是沒法證明麼?」

  嬴闃還想說什麼時候,忽覺有異,他自袖中取出一根竹籤,只一拿出來就斷了一半,他瞥了眼,道:「原來是折師弟死了,真是沒用啊,看來的確像蔡師兄你說的那樣,玄府很重視你們。」

  蔡蕹一看,此人應該是剛才去追聞德的那個。他有些詫異,倒是不知道聞德還有這等實力。

  嬴闃側過頭,看了看一直跟隨在自己身邊的一名蒙面女子,道:「你去看看折師弟有沒有把這個人解決,假如解決了,把屍體都處理了,再往臧師弟那裡去一次,他老毛病一犯容易耽誤時間。」

  那女子對他無聲一揖,轉身疾走,隨著她身上冒出縷縷薄煙,速度越來越快,很快就似如飄空一般離去了。

  ……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Babcorn

LV:9 元老

追蹤
  • 986

    主題

  • 920465

    回文

  • 38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