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從大佬到武林盟主 作者:小樓聽風雲(連載中)

 
Babcorn 2019-9-24 19:39:3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7 18636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5
第304章 流民(二合一)

  轉眼一個月就過去了,太平城城牆兩側的磚牆,就已經蓋到了丈餘高。

  張楚的頭髮,也從一點點發茬,長成了黑又硬的寸板兒!

  這天,張楚還在磚牆下忙活,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他隨手將肩上扛著的六根青石條扔到地上,疑惑的轉過身望向進山口。

  不多時,就見兩個把手進山口的幫中弟兄,領著一隊人馬穿過狗鼻樑子,向山上行來。

  為首的那人,帶著斗笠、蒙了面,看不到長相。

  然而他飄散在風中的花白長發,卻讓張楚一眼就認出了來人。

  他拍著手,大笑著迎了過去:「哈哈哈,老大,等你好久了!」

  來人聽到張楚的大笑聲,摘了斗笠、取下面巾,露出一張如同老農般樸實的面容來。

  不是烏潛淵,又是何人!

  他翻身下馬,笑著大步走向張楚,遠遠的呼喊道:「老二,好久不見了!」

  兩人熱烈的擁抱,互相拍打對方的後背。

  擁抱過後,兩人打量對方,心中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昔年,兩人結識於不夜坊。

  一個寶馬錦袍,謙謙如玉。

  一個雄姿勃發,霸氣側漏。

  一晃經年,再相逢。

  一個葛衣華發,形如老農。

  一個泥漿沾衣,形同苦力。

  明明都還處在風華正茂的年紀,眉宇間卻都充斥著與年級不符的滄桑。

  「走吧,早就備好了酒等你過來!」

  張楚轉過身,對烏潛淵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烏潛淵微微一笑,「我已經戒酒很久了。」

  張楚遺憾的搖頭:「這裡的茶可就很劣了。」

  烏潛淵:「就你的面子,哪怕給我烹一盞糠,我也喝得下去。」

  張楚:「怎麼從沒人告訴我,我這麼大臉面?」

  烏潛淵:「百騎劫營張郡曹,玄燕二州,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

  聚義堂們外的曬穀場邊緣。

  張楚與烏潛淵隔著一方茶几相對而坐。

  烏潛淵捧著茶碗,目光俯瞰著下方的山城,很感興趣的問道:「你是怎麼找到這地方的?」

  「還將就吧?」

  張楚懶散的靠著座椅,笑道:「這裡以前是一座匪寨,年初我安排手下南遷的時候,這裡的山賊瞎了眼,把鬼主意打了我的人頭上,我就讓李正帶人把盤踞在這裡山賊全砍死了,後來得知西涼州封鎖了玄北州的邊境,我們過不去,也就只能在這邊落腳了。」

  烏潛淵點頭:「挺不錯一地兒,易守難攻,山勢平緩,空間也還寬敞……就是位置偏僻了點,離得最近的武曲縣都要走上一整天。」

  張楚:「請你過來,就是為了這事兒。」

  烏潛淵隨手將手裡的茶碗放到茶几上,笑道:「就知道你肯定不是請我來喝酒的,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直說吧,你我不用客氣。」

  張楚也笑:「我也沒準備跟你客氣。」

  「請你過來,有兩個事兒。」

  「第一個事兒,我需要糧食,很多很多的糧食,這山上有多人你也看到,現階段開墾出來的田地,撐不住這這麼人馬人吃馬嚼,我知道你路子廣,幫我弄一批糧食過來,撐到秋收,銀亮什麼的,你先給我墊上,我弄到了錢,立馬就派人送到你手上。」

  「第二個事兒,我記得你們烏氏有行商的騾馬隊吧?拉幾條線到我這兒,我包吃包喝包住,還負責他們在方圓五十里以內的人貨安全,只求他們能定期給我運送一些必須的生活用品過來,比如鹽鐵之類的東西,當然,該他們賺的銀子,他們一個大錢都不用少。」

  烏潛淵認真聽他說完,毫不猶豫的一口應下:「小問題,交給我便是!」

  張楚聽著他這口氣,感興趣的問道:「這麼大口氣,烏氏留下來的產業,你接手了幾成?」

  烏潛淵轉動著桌上的茶碗,淡淡的說道:「除了被州府查抄的,其餘的,都在我手裡……北邊有人,在暗中助我掌握這些產業。」

  張楚凝眉。

  北邊有人?

  能助他接受烏氏留下的產業,除了叛入北蠻的烏氏,還能有誰?

  烏潛淵似乎沒有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自顧自的冷笑:「當初我從雁鎩郡逃回錦天府的時候,還道是他們戒備鬆懈,讓我抓住了機會,現在看來,分明是他們故意放我回來的!」

  「好算計啊!」

  「兩頭押注,開大開小烏氏的血脈都斷絕不了!」

  張楚沒說話,但剛剛皺起的眉頭,慢慢的散開了。

  換作當初那個謙謙君子烏潛淵,是不可能看得清楚這些鬼蜮算計的。

  「你準備怎麼做?」

  張楚問答。

  「還能怎麼做,大清洗唄。」

  烏潛淵漫不經心的說道:「總不能幫他們攢家業,好讓他們再做一回賣國賊吧?」

  他說的風輕雲淡。

  但張楚分明從他的話語間,嗅到了濃鬱血腥味兒。

  他沉默了。

  相比這個能用風輕雲淡的口氣,說出這種殺氣騰騰話語的烏潛淵,張楚其實更願意看到,當初那個幫他娘篩了一會小米都樂淘淘的烏潛淵。

  但成長這個事兒,本身就是不可逆的。

  如果有的選,我會提前好幾個月,帶上老娘,帶上知秋、夏桃,帶上大熊、李正、騾子,走得遠遠的,絕對不參合這場「不作死就不會死」的戰爭。

  過了許久,他才開口輕聲道:「需要幫手,自己說話。」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烏潛淵突然就笑得很賊,活像偷吃到老母雞的狐狸,「我現在就有一個事兒,需要你幫忙……也只有你能幫得上忙!」

  張楚沒好氣兒的看了他一眼,「合著你一直在這兒等著我呢?說吧,要殺誰!」

  烏潛淵搖頭:「殺人這種事,暫時還不需要髒你的手。」

  張楚一攤手:「可我只會掄刀子砍人啊!」

  烏潛淵繼續搖頭:「別這麼說你自己,你的能力,比你自己想的可強多了!」

  「這陣子,我暗中收攏了一批流民,分散北飲郡周圍,我和我的人,都不能出面安頓他們,怕引來州府注意害了他們,暗中救濟都得悄悄摸摸的。」

  「前陣子我去看過兩個收攏點,哪些流民的日子,過得實在是不怎麼像人,我瞧你這兒空間還挺寬敞,想著將他們一起遷到你這兒,由你來安頓他們。」

  烏潛淵收攏流民。

  張楚理解,烏潛淵重整山河的初中,就是想替烏氏贖罪。

  烏潛淵和他的人無法出面安頓那些流民。

  張楚也理解,州府對烏氏一族的通緝文書,他在錦天府郡衙的時候就已經見過了。

  烏潛淵榜上有名,賞銀五千兩,比武定郡通緝榜上的頭號江洋大盜的賞銀,還要高出數倍。

  但安頓流民……

  張楚眉頭皺成了「川」字,問道:「有多少?」

  烏潛淵笑呵呵的說:「不多,攏共也就三四萬吧!」

  張楚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大兄弟,你沒跟我開玩笑吧?三四萬?就這兩多萬人,我都不知道該怎麼養活,除去賣身的都有了,還三四萬?來了只能大家一起喝西北風!」

  「糧食你不用擔心。」

  烏潛淵霸氣側漏的說道:「我跟你一起扛,烏氏數代人攢下的家業,幾萬人還吃不空!」

  這話,張楚是信的。

  「烏連城」的稱號,可不是白給的。

  但這個事兒,又著實令他非常為難。

  他從來就沒有什麼為國為民的大情懷。

  他也不想窩在這個山角旮旯當土霸王。

  他只想負他該負的責任,比如帶著太平城這些人,在這個亂世掙紮著活下去。

  他現在能給太平城裡這兩萬多人的,已經很少了。

  如果再來三四萬人,他能給這兩萬多人的,勢必會更少。

  他不想去承擔不該他承擔的重擔。

  但他實在是不知道該怎樣去拒絕烏潛淵的請求。

  一是無法拒絕烏潛淵。

  他找烏潛淵幫的兩個忙,都不是小事,而烏潛淵卻是沒有任何猶豫就一口應下了。

  二是無法拒絕那三四萬人。

  他們的確和張楚無關,張楚也的確可以不用理會他們的死活。

  但那畢竟是三四萬條人命,不是三四萬隻雞鴨,三四萬頭豬樣!

  北飲郡,不比武定郡。

  錦天府當初能收攏那麼多三郡流民,是因為原本生活在錦天府內的老百姓們,有一小半都已經南逃了,錦天府內空出了很多房屋。

  而北飲郡的百姓,都還在……西涼州封鎖了玄北州的邊境,北飲郡的老百姓,能怎麼逃?

  無處可逃!

  人還沒走,意味著,房屋、土地,以及各個行當的生意都是有主兒的。

  這種環境下,從北方四郡逃過來的那些流民,很難在北飲郡生存下去。

  烏潛淵不會不明白,這個請求有為難他。

  但烏潛淵仍然提了出來,就代表,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也就代表,那些流民,是真的快要活不下去了。

  張楚心頭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無力的說道:「行吧,遷過來吧!」

  他從未想過要當大英雄,但當這種他不出面挑大樑,可能就會有很多很多人死去的選擇,擺在他的面前時,他還是無法硬起心腸拒絕。

  烏潛淵聽他答應了,激動得擊節讚歎道:「我就知道老二你是個好人。」

  滴,好人卡!

  張楚真想回敬他一句「你才好人,你全家都是好人」。

  但考慮到烏氏干下的那些天怒人怨的壞事,他還是硬生生的把這句吐槽給吞進了肚子裡。

  烏氏配不上『好人』這詞。

  哪怕是罵人的「好人」,烏氏都配不上。

  「果然是做生意的,殺熟是一把好手啊,我拿你當好朋友,你竟然拿當冤大頭?」

  張楚抑鬱的吐槽道。

  「哈哈哈!」

  烏潛淵大笑道:「我絕對沒這個意思,我坑誰也不能坑你啊!」

  張楚沒好氣兒的「嘁」了一聲:「你走開,你下次再來,我一定煮一碗糠水給你喝!」

  「沒關係!」

  烏潛淵大氣的說道:「你幫了我這麼大忙,別說給我喝糠水,就是給我喝開水,我也沒二話!」

  「想得美!」

  張楚冷笑道:「燙死了你,你倒是一了百了,我還得出去做牛做馬掙錢養活那三四萬人!」

  「哈哈哈。」

  烏潛淵樂不可支,「你這算盤,打得一點都不比我手下那些大掌櫃差啊!」

  他都快忘了,自己有多久沒有這樣無憂無慮的高興過了。

  也只有到了張楚這兒,他能短暫的放下外界的一切負擔。

  張楚見他高興得太早,忍不住一拍茶几,拔高聲音道:「先別笑,聽我說!」

  烏潛淵瞧著他一臉「我在說正事」的認真表情,憋住笑:「好好好,你說你說!」

  張楚:「看在你的面子上,這三四萬,我勉為其難接手了,但你可不能回頭又給我整出幾萬人過來,咱哥倆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就別到處逞能了,你要再給我弄幾萬人過來,可別怪我直接撂挑子啊!」

  「嗯吶嗯吶,我知道了!」

  烏潛淵胡亂點著頭。

  但張楚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他肯定沒聽進去。

  就好像烏潛淵也篤定,張楚不可能跟他撂挑子。

  朋友處得太熟,要想騙對方,真的太難了。

  張楚也懶得再跟他掰扯了,起身道:「好了,不談正事兒了,跟我回家吧,我讓知秋親自下廚,給你做點好吃,正巧昨天騾子才我給家送了一隻麂子過去,味道真不錯。」

  「那敢情好!」

  烏潛淵笑眯眯的點頭道:「我可是有日子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這話,說得張楚心頭莫名酸楚。

  想當初,烏家大少是何等風光,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落得如喪家之犬一般?

  人生啊,還真是造化弄人……

  「要不,後邊我在我家旁邊,給你也弄一棟宅子吧,你得空就過來小住一段時間。」

  「還是算了吧,州府一直緊咬著我不放,這次為了來見你一面,我花了小半月的時間佈置迷障,但最多也就能迷惑他們三五天,三五天之內,我要不在其他地方現身,他們一定會追查到這裡,下次你要有什麼事要找我幫忙,直接把消息遞給我就成,幫得上幫不上,我都會給你回信。」

  「那就過一段時間再說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5
第305章 困境

  烏潛淵在太平城盤桓了一日,第二日天還未亮,他就帶著他的人馬匆匆離開了頭狗山。

  張楚沒有挽留,親自送他下山。

  兩人拜別後,張楚目送烏潛淵蒙上面、帶上斗笠,騎馬迎著東方第一縷晨曦,漸行漸遠……

  張楚知道,烏潛淵這麼著急走,是害怕連累到他。

  他現在也的確經不起烏潛淵連累……

  烏潛淵走後,張楚很快就收拾好心情,將精力重新投入到太平城的規劃中。

  狗頭山並不是一座太大的山,海拔不過七八百米,好在山勢平緩、坡度小,可供建房的空地多,而且左側山腳下還有一條水流充沛的玄燕大運河支流,可以築堤攔截河水,供給太平城的生活用水,以及灌溉用水。

  綜合種種地理條件,狗頭山是有築城的資質的,安置五六萬人,問題也不是太大。

  張楚起先也是這麼考慮的。

  但他仔細勘察過整座狗頭山後,發現狗頭山上,只能住三萬人。

  再多,也不是說就住不下,而是會讓山上的生存空間,變得異常擁擠!

  為了建這座城,都別耗費的人力、物力、精力了,連他自己都親自上工地扛石頭,花了這麼多心思,張楚當然不想建一座又髒、又亂、又差的貧民窟出來。

  但他已經答應烏潛淵接手那三四萬流民了,總不能現在以「人多打擠」為由,出爾反爾吧?

  張楚很是頭疼。

  ……

  暑氣漸盛,轉眼間,夏至已至。

  清晨的第一縷火紅陽光穿過雕花木窗,劈頭蓋臉的打在張楚臉上,將他從睡夢中喚醒。

  他睜開雙眼,感受著緊緊纏在自己脖子上的玉臂,慢慢低下頭,就見夏桃很沒睡相的趴在自己懷裡睡得正香,嘴角還掛著一滴口水。

  他頓時哭笑不得的暗罵了一句「憨婆娘」!

  難怪老子昨晚一直夢到被人掐脖子……

  他輕手輕腳的搬開夏桃,坐起來,腦子裡慢慢過了一遍自己今天要做的事情。

  等到瞌睡完全清醒後,他才站起來走到梳妝台前,拉開一個小抽屜,取出一個巴掌大的厚肚青玉藥瓶。

  「叮叮……」

  丹藥撞擊玉質藥瓶,發出沒有任何雜音的清鳴。

  張楚拿開藥瓶的蠟封,往手心一倒,兩顆玻璃珠子大小的烏溜溜藥丸,就滑到他掌心中。

  別誤會。

  這並什麼補腰子的虎狼藥。

  雖然張楚昨晚的確很操勞……

  這是蛟骨丹。

  最後兩粒!

  他走出鎮北軍大營時,身上一共有八十多顆蛟骨丹。

  都是他用南遷路上積累的軍功換來的。

  那時他估摸著,這些蛟骨丹,足以支撐到他四次練髓完成一半。

  但事實上,他三次練髓都還未圓滿,八十多顆蛟骨丹就消耗殆盡,而且消耗速度比他自己預料的快了近一倍。

  八品練髓,練到後邊,變強的已經不單單只是骨骼的密度和強度。

  還有體質……或者用生命力來形容更貼切,張楚禿而復長的頭髮,就是最好的佐證。

  還有血氣,一次練髓圓滿後,張楚對體內血氣的增幅還有些模糊,二次練髓圓滿後,張楚明顯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氣增長了三成!

  這三成血氣對張楚實力的增幅,暫且不提,有了這三成血氣後,張楚已經可以支撐每一輪練髓,同時淬煉六塊骨骼,還略有餘力。

  蛟骨丹,二次練髓時,能加速五塊骨骼。

  三次練髓,就只能加速三塊。

  也就是說,張楚現在每天都必須嗑兩顆蛟骨丹,才能保證一天淬煉好六塊骨骼的練髓進度。

  「只剩下兩顆!」

  張楚注視著手心裡的兩顆蛟骨丹,心頭思量著,得再搞一批蛟骨丹,加速練髓修行。

  其實他在八品停留的時間並不長。

  他於去年二月初九晉級八品,近日五月初八,滿打滿算也才十五個月。

  等閒的八品武者,一次練髓都要花去數年的時間!

  甚至有有為數更多的八品武者,一輩子都完不成一次練髓,只能老死於八品!

  張楚能在十五個月內,從初入八品,穩打穩紮的修行到三次練髓高段,這份兒成績,哪怕是放在霍鴻燁那個等級的天之驕子中間,也絕對是一個奇蹟!

  只是這十三個月裡,他經歷了太多太多的無能為力。

  而且時局至今仍動盪不安,北蠻人仍盤踞在北方四郡,遲遲不肯退回草原,他已經有些心慌,想要盡快晉級更高的品級,坐鎮狗頭山。

  但他手裡這麼多加速練髓的外掛,不繼續衝擊更高的練髓層數實在太可惜……

  「鎮北軍肯定是不能再回去了,寧可放棄繼續練髓,也絕不再回鎮北軍!」

  張楚佇立在窗戶邊,眉頭微凝的眺望著東方天際的那一輪火紅的朝陽,心頭篤定的暗自道。

  「蛟骨丹的主材是化蛟大蟒的骨架。」

  「但姬拔說,當年幾位氣海大豪級的將軍殺那種大蛇,都是硬生生的磨了一晚上,才將化蛟大蟒磨死,像我這種下三品弱雞去了,估計就等於是外賣送到大蛇嘴邊了。」

  「所以化蛟大蛇身上,想到不到辦法,不到氣海大豪,絕不能去作死。」

  張楚的眉頭漸漸皺成了一團。

  「那是不是派人去找姬拔,讓他幫忙想想辦法?」

  「以姬拔的脾性,只要我派人找了他,他就一定會幫忙。」

  「但蛟骨丹在鎮北軍內部也屬於管製品,除軍功兌換外,每名八品每個月只有兩顆配給,這種好東西,鎮北軍內部的缺口應該也很大,姬拔就算能弄到,數量也不會太多,於我不過是杯水車薪,不划算……」

  就在張楚想得出神的時候,一雙光溜溜的玉臂從他身後還住了他的脖子,夏桃朦朦朧朧的聲音在他的耳邊上響起,細細的風,吹得他耳朵發癢:「這麼早啊,老爺,陪妾身再睡會吧,妾身還沒睡醒呢……」

  張楚皺成一團的眉頭鬆開了,抬起手輕輕揉了揉夏桃的額頭。

  夏桃痴痴的轉動腦袋,去蹭張楚的手心。

  時光漸漸溫柔……

  張楚靜心體悟著這份美好,心底剛剛抬頭的畏難情緒,又被他慢慢鎮壓下去。

  不用著急,慢慢想辦法。

  辦法,總比困難多……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5
第306章 衛星城

  烏潛淵離去七八日後,他口中所說的那些流民,陸陸續續抵達太平城。

  張楚站在太平城最頂端的聚義堂上,俯瞰著狗鼻樑子上那一個個拖著艱難而又虛浮腳步的人影,看著他們那一張張沒有多少生氣的麻木面容……

  他不由的想到了南遷路上,那十餘萬錦天府老百姓。

  興,百姓苦。

  亡,百姓苦。

  千古無外如是。

  他默然的佇立了許久,大袖一蕩,轉身大步走入聚義堂內。

  「幫主!」

  「將軍!」

  候在堂內的騾子、張猛、焦山三人,連忙起身,恭聲行禮道。

  這三人,再加上張楚這個幫主兼游擊將,就是太平城的所有的高層了。

  自張楚回到太平城以來,雖還未正式召開過太平城高層會議,但在這一個多月的建城過程中,四人還是自發的分出了職權。

  張楚還是和以前一樣,可以說他是總攬大局,也可以說他是諸事不管。

  騾子統管四聯幫的內務,暗地裡還打理著已經隨著流民,擴散到整個玄北州的血影衛。

  張猛也已經振作起來,開始摸索太平城的生意開展方向,當然,以前在錦天府干的那些營生,暫時肯定是不能干了。

  而焦山,則統領血虎營接管了太平城的防務,包括指導老牛的施工隊,建設城牆。

  值得一提的是,血虎營那一百一十八名勇士,以及四聯幫在戰爭中活下來的那近一千人,都已經踏上武道修行。

  太平城現階段的生活條件很是窘迫。

  離秋收還有三個多月,而太平城內的存糧,已經只剩下五十萬斤,現在這滿城的老百姓,每人每天只能分到四個二兩重的野菜粗糧窩頭,和三碗清得能找出人影兒的稀粥。

  這點糧食,吃飽肯定是不可能吃飽,只能勉強保證這城裡的老百姓不會餓出什麼毛病來。

  但對那些從戰場上活下來的勇士,張楚卻是一頓也沒虧待過他們!

  所有配給,他都是讓騾子優先緊著這些人。

  外出打獵的隊伍,收穫若是少了,張楚寧可斷了自家餐桌上的肉,也要保證他們飯桌上有葷腥。

  他覺得,這些待遇都是他們拿命換來的!

  當然,如果光靠他們自己練,哪怕張楚成天大魚大肉的伺候著他們,他們也不大可能練出什麼名堂來。

  畢竟能在高烈度廝殺中活下來的人,年紀還未超過打熬筋骨最佳年齡段的,肯定是極少數,大多數人都已經過了那個年紀,三十好幾的都有兩三百人。

  這也是張楚為何不殺荊舞陽,還反倒提拔荊舞陽做傳功長老。

  說白了,他就是缺一塊太陽能充電板,而荊舞陽又正好撞到了他手裡。

  剛開始學站樁打熬筋骨的武道學徒,全身血氣總量,不及巔峰狀態下的七品高手一身血氣的百分之一!

  七品高手的恢復速度,更是武道學徒的數十倍,甚至是數百倍!

  也即是說,荊舞陽每天都能支撐五六百人,多站上一兩刻鐘的時間。

  荊舞陽輸出百分之一的血氣,就能讓一名武道學徒恢復全盛,而他每次出手,只需要助其恢復兩三成血氣,足以讓那名武道學徒,在自身血氣消耗已經超過紅線的狀態下,再繼續站上一刻鐘。

  這點消耗,對於一位正處於巔峰狀態下的七品高手來說,完全不值一提,說幾句話的時間就能恢復。

  當然,這點消耗乘以五六百人,就不再是不值一提了……

  四聯幫練武的幫眾,加上血虎營那一百一十八名勇士,攏共近一千一百人。

  荊舞陽每天能給五六百人渡血氣。

  也就是說,這一千一百人,每兩天就能在荊舞陽的血氣幫助下,多站一兩刻鐘的樁。

  不過說到底,這點幫助還是只算聊勝於無。

  但只要堅持下去,哪怕入不了品,只能夠成為接近入品武者的武道學徒,也足夠讓他們的實力,增強好幾倍。

  在目前這樣的環境下,手底下硬一分,活下來的幾率就大一分……

  機會,張楚已經給了。

  能有多大成就,就看靠個人的努力和天份……

    ……

  「楚爺請看,四面玄色小旗所在,就是屬下挑選出來的四個村鎮落腳處!」

  騾子站在一座龐大的沙盤面前,拿著一根籐條指著沙盤上的某一處,向張楚介紹道。

  張楚觀察著那四面玄色小旗所在的位子,心道騾子還是動了私心。

  這四面小旗所在的位子,正好處於狗頭山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詳細位子或有偏差,但從大體方向來看,就跟太平城的衛星城一樣,一旦有任何人欲對太平城不利,都必須先經過這四個城鎮。

  衛星城這個概念,之前的確在張楚的腦海裡出現過。

  但的確沒這樣交代過騾子。

  他只是吩咐騾子,派人在狗頭山周圍,尋找幾個可以當成村鎮聚集點的地方,安置荊舞陽遷徙來的那三四萬流民。

  當著張猛和焦山的面,張楚沒有點破騾子的小心思,只是問道:「這四個地點,你都有實地去看麼?」

  「屬下都親自走過一遍!」

  騾子點頭,用籐條指著沙盤道:「您看看,這四座城鎮的落腳處,都在山坳裡,地勢比較平坦,也避風,周圍有水源,離太平城也近,等一切都安定下來了,這四個村鎮的老百姓想要到太平城來趕集,也方便。」

  是很近。

  張楚從沙盤上目測,最遠的小旗離太平城也不過兩里地左右。

  這的確更有利於人流和物流,在太平城中轉、聚散……

  張楚思忖著點頭道:「那就按照你的意思,把這些流民分成四部,遷徙到這四個落腳點安頓,後邊,讓他們自行選一位村長出來,來太平城見找我。另外,每個村鎮都要派一百名得力的弟兄過去駐紮,預防流寇搗亂,也要預防那些流民自己亂起來,懂嗎?」

  騾子應聲道:「屬下明白!」

  張楚想了想後,覺得這樣還是不太妥當,又道:「這樣,這個事由焦山你來挑頭做,你制定輪值順序,每個鄉鎮派幾名弟兄過去巡邏……以血虎營的弟兄為主,我四聯幫的弟兄為輔,明白嗎?」

  焦山心領神會,抱拳行禮道:「末將明白。」

  「很好!」

  張楚抱著雙臂,圍繞著沙盤走了半圈,忽然感嘆道:「都已經超過四萬人了,也是時候去太白府報備了一聲……騾子,你準備一下,明日率領五十弟兄,隨我去太白府。」

  「我外出事後,焦山你鎮守太平城,張猛你協助焦山,若有什麼突發狀況,你二人能處理的就自行處理,不能處理,就拖到我回來再說,不能拖的,直接派人去太白府尋我!」

  「末將領命!」

  「屬下領命!」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5
第307章 爛好人與大惡人之間

  「楚爺,吃飯了。」

  張楚倚在樹蔭下歇息,騾子將一碗肉湯和一大包饅頭送到他面前。

  張楚看了一眼面前熱氣騰騰的肉湯,再偏過頭看了一眼身旁不遠處的是樹蔭下,那個把蠟黃的小臉緊緊埋在母親懷中,卻還是忍不住偷偷往他們這邊張望,細長的脖子不斷抻動不的黃毛丫頭。

  他隨手拿起一個饅頭,輕聲道:「剩下的,拿過去給他們分分。」

  騾子很有一個很好的優點,就是他從就不過分的吹捧張楚,也很少去幹擾張楚的決定。

  通常而言,只要張楚的決定沒有模糊到他完全無法理解的地步,他就絕不會多說一句話。

  這一次也一樣。

  他既沒有勸張楚不要把糧食浪費在無關緊要的老百姓身上。也沒有學張楚把他自己的那一份兒也捐出去。

  「是,楚爺!」

  他像往常一樣平平淡淡的應了一聲,端著張楚的午飯就往那邊走。

  過去之後,他也沒有藉機趾高氣昂的叭啦叭啦上一通,說些諸如「這是誰誰誰施捨給你們的」,「你們又要一輩子記得誰誰誰的好」之類的話語。

  而是笑吟吟的將那一包饅頭,親手分發到樹蔭下每一個孩子們手裡。

  他這種做派,無疑是令張楚十分舒服的。

  老話說,衣莫如新,人莫如故。

  騾子跟了他這麼久,對他的心思,當真揣摩得比他自己都還要清晰。

  張楚將自己食物分給那些流民。

  不是想收買人心……這裡人都沒有多少,他收買空氣嗎?

  他這麼做,只因為他想這麼做。

  這麼做,能讓他心安理得。

  用一餐飯來換心安理得,這一筆賬怎麼算都是大大的划算!

  有時候張楚自己解剖自己的內心,都會產生一個疑問:自己現在這種狀態,是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為所欲為」?

  張楚分不清楚,也不想分清楚。

  因為人本來就是善惡交雜的矛盾體。

  就好比他打心底不願接管那些流離失所的流民,並為此多次腹謗將這個重擔壓到他肩頭的烏潛淵。

  但當這些流離失所、三餐不繼的流民真正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他還是會按捺不住自己的惻隱之心……

  說到底,他只不過是既不想做個人見人誇的爛好人、又不想做個人人喊打的大惡人而已。

  ……

  騾子端著自己的午飯坐到張楚身旁,很自然的從中拿起一個饅頭遞給張楚。

  張楚也很自然的接過饅頭,撕下一小塊扔到嘴裡慢慢咀。

  就好像剛剛張楚讓騾子把他的午飯,端過去分了那事兒,壓根不存在。

  「楚爺,這次去太白府,您心頭有方向麼?」

  騾子咀嚼著饅頭,沒話找話。

  「方向肯定是有的!」

  張楚正色的點了點頭,借了又朝那邊歪著腦袋打量他的黃毛丫頭做了一個鬼臉,接著道:「我們到了錦天府,先去郡衙找郡戶曹,郡戶曹專管一郡人口增減,狗頭山附近的人口,都快趕得上一郡首府了,於情於理,郡戶曹都不應該置之不理才對!」

  「若是不順利,我再去直接去見那位太白府郡守,呂遼、呂大人」

  張楚心裡負擔不大。

  他這一次,是披著游擊將的虎頭金甲去的北飲郡,後邊也會以游擊將的身份去見北飲郡的郡戶曹。

  他現在的確很厭惡鎮北軍這層皮沒錯。

  但他不得不承認,但這層皮是真的好用!

  至少,現在的玄北州內,敢不給這層皮面子的人,屈指可數!

  騾子點頭,覺得自家大哥言之有理。

  血影衛的耳目,遍及玄北州,各郡郡衙當然也在他的探聽範圍之內,但畢竟還比不得曾在郡衙為過官的張楚。

  「咱們這次去太白府,是直接給太平城爭取縣城的位格麼?」

  騾子又問道。

  張楚沉吟了一會兒,搖頭道:「還是先弄一個鄉鎮的名頭掛上吧,暫時不急升格為縣城。」

  置縣不是一件小事,哪怕是和平時期,最少也要州府開會商量過後,才能可能落地。

  一些交通便利、戰略意義重要的要害區域,甚至要經過朝堂上的袞袞諸公決議後,才能決定。

  置縣麻煩。

  但這還不是更麻煩的。

  麻煩的是一但成功置縣,就必會有大批官吏入駐太平城反客為主,他這個建設者反倒成了寄人籬下。

  這無疑是張楚不議案一願意看到的。

  相反,如果太平城只定位成鄉鎮的話,好處多多!

  第一,省事。

  鄉鎮級的行政區域,郡守便可一言決之,不用張楚去輾轉於州府與郡衙之間。

  第二,還是省事。。

  這個時代的鄉鎮,鄉黨橫行,縣城、郡衙派下去的官吏,遠遠沒有那些個祖老、族長的話好使。

  昔年,張楚陪老娘回鄉祭祖,途徑金田縣外劉家鎮,那劉氏族長,當晚就與山賊勾結,明火執仗的要殺人越貨,當時劉家鎮的那些官吏,連出來洗個地的勇氣都沒有。

  幾個土財主都能這樣橫,張楚豈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

  「趕路了,趕路了!!」

  「熄滅火堆!」

  「水囊裡的水都裝滿了嗎?檢查好……」

  騾子跑前跑後的招呼隨行的五十名玄武堂甲士,一名甲士將青驄馬的韁繩交到張楚手裡,張楚翻身上馬,就有策馬狂奔,忽然聽聞聲後傳來一聲怯怯的女子聲。

  「將軍。」

  張楚一回頭,就見到那個臉上塗抹了一層污垢都掩蓋不住清麗之姿的小婦人站青驄馬後不遠處,手裡牽著自己剛才逗弄的黃毛丫頭,怯怯的向自己福了一福:「將軍能否賜下高姓大名,妾身與小女日後也好為將軍祈福,以報將軍救命之恩。」

  這小婦人落落大方、談吐不俗,有大家閨秀、富戶大婦之姿。

  從一介大家閨秀、富戶大婦,淪落成肌不果腹的流民,這中間肯定是有故事的……

  然而張楚卻只是看了這母女一眼,就回過頭打馬向前走:「一兩個冷饅頭而已,何談什麼救命之恩,若真心謝我,日後不妨也幫助幾個走投無路的苦命人!」

  說話間,青驄馬載著他,奮蹄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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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遲早會殺回去

  「軍爺,行行好,賞口飯吃吧,小的都兩天沒吃過一口飯了!」

  「老爺,我家伢子手腳麻利得很,您帶回家幹什麼都行,只求您給他一口飯吃。」

  「賣身葬父……」

  張楚牽著青驄馬,面沉如水的走在太白府進城的主幹道上,在這條主幹道的兩旁,擠滿了無家可歸的流民。

  他們衣衫襤褸。

  他們蓬頭垢面。

  他們骨瘦如柴。

  他們臭氣熏天。

  他們還活著,但已經在散發腐爛的氣息……

  慘!

  真是太慘了!

  哪怕是死在南遷路上的那數萬錦天府老百姓,也好過這些人的生不如死……

  張楚不敢停步,他怕自己一沖動,就把太白府的所有流民全帶回太平城。

  可太平城的日子也不好過,這麼多流民過去了,他和烏潛淵負擔不起。

  也是在這一刻,他才算是真正理解烏潛淵了。

  北蠻入侵,他還是受害者,見了這些個活得不像人的流民,都覺得於心不忍。

  烏潛淵心底一直對烏氏北叛耿耿於懷,覺著玄北州回落得如此境地,全是因為他們,他見了這滿城流民,心底是何等的煎熬?

  張楚眼前,又浮起了烏潛淵那一頭白髮越來越多的長發,和他那張越來越蒼老的臉……

  「走吧!我們先找個地兒吃飯!」

  張楚硬起心腸,對身側的騾子說道。

  「我知道一地兒,吃食肯定合您口味。」

  ……

  蒸騰的鍋氣中,蕩漾著辣椒與花椒的香氣兒。

  張楚看了看頭頂上懸掛的那塊招牌上,他親手所寫的「張記雜碎湯鋪」六個大字,心頭竟有一種自己又穿越了的錯覺。

  「楚爺。」

  余二站在案板後邊,笑容可掬的向他打招呼。

  張楚的目光掠過他空蕩蕩的右臂袖管,偏過頭問騾子:「你們搞什麼鬼?」

  騾子笑眯眯的說道:「這事兒您可不能賴我,是二哥硬要來的,我攔了,沒攔住。」

  余二點著頭給騾子解圍道:「這事兒的確不賴騾子,是我自己硬要來的。」

  張楚冷哼了一聲,大步走進攤子裡落下。

  熟悉的擺設。

  熟悉的麻辣香氣。

  似乎一回頭,就能看到李正站在案板後忙碌……

  不多時,余二親手端了一大碗插著竹籤的雜碎湯過來,陪著張楚坐下。

  張楚插起一塊兒豬下水,喂到嘴裡慢慢咀嚼……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配方。

  有日子沒嘗過這一口的味蕾,有些發酸。

  酸得他的視線有些朦朧。

  「不是讓你老老實實的待在狗頭山,找個婆姨把你老余家的香火傳下去嗎?來太白府作甚,太白府有你婆姨?」

  他揚起臉,淡淡的問道。

  「對啊,我可不就是在太白府找的婆姨……翠花,快過來給大哥見禮。」

  余二笑呵呵的應了一聲,轉過臉朝灶台那邊喊道。

  「哎,來了。」

  灶台那邊,一個手大、腳也大的樸實婦人,摘下圍裙,侷促的在結實的腰肢上拭了拭雙手,唯唯喏喏的走過來,給張楚作揖道:「余氏給老爺請安。」

  張楚楞了楞,目光在這個樸實婦人和余二之間徘徊了一圈兒,回過神來,連忙道:「都是自家人,嫂子不用楞多禮。」

  樸素婦人直起腰身,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求救似的望向余二。

  余二朝她擺了擺手,「行啦,你忙你的去吧!」

  「哎。」

  樸實婦人應了一聲,逃也似的轉身回到灶台前。

  張楚回過頭,拿起竹籤繼續吃雜碎湯。

  余二笑著低聲道:「渾家生得不好看,讓您見笑了。」

  張楚輕輕搖頭:「你自己覺著好看就成。」

  余二輕輕嘆息一聲,又笑道:「其實吧,我瞧著也不是那麼順眼,但就我現在這模樣,她瞧得上我,已經是我的福分,還能白撿倆兒子,也算是佔了一大便宜吧。」

  張楚認真聽著,末了也笑道:「是佔了大便宜,不過我瞧著嫂子年歲也不大,你就再努把力,讓嫂子給我生個乾兒子吧。」

  余二:「您別只顧著收乾兒子啊,也是時候讓兩位嫂嫂給我們生幾個大侄子了,要不然哪天我下去了,見了老夫人,她老人家問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麼替您解圍啊。」

  「那你就好好活著唄,啥時候有臉去見我娘了,再下去……」

  兩人都在笑,眼神卻都有些暗淡。

  「要得,狗子已經沒了,老夫人現在也就指望得上我了,我再挺一些年頭,等到大侄子也成親了、生侄孫了,再下去給她老人家報喜去。」

  「對了。」

  余二從懷裡摸出一個小布包,推到張楚面前:「這是我從城隍廟求來的平安符,您幫我給小錦天帶回去。」

  張楚看了一眼,順手就推了回去:「你自己留著吧,有我在一天,那孩子就不需要這玩意兒。」

  余二想了想,點頭道:「也對,那我待會去買點小玩意兒,您幫忙帶回去給那孩子。」

  「不帶,你只是沒了一條胳膊,命還在、腳還在,想給那個小犢子送東西,自己送,別支使我給你跑路。」

  余二苦笑,「我知道您是想讓我回山上待著,但這些事總得人來做吧?我雖然少了一條胳膊,但總比那些青皮經得住事吧?」

  「你們這些混蛋,一個個都只顧自己痛快,有沒有考慮過我這個大哥心裡怎麼想?」

  張楚插起一塊蘿蔔扔到嘴裡,淡淡的說道:「非得讓人背後指指點點,說我是天煞孤星了,你們才滿意?」

  余二猛地一皺眉頭,怒聲道:「還有人嚼這種舌根子?您告訴我是誰,我去砍死他。」

  「沒誰嚼這種舌根子。」

  張楚淡定的繼續吃東西,「但如果你再死,不用誰嚼舌根子,我這個天煞孤星命,也坐實了。」

  余二心頭不大好受。

  他是瞭解自家大哥的。

  以前黑虎堂和其他堂口廝殺,死傷了一些底層的幫眾,自家大哥都會難過得好長時間臉上沒笑臉。

  大熊和李正沒了,那就是兩把刀子捅在他心口上。

  張楚放下竹籤,取出汗巾拭了拭嘴角:「別瞎折騰了,踏踏實實的活著,我們遲早會殺回去,把你扔在錦天府的胳膊撿回來……」

  余二看著他,猶猶豫豫的問道:「我們還回得去嗎?」

  張楚笑了:「你跟我這麼久,什麼時候見我忍氣吞聲過?」

  頓了頓,他高聲喊道:「騾子。」

  「哎。」

  站在案板前代余二招呼客人的騾子快步走過來,躬身道:「楚爺。」

  「這個據點,廢棄!」

  張楚當著余二的面兒,點了點身前的四方桌,低聲道:「往後血飲衛的任何消息,都不准從這裡經過!」

  騾子看向余二。

  余二不敢吭聲。

  騾子只能道:「是,楚爺。」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5
第309章 經略使

  鎮北軍大營!

  三百弓弩手圍著霍鴻燁,以三石強弓擊之。

  箭矢如蝗災過境,凌亂而密集的射向霍鴻燁,三角形的鐵質箭頭劃破空氣,發出「嗖嗖」的輕鳴。

  霍鴻燁並未披甲,著一身簡潔的黑綢勁裝,手持一把制式雁翎刀,似慢實快的揮灑著。

  他的刀法工整,如刺繡大家的針腳,環環相扣、水潑不進。

  不見氣勁縱橫,但射入他周身三尺內的所有箭矢,卻都瞬間化成了齏粉!

  「停!」

  直至一刻鐘後,弓弩手之中才有人大喝道。

  三百弓弩手整齊的按下手頭強弓,好似蝗蟲過境一般綿延不絕的箭矢,登時斷流。

  霍鴻燁嗑飛最後一根箭矢,手中前一秒還完好無損的雁翎刀,忽然寸寸碎裂。

  他扔了刀把,張口噴出一口尺餘長的熱氣,渾身瞬間汗出如漿,幾個彈指後,他整個人便像是剛從水中撈出一般。

  幾名冠軍侯府家奴奔走上前,小心翼翼的扶著他回轉中軍帥帳。

  熱氣騰騰的藥浴,早已準備好。

  霍鴻燁拔了衣衫,翻入浴桶,面色卻並未松弛下來,反而扭曲如受大刑,就好像這浴桶裡裝的,是千百把刀子一般!

  直至兩刻鐘,霍鴻燁整個人才漸漸鬆弛了下來,偏過頭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

  常人都道,似他這等千金之子,一生下來便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就該以調戲美婢、遛鳥鬥狗度日。

  卻不知,他所經歷的苦難、他所付出了努力,其實都是同齡人的很多很多倍……

  入京為質七載,他無時無刻不在忍。

  忍著父仇。

  忍著皇族的羞辱。

  忍著北疆的的壞消息。

  忍著大好時光只能虛度。

  這一切,無人知曉。

  就算知曉了,怕也無人能理解。

  這世間,從來就沒有感同身受這一回事……

  一年半以前,他於京城回轉北疆。

  那一年,他堪堪踏入九品。

  一年半後,他已是七品……還是九轉練髓的七品!

  這中間,固然有冠軍侯府屹立北疆數十載的底蘊之功。

  但他所付出的努力,又豈是「煎熬」二字所能帶過的……

  聽到劇烈喘息聲,一青衣老奴掀開帳簾快步入內:「世子,呂遼送來消息,游擊將張楚入郡衙,請求郡衙准許其於武曲縣下立一方鎮,安置流民。」

  霍鴻燁聽言,剛剛緩和下來的眼神,頓時暗淡了幾分。

  張楚是他鎮北軍的游擊將。

  張楚有事求見的卻是呂遼而是不他,個中意味,他很明白。

  又一個拋棄鎮北軍的忠義之士嗎?

  「知會呂遼,准張將軍所求。」

  他沒抬頭,淡淡的說道。

  老奴偷偷觀察他的臉色,小聲問道:「世子,可需要將您的意思,傳入張將軍耳中?」

  ……

  「山哥,幫主出來了。」

  騾子還在喝茶,忽然聽到有弟兄說道。

  他一扭頭,就見街對面的郡衙大門外,自家大哥正在下台階,連忙招呼還在喝茶的弟兄們,匆匆下樓迎過去。

  眾人與張楚匯合後,騾子注意到自家大哥面上有疑惑之色,小聲問道:「楚爺,可是呂大人不許咱們太平城立鎮?」

  「沒有,呂大人准了。」

  張楚搖了搖頭,沉聲道。

  他心頭確有些疑惑。

  今早,他趁著太白府郡衙畫卯之時入郡衙,亮明身份,求見太白府的郡戶曹宗文瑞。

  宗文瑞很是客氣的接待了他,在聽他說完來意後,直接就領著他去見了郡丞吳子安。

  但這事兒到了吳子安那兒,就為止了。

  宗文瑞與吳子安兩人陪他打了一上午的太極,無論張楚如何旁敲側擊,就是不肯給他一個準話。

  就在張楚心頭暗道這事兒急不得,得私下再走走門路的時候,忽有一名皂衣小吏入內,在吳子安耳邊低語了一翻,然後那吳子安一反常態,當場拍板應下,並且當著他的面給他辦手續,還與了他太平鎮經略使的官位,歸武曲縣縣尉管轄。

  方鎮,名之為鎮,但在大離的行政區劃上,更接近於屯田置營的軍鎮。

  張楚申報方鎮,也是經過了諸多考量的。

  大離是有鎮的,但那都是老百姓自發聚集而成的,並無實質的行政級別。

  這就造成了一個非常尷尬的現狀:誰都可以管,也誰都可以不管。

  這是好事?

  沒聽說過有關部門的大名麼?

  所以,與其到時候什麼阿貓阿狗都能打著大離官府的牌子,去太平城指手畫腳,張楚寧可把行政區劃弄分明一點,至少以後砸錢,也知道該往誰頭上砸。

  還有一點,那些百姓自發聚集而成的鎮子,人口普遍不多,比如金田縣外的劉家鎮,頂天了也就幾千人。

  而太平城,已經超過兩萬人了,比一些縣城的人口還要多。

  都到了這種規模,再去弄那種沒有行政級別的小鎮,未免也太侮辱太白府這些大人的智商了吧。

  當然,這還不是最有意思的。

  最有意思的,是張楚剛撈來的這個經略使官位,和太平城歸屬武曲縣郡尉管轄這兩點。

  方鎮的最高軍政長官,是經略使沒錯。

  方鎮屬地方軍事系統,歸屬武曲縣縣尉管轄也沒錯。

  但縣下一級的方鎮的經略使,是從八品官武散官。

  而張楚,本身還有從六品游擊將的武散官在身。

  鎮北軍沒有收回他游擊將的任命。

  而郡衙卻給了他經略使的官位。

  再說將太平鎮劃分給武曲縣縣尉管轄。

  縣尉是八品職事官,標配是九品武者,八品武者的縣尉就已經算是頂配了。

  武曲縣縣尉,張楚不熟,但就算是他頂配縣尉,也就是個八品。

  論武力,張楚百騎劫營,一戰屠殺數千北蠻人的事蹟,早已傳遍北二州,玄北州哪個八品武者,有信心能壓他一頭?

  論官位,張楚這個從六品游擊將,雖然是武散官,但哪怕是武散官,也是鎮北軍的武散官,連太白府的這些正七品主官見了他,都得客客氣氣的,哪個正八品的縣尉,敢膽大包天到對他指手畫腳?

  論履歷,張楚歷任錦天府假郡兵曹,鎮北軍前軍假主將,還都是戰時的官職,玄北州內,哪個縣尉敢在他面前拿大?

  張楚不裝比的認定,只要太白府郡衙的文書一下抵達武曲縣,武曲縣的縣尉就得像火燒屁股一樣的主動趕到太平鎮拜見他。

  將一頭老虎劃分給一隻羊管理,這不是成心讓老虎稱王稱霸麼?

  而且縣尉的上級,不是郡兵曹,而是郡尉。

  太白府的郡尉,已經戰死在南遷路上,至今空懸,北飲郡內兵事,如今是由呂遼暫管。

  呂遼是何等身份?

  一方封疆大吏!

  武曲縣的縣尉,敢拿一點芝麻蒜皮的小事,來找呂遼抱怨麼?

  呂遼又可能為了一點芝麻蒜皮的小事,替武曲縣的縣尉出頭,來找張楚的麻煩麼?

  也即是說,太平鎮只要不搖旗造反,就可以一直做世外桃源……

  張楚心頭的疑問,也就在這裡。

  那個皂衣小官,在吳子安的耳邊到底說了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6
第310章 承情了

  「呂大人都准了,您怎麼看起來還不太高興?」

  騾子納悶的小聲問道。

  張楚自己都還沒弄明白,又怎麼解釋給他聽,只能道:「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走吧,咱們去逛逛,給家裡人揀些禮物,明日一早就啟程回家。」

  騾子「嘿嘿」一笑,「早知道您還想去逛逛,我就不多此一舉了,喏,這些是我代您給嫂嫂們準備的禮物。」

  「這是給知秋大嫂買的胭脂水粉。」

  「這是給夏桃嫂子買的糕點蜜餞。」

  「這是給幼娘和小錦天買的綢緞和小玩意。」

  「那幾條小狗崽兒是給石頭的,他那條老狗,怕是活不了多長時間了,給他多弄幾條,免得他到時候接受不了。」

  張楚順著他的示意看過去,嚯,好幾大車!

  「都是給我家的人買的?你爹娘的呢?」

  張楚問道。

  騾子愣了愣,旋即就笑道:「我爹娘就算了吧,二老過了大半輩子的苦日子,現在日子好了,還是這也舍不得用、那也舍不得吃,好東西買回家,都是壓箱底壓壞的,還次次都心痛得哭天抹淚兒,埋怨我不提醒他們……」

  「老小孩,老小孩嘛,就得哄著。」

  張楚笑著說了一句,問道:「我記得你娘挺喜歡吃白糖糕的吧?還有你爹,上次瞧見他老人家身子大不利索,去找個好點的藥鋪,買些人參鹿茸啥的,拿回家了就告訴他,都是不值錢的草藥,哄著他每天吃點……」

  騾子笑眯眯的點頭:「成,聽您的。」

  張楚轉過頭,環視周圍的玄武堂弟兄們,笑道:「大傢伙也一樣,想買點什麼就買點什麼,一應開銷,都算我的。」

  一眾糙漢聞言大喜,有人高呼道:「幫主,我家就剩我一個,沒啥好買的,我就想去喝頓花酒,也算您的麼?」

  「滾犢子!」

  ……

  傍晚,一行人提著大包小包回客棧。

  隔著老遠,張楚就望見兩排衣甲鮮明的鎮北軍士卒站在客棧大門外。

  他心下皺眉,面上不動聲色的繼續打馬前往客棧行去。

  有道是生平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他自詡沒有做過對不住鎮北軍的事,是以就算是鎮北軍找上門來,他也不懼什麼。

  他一靠近客棧大門,把守在客棧外的兩排鎮北軍士卒,突然齊齊向他揖手行禮,口稱「將軍」。

  張楚勒住青驄馬,目光掃過這些陌生的鎮北軍士卒,沉吟了幾息,問道:「爾等可是怒獅營將士?」

  軍中自有軍中的規矩。

  底層的士卒給其他軍營的將領見禮,要麼帶上職位,要麼帶上姓氏。

  比如張楚,就可以稱他為張將軍,或者游擊將軍。

  唯有直屬他統轄的士卒,才會直接以「將軍」稱呼他,以表親近。

  張楚在鎮北軍時,曾暫領前軍軍務,前軍士卒,皆以「將軍」稱呼他。

  而前軍只剩下姬拔的怒獅營,和張楚的血虎營。

  血虎營活下來的那一百一十八名弟兄,都跟著他回狗頭山了。

  鎮北軍內,也唯有姬拔的怒獅營將士,還會以「將軍」稱呼他。

  不待眾多士卒回應,一道打雷一樣的大嗓門,從客棧內傳來,「嗨呀,老張你可算是回來了,咱都等了一個多時辰了。」

  張楚聞聲一定神,從客棧內走出來的那道金晃晃的人影,不是姬拔,又是誰?

  ……

  大碗酒、大塊肉。

  張楚與姬拔相對而坐。

  可憐的店小二,在姬拔那一身逼人的血腥氣下瑟瑟發抖,想走又不敢走,只能硬著頭皮立在雅間裡伺候,額頭上細密的汗珠子一顆接一顆的往外滲。

  張楚瞧不過眼,隨口道:「小二,你先下去吧,有什麼需要我再叫你。」

  「哎,謝謝將軍。」

  店小二如蒙大赦,一邊向張楚作揖,一邊逃也似的倒退出雅間。

  「嗨,老張,你管這腌臢貨作甚,來,喝酒喝酒!」

  姬拔端起自己面前的大酒碗,與張楚碰了一下,仰頭一口乾了,渾濁的酒液滴落在他胸膛上,劃過黃金怒獅鎧上乾涸的血漬,頃刻間就變成了血水。

  張楚與姬拔都身披黃金戰甲。

  但張楚披甲,是因為他要去太白府郡衙辦公事,必須以官面兒上的身份前去。

  而姬拔披甲,是因為他剛剛殺完北蠻人回來,還未來得及卸甲。

  張楚沒碰自己面前的的酒碗,面無表情的看著姬拔喝酒。

  「啪。」

  姬拔將酒碗拍在飯桌上,「哈哈」大笑著說道:「痛快,真他娘的的痛快。」

  張楚斜睨著他,淡淡的一盆冷水澆在到他頭上:「軍中飲酒,可是大忌啊!」

  「老張啊!」

  姬拔不爽了,叫屈道:「不是咱要說你,可你也忒掃興了,咱剛殺完北蠻人回來,聽聞你回太白府,連尿都沒來得及撒一泡,就趕過來找你喝酒!你卻跟咱說這個?」

  張楚一言不發的端起面前的酒碗,仰頭把酒一口灌進腹中。

  「好!」

  姬拔撫掌稱讚道:「這才是和咱並肩殺蠻子的袍澤弟兄!」

  張楚瞅著他,突兀的問:「是少帥讓你來的吧?」

  姬拔不意外,隨手從身邊拿起一個楠木匣子推到張楚面前:「這是少帥讓咱帶給你的臨別禮物。」

  張楚疑惑的打開面前的楠木匣子,就見匣子裡整整齊齊的放置著五個巴掌大的厚肚青玉藥瓶。

  響鼓不用重錘。

  大家都是明白人,很多話,不用說得太直白,點到為止。

  張楚沉默了許久,到底還是點了點頭道:「替我多謝少帥,就說張楚,承情了。」

  「你們這些讀書人,腦子裡的彎彎繞就是多,有什麼事兒是不能當面鑼、對面鼓的講清楚?大家都是砍過蠻子的袍澤弟兄,有多大事兒過不去?」

  姬拔搖著頭嘟囔道。

  張楚看著他,忽然覺得,人蠢一點其實也挺好的,至少不會有那麼多煩惱……

  「行了,別說我了,說說北邊的情況吧,那北蠻人不都退守北方四郡了麼?你帶人殺回北四郡了?」

  「北蠻子的大隊人馬是退回北四郡了,但他們的斥候和咱們的斥候,一直在武定郡北飲郡的交界處廝殺,雙方的人雖然不多,但打得是真慘,前不久咱們的斥候吃了個暗虧,一波北蠻子殺進北飲郡轉了一圈,殺了咱們不少人,少帥就命咱帶著怒獅營過去,給他們來一波狠的!」

  鐵憨憨如姬拔,說到這裡臉上都浮起了後怕之色:「你是不知道啊,咱帶著幾百號袍澤弟兄衝進武定郡大開殺戒,前邊十幾號北蠻氣海大豪盯著咱,後邊十幾號咱們自己的氣海大豪給咱壓陣,咱就怕哪個王八犢子按捺不住,一動手把咱和咱那幾百號弟兄全給禍禍了!」

  「不過最後還是讓咱宰了他們三個七品千夫長,北蠻人眼睜睜的看著咱帶著弟兄們退回來……哈哈哈!」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7
第311章 分道揚鑣

  月光淒涼。

  照亮了一片曾叫梧桐裡的淒涼廢墟。

  一名精悍的男子,坐在一片曾名之為家的廢墟之中,抓著一塊血淋淋的生肉往嘴裡送。

  牙齒切割堅韌肌腱的生澀咀嚼聲,與「咕咚」、「咕咚」的明顯吞嚥聲,在寂靜的廢墟中是那樣的突兀,若是有活人聽見,肯定聯想到很多種不太正面的傳說,恐懼到頭皮發麻。

  好在他周圍沒活人。

  死人倒是很多。

  以他為中心,人屍、馬屍、殘破的兵器、傾倒的戰旗,密密麻麻的鋪開,像極了一面血腥而殘酷的油畫地圖。

  這裡是他的家。

  他娘在這裡咽的氣。

  他和妹妹在這裡長大。

  他和那個怯怯的小婦人在這裡成家。

  他原本想死在裡的……

  但他活下來了。

  反倒是來這裡殺他的人,都被他殺死了在了這裡。

  這兩個月,他在這座城裡東躲西藏,不知道殺了多少北蠻人……

  跟隨他殺回來的幾百人,也在一次次廝殺中,死剩下他一人。

  他殺得累了。

  想著,幹完這最一票,差不多也該下去找她們了。

  妹妹從小就怕黑,每次半夜醒來都要叫他,他現不在她身邊,她得多害怕……

  那個傻婦人總怕他嫌棄她,怕他拋棄她,一日見不著他,就茶飯不思……

  她們這麼久沒見著他,該有多想他啊。

  然後幹了這一票,他心理卻仍然覺得不夠!

  遠遠不夠!

  仇不是這麼報的!

  上次這些雜種,害了大哥的孩兒,大哥可是在錦天府弄死了整整兩萬雜碎,給他的孩兒報仇!

  這才哪兒到哪兒?

  他仔細算了算。

  他一家三口的仇!

  大哥一家四口的仇!

  還有那個傻大個的仇!

  不弄死幾十萬雜碎,怎麼能算是報仇?

  大哥還有那麼多弟兄要照顧,沒辦法報仇了!

  他什麼都沒了!

  這條爛命,就留著慢慢報仇吧……

  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

  越來越近。

  他知道,敵人又要來了。

  他將手中隨後一小塊血肉囫圇塞進嘴裡,摸索著從身邊抓起一把門板大刀。

  他站起來時,眸子已經泛起綠油油的光芒。

  像極了一頭餓狼!

  他拄著門板大刀,慢慢的掃過周圍這片廢墟。

  昔日那一不甚寬敞,卻溫暖的小家,慢慢出現在他眼前。

  他似乎還能看到,妹妹搭著凳子站在灶台前,一邊數落他,一邊給他做飯的傻樣子。

  似乎還能看到,那個怯怯的小婦人,坐在大木盆後,一邊漿洗衣裳一邊時不時的看他,唯恐他長翅膀飛了留下她一個人的不安模樣。

  他剛想裂開嘴笑,這一切就都沒了。

  都沒了……

  「你們先去找熊兒吧,等俺做完了事,就下去找你們!」

  他低聲的呢喃道,眼神中那股子像是餓狼一樣的光芒,越來越亮。

  他緊了緊手裡的手把,轉身朝南城發足狂奔。

  他已經想好了。

  城裡,是藏不下去了。

  那些雜種,放火焚城也要找他出來。

  得走!

  出城!

  往北走!

  去草原!

  雜種的青壯、高手,都來大離了,草原上肯定就剩下一堆老弱婦孺!

  去殺光她們!

  有多少殺多少!

  不死不罷手!

  現在城門緊閉,城頭上到處都有北蠻兵把守。

  要出城,只能走水路。

  他以前在南城馬頭扛過大包。知道南城水門的柵欄,鏽缺了一塊小兒,能容一個人通過,只要水性好,就能游出去……

  他水性不好。

  但他覺得自己不會死……

  至少不會死在今夜,不會死在這座城裡。

  這座城的地下,有那麼多自己人在保佑他呢。

  ……

  天明,城門開。

  張楚與騾子一行人,自太白府南門出,徑直往狗頭山方向行去。

  馬道上的流民,相比他們前日來時,更多了。

  流民從太白府一路蔓延向狗頭山,每一條通往其他地界的岔路口,都空空如也。

  這使這張楚知道,這些流民都是前往太平鎮的。

  他一路往前走,發現每隔上一段距離,路邊就有人結棚施粥,施粥棚子上旌旗的姓氏,還都不一樣。

  張楚讓騾子派人去打聽,得知這些施粥棚的主人,都是這附近的鄉紳和富戶。

  鄉紳、富戶裡,肯定也是有良善之家的。

  但這麼多鄉紳、富戶,一起發善心,組織分工還這麼明確,每兩個粥棚相距的距離,整好相差一頓飯……這就很蹊蹺了。

  張楚都不用派人去仔細調查,就能肯定,這些粥棚絕對是烏潛淵的手筆!

  這才是真正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烏氏北叛。

  帶走了烏氏數代人積累下的家業主幹,只留下一些無法遷移的不動產,還在玄北州。

  而且烏潛淵的頭上,還掛著通緝令,據烏潛淵自己說,州府那邊還有一隊精銳的人馬,一直在追蹤他。

  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下,烏潛淵竟然還能調動這麼多見的光的人力和物力,來做這件事。

  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啊……

  張楚他們都有戰馬,速度自然不是這些流民能比得上的,一路快馬加鞭,至傍晚時,他們已經走了一大半路程。

  「楚爺,前方一兩里地外,有一家客棧,我們是不是就在這裡過夜?待天明了再趕路?」

  張楚眺望前方那座隱隱約約的客棧,想了想,點頭道:「行,按照你說的辦吧!」

  ……

  夜幕降臨,燭火跳動。

  張楚獨自坐在客棧最好的房間內,目光怔怔的望著身前油燈出神。

  姬拔代霍鴻燁給他的楠木匣子,安放在他身前的四方桌上。

  他至今都沒打開過匣子裡那五個厚肚青玉藥品。

  但他知道這五個厚肚青玉藥瓶裡,裝的都是這些什麼……

  除了蛟骨丹,還能是什麼?

  一瓶十顆。

  五瓶就是五十顆……

  這五十顆蛟骨丹,差不多就是霍紅豔向他表示「好聚好散」的告別禮物了。

  張楚本不願再跟霍家扯上任何聯繫,但他又的確是真的急需要這種丹藥。

  以八品三轉練髓,一顆蛟骨丹,是一天三塊骨骼

  這五十顆蛟骨丹,就是一百五十多塊骨骼,也就是三轉練髓大成……

  老話說,伸手不打笑臉,霍鴻燁才在太白鎮設立一事上幫了他一把,張楚又哪好直接與霍鴻燁翻臉?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7
第312章 作死

  夜深了。

  張楚剛剛準備安歇,客棧外忽然傳來一陣鬧哄哄的人聲。

  他起身推開木窗,就望見客棧外的有火光。

  「走水了?」

  他心下暗道了一句,轉身抓起茶几上的驚雲,大步往門外走去。

  「吱呀。」

  他拉開門,就見到騾子站在門外,抬著手似乎正要敲門。

  騾子笑道:「這麼晚了,您還沒歇息吶!」

  張楚一見他的笑容,就知道沒出多大事,順勢點了點頭,「客棧走水了麼?」

  「不是。」

  騾子搖頭,淡定的說道:「是山賊來搶劫行商來了。」

  的確是小事。

  張楚「哦」了一聲,轉身收回房中,隨手將驚雲放回茶几上:「哪裡的山賊?」

  騾子跟著他走進來,「十魁寨的,領頭的是十魁寨的九當家魏夫,人送外號『過山風』,是把破家滅門的好手。」

  「嗯。」

  張翻起一個茶碗,給騾子倒了一杯熱茶,「派個弟兄去打聲招呼,我太平鎮的人在這裡安歇,不想聞到血腥味兒。」

  十魁寨,是盤踞在武曲縣周圍的一股山賊,馬匪近千,十位當家皆是入品武者,字號在整個北飲郡都算得上是響噹噹的。

  不過如今的十魁寨,早已名不副實。

  因為他們的三當家,兩個月前死在張楚手下了。

  就是楊長安反叛那天,張楚砍殺的三名八品武者之一。

  當然,那時十魁寨敢摻和這件事,根本原因是楊長安隱瞞了張楚的身份,他們只知道楊長安想要整死一個八品武者……

  事後,張楚亮明身份,派人將十魁寨三當家的屍首送回十魁寨,強硬的索要十倍賠償。

  十魁寨,以及另外參與此事的另外兩家:金刀門、錦帆塢,全都是連屁都沒敢放一個,乖乖的將楊長安送他們的銀亮,翻了十倍退回張楚手裡。

  張楚有壓服十魁寨的資本和底氣。

  他也打心眼裡看不起這些只會做無本買賣的土賊。

  但他並不會因為看不起這些土賊,就出去給客棧裡的行商出頭。

  無親無故的沒必要。

  也不合規矩。

  騾子接過張楚遞過來的茶杯,喝了一口,道:「我這就去辦……」

  說完,他轉過身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會兒,客棧內就響起雜亂而沉重的「蹬蹬蹬」腳步聲,以及一聲聲驚惶的呼喊。

  張楚坐在茶几旁,淡定的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彷彿窗外飄進來的喝罵聲與求饒聲,都只不過是耳畔掠過的清風。

  一夥山賊,在這間野店裡鬧騰了小半宿,才滿意的呼嘯而去,留下一幫被洗劫一空的行商,在客棧裡唉聲嘆氣、哭天搶地。

  直至黎明前,他們才像是認命了一樣,漸漸偃旗息鼓。

  張楚被他們煩得整整一夜沒能闔眼。

  但即便是這樣,他依然沒有出去說一句話……

  雖然他知道,他一句話,就能改變很多東西。

  天明。

  騾子結清了店錢,一行人在那些個披頭散髮、雙目赤紅的行商注目下,有序的走出客棧。

  落在張楚身上的目光,是最多的。

  因為所有人,都是簇擁在他周圍的。

  張楚在這些目光中,感受到了羨慕、嫉妒、憤恨、怨毒等等複雜的情緒。

  他恍若未聞,面無表情的走出客棧,從一名弟兄的手裡接過青驄馬的韁繩,翻身上馬。

  「出發!」

  他高喝了一聲,數十騎隨著他縱馬上路,馬蹄聲帶起一股煙塵,迅速遠去。

  客棧裡的行商們望著他們遠去的背影,才停歇沒多久的唉聲嘆氣聲、哭天搶地聲,又出現了。

  ……

  張楚他們所騎戰馬,皆是產自天極草原的「踏雲馬」,本就以耐力著稱,負兩百斤百里奔襲亦不過等閒。

  在歇息了一整夜後,更是爆發力十足,載著一群歸心似箭的人,一路向東南方向奔去。

  越過一座又一座山,踏過一條又一條河。

  狗頭山已遙遙在望。

  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嚎聲,卻擾了眾人回家的好心情。

  卻是一群馬匪,在馬道上嬉笑著縱馬衝撞流民,那一張張歡快的面容,一聲聲酣暢的大笑,令張楚不由的想到了一種名之為足球的運動。

  但他們踢的不是足球。

  而是一條條鮮活的人命。

  周圍圍觀的,也不是可愛的球迷。

  而是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

  張楚他們人不多,但數十匹踏雲馬一起奮蹄狂奔的聲勢卻是不小,這些個馬匪隔著一里地就聽到了馬蹄聲。

  但踏雲馬快,等他們明白事情不大對勁兒,舍了追逐的玩物集結時,張楚他們已經衝入他們百丈之內。

  「籲。」

  張楚勒住青驄馬,面無表情的看了看那一具具被馬匹踐踏得不成人形的流民屍體,右手落到了驚雲的刀柄上。

  這人吶,為什麼一定要作死呢?

  他都已經準備熄火了,為什麼還不放過他?

  難道活著不好嗎?

  「哈哈哈,列為可是太平城的好漢?」

  馬匪之中,一條顴骨處有刀疤直至嘴唇的精悍漢子,穿著一身不倫不類錦緞勁裝,越眾而出,大笑著朝張楚他們拱手打招呼。

  笑聲很豪氣,很好江湖中人的風範。

  只是一雙滴溜溜的眼珠子,出賣了他慌亂的內心。

  騾子見了這人,催動胯下戰馬行至張楚身側,面容陰鷙指著那刀疤漢子道:「楚爺,此人便是『過山風』魏夫。」

  沒有過多的敘述,只是一個簡單的姓名,就將前因後果擺在了張楚面前。

  「哦。」

  張楚微微吸了一口氣,輕聲道:「你先回去,叫點人下來,待會兒我們去一趟十魁寨。」

  「是,楚爺。」

  騾子啜著牙花子,笑得有些像李正:「來十名弟兄,跟我走!」

  十騎縱馬上前,簇擁在他身後,縱馬前行,徑直與一群馬匪擦肩而過。

  眾馬匪想動手攔下他們,卻又沒這個膽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騾子等人遠去。

  背地裡給太平城添堵,噁心噁心太平城的膽子他們是有的,還很大。

  但殺太平城的人,他們是真沒這個膽量。

  傳說太平城那個光頭大佬,可是帶著三百號人就敢衝擊北蠻軍營的絕世凶人!

  北蠻子多狠啊,連鎮北軍都能攆著殺!

  那個光頭大佬連北蠻子都能殺那麼多,豈不是比北蠻子還凶?

  魏夫最後一次確認,前方那數十騎中,沒有光頭,眼神也漸漸陰戾了下來。

  他扭頭望向騾子的背陰,眼神中有一抹凶光在蠢蠢欲動。

  他在考慮,是不是一不做二不休,把這裡的人全宰了!

  完事了把屍體拖到山裡一埋,誰能查到他頭上?

  然後,還沒等他豁出去,就聽到「鏗」的一聲。

  這種聲音,他太熟悉了……

  他猛地的一回頭,就見前方那數十騎的最前方,一個短髮青年,抓著一把明晃晃的刀子對著自己。

  「砍死他們!」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7
第313章 十魁寨

  「兒郎們,跟他們拼啦!」

  馬匪之中,魏夫拔出一把鬼頭大刀,指著張楚歇斯底里的咆哮道。

  簇擁在他左右的眾多山賊,登時就「嗷嗷」叫打馬迎向張楚他們。

  山賊嘍囉,是有心理優勢的。

  他們人多……多兩倍還多。

  只是如果他們能回頭看一眼,就會發現,他們那個口頭叫喊「跟他們拼啦」的九當家、九爺,這會兒已經調轉馬頭,腳底抹油了。

  「嘭。」

  青驄興奮的長嘶著,載著張楚一馬當先的衝入馬匪人群當中,一連撞死了數匹駑馬,硬生生在人頭攢動的馬土匪中衝撞出了一條血路。

  張楚隨手揮了幾刀,砍翻了十來個向他遞刀子的蠢貨,然後就覺得眼前一亮,才發現馬匪已經被他殺穿了,感覺就像是捅破一層窗戶紙那麼容易。

  他沒有再調轉馬頭,繼續衝殺這些馬匪嘍囉,而是直接打馬朝著快要逃得沒影兒的魏夫追過去。

  他相信自己手下這四十來號玄武堂弟兄。

  他們人是不多。

  但他們每一個,都是從錦天府守城戰那座巨大的血肉磨盤裡活下來的鐵打漢子,就這種烏合之眾,再多一倍,也奈何不了他們!

  實事也的確如此。

  四十餘個玄武堂弟兄,順著他衝殺出來的縫隙,切入馬匪人群中,而後分別轉向兩側,肩並肩、馬頭並馬頭,穩紮穩打的一步一步推進,個個都把他們堂主的穩重,學了個十成十。

  一刻鐘後。

  玄武堂的弟兄們,已經開始打掃戰場。

  不需要有人指揮。

  補刀的挨個補刀。

  拖屍首的一手抓著兩具屍首往馬道外拖。

  收集戰利品的收集戰利品,小到一枚大錢、大到一匹死馬,通通顆粒歸倉。

  四十人,分工明確、嫻熟麻利,全都是熟手。

  不多時,打掃戰場的玄武堂弟兄們,忽然聽道一陣高亢的哀嚎聲。

  他們一回頭,就見自家幫主一手倒提著四肢具被折斷的魏夫,一手牽著魏夫的馬匹慢悠悠走回來。

  「嘭。」

  張楚將魏夫到馬道中間,淡淡的說道:「剮了他!」

  ……

  騾子翻身下馬,大步走到張楚面前,揖手道:「楚爺。」

  張楚打量他帶來的人馬,見跨坐在馬背上的每一道人影,都身披鎧甲,或赤色步兵甲、或玄色魚鱗甲,就知道來人,都是參加過對北蠻作戰的精銳:「來了多少人?」

  騾子:「六百,屬下尋思著,六百人怎麼都夠了,再多,焦兄弟就沒辦法守城了。」

  是夠了!

  張楚回過頭,繼續看身側的玄武堂弟兄施為,「兄弟,你這手藝,有點東西啊!」

  滿臉絡腮鬍的黝黑漢子,拿著血淋淋的尖刀,憨憨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幫主,俺這手藝是跟俺爹學的,俺爹以前是十里八鄉有名的殺豬匠。」

  「好手藝!」

  張楚點頭:「回頭兒咱們太平城弄一個大牢,你過去當牢頭,以後這種人渣子就全扔給你炮製。」

  黝黑漢子「嘿嘿」的笑道:「要得,幫主您叫俺幹啥,俺就干啥。」

  騾子打量著面前這具渾身赤紅,到處都可以看見血糊糊的骨頭,卻還有呼吸的人形物件,不確定的問道:「這是……魏夫?」

  張楚淡淡的「嗯」了一聲,道:「忘記了,該不動他臉的……算了,兄弟你別擺弄了,也挺噁心的,來兩個人,將他架到馬道兒邊上,胸前掛一個牌子,寫書:吾乃『過山風』魏夫,殺太平鎮鎮民於此。」

  他轉身走到青驄馬旁,翻身上馬。

  「方才絞殺這批馬匪的弟兄留下,打掃完將這些馬匹拉回山。」

  「其餘弟兄,跟我走!」

  他調轉馬頭,雙腿輕輕一夾馬背,青驄馬就知情識趣的向前狂奔而去。

  他不曾大喊大叫過,也不曾裝凶放狠話,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憤怒。

  他其實很憤怒。

  非常非常的憤怒

  只是成年人的憤怒,已經不是大喊大叫或者放放狠話,就能平息的了……

  ……

  十魁山以前不叫十魁山。

  但自從十魁山的大當家『及時雨』劉公明在這裡立下十魁寨後,這座山就叫做了十魁山了。

  十魁山山勢陡峭,只有數條羊腸小道可以上山,其餘解釋懸崖峭壁,甚是險峻。

  十魁寨名傳北飲郡的成名戰,便是三年前,太白府兵曹率兩千廂軍來此剿匪,結果圍著十魁山強攻了整整三日,損兵折將不說,愣是連十魁寨的山寨大門都沒能看到一眼。

  正面強攻,很難上得去。

  想偷偷摸上去,也是難上加難。

  而那劉公明,在地經營了數載,十魁山方圓一兩里開外,就已經開始佈置明哨、暗哨、陷進,外人還沒靠近就已經被發現了,怎麼摸上去。

  十魁山距離狗頭山不過四十餘里,從地盤來看,十魁寨和太平鎮還算得上是鄰居。

  只不過,彼此都是對方的惡鄰。

  張楚率六百特騎,一路快馬加鞭,不過短短大半個時辰,就進入了十魁山的地界。

  他們毫不掩飾的直奔十魁山,一路上週圍響箭聲不止。

  待張楚行至十魁山山腳下時,一彪人馬早已在狹窄的山道上,嚴陣以待。

  見張楚他們前來,一個身量不高、頭戴羽冠,黥了面的中年男子,越眾而出,隔著老遠高聲道:「爺們兒都是那條道兒上的?」

  張楚勒馬,目光在狹窄的山道上掃視了一圈兒,暗道好一個易守難攻。

  這條上山的主山道,是兩座陡峭懸崖之間,凹陷出來的一條小道兒,本身不算太過於狹窄,打理一下,馬車都能直接走上去,但十魁寨卻於山道兩側,傍崖修築了兩排箭樓,原本還算寬敞的山道兒,一下子就變窄了,頂多只能供兩騎並排上山。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張楚竟然還在那那些個箭樓上,看到了床弩的影子……

  他曾任過郡兵曹,十分清楚,床弩乃是管制軍械,地方上,只有府一級的城池能大規模的裝備,縣一級只能限量裝備。

  而且每一架床弩,都是有專人負責保養、保管的,一經丟失,下能追查到一縣縣尊頭上,上能追查到一郡兵曹的頭上,極為嚴厲。

  不過這是應該,這畢竟是能殺官的重型器械……

  但現在,他卻一座匪寨外圍,看到了這種重型器械。

  他還能說什麼?

  只能在心底暗罵一句:無能官府、遲早要完!

  「太平鎮,張楚!」

  張楚摩挲著驚雲的刀柄,沉聲回應道。

  山道兒上那羽冠男子,聽聞「張楚」這個名字,本能的虛了虛眼,隨即就朝張楚拱手大笑道:「原來是張大當家的當面,失敬、失敬!」

  張楚瞧著他那副豪邁大氣的模樣,心下暗道又一個人精。

  不過沒關係,他本身就沒有要依靠誰的意思。

  靠手裡的驚雲,已經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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