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從大佬到武林盟主 作者:小樓聽風雲(連載中)

 
Babcorn 2019-9-24 19:39:3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7 18362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9
第324章 有意思

  張楚盤膝坐於狗頭山山巔之上,面上有紅白二氣流轉。

  寬大的白袍無風獵獵,猶如朝霧起伏……

  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張口,噴出一大口鮮血。

  鮮血落於一片草地上,瞬間結冰,一股銀色的寒氣,頃刻間便瀰漫了方圓數尺的草皮。

  張楚抹了抹嘴角,看了看那一片結冰的草叢,心頭又是詫異,又是震撼。

  這一口鮮血裡,包裹著他血氣裡殘留的最後一絲寒意。

  真的只有一絲而已,寒氣的主體,早已被他用火氣消磨的差不了。

  唯有這最後一絲,就像是野草一樣,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直至今日,他才一鼓作氣,將其逼出體內。

  不曾想,一絲而已,竟然有如此驚人的威力!

  他無法理解,之前那麼大一股寒氣在自己體內,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

  換一種角度,他血氣裡的火氣連這種寒意都強行逼出體外,到底又有多可怕?

  張楚想不明白,索性不想。

  他膈應這股寒氣,不是一日兩日了。

  原因有三。

  一者,本著對自己負責的心態,他覺得在不清楚專攻一種真氣屬性與同修多種真氣屬性的利弊之前,還是盡力保持自身武道純潔為好,特別是這股寒氣,與他血氣中佔據主導地位的火氣還有些衝突。

  白紙染墨很容易,墨紙漂白就不那麼容易了。

  其二,退一萬步,就算日後發現,同修多種真氣屬性比專攻一種真氣屬性更強悍,也不存在晚不晚的問題。

  獲取真氣屬性,這或許對其他的氣海大豪來說很難,但於他而言,卻並不算難事。

  畢竟,這天下間的氣海大豪,其實並不少……

  再三,這股寒氣,時時刻刻都在幫他回憶一些他並不想回憶起的回憶,他心裡膈應。

  今日終於將這股寒氣徹底排出體外,張楚只覺得渾身舒爽,酣暢淋漓。

  他隨手扯下腰間的酒葫蘆,挑開葫嘴兒仰頭往腹中灌下一大口。

  一滴滴宛如石榴般的酒液,溢出他的嘴角,染紅了他的衣襟。

  再烈的酒,一入了他的腹,也會很快就會被消化得連尿都不剩。

  但烈酒入腹時那一股子激盪的熱意,卻會在胸中存留很久。

  他喜歡這股熱意。

  有醉的感覺……

  他起身,眺望西方。

  一片雨雲,正從那邊飄來。

  雨雲下,千山暮靄,綿延無盡,輪廓蒼涼,猶如蒼龍游淺灘,等候風雲,再舞九天!

  不多時,一道輕微的腳步聲,在他身後由遠及近。

  張楚沒回頭。

  這個時候,能不經通傳直上山巔的,太平鎮內唯有騾子一人。

  「是烏老大的人到了麼?」

  他問道。

  騾子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是的,楚爺,剛剛已經安頓他們住下了……有個事兒很有意思。」

  張楚回頭看他一眼,他笑眯眯的,本就不大的眼睛,只剩下一條縫了。

  「說來聽聽來。」

  張楚回道。

  「來的這六人,都易過容,用的也都是化名。」

  騾子說道,語氣很篤定。

  「哦。」

  張楚不太想去探尋烏潛淵的秘密,但騾子說得的確很有意思:「你認出了幾個?」

  「一個!」

  騾子說道:「這個人,您肯定也耳熟。」

  「誰?」

  「武定郡十大江洋大盜之首,『血手人魔』張駿!」

  張楚的眼神微微一動,笑道:「這還真是很有意思。」

  他笑得平靜。

  但心頭卻一點都不平靜。

  「血手人魔」張駿,這個名號,還真是如雷貫耳……

  顧雄也是武定郡十大江洋大盜之一。

  荊舞陽還是武定郡十大江洋大盜榜眼。

  但這二人,會進入武定郡十大江洋大盜這個綠林排行榜,都有殺官的原因在裡邊。

  殺官總是比殺老百姓,更吸引官府的仇恨。

  但這二人,連官都殺了,依然無法撼動「血手人魔」張駿榜首的地位!

  張楚聽說過這個張駿的一些事蹟,他對這個人的評價,是「這是個狠人」。

  是真狠,還是歇斯底里的狠,他沒與張駿近距離接觸過,無法確定,但這個人,絕對是滅絕人性的狠。

  他屠過村……斬草除根那種。

  江湖傳聞,是因為一個熊孩子,用彈弓打了他的臉……

  這種人,他是斷不敢用的。

  換個時間地點,這種人要敢出現在他周圍,他想方設法的都要亂刀砍死他……

  因為他沒把握壓制得住這種人,也沒把握控制得住這種人。

  烏潛淵用了。

  看樣子,還是徹底收服了、徹底控制,要不然,烏潛淵不會把調給他用。

  張楚不意外這個結果。

  鈔能力能渡一切苦厄。

  他意外的是……烏潛淵到底想幹什麼?

  如果烏潛淵只想給烏氏擦屁股,那麼他只要沿著之前收攏流民的那一條路子走下去,就足夠了!

  說句實在的,從目睹了霍青裂土封王那一刻起,張楚就知道,北蠻人入關這件事,其實和烏氏的關係不大。

  烏氏只是一顆棋子……還是那種不太高級的那種棋子。

  烏氏北叛,只是這顆棋子和棋手之間的一次博弈。

  但沒有輸贏。

  棋手也不在乎失去這顆棋子。

  換句話說,即使烏氏不叛,北蠻人也會入關……

  唯一的差別,可能也就是霍鴻燁或許能有更充裕的時間,撤離北四郡的老百姓。

  這點差異,烏潛淵只要按照之前收攏流民的路子一直走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彌補上了烏氏遭下的孽。

  但現在看起來,烏潛淵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張楚又想起烏潛淵之前說過的「那個事」。

  烏潛淵已經不是當初那個烏潛淵了。

  他已經沒辦法再用三兩句話,就掏出烏潛淵的真實想法。

  前天他真是兜著圈子試探了好多次,烏潛淵死活就是不告訴他,他口頭的那件事,到底是什麼是事。

  他又不可能把烏潛淵關起來,嚴刑拷問……

  這就很難受了。

  思及此處,他又想起一事來,吩咐道:「安排人手,在這六人下榻之處周圍警戒,謹防這些人和鎮裡的人起發生衝突……更要防的是不要走漏了他們的身份,特別是荊舞陽,不要讓他和這些人打照面!」

  「是,楚爺,我這就去安排!」

  騾子揖手,轉身就要走。

  「等等。」

  張楚叫住他。

  騾子回過神,揖手道:「您還有什麼吩咐?」

  張楚回過頭,眺望西方籠罩過來的雨雲,淡淡的問道:「第五天了吧?」

  他問的沒頭沒腦,騾子卻是秒懂,點頭道:「五天了。」

  「放消息吧,兩日後,兵指錦帆塢!」

  「是,楚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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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大不易

  玄燕大運河流至北飲郡,水量已十分充沛,有大江大河之勢。

  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運河水量充沛,自然也就誕生了無數靠大漁為生的漁家。

  南鯽村,就是一個在北飲郡內極不起眼、在北飲郡江湖上卻極其有名的漁村。

  說南鯽村不起眼,是因為這樣的漁村,北飲郡內為數眾多。

  說南鯽村極其有名,是因為南鯽村,是錦帆塢的門戶。

  錦帆塢立足於玄燕大運河,鮮少有人知,錦帆塢的老巢在哪裡,所有有事想要前往錦帆塢的江湖中人,都必須先在南鯽村內住下,時候到了,錦帆塢自會派人前來接應。

  這一日,兩名佩劍青年,與南鯽村外一破茶寮門開相逢。

  「劉大哥?」

  「趙老弟?」

  「一別半載,今日終於得見,劉大哥近來一切可好?」

  「是有好久未見了,為兄近來一切安好,趙老弟你呢?」

  白髮蒼蒼、腰身佝僂的店家,肩上搭著一條白抹布出來,揖手道:「兩位大俠,裡邊請、裡邊請。」

  「哎,對對對,劉大哥請!」

  「趙老弟請!」

  「劉大哥年長,劉大哥先請。」

  「趙老弟當年於為兄有救命之恩,還是找老弟先請。」

  二人於茶寮之外,客套了半晌,最後把臂一同步入茶寮。

  「店家,可有酒,沽兩斤來,可不能兌水。」

  「是極是極,我兄弟二人半載未逢,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掌櫃的揖著手,笑容可掬的揖手道:「兩位大俠,小店只有些許自釀的米酒,不甚烈,但入口醇、不嗆喉,兩位大俠可莫要嫌埋汰。」

  「不妨事不妨事,只管沽來,我們兄弟定不會短你的銀錢。」

  「得嘞,渾家,把晌午前剛送過來的大板兒鯽,整治兩條給兩位大俠送上來。」

  不多時,兩壺米酒,幾疊漁家小菜,送上了兩位劍客的飯桌。

  二人交杯換盞,壯懷激烈的敘說著往日二人攜手闖蕩江湖的英勇事蹟。

  左一句「想當年」、右一句「憶當初」。

  大有再攜手,闖進某座匪寨殺個三進三出的豪情壯志!

  「哎,可惜,當年若是我們兄弟幾個能狠下心,與那二龍寨大當家的狠殺上一場,說不定我們兄弟幾個就能挑了那二龍寨,揚名立萬,哪怕是把命丟在了那二龍寨,也好過這麼些年不黑不白的瞎廝混!」

  「話不能這麼說,那二龍寨大當家盧大友,畢竟是九流武者,以我們幾個的實力,當年若是衝動了,只怕沒一個能活著走出那二龍寨!」

  「劉大哥說得有理……九流武者,恐怖如斯啊!」

  「是啊,入流啊,真是太難了,為兄這些年東奔西跑,拜會了許多九流名家,但依然卡在血氣掌握九成這一步,不得寸進!」

  「小弟比劉大哥還要要弱上一籌,至今還是血氣掌握八成。」

  「哎,一晃三四年,為兄今年已三十有一,這江湖,怕是混不出什麼名堂了,今年家中已三番五次的託人傳訊,催為兄回鄉接手家中的買賣,為兄,怕是撐不過今年了!」

  「劉大哥你也快撐不下去了麼?哎……」

  二人對飲了一碗米酒,神色中都透露著遺憾與不甘。

  混江湖,大不易啊!

  「對了,趙老弟你來傳武縣作甚?」

  「嘿嘿,劉大哥來傳武縣作甚,小弟便來傳武縣作甚!」

  「哦?趙老弟知為兄來傳武縣作甚?」

  「嘿,劉大哥若是不信,不妨你我二人各在桌上寫出來傳武縣的目的,相互印證如何?」

  「也好!」

  二人用食指在酒碗裡沾了些許酒水,用另一手捂著,在桌上寫寫畫畫。

  寫完後,兩人同時抬手,望向對方面前的字。

  皆是「太平」二字。

  「哈哈哈……」

  兩人齊聲大笑。

  「我們兄弟,當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這是當然,我們可是兄弟!」

  「喝酒喝酒!」

  兩人各自倒酒,又吃了一碗後,又道。

  「劉大哥,這次來可是為給錦帆塢助拳?」

  「怎麼,趙老弟你是來給錦帆塢助拳的?」

  「當然,錦帆塢再惡,那也是我們江湖中人自己的事,那張楚,不過一介朝廷鷹犬,豈能讓他染指江湖中事,更別提,那張楚還大言不慚,要我北飲郡所有江湖中人,都對其俯首稱臣,不教他在錦帆塢撞上一個頭破血流,他又怎知『江湖事、江湖了』的規矩!」

  「趙老弟之言,甚合吾意……但此事,為兄還是勸老弟莫要摻和為好。」

  「無論是太平會,還是錦帆塢,皆是有七品大高手坐鎮的大幫大派,都不是你我這些小角色惹得起的。」

  「這一戰,錦帆塢若勝,吳大當家的不會記得你我這些小角色的好兒,可若錦帆塢敗,太平會事後清算,這北飲郡,哪還有你我這等小角色的容身之所?一個不好,甚至會禍及妻兒老小,為置一時之氣,冒如此大的風險,殊為不智!」

  「小弟不同意劉大哥之言,十魁寨已經煙消雲散,劉大當家死得憋屈,若是錦帆塢再倒塌,咱們北飲郡這江湖,可就只剩下金刀門與合歡門了支撐大局了。」

  「四方鼎立之時,尚且剎不住那『血魔刀』張楚的威風,若是只剩下金刀門與合歡門支持大局,那張楚豈不越發猖狂?到時候,這北飲郡江湖,又哪還有你我的容身之所?」

  「老弟說得也有理,但此事,老弟一定要聽為兄的,為兄前幾日才與一個武定郡的江湖同道分手,這些日子,從他口中聽到了不少與那張楚有關的事蹟,那張楚,當真不是好熱的!」

  「他再不好惹,那也是在武定郡,這裡是北飲郡,豈能容他放肆,老話不都說強龍不壓地頭蛇麼?」

  「可老話也說過,不是猛龍不過江,老弟,你就聽哥一句勸吧,哥何時害過你……」

  「打住打住,你我兄弟,沒必要為了外人之事傷了情分,喝酒喝酒!」

  「哎……好吧,喝酒喝酒!」

  不多時,兩斤米酒下肚,兩名佩劍青年結清了酒錢,把臂搖搖晃晃的走出茶寮。

  白髮蒼蒼的店家目送著二人遠去,略一猶豫,便摘下腰間的圍裙,朝裡屋喊道:「渾家,你看著店,俺出去一趟!」

  ……

  太白府外,鎮北軍大營。

  一身紫蟒袍的霍鴻燁,緩步從閉關的密室內走出。

  早有青衣老僕恭候在密室之外,見他出來,三步並做兩步行至他面前,躬身將一封用火漆封了信紙的密信雙手奉給他:「世子,今早上傳來的消息。」

  霍鴻燁拆開信封,粗略掃視了一眼後,便撫掌讚歎道:「好氣魄,不愧是我鎮北軍出去的游擊將!」

  他隨手將信紙遞給老僕。

  老僕雙手接過信紙,審閱一番後,低聲讚歎道:「的確好氣魄……但以張將軍手下的可用之兵,只怕還打不下錦帆塢吧?」

  霍鴻燁思忖著邁步往外走,道:「不一定,張楚用兵,穩紮穩打、堂堂正正,若無必勝的把握,他不會如此大張旗鼓,損兵折將還丟了臉面。」

  頓了頓,他又道:「不過也不一定,張楚用兵雖正,但也偶有奇謀,三百鐵騎夜襲北蠻大營那一戰,便打得有勇有謀、精彩絕倫!」

  「可老祖不是早就下令,咱們鎮北軍不得摻和江湖之事嗎?張將軍雖已不屬咱們鎮北軍的職事將軍,但滿玄北的人都知道,他是從咱們鎮北軍出去的將軍,他這樣做,是不是不太妥當……」

  「不打緊,張楚的出身和他現在的身份,正恰到好處,既能揚我鎮北軍軍威,又不會引起那些老怪物的忌憚……說到底,這也只是下三品的爭端而已,還不至於鬧到檯面上。」

  「那老奴要不要暗中幫他一把?」

  「不必,萬事過猶不及……靜觀其變罷!」

  「是,世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9
第326章 轉道

  天高地闊。

  千騎卷平岡!

  玄甲!

  玄旗!

  殺氣沖霄!

  穿山!

  越嶺!

  青山綠水留不住奮蹄的戰馬,亦洗不去騎士心頭澎湃的殺意!

  去殺誰?

  有人知道。

  有人不知道。

  不過不重要。

  幫主說殺誰,誰就得死!

  這才重要!

  千騎掠過武曲縣。

  縣尊親自出迎,卻在遠去的馬蹄聲中,吃了一嘴灰塵。

  千騎略過文曲縣。

  縣尉躬身以待,卻險些沒被勒不住馬的騎士撞死!

  至於各方佈置在沿途的探子,見大隊人馬掠過,只恨不得把腦袋塞進泥土裡,行那掩耳盜鈴之事才好!

  誰都看得出來,張楚今日要殺人,要立威!

  除了太白府裡那些大人物,誰也攔不住!

  但很可惜的是,太白府那些大人物,也在等他殺人,等他立威!

  ……

  「籲!」

  縱馬奔騰在最前方的張楚勒馬,一抬手,身後旗手急舞大旗,好似洪流過境的大隊人馬頃刻間便停了下來。

  張楚打量前方岔路的兩塊界碑。

  一塊指向傳武縣。

  有南鯽村那個傳武縣。

  一塊指向駐馬縣。

  有金刀門那個駐馬縣。

  騾子打馬行至自家大哥身側,見他在打量兩塊界碑,主動伸手給他指路:「楚爺,錦帆塢走這邊。」

  錦帆塢的老巢很隱秘。

  但在騾子的眼中,卻算不上什麼秘密。

  北飲郡之內。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有人的地方,就有血影衛。

  張楚隨意的點了點頭,輕聲道:「我知道!」

  然後話音落下,他卻一拉韁繩,偏轉馬頭,向著駐馬縣奔去。

  他一動,停滯的上千騎,瞬間就動了起來,跟著他,往駐馬縣奔去。

  騾子腦子頓時一片漿糊。

  身體卻很誠實的打馬跟上自家大哥的步伐。

  怎麼往駐馬縣走?

  不是攻打錦帆塢麼?

  ……

  「報!」

  一名青布裹頭的水匪嘍囉,大喊著衝進聚義堂,揖手道:「太平會人馬進入文曲縣!」

  堂上吳老九,單手拄著一把九環刀,面沉似水:「再探!」

  「喏!」

  水匪嘍囉高喝著,轉身狂奔出聚義堂。

  聚義堂內交椅眾多。

  從錦帆塢各個據點趕來的數十名元老,坐於堂內,個個面有憂色、如坐針氈!

  發間已有白髮的吳老九,彷彿沒見到他們臉上的有色。

  他從身側的茶几上捏起一杯酒,送到唇邊,手一翻,杯中酒便已下肚。

  酒很烈。

  但不及他胸中悲憤之意熾烈!

  什麼叫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

  這就是!

  先前,合歡門和金刀門挑頭,要殺那張楚,他念及昔日與劉公明的情分,出聲應和了一下。

  真是只是應和。

  他錦帆塢,不比合歡門與金刀門,有諸多傻大戶供養,可以自作清高,視官府如淤泥!

  他錦帆塢吃的是運河這碗飯,就必須要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絕不能惹。

  不知道的人,早就沉到運河底下餵魚了……

  身上打著鎮北軍烙印的張楚,在他的眼裡,就屬於絕不能惹的那一類人。

  他想著,有合歡門和金刀門頂在前邊,他出聲應付一下,就算是倒霉,也輪不到他錦帆塢第一個倒霉。

  不曾想,那張楚不動合歡門、不動金刀門,偏偏就一口就咬上了他!

  還真是,馬善被人騎、人善被人欺啊!

  他果然還是不夠惡……

  事到如今,哪怕明知此事非常危險、那張楚非常危險,他也唯有咬緊牙關,死撐下去!

  不能示弱!

  他吳老九能活到現在,全靠一口惡氣鎮堂子!

  失了這口惡氣,哪怕張楚不動他,哪怕官府不動他,哪怕鎮北軍不動他,他手下這些亡命之徒,也不會放過他!

  「報!」

  又一名水匪嘍囉拉長了音調,衝入聚義堂內。

  吳老九聽到這個聲音,心頭猛然一緊,恨不得拿這名不開眼的嘍囉下油鍋,活烹了他!

  他不動聲色,抓著九環刀的手卻因為用力過猛,手背上的青筋根根隆起。

  「說!」

  他極力壓抑住心頭焦躁的情緒,然後一開口,聲音卻像是雄獅的咆哮,不但嚇了衝進來報信的嘍囉一大跳,連堂中的諸多元老,都被他嚇得連心跳慢了一拍。

  聲音一出口,吳老九就知道自己露了怯。

  但他還是繼續繃著面皮,沒露出絲毫的異色。

  堂下的嘍囉面色發白的唯唯諾諾道:「大,大當家的,太平會的人馬,轉道往駐馬縣去了。」

  「什麼!」

  吳老九猛地起身,動作太大,將他身側的茶几都撞翻了,杯盞碎了一地,濃烈的酒香,頃刻間就蔓延了整座大堂。

  「你說什麼?」

  ……

  「你說什麼?」

  霍鴻燁驚異的站起身來,目視著帳下的老奴:「張楚轉道駐馬縣?」

  青衣老奴揖手,篤定的說道:「是的,世子,飛鴿剛剛傳到的消息!」

  霍鴻燁從長案後轉出來,負手於賬內徘徊了幾圈,忽然一掌拍在長案上,激昂的讚歎道:「好好好,好一個實而虛之、虛而實之,避實擊虛,一刀斬斷北飲郡江湖,好一個張楚!」

  帳下青衣老奴聽不懂、也想不通,忍不住發問道:「世子,張將軍不是要去攻打錦帆塢麼?怎麼就突發奇想,轉道進攻金刀門了?」

  「這並非突發奇想!」

  霍鴻燁又是感慨,又是遺憾的搖頭道:「這是收網!」

  青衣老奴這回聽懂了,驚訝的失聲道:「您的意思是,張將軍的目的,至始至終都是金刀門?」

  霍鴻燁點頭:「然也!」

  青衣老奴心頭琢磨了一會兒,還是看不明白這其中的道道,忍不住問道:「這有什麼用?他要攻打金刀門,為什麼不直接進攻?為什麼還要搞出這麼多風雨?而且他放出了風聲,又轉頭進攻金刀門,豈不是令北飲郡的江湖中人恥笑嗎?」

  「恥笑?」

  霍鴻燁自嘲的笑了笑,輕言道:「如果幾句恥笑,就能換回這麼大一個戰果,那本公子願意每天被全天下的人恥笑!」

  「姜叔,你要記住,民意這玩意兒,是這天底下最重要的東西,也是這天底下最無關緊要的東西!」

  青衣老奴似懂非懂的點頭。

  霍鴻燁扭頭望向西南方,感嘆道:「等著吧,用不了多長時間,這北飲郡明面上的江湖,就得姓張了……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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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7章 底線

  驚雲刀插在鞘中,靜靜的倚在主人身旁。

  張楚好整以暇的坐在一金刀門祖祠之中,單手拿著一卷刀譜津津有味的閱讀著。

  他的陰影,卻像是巨人一般,將整個金刀門都籠罩在其中。

  馬蹄聲。

  喊殺聲。

  哭嚎聲。

  在他周圍,此起彼伏!

  從他率領太平會,抵達金刀門的那一刻起,金刀門的結局,就已經畫上了句號。

  以上千向北蠻人掄過刀子的廝殺漢,對陣金刀門的三百來人,這其中還有一大部分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

  以六個七品,對陣金刀門四個七品,這其中,還有「血手人魔」張駿這等名列武定郡十大江洋大盜之首的狠人。

  不存在但是!

  不可能有奇蹟!

  張楚也不可能倒霉道,恰好撞上某個古道熱腸的隱世老怪,路見不平一聲吼這種或然率無限接近零的狗血事件。

  雖然金刀門上下數百口,都在祈求滿天神佛,讓這樣的小概率事件發生。

  但如果祈求有用的話……

  錦天府也不會丟。

  北蠻人也不會入關。

  這天下間的所有人,都能安居樂業。

  生活總是殘酷的。

  但人總是要經歷過社會的毒打,才能長大。

  張楚要沒經過社會的毒打,他還是當初那個很傻很天真的富二代呢。

  不過這一次,張楚不準備給這些練武把腦子都練瓦特的人成長的機會了。

  他準備把他們打死……

  想成長,等下輩子吧……

  火紅的夕陽照射進金刀門的祖祠時,渾身血腥氣的騾子,領著一票幫中弟兄,架著一個披頭散髮的中年人,大步走進祠堂。

  「楚爺,金刀門掌門王天風帶到!」

  張楚合起手裡的刀譜,抬眼望過去。

  王天風身著暗金色大袍,往日裡,應當是極其雍容華貴、不怒自威的。

  但此時。

  暗金色袍子,已經被殷紅色的血污染得不成樣子,還身上到處都是刀口,已經破爛得不成樣子了,估計扔垃圾堆裡,乞丐都不稀得撿。

  更難堪的,是他全身上下都纏繞著兒臂粗的鐵鏈,整個人纏得像木乃伊一樣。

  他進祠堂內,目呲欲裂望著坐在金刀門歷代祖師靈位下的張楚……

  如果目光能殺人。

  張楚已是千瘡百孔。

  張楚看了他一眼,目光就轉向騾子,淡淡的問道:「鐵鏈捆得住他嗎?」

  騾子陰鷙的「嘿嘿」一笑,道:「您放心,他周身關節,都已經被卸掉了。」

  張楚微微點頭:「活兒幹得不錯,回去……」

  「張楚!」

  王天風的怒吼聲突然打斷了張楚,聲如呼嘯,震得老舊的祠堂「簌簌」震動,落下絲絲積灰。

  張楚看了王天風一眼,輕輕扇了扇面前的煙塵。

  「騾子。」

  他輕聲喊道。

  「明白!」

  騾子大應一聲,轉身大步走出祠堂外,大喝道:「殺!」

  沒有慘叫聲響起,只有一片片「咔嗤」、「咔嗤」的利刃入肉聲遠遠出來。

  不用說,堂內的眾人也都知道這是什麼聲音。

  王天風也回不是目呲欲裂了,而是眼角真的裂開了,幾滴鮮血像是箭矢一樣射出,落在張楚的長靴,雪白的緞面雲紋長靴,霎時間就多了幾朵血梅!

  他整個人都顫抖。

  哆哆嗦嗦的看著張楚,低吼道:「張楚,你是魔,你是魔……」

  張楚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靴面,搖著頭輕描淡寫道:「拖出去,砍了吧。」

  他本以為,他和這個王天風,還能聊兩句。

  沒想到,這個王天風的氣度,竟然連劉公明都不如。

  那劉公明還知道成王敗寇!

  既然入局,就該有敗亡的覺悟!

  只能你殺別人,別人殺不得你?

  沒這樣的規矩!

  「是!」

  騾子應了一聲,一揮手道:「拖出去!」

  他親自壓陣,押送王天風出去。

  「張楚,本座便是變成厲鬼,也要纏著你……」

  王天風掙紮著,咆哮著,恐懼著,被幾條彪形大漢推出祠堂。

  張楚面無表情的低下頭,繼續翻閱手裡的刀譜。

  變成厲鬼也要纏著他?

  就算是敗犬的哀嚎,也能不能有點新意……

  來來去去都是這一句,他真是耳朵都快要聽起繭子了。

  再說……

  纏著他的厲鬼多了,王天風算老幾?

  「饒命,饒命,我投誠,我給你當狗,不要殺我,不用殺我……」

  「咔嗤。」

  祠堂內的張楚搖頭。

  又是一個在生死間的大恐怖下,拋棄了所有尊嚴與臉面的可憐蟲。

  他看不起劉公明。

  但劉公明比這個王天風強一萬倍!

  騾子回到祠堂內,朝張楚揖手道:「楚爺,王天風已授首!」

  「嗯。」

  張楚頭也不抬的輕輕應了一聲,「金刀門還有多少習武之人?」

  「四十三個。」

  張楚:「全殺了吧!」

  騾子站在原地沒動,低聲道:「那些老人和小孩怎麼辦?」

  張楚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殺意。

  他抬起頭,微微凝眉道:「怎麼,這些人你也想一併殺了?」

  當著張楚,騾子從不掩飾自己心頭所想。

  他坦蕩蕩的點頭:「那說書先生,不都常說少年遭禍,奮起復仇的江湖故事麼?楚爺,斬草還需得除根啊!」

  「少聽點評書!」

  張楚淡笑道:「那都是故事。」

  「金刀門在時,金刀門這些門人弟子尚擋不住我太平會,金刀門都沒了,你覺得這些老弱婦孺,還有來找我們報仇的資格?」

  「幾遍來了,殺了便是!」

  「騾子,我一再跟你說,我們和那些我們恨的人之間,最大的區別,就是我們有底線……底線,你明白嗎?」

  騾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立在堂下躊躇了半晌,到底還是嘆著氣,躬身道:「屬下明白。」

  「去做事吧,稍候把金刀門的所有武功秘籍收集起來,安排專人看守……不要讓那六人沾邊。」

  「是,楚爺。」

  騾子轉身出去。

  張楚低頭繼續翻閱刀譜。

  然後一本刀譜還未翻閱完,一陣轟隆的馬蹄聲,忽然傳入堂內。

  張楚凝眉,放刀譜,抓起身側的驚雲刀,緩步走出祠堂。

  就見一飈人馬,從西方的進山大路奔騰而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9
第328章 縱橫捭闔

  那一彪人馬,皆著白衣,人人負劍,有男有女。

  人數,約在三百左右。

  「來得挺快嘛!」

  張楚心道了一聲,挑起薄薄的唇角,冷笑。

  他不認得來人。

  但北飲郡內,具備衣著整齊、人人負劍這兩點特徵的江湖門派,除了合歡門,不作他想。

  「不過還是晚了!」

  他輕聲呢喃,眼神中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在蠢蠢欲動。

  合歡門的確是來晚了。

  他們如果能早到一個時辰,說不定還真能改變什麼。

  畢竟合歡門與金門刀聯手,一共有九位七品。

  張楚無法確定,烏潛淵借調給他那六個七品,遇到死戰,會不會出死力。

  就算他們出了死力,張楚也能砍死多出來的三個七品,追平雙方的高端戰力差。

  但合歡門與金刀門數量遠超太平會的八品武者和九品武者數量,也注定了,太平會那怕能勝,也一定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慘勝!

  張楚不接受慘勝!

  太平會這一千來人,跟著他掃平錦天府,跟著他與北蠻人死戰,跟著他從武定郡轉戰到北飲郡。

  風裡來、雨裡去,他們不曾對張楚說過半個「不」字!

  他們是張楚的死忠!

  張楚不可能再讓他們經受什麼傷筋動骨的打擊!

  所以,若是事不可為,張楚肯定會毫不猶豫的認栽退兵,絕不會拿人命去堆出一場勝利來!

  面子?

  面子比這麼多人的命更重要?

  他搞出這麼多花活兒來,為的,就是以最小的代價,去獲得最大的勝利!

  張楚的計畫,是滅掉金刀門,震懾合歡門與錦帆塢,以大勢逼迫合歡門與錦帆塢承認他對北飲郡江湖的主導權。

  這不是異想天開。

  這是一個極其縝密的計畫!

  北飲郡剩下的三大江湖勢力中,金刀門的存在感是最弱的。

  聲勢不及合歡門大。

  聲名不如錦帆塢狠。

  但金刀門在北飲郡的位置,卻很是微妙,也很是關鍵。

  金刀門與錦帆塢同氣連枝。

  三年前,他們聯手打壓過錦帆塢。

  今年,他們又準備聯手打壓張楚。

  很顯然,這兩大門派是聯手打壓其他江湖勢力的慣犯,私底下有著不為外人所知的默契。

  但這兩大門派聯手,實力在北飲郡內的確是最強的!

  氣海不出,這兩大門派便是北飲郡江湖的不倒翁!

  以前十魁寨與錦帆塢聯手,勉強能於這兩大門派抗衡……但也僅僅是勉強,兩大門派聯手,有剷平十魁寨和錦帆塢的實力,他們沒這麼做,很大可能是因為這麼做產生的傷亡,大到他們無法接受。

  張楚剷平十魁寨,很顯然犯了兩大門派的忌諱。

  也讓他們看到了某種機會。

  他們蠢蠢欲動……

  得益於血影衛的強大情報能力,張楚提前獲悉了他們的密謀。

  但那個時候,他其實是無力反擊的。

  那時候,整個北飲郡江湖都盯著他。

  他的人馬只要一出太平鎮,合歡門、金刀門、錦帆塢很快就會收到消息。

  他無法破局。

  打合歡門?

  金刀門肯定會在第一時間之內支援合歡門!

  屆時,張楚只能退兵,作無用功。

  甚至一旦露了底,合歡門和金刀門還有極大可能會合兵一處,反攻太平會。

  錦帆塢和太平會沒有交情,錦帆塢就算是知道唇亡齒寒,也不可能支援張楚。

  單憑太平會一家抵抗合歡門和金刀門聯手,若是敗了,後果自然不提。

  即便能勝,也一定是張楚無法接受的慘勝。

  不打合歡門,打錦帆塢?

  簡單肯定是簡單。

  錦帆塢只有三個七品,底下還是一群烏合之眾,凝聚來遠不及合歡門和金刀門這種師徒傳承的江湖門派強。

  哪怕烏潛淵不支援他這六個七品,張楚也有單槍匹馬砍死錦帆塢那三個七品的自信。

  只要錦帆塢的三個七品一死,他們匯聚在旗下的嘍囉,自然潰散。

  也不存在什麼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但這有什麼用?

  錦帆塢,從來都對張楚構不成任何威脅。

  威脅到張楚的,是合歡門與金刀門。

  錦帆塢死不死,都不損合歡門與金刀門的實力。

  相反,北飲郡的江湖如果少了錦帆塢,合歡門與金刀門這兩條地頭蛇所能分潤到的好處,肯定會比張楚這條強龍多。

  辛辛苦苦、拚死拚活的覆滅錦帆塢,卻給合歡門與金刀門做嫁衣,而且還給合歡門和金刀門去了後顧之憂,可以全力對付他張楚……這種虧血本的買賣,張楚會做?

  合歡門不能打,錦帆塢也不能打。

  那就只剩下金刀門了。

  張楚再仔細一分析,發現金刀門的確是最合適的突破口。

  只要剷平金刀門,合歡門與錦帆塢,就再也對他構不成威脅。

  合歡門五個七品,金刀門四個。

  張楚打掉金刀門,合歡門會不會想:那張楚,連金刀門都說滅就滅,那要攻打我合歡門,豈不也是手到擒來?

  錦帆塢只有三個七品,實力還不如金刀門。

  張楚打掉金刀門,錦帆塢會不會想:那張楚,連金刀門都說滅就滅,那要攻打我錦帆塢,豈不也是易如反掌?

  是個人,就必定會這麼想!

  到時候,擺在他們面前的,只有三條路。

  第一條,跟張楚火並,死的可能還會有點壯烈!

  第二條,向張楚認慫,合力捧張楚上台,張楚達成心願,自然不會再動他們……哪怕僅僅是名義上的認慫。

  第三條,合歡門找上錦帆塢、錦帆塢找上合歡門,兩個仇家冰釋前嫌,一拍即合、勾.搭成.奸,雙方聯手抗張,死磕到底,落敗就一死一戶口本。

  合歡門和錦帆塢會選那一條,張楚沒把握。

  但他有把握,逼得這二家,除了第二條路,哪一條路都選不了。

  事實上,其實連金刀門與合歡門之間的交情,張楚也有信心瓦解掉。

  但這需要給血影衛一段時間,去細緻的挖掘這兩大門派背後的故事。

  金刀門與合歡門畢竟是玄北郡內的「名門正派」,他們就算要幹什麼見不得光的勾當,肯定也會把屁股擦乾淨,而且這兩大門派男上加男已經好幾年,雙方關係好得蜜裡調油,一點點小矛盾、小衝突,很難動搖這兩大門派的交情。

  而張楚現在恰恰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合歡門與金刀門,肯定不會坐視他坐大。

  就算是他們的密謀,被張楚「你們再敢偷雞摸狗,大家就拚個你死活我」的蠻橫態度給嚇回去了,但只要過上一段時間,張楚的行動還只停留於口嗨,這兩大門派的鬼蜮心思,就會逐步逐步死灰復燃。

  可換做合歡門與錦帆塢,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二大勢力,從未聯過手。

  雙方還有過你死我活的劇烈衝突。

  他們要聯手,從上到下都需要磨合。

  比如,某個合歡門弟子,在江湖上遇到錦帆塢有名有號的大水賊,第一反應得是燒黃酒、拜把子,而不是一劍捅死他。

  再比如,某個錦帆塢的水賊,在江湖上遇到某個合歡門弟子,第一反應得是「這是盟友,不能動」,而不是「這狗日的三年前年砍死過俺兄弟,不行,得藥死他」。

  這談何容易?

  就算張楚不插手,這兩家聯手都困難重重。

  張楚若要插手,只需要點上一把火,就能讓這兩家自己內訌,把腦漿子都打出來。

  聯手沒法子聯手。

  死又沒人想死。

  還能怎樣?

  當然,張楚也沒指望過,滅一個金刀門,就能徹底收服合歡門和錦帆塢。

  那是不可能的!

  楊長安他養了那麼久,又是許以高位,又是委以重任,尚且喂不熟。

  兩個於江湖中野蠻生長出來的江湖勢力,哪一個心思都要比楊長安野很多很多倍,要想徹底收服,簡直不可能!

  不過他也不稀得這兩大門派徹底臣服於他。

  他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名頭。

  北飲郡江湖第一人的名頭!

  有名就有錢!

  有名就有人!

  太平會最擅長的是什麼?

  廝殺?

  收保護費?

  開賭檔、青樓?

  不!

  是孵化!

  是複製!

  是粘貼!

  張楚只要拿到北飲郡江湖名義上的主導權,不出三年,他就能把這個控制權由虛轉實!

  屆時,他武道也當入中三品!

  屆時,北飲郡江湖,當是他的一言堂!

  ……

  這是他先前的計畫。

  不過這個計畫是建立在合歡門夠識時務,也夠隱忍,不給他逐個擊破機會的基礎之上的。

  但現在看來,合歡門並不怎麼識時務,也並不怎麼隱忍。

  他們竟傾一派之力,前來支援金刀門!

  那這個計畫就作廢了……

  張楚覺得,自己似乎可以不用再為後續的計畫費心了。

  只要今天在這裡,把合歡門這點人全收拾了……

  就不用三年了!

  三個月!

  只需要三個月,他就能把北飲郡變成一言堂!

  「集結,準備迎敵!」

  不需要張楚開口,紅花堂的香主們已經自動開始整頓人馬。

  一個個腥氣逼人的凶悍騎士,揮舞著長刀,獰笑著縱馬從各個角落裡衝出來,迅速在祠堂下方列出一座重攻不重守的三角鋒矢陣!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49
第329章 張老大

  「籲。」

  那一彪白衣人馬在山腳下勒馬,與山上的太會平遙遙對峙。

  一身著絳紫色深衣,頭戴羊脂玉小冠的俊逸中年男子,打馬越眾而出,怒喝道:「張楚何在!」

  見了來人,騾子湊到張楚身側,低聲給他介紹道:「楚爺,此人便是合歡門掌門,白世忌!」

  張楚微微頷首,表示知道了,而後輕輕一夾胯下青驄馬,徐徐越眾而出,冷聲道:「張楚在此,白掌門興師動眾前來,有何見教?」

  「明知故問!」

  山下的白世忌怒聲道:「敢問張幫主,金刀門上下犯了何罪,張幫主非要滅金刀門滿門!」

  「何罪?」

  張楚冷笑,爆喝道:「金刀門膽敢與你合歡門密謀行刺本幫主,不該死?」

  「無稽之談!」

  白世忌矢口否認:「我合歡門百年聲譽,容不得誣陷,張幫主若有證據,自可召開武林大會,請各路江湖豪傑,前來為張幫主評理,是非公道,自會有定論,豈能行此毀人山門、屠人滿門的天怒人怨之事?此乃魔道!莫非張幫主是魔教信徒耶?」

  張楚被白世忌這番話,氣得都笑了!

  他早就知道白世忌不可能承認密謀殺他之事。

  但他沒想到,白世忌竟然會否認得如此的乾脆,一點兒都不帶猶豫的,還倒打一耙,指責他是魔道。

  我可去尼瑪的吧!

  老子跟你講道理,你跟老子比拳頭!

  老子跟你比拳頭,你特麼又來跟老子講道理!

  果然是人嘴兩張皮,是非任人說!

  「證據?」

  張楚心下怒極,面上卻只淡笑:「死人哪還需要什麼證據?」

  山下的白世忌陡然從怒火中清醒過來,心中警鈴大作:「張幫主此言何意?」

  「沒什麼意思。」

  張楚慢慢拔出驚雲刀,不咸不淡的說道:「嘴皮子,本幫主估計是沒白掌門利索了,那大家就用刀子來講道理吧!」

  他舉起驚雲刀,指著山下的三百白衣眾,陡然咆哮出聲:「砍死他們!」

  「殺!」

  上千四聯幫幫眾齊聲暴喝,跟隨在自家幫主的身後,轟然傾瀉而下!

  馬蹄聲轟鳴。

  喊殺聲震天。

  如山崩!

  似海嘯!

  聲勢駭人之極!

  合歡門門人們,望著山上傾瀉下來的上千人馬,只覺得頭皮發麻、兩股戰戰,幾乎要按捺不住心頭的恐懼,調轉馬頭逃竄。

  他們怕了!

  他們恐懼了!

  雖然他們來時,他們還怒不可遏,還視張楚、視太平會如紙老虎。

  但這一刻,他們都怕了,他們都恐懼了。

  因為他們發現,張楚、太平會並不是紙老虎。

  而是真老虎,吃人的那種!

  白世忌更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從大局出發,金刀門很關鍵。

  關鍵到不容有失!

  是以他收到太平會轉攻金刀門之時,瞬間就將心頭的疑慮拋到了九霄雲外,立馬召集門中長老門人奔赴金刀門。

  來的路上,他心中已經打定主意,這次一定要徹底覆滅太平會,幹掉張楚!

  誰的話都不好使!

  直到現在,他才幡然醒悟:自己這都幹了些什麼蠢事!

  但遲了!

  來得太遲了。

  醒悟得也太遲了。

  但木已成舟,他現在就算是想認栽走人,都不行!

  張楚已經動手!

  他也只能奉陪到底!

  「合歡門四代祖師夙興夜寐、如履薄冰,好不易才有了如今的盛況,今日之後,我合歡門之勢只怕會一落千丈!」

  「我是合歡門的罪人啊!」

  白世忌痛苦的在心頭哀嚎道。

  直到現在,他還覺得,他合歡門,能打贏太平會!

  因為他想不出,輸的理由!

  張楚熟悉合歡門的底細。

  白世忌亦熟悉太平會的底細……明面上的底細。

  太平會明面上,只有張楚這一個,不是七品,勝似七品的八品。

  而他合歡門,有五大七品!

  以五敵一,怎麼可能會輸?

  雖然能勝也是慘勝,底層的門人可能會損失大半……

  ……

  千馬奔騰,山路一晃而過!

  衝在最前方的張楚,距合歡門三百白衣眾已不足一百丈。

  但就在雙方即將短兵相接之時,張楚突然一抬手,朝身後做了一個捏拳的手勢。

  令旗急舞,太平會上千幫眾迅速勒馬,止住衝鋒之勢。

  然而他們停止衝鋒後,依然有轟鳴的馬蹄聲在山林間迴蕩。

  張楚虛著雙眼,望向合歡門三百白衣眾後方。

  就見一飈衣衫雜亂、兵器也十分雜亂的人馬,混雜在如血的殘陽,亂哄哄的朝著這邊疾馳而來。

  不用說,來的肯定是錦帆塢的人!

  「有點意思!」

  張楚心道。

  「哈哈哈,這麼熱鬧的事,怎麼沒人通知我吳老九!」

  豪邁的大笑聲,遠遠傳來。

  笑聲傳到,張楚身後的太平會幫眾們,沒什麼反應。

  「來了就來了吧。」

  「說不好,一併剿了!」

  「還省得又是騎馬又是乘船,跑那麼遠!」

  太平會的這些個夯貨,不約而同的想到。

  太平會由一個小小的黑虎堂,一路打到獨立建城的大幫會,張楚這個做幫主的,沒飄,但底下的幫眾們,確實是有點飄了!

  當然,他們是有資格飄的。

  他們這一路走來,倒在他們刀下的幫派、山寨、門派,何其多?

  連打得鎮北軍一路難逃的北蠻大軍,都在他們的手下栽過水!

  他們憑什麼不飄?

  只要張楚敢放話,前邊就算是有十萬人,這些鐵憨憨也敢頭鐵的衝殺過去!

  不吹牛比!

  在這些鐵憨憨的心目中,天上地下,張楚老大,堂主老二,老子就是老三!

  敢不服?

  統統砍死!

  ……

  太平會這邊沒什麼反應,合歡門那邊,卻是從上到下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哪怕是看不懂局勢的底層小角色,也知道,他們合歡門和錦帆塢都是地頭蛇。

  而是太平會,是外來的過江龍。

  他們理所應當的認為,錦帆塢的人馬,肯定也是來支援金刀門的。

  然而,吳老九下一句話就讓合歡門所有的人,心下都猛然一沉。

  「哈哈哈,張老大,攻打金刀門這麼得勁兒的活計,您怎麼不叫上我吳老九啊,咋說我錦帆塢也還有幾百把刀子可以聽您使喚啊!」

  合歡門三百白衣眾的面上,都浮起了絕望之色。

  唯有白世忌的臉色,沒什麼變化。

  張楚聽言,慢慢挑起了嘴角,笑了。

  笑著輕聲道:「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50
第330章 三足鼎立

  吳老九領著一幫烏合之眾趕到,於合歡門三百白衣眾身後依次排開。

  單是這個站位,就很有意思。

  既能看作是在替太平會堵住合歡門的退路。

  也能視作是在給合歡門壓陣。

  張楚心中有數,淡笑著徐徐開口:「吳大當家的,你來得可真是時候!」

  「可真是」三個字,他特意加重了語氣。

  合歡門三百白衣眾擋在錦帆塢眾人面前,張楚看不見吳老九的人,只聞其豪邁的大笑聲。

  「哈哈哈,張老大說要來錦帆塢找小弟吃酒,喜得小弟連夜召集眾兄弟灑掃庭院、整治菜餚翹首以待,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張老大上門,派人一打聽,才知道張老大先來金刀門找老王喝茶了,小弟是個急性子,索性就領著眾兄弟來拜見張老大……小弟是不是來得不是時候?打擾張老大跟白癜風聊天了?」

  張楚雖然看不見吳老九的人,但從吳老九的聲音中也能聽出來,他至少也是個過了不惑之年的中年人。

  論歲數,都快能給張楚當爹,卻還一口一個「張老大」的稱呼他,一口一口「小弟」的稱呼自己。

  這臉皮,簡直比白世忌「我不是,我沒有,你別胡說啊」的否認三連,還要厚啊!

  果真是鳥大了,什麼林子都有啊!

  「是時候,太是時候了!」

  說話的是白世忌,他的話音中帶著笑意:「正好你我兩家聯手,滅了太平會,往後這北飲郡江湖,就是你和我說了算!」

  張楚聞言,伸手撫了撫青驄馬柔順的鬃毛,似笑非笑的望向錦帆塢那邊。

  他賭吳老九,不會接白世忌的招!

  果不其然,白世忌的話音剛落,吳老九就一口拒絕!

  「白癜風你可莫亂開黃腔,我老吳可是張老大最忠誠的小弟,怎麼可能跟你聯手干張老大,那不是要三刀六洞嗎?」

  「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張楚終於忍不住,撫掌大笑出聲。

  他一笑,所有人的目光就紛紛投向他,等待他說話。

  什麼叫有面子。

  這就叫有面子!

  「老九啊!」

  張楚笑著呼喊道。

  「哎,小弟在呢,老大您請吩咐。」

  那廂的吳老九,語氣狗腿得就像個小太監一樣。

  「既然你都說了你是我最忠誠的小弟,那今兒個就這麼地,你我聯手滅了合歡門,我提拔你為我太平會副幫主,往後在太平會、太平鎮,乃至整個北飲郡,你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何?」

  張楚說道。

  「這……」

  那廂的吳老九,似乎有些遲疑,「老大,小弟對你的忠心,那可日月可鑑吶……但大家都是朋友,就用不著動刀動槍的了吧?美月當前,多煞風景吶!」

  張楚聽在耳中,心頭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別看吳老九一口一個「老大」,一口一個「小弟」的,話說得倍兒好聽。

  但話說得好聽沒什麼用!

  上位者,你不能看他說些什麼。

  你得看他做了些什麼!

  錦帆塢的人出現在這裡,其實就已經表明了他們的立場!

  白世忌會有恃無恐。

  就是因為他知道,錦帆塢的人過來,是來給他合歡門解圍的。

  雖然,合歡門與金刀門曾多次聯手,打壓他錦帆塢。

  但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

  現在,合歡門就是錦帆塢最後的盟友。

  至於吳老九的低姿態,那只是他表明不願與張楚為敵的態度,並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意義。

  簡而言之,就是吳老九既不願與張楚為敵,又一定要救合歡門!

  「也罷!」

  張楚隨手將驚雲刀插回了刀鞘裡,風輕雲淡的笑道:「正好今天殺的人也夠多了,心裡膩歪得緊,那大傢伙兒就改日再敘,白掌門,請回吧,我太平會在金刀門還有些私事要處理,不便留你們吃晚飯了。」

  方才錦帆塢的人一到,他就知道今天到此為止了。

  倒不是他怕了合歡門和錦帆塢。

  他不懼!

  莫說錦帆塢不太可能真為了合歡門下場廝殺,就算他們兩家真聯手,他也不懼!

  他只是不願意拿人命來換勝利。

  合歡門也一樣。

  單憑他合歡門一家,再給白世忌十個膽子,也不敢與他太平會火並。

  但指望錦帆塢真與他合歡門聯手,又不太現實。

  吳老九幫合歡門解圍,只是大局所限,他必須要來解救合歡門,解救合歡門,就相當於是解救他錦帆塢。

  並不是他真愛白世忌。

  換個時間、地點,誰要滅合歡門,他吳老九第一個拍手稱快。

  說到底,大家不過都是在維護自己的利益。

  這一點,張楚心中有數。

  白世忌也明白。

  所以他當下就冷著臉,拱手道:「那就山水有相逢,咱們來日計較!」

  說完,他轉過身朝身後的合歡門三百白衣眾大喊道:「回山!」

  張楚見狀,凝眉喝道:「且慢!」

  白世忌回身,亦是皺眉:「張幫主還有何指教?」

  張楚虛著雙眼,沉聲道:「白掌門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只怕不合規矩吧?」

  白世忌愣了愣,失聲道:「不合什麼規矩?」

  「哈哈哈,白癜風,我老大的意思是讓你留下點東西,作個念想!」

  吳老九的聲音響起,語氣之中說不出的幸災樂禍!

  白世忌聽言,臉色一下子就陰沉了下去。

  他直視著張楚,一字一頓的說道:「就憑張幫主一人,也配讓我白世忌留下點東西?」

  他的話音一落,兩男兩女便攜劍越眾而,簇擁到白世忌身後,目光危險得望著張楚,大有一言不合,立馬火並的意思。

  「哎喲喂,老大你可要小心了,這兩對兒狗男女,皆是七品,合稱『只羨鴛鴦不羨仙』,練有一套合擊劍術,陰險得緊,想當年,我老吳就險些遭了這兩對兒狗男女的道兒!」

  那廂的吳老九大呼小叫的聒噪著,一副唯恐事情鬧不大的模樣。

  合歡門沒了,不符合他錦帆塢的利益。

  太平會若沒了,也不太符合他錦帆塢的利益。

  但若是這兩家的七品高手都死光光了,那可就太符合他錦帆塢的利益了!

  「哦。」

  張楚朝身後一揮手,不咸不淡的說道:「白掌門這是準備以人多欺我?」

  他的話音落下,六騎打馬徐徐走出。

  這六人,人人皆戴斗篷,看不清面容,腰間的配兵也都是最常見的雁翎刀、青鋼劍。

  但隔著這麼近,七品的強烈血氣波動,明顯得就像是黑夜中的篝火。

  白世忌的瞳孔猛然一縮!

  六個七品?

  那廂像只烏鴉一樣聒噪個不停的吳老九,也是一下子就偃旗息鼓,不敢再瞎幾把蹦跶了。

  因為他們都意識到了一個事實:哪怕他們兩家聯手,太平會依然有滅掉他們的本錢!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50
第331章 百聞不如一見

  「不知道張幫主,想要我留下點什麼東西!」

  白世忌臉色慘然。

  他知道,張楚叫出這六個七品,並不是只給他看。

  也是給後邊的吳老九看。

  「我想?我想把你的頭顱留下,你有這個種嗎?」

  張楚目光陰冷,淡淡的說道:「留下一條手臂吧!要還捨不得,留一百人給我殺著玩兒也行……咦,一條手臂就能換你合歡門一百人的性命,這筆買賣我好像有點虧啊,老九,你說呢?」

  吳老九毫不猶豫的大聲回應道:「您肯定是虧了,白癜風,你賺大發了,一條胳膊就能換這麼多人的命,還愣著做什麼?沒刀子麼?來人啊,給白掌門送一把刀過去!」

  「是!」

  一名頭上包裹著綠色頭巾的嘍囉,縱馬從合歡門三百白衣眾邊緣繞到白世忌身前,麻利的拔出腰間的短刀,雙手奉給白世忌,拔高了音調陰陽怪氣兒的大聲道:「白掌門,請!」

  白世忌看著眼前明晃晃的刀子,眼珠子泛紅!

  請?

  老子想一刀砍死你!

  ……

  吳老九表態,算是把白世忌逼上了絕路!

  他知道,現在若是翻臉和太平會火並,吳老九一定不會幫他!

  以五個七品,對陣太平會七個七品,毫無勝算!

  他輸不起!

  他也不敢賭!

  至於什麼拿一百個門人弟子換他一條胳膊,他連想都沒想。

  他不蠢!

  真這麼幹,往後北飲郡內也就沒合歡門了,他的聲譽也徹底臭不可聞了。

  還不如與太平會火並!

  哪怕火並輸了,全軍覆沒了,至少江湖同道還能讚他合歡門一聲「滿門剛烈」。

  他掙紮了半晌,終於伸出右手,顫顫悠悠的拔出了腰間的寶劍。

  立在他身後的三百合歡門弟子見狀,頓時就如同往沸騰的油鍋裡灑了一把鹽,群情激奮,大有一擁而上,與太平會決一死戰的勢頭。

  「爹,不要聽張楚的,咱們跟他們拼了便是!」

  「師父,跟他們拼了,大不了一死!」

  「張楚,是個爺們就出來一決生死……」

  張楚不動氣,抱著雙臂饒有興致的望著這一幕。

  但他不動氣,他身後的太平會弟兄們可忍不住了。

  大哥沒談妥,做小弟的就不能開口。

  這是規矩。

  但現在對方的小的們先違反了這個規矩,他們可就不管那麼多了。

  「去你娘的**崽子,跟誰倆呢,俺們幫主的大名是你們能直呼的?」

  「不是要拚命嗎?來啊,剁不死你老子就是你奶奶生的!」

  「來噻,哪個縮卵哪個就是哈皮,你狗日兒不過來砍老子……」

  論罵街,十個山裡邊長大的合歡門弟子,也勝不過一個在街頭上廝混起來的太平會幫眾。

  幾個彈指間,合歡門那些個門人弟子的祖宗十八代,就被太平會的幫眾們噴了一個遍。

  直噴得一個個老實孩子磕磕巴巴的,想罵回去又想不出更厲害的詞兒,只能死死的捏著劍柄,氣得直喘粗氣。

  張楚樂見其成。

  要真能引得白世忌跟他火並,反倒是好事!

  「別吵!」

  白世忌突然一抬手,面紅耳赤的咆哮道!

  合歡門的門人弟子們頓時收聲。

  張楚見狀,也一抬手,噴得唾沫星子亂飛的太平會幫眾們,也立馬就住了嘴。

  白世忌回過頭,雙目血紅的望著張楚,一張口就要說話。

  張楚搶先一步,淡淡的說:「你夠膽就放一句狠話試試!」

  「今……」

  白世忌話都到了嘴邊了,生生被張楚這一句話給堵了回去,憋得他臉色紅如豬肝。

  他還真不敢!

  「好,好,好!」

  過了好一會,他才聲音顫抖的連說了三個好字。

  話音落下,劍光一閃,一條包裹著紫袍的左臂就高高飛起,殷紅的鮮血,霎時間便猶如高壓水槍一般狂湧而出。

  「啪嗒。」

  手臂落在太平會和合歡門兩方人馬中間,手指頭還在微微顫動。

  白世忌連點周身大穴止住血,抹了抬起頭雙目血紅的直視張楚,一字一頓的狠聲道:「張幫主可滿意?」

  「想我滿意!」

  張楚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那得留下你的頭顱才成,不過我張楚說話,一口唾沫一口釘,說了你留下一條手臂就放你們離去,就一定會放你們離去……不過,請白掌門牢記,僅此一次,若再敢在私底下使些上不得檯面的下三濫手段,今日之金刀門,就必是他日之合歡門!」

  「白某,牢記於心!」

  白世忌一字一頓的說完,轉身大喝道:「回山!」

  ……

  合歡門三百白衣眾捏著拳頭,敢怒不敢言的離場。

  張楚這才看清吳老九的模樣。

  那吳老九,膚色黝黑,身裹一襲灰色長袍,骨架奇大,一雙手大如蒲扇,看起來,不像是打魚的,倒像是打籃球的。

  張楚在打量吳老九,吳老九亦在打量張楚。

  他見這位大名鼎鼎,欲獨霸北飲郡江湖的「血魔刀」張楚,竟是位二十歲出頭的白袍青年,心頭大為震撼!

  年輕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一切皆由可能!

  特別是現如今,這張楚還如此年輕,便身具七品武力,手段還如此陰狠老辣,等他到了自己這把年紀,這北飲郡江湖哪還有他們這些老幫菜立足的地兒?

  「此人絕不能輕易招惹,一旦招惹便要想盡一切辦法弄死,否則後患無窮!」

  他在心頭暗自想道,面上卻是笑呵呵的不露半分異色,「老大年紀輕輕,便能逼得那白世忌自斷一臂,真叫小弟佩服,從今往後,這北飲郡江湖第一人,非老大莫屬!」

  他隔著數百丈,遠遠朝張楚拱手恭維道,就是不肯率領麾下的人馬湊過去。

  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今日來趟這灘渾水。

  有道是百聞不如一見。

  他早就從各個消息渠道聽聞張楚手段狠辣,有仇必報。

  但今日一見,他仍覺得,那些傳聞遠不足以形容張楚的狠辣!

  沾上這樣的人,是禍非福啊!

  張楚拱手還禮:「老九太抬舉了……你遠道而來,不若領弟兄進山歇歇腳,正好我太平會在金刀門還有些事兒沒辦完,你正好留下做個見證?」

  「就不麻煩了,不麻煩了!」

  吳老九強笑著連連推脫道,「小弟寨中還有些許要事等小弟回去處理,就不給老大添麻煩了!」

  開玩笑!

  留下?

  那不是羊入虎口嘛?

  再說,殺人還需要什麼見證?

  張楚遺憾搖頭:「那可就真是太遺憾了!」

  這話說得吳老九心頭又是一凜。

  遺憾什麼?

  遺憾不能殺老子麼?

  「那往後我太平會的弟兄到了水上,可就得勞煩老九你多照顧照顧了……我這些弟兄,都是隨我從錦天府殺出來的,沒了誰我心裡都過不去,到時候要是誰冒犯了老九你的弟兄,還得請老九你刀下留情啊!」

  張楚再次拱手,綿裡藏針的輕聲道。

  「小事一樁!」

  吳老九拍著胸脯大包大攬,「往後太平會的弟兄只要到了水上,那就是到家了,少了一根汗毛,老大隻管拿我是問!」

  他不是不明白張楚的意思。

  但正因為他明白,所以才不敢拒絕!

  拒絕,只怕現在就得留下!

  「有老九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張楚笑了,「你日後得空了,也不妨多來太平鎮走動走動,我張楚沒什麼其他愛好,就喜歡結交朋友!」

  吳老九聞言,也笑著再次拱手:「得空了一定去、一定去!」

  二人依依不捨的惜別。

  然而吳老九一轉身,面色瞬間就陰沉如烏雲密佈。

  張楚目送他們離去,臉上的笑容也一點一點消失。

  「騾子。」

  他頭也不回的輕聲呼喊道。

  騾子湊到他身側,低聲道:「屬下在。」

  「傳我的話出去,即日起,我太平會封鎖合歡門山門,不允許任何人進出,違者,死!」

  「是,楚爺!」

  「錦帆塢增派人手,給我盯死吳老九,但有異動,立馬稟報於我!」

  「是,楚爺!」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50
第332章 變天了

  太平會一日之間,覆滅金刀門、逼退合歡門、壓服錦帆塢的彪悍戰績,翌日就傳遍北飲郡江湖。

  一片嘩然!

  佩刀負劍的江湖兒郎們,奔走相告。

  他們指責太平會言而無信,視北飲郡群雄如無物。

  他們指責太平會手段太過殘暴,動軸滅門,絕非正道。

  他們義憤填膺。

  他們群情激奮。

  他們……無可奈何!

  太平會的強大,就像一座大山,死死的壓在他們頭頂,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又像是一層陰影,蒙在他們心上,令他們如芒在背,寢食難安。

  所有人都意識到了一個事實:北飲郡江湖,變天了!

  一時間,無數生性不羈放縱愛自由的江湖兒郎,騎馬攜劍奔赴他郡,寧可忍受飄零異鄉之苦,也不願接受太平會的管束。

  當然,還有數量更為龐大的江湖兒郎,收拾行囊投奔太平會,欲意以太平會為跳板,大展拳腳,揚名立萬!

  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

  一個獨佔鰲頭的大勢力出現,往往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吸光周圍的所有人才。

  也就是強者恆強,弱者愈弱的道理。

  經此一役後,太平會已經成了風口上的那隻豬!

  ……

  在北飲郡所有江湖兒郎都在議論太平會的時候。

  太平會也在緊急召開高層會議。

  太平鎮的聚義堂已拆,會議地點定在張府客廳。

  與會的有太平會幫主兼紅花堂堂主張楚、太平會厚土堂堂主騾子、太平會青葉堂堂主張猛、太平會三川堂堂主荊舞陽。

  「幫主,這兩日上山的人越來越多了,鎮裡的客棧都快要住不下了,您要再不拿主意,恐生事端啊!「

  張猛抱拳道。

  張楚一手敲擊著座椅扶手,思慮了片刻後,問道:「可曾大致清點過,一共有多少人?「

  張猛對自家幫主的處事習慣瞭如指掌,早就有所準備,張口就道:「至今早上,一共三百二十七人,其中八品十八人,七人是地方強豪族長,特地前來拜會您,其餘十一人,全是來投靠咱太平會的。「

  「九品五十六人,武道學徒二百五十三人,都是來投靠咱太平會的!「

  沒有七品。

  看來還有很多人在觀望。

  張楚心道了一句,頷首道:「很好,那些地方強豪的族長,就讓他們繼續候著,前來投靠我太平會,通知他們,三日後我太平會特為他們舉辦入門大典,示我太平會幫規,列我太平會門牆!」

  張猛躬身道:」是,屬下稍候便一一通知下去。」

  張楚目光轉向騾子,輕聲道:「這些人,你留神注意一下。「

  騾子心領神會,點頭道:「屬下明白。「

  張楚將目光轉向荊舞陽,「荊堂主,三川堂培養出了多少入品武者?「

  荊舞陽一個激靈,連忙站起來,抱拳躬身道:「稟幫主,一共六人,其中』仁『字輩的元老四人,』義『字輩的老人二人,還有二十多人,血氣掌握都已過九成,近期就能入流。「

  他現在已經是徹底認命了。

  或者說,已經是徹底鹹魚了。

  前番太平會傾巢出動,征伐金刀門,只留他一人看家,他都不敢起任何異心。

  無知者才能無畏。

  他已經深入太平會,再也不可能無畏了。

  他現在甚至覺得,老老實實的呆在太平會做個移動血氣庫,也不錯。

  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過日子,吃穿不愁,手底下還有人使喚……

  嗯,真香!

  」很好,再加把勁兒!」

  張楚讚賞的表揚道:」往後鎮裡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後邊你三川堂要是缺了什麼人參、首烏之類的藥材,儘管找羅堂主支取。」

  「還有,你要盡快擬一份功勛制度實施下去,什麼樣的功勛,可以進你三川堂潛修一次,什麼樣的功勛,可以從你三川堂換取一門武功,這些你都要花心思去考量。「

  「這次我們從金刀門帶回了一批成體系的下三品武道秘籍,待我整理好後,一併送入你三川堂,你要準備好人手,接手這批武道秘籍。「

  荊舞陽抱拳:」謝幫主大力支持,屬下回去後就連夜擬定功勛制度,送到您案前由您審閱。」

  張楚點頭:「可以!」

  頓了頓,張楚問道:「你們還有什麼事要稟報嗎?「

  堂下三人,齊齊搖頭。

  「那就聽我說!」

  「即日起,我太平會重啟分舵制!「

  「北飲郡一府十縣,包括一些定居人口超過兩萬的大型農莊、村鎮,皆要設立我太平會的分舵!」

  「各分舵下,皆設紅花、青葉、厚土、三川四分堂,一應架構職能,皆以太平鎮總舵為模版。」

  「這一次,不用再遮遮掩掩,直接打出我太平會的旗號,分舵一設立,立刻接手該地除賭檔、青樓之外的一半幫派生意,記住,只取一半,另一半,讓該地把持該生意的本地幫派,抽三成純利,上交我太平會!「

  「各地分舵舵主以及分堂堂主,以』仁『字輩、』禮『字輩元老以及字頭大哥優先,武道實力另論,包括投入我太平會的諸多入品江湖中人,皆可以打散後安插到各個分舵,從最底層的跑腿小弟做起,積功到一定程度,可直接向總舵遞交文書,申請另調其他職位。「

  「分舵事務,皆可有分舵舵主一言決之,每一季季末,分舵舵主必須要回總舵向厚土堂述職,厚土堂根據該分舵舵主上一季功勛表現,評定甲、乙、丙、丁四等,一年之內,三甲者,擢總舵四堂副堂主,二甲者,可自由選擇換任總舵香主,一甲者,可繼續留任原舵主,無甲者與二丁者,撤銷分舵舵主之職,回總舵待命!「

  「唯有一條鐵律,各分舵不可與該地官府發生實質性的衝突,若遇不可回轉之事,可提交總舵,由總舵出面代為疏通。「

  「騾子。」

  騾子站起身來,抱拳道:「屬下在。「

  「稍候我手書兩封親筆信,你多帶點人,親自走一趟太白府,將我的手書呈給太白府郡兵曹武義安,與鎮北軍前軍衛將軍姬拔。」

  騾子聞言遲疑了一下,小聲問道:「幫主,鎮北軍那邊……也要打點嗎?「

  張楚面色不變,捏著座椅扶手的手,手背上青筋隆起。

  「必須要!」

  他沒過多解釋,只淡淡的吐出三個字。

  騾子的眼神黯淡了一下,躬身道:「屬下稍候就去準備,明日一早啟程出發。」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50
第333章 不重要

  晨曦微光。

  張楚獨坐在狗頭山山頂之上,俯瞰著山腰的太平鎮,一口一口的飲著酒。

  清晨的太平鎮,寧靜而祥和。

  幾個勤勞的農人,扛著鋤頭晃晃悠悠的走出門,在大街小巷中與同樣早起的街坊四鄰,遠遠的互道早安。

  晨風,將他們帶著笑意和滿足之意的聲音,送上山頂,送進張楚的耳中。

  他側耳傾聽,嘴角也似有了笑意。

  太平鎮現在的日子,很幸福嗎?

  不,其實是很苦的。

  太平鎮糧食問題,至今仍未解決。

  雖然他一直在大力推動開墾耕地、自給自足,但現階段太平鎮以及周圍四大衛星鎮的糧食消耗,還全依賴於烏潛淵的商隊補給。

  連糧錢,都是一直欠著烏潛淵的。

  烏潛淵沒提過這個錢。

  張楚也的確給不起這個錢。

  如此艱難的環境下,他只能保證,鎮裡的老百姓們,每天能有兩頓稀的,餓不死人。

  他們還能笑得出來。

  只是因為他們覺得,日子有盼頭兒。

  張楚重啟分舵制,就是為了他們這點盼頭兒。

  他要以整個北飲郡江湖之力,供養這七八萬百姓!

  他掌控過武定郡的幫派生意,他知道,那些生意有多掙錢。

  與其讓這些錢,把那些江湖兒郎喂得太飽,讓他們一天天的到處生事,還不如給他供養這些本分老實的老百姓。

  雖然鎮裡的老百姓們不會知道,他為了滿足他們這點盼頭,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一陣「噠噠」的馬蹄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一支人數約在百人左右的玄甲騎士,牽著馬慢慢往鎮外行去。

  領頭的,自然是騾子。

  張楚看著他。

  看著他走過長街。

  看著他穿過鎮門。

  看著他不回頭,一路往前。

  張楚知道,騾子心頭有怨氣。

  騾子是多聰明一個人。

  他會不知道,太平會要想掌控北飲郡江湖,鎮北軍那一關就無論如何也繞不過去?

  但騾子依然問了那個問題。

  張楚知道,騾子是希望他這個智計百出、無所不能的大哥,能想出一個能繞過鎮北軍的辦法。

  可惜,他讓騾子失望了……

  因為他不是無所不能。

  至少,在鎮北軍這個問題上,他想不出任何的辦法。

  張楚提起酒罈子,猛灌一口。

  如果有可能,他何嘗不想繞過鎮北軍?

  但繞不過去,就是繞不過去!

  玄北州,是鎮北軍的玄北州。

  鎮北軍一句話,能讓太平會如日中天。

  鎮北軍一句話,也能讓太平會灰飛煙滅。

  太平會可以不依靠鎮北軍崛起。

  但不能當鎮北軍不存在!

  那是不給霍鴻燁臉面。

  敢不給霍鴻燁臉面,那麼哪怕霍鴻燁本身對太平會沒有任何惡意,也會迫於臉面,打壓太平會!

  上位者的面子,往往比裡子更重要。

  因為上位者的面子,本身就代表著很多的人的性命和利益。

  這一個無法用其他辦法,來繞過去的命題。

  即使有一些抖機靈的辦法,能短暫的把這個問題帶過去,也存在巨大的風險。

  鎮北軍太強太強了,太平會擔不起一丁點風險。

  或許人生下來的時候,都認為這世間的是非黑白,都是絕對的。

  當他學會妥協,他便開始長大……

  張楚再次提起酒罈,灌下一大口酒。

  ……

  一身淡黃色的羅裙的知秋,提著一個食盒拾階上山,見到自家男人披頭散髮、滿臉胡茬的模樣,她心疼的無法言喻。

  外人都只看見他如何威風霸道,如何位高權重,如何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只有她才知道,有多少個夜他是輾轉反側到天光,又有多少個夜他是午夜夢迴驚坐起。

  旁人家的男兒,像他這個年紀,還在游手好閒的遊街串巷,依靠父蔭過活。

  而他,已經一肩挑起七八萬人的榮辱生計。

  他每天操心的那些事,她單單只是想想,就覺得頭大如斗。

  「山上風大,你怎麼上來了。」

  張楚見了她,露出了一個笑臉,起身迎了過去。

  見了他的笑臉,知秋的心裡,更疼了。

  她有時候真希望他也像那些不成器的男人一樣,遇到不痛快、不順心的事,能回家衝她們吼兩句,哪怕是動手打她們兩巴掌呢?

  也好過無論遇到什麼難事,見了她們都總是笑臉吧?

  她都替他憋屈得慌。

  「妾身起身見您不在府裡,就知道您肯定是在這兒……」

  知秋打開食盒,取出一碗熱氣騰騰的瘦肉粥雙手奉給張楚,「您喝了一夜酒,吃點粥,暖一暖胃吧。」

  「嗯。」

  張楚接過稀粥,用湯匙舀著送進嘴裡。

  知秋順著他的目光,望著遠去的那支人馬,問道:」那是騾子他們吧?「

  「嗯,是的。「

  「他怎麼沒來跟您告辭?」

  「有點事兒,他心裡不大痛快。」

  「嗯,您別往心裡去,一世人兩兄弟,他會理解您的。」

  「嗯,我沒往心裡去……知秋。「

  「嗯?」

  「我們再要個孩子吧。」

  知秋聽到這個」再「字兒,忽然就愣住了。

  直到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他心裡也一直在為那個孩子耿耿於懷。

  她鼻子一酸,淚花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很多事,當時都沒法子看得清。

  要等到過去很久很久後,才能看的清楚。

  就比如現在,她回想起那時,出了那種事,娘走了、孩子沒了,自己成天以淚洗面跟他鬧,他還得一邊給娘辦喪事,一邊寬慰自己,一邊處理幫裡、郡衙裡那一大堆麻煩事……又有多少人知道,他心裡有多難過?

  大熊和李正應該是知道的。

  但大熊和李正也都不在了。

  這個男人,到底是怎麼熬過來的?

  張楚沒聽到她回話,一抬頭,就見到她眼淚婆娑的模樣,心中頓時暗罵了自己一句」哪壺不開提哪壺「。

  他慌忙站起來,輕輕的擁住知秋,連聲道:「好了好了,是我不對,我不該提這個事情,你心裡要過不去,咱們等兩年再說,不哭不哭。」

  知秋死死的抱住他,想哭,又不敢哭出聲。

  就這樣死死的抱住他。

  死死的抱住他。

  就像是抱著她的全世界。

  張楚也用力的摟著她單薄的身子,心頭的煩亂的思緒,慢慢的平復了下去。

  受點委屈而已,只要她們的日子能好過一點點,那就不重要。

  一點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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