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從大佬到武林盟主 作者:小樓聽風雲(連載中)

 
Babcorn 2019-9-24 19:39:3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7 18393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32
第264章 他想做個好人(求訂閱)

  「轟隆隆……」

  「烏拉!」

  轟隆的馬蹄聲中夾雜著北蠻人高亢而狂野的呼喊聲、兵甲的碰撞聲,那種哄鬧的3D立體環繞音效,像極了在電閃雷鳴的暴雨裡,用最鄉村廣播大喇叭播放死亡重金屬。

  接天連地的黑甲黑旗大軍,呼嘯……而至!

  「引弓!」

  焦山抬起手,聲嘶力竭的高呼道。

  一支支羽箭從箭筒裡抽出來,壓到弓弦上,陡然拉倒滿月。

  「鋒矢朝上!」

  「朝上!」

  「抖你娘呢,把弦攥穩嘍!」

  焦山罵罵咧咧的揮動著馬鞭在過道中來回奔走著。

  張楚拄著驚雲站在城樓中心,靜靜的觀察著。

  他看得出,其實焦山自己也很緊張,緊張得只能不斷的揮動鞭子抽打麾下的士卒來掩飾自己心頭的緊張。

  但他的鞭子,並不能緩解士卒們心頭的壓抑和緊張。

  張楚注意到,很多弓箭手手中張開的大弓,已經抖得跟像搖扇子一樣大幅度的晃來晃去。

  但城衛軍的表現還算是好的。

  那些剛剛調集上城牆的民夫們,已經全部縮成一團,抱著自己的腦袋所在箭垛下,用一種小幅度而高頻率的姿勢劇烈的顫抖著,令張楚不由的聯想到了一種他幾乎已經忘卻的美景……電動馬達臀。

  張楚心頭長嘆了一聲。

  他知道,不能怪這些民夫。

  城衛軍這些士卒裡,畢竟還有三成老卒,即便是新進加入到城衛軍的新兵,也操練了將近一個月,還跟著他殺過人、見過血。

  而這些民夫,幾天前都還是老實巴交的本分良家子,他們以前,是種地的農夫,是走街串巷的賣貨郎,是給人做工的長工。

  他們還連刀子都還抓不穩,現在就要逼著他們去跟北蠻人搏命,這的確太苛刻了點。

  張楚是多想給這些民夫一點緩衝的時間。

  但沒人給他時間啊!

  只希望他們能有命頂住北蠻人的第一波進攻,並在戰火中快速成長起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

  滾滾而來的北蠻大軍,在湧入城外三百米後,忽然分兵。

  兩股總佔整片北蠻大軍十之七八的北蠻凶騎,改道朝左右疾馳而去,剩下的約莫四五千騎繼續朝著東城門疾馳而來。

  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就像是要一頭撞死在厚實的城牆上。

  張楚面無表情的俯視著北蠻大軍的變化,眼神中沒有半分漣漪。

  他知道有這城牆上有很多士卒都在看他。

  所以哪怕他心頭其實沉甸甸,十分擔憂另外三大城門的情況,面上也絕不能露出絲毫的憂色。

  人其實都是逼出來的。

  當沒人指著你、望著你的時候,你可以軟弱、你可以恐懼,因為你的軟弱和恐懼所造成的後果,只由你自己買單。

  可當有人指著你、望著你之後,你就得逼自己剛強、逼自己無畏,因為你的軟弱和恐懼所造成的後果,會連累很多人跟著你一起買單。

  有位臉上有「四」的土豪大佬說過:老大往往是空架子,每天眼一睜,幾百人吃、喝、拉、撒都要等著我來伺候,真正能到我嘴裡的能有幾口?

  這句話,顯然太過冠冕堂皇。

  但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句話也不無道理。

  張楚曾經只想讓自己和老娘過上好日子。

  後來坐上了黑虎堂堂主,就想著讓跟他的人都過上好日子。

  再後來坐上了郡兵曹的位子,就開始思考,怎樣能讓這滿城老百姓都能繼續過日子。

  以前他沒得選。

  只能加入幫派混一口飯吃。

  現在有機會讓他重選一次。

  他想做個好人。

  ……

  的確有很多人都在看著張楚。

  包括焦山這個東城門守將……

  見他面色如常,連身姿都不曾有任何變化,焦山的心頭也是猛然鬆了一口氣。

  天要塌了,誰不希望有個比自己還要高的高個兒,站在自己面前頂住大局?

  張楚先前不也指望狄堅和聶犇回來主持大局麼?

  「轟隆隆……」

  四五千北蠻凶騎奔騰的湧入城門百五十步之外。

  「放!」

  焦山一把抽出腰間長刀,歇斯底里的怒喝道。

  「嗡。」

  整齊的弓弦顫動聲中,五百支羽箭拋射了出去,形成一片帶狀的黑壓壓烏雲,鋪天蓋地的朝著奔湧過來的四五千北蠻凶騎罩去。

  但就在箭雨即將落在北蠻大軍當之時,一道絢爛的銀色半月形刀氣突然衝天而起,一刀盪開了半片箭雨!

  剩餘的半片箭雨落在奔湧的北蠻凶騎當中,只掀起了一片淺淺的血花,隨即就淹沒在潮水般的黑色大軍當中。

  張楚面無表情,按刀的手卻猛然繃起根根的青筋。

  如果他隨身攜帶著二十一世界武器庫,絕對會毫不猶豫兌換出百八十個航空炸彈,一股腦扔出城炸死這幫傻.逼!

  太踏馬欺負人了!

  城頭上的弓箭手們也被眼前這一幕給驚呆了。

  一個個愣愣的望著滾滾接近的北蠻大軍,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八牛弩準備,瞄準那個腦袋上頂著白狼的北蠻人,射死他!」

  焦山到底是守將,不但反應比城牆上這些普通士卒更快,而且更善於抓重點。

  「全體聽我號令!」

  張楚終於開口了。

  沒有任何累贅的開場白,他一開口就直接否決了焦山的命令,接管了東城門的指揮權。

  「弓箭手後撤。」

  「甲士持盾上前。」

  「防箭!」

  儘管沒有進行任何指揮權交接,但張楚一開口,城頭上所有士卒都下意識遺忘了焦山的命令,按照他的指令開始行動。

  焦山非但沒有什麼不滿,反倒有大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極為短暫的調整之後,城頭上所有士卒都聽到了一聲宛如山洪爆發般的低沉嗡鳴。

  他們一仰頭,就見遮天蔽日的箭雨朝著自己頭頂上落下來,前排的甲士連忙抬起手裡的蒙皮大盾,弓箭手和民夫們,也連忙躲入大盾下,或是箭垛後。

  一石強弓的有效射程,是一百五十步。

  城衛軍的弓箭手借助向下拋射的地利,可以極限射擊,反正也不在乎準頭,北蠻人馬如此密集,就算是瞎貓碰到死耗子也總能射到一個。

  而北蠻人射擊城頭上的是城衛軍是仰射角度,即便他們手頭的吃飯的傢伙要比城衛軍的制式強弓更精良,也必須進入百步之內後才能射上城頭。

  從這個角度來說,焦山不虧是老將,對戰機的把握,恰好好處!

  若非北蠻大軍中的氣海大豪出手攔截箭雨,城衛軍的弓箭手完全能在北蠻人還擊之前,進行三輪齊射,達成擾敵的目的!

  焦山的失誤,在於太恐懼氣海大豪。

  大家剛上牌桌,北蠻大軍中的氣海大豪才出了一張梅花三,他就按捺不住想要王炸。

  八牛弩,是城衛軍唯一能對氣海大豪構成威脅的武器……僅僅是構成危險,整面城牆不過二十多架八牛弩,無法形成覆蓋性箭雨,莫說是氣海大豪,便是普通的七品武者,只要小心應付,都有很大的幾率避開二十根弩箭齊射。

  而且八牛弩上弦十分麻煩,且耗時……通常操持八牛弩的弩手們,上一支弩箭,需要花費兩三分鐘。

  這個時間,已經足夠敵軍氣海大豪沖上城頭,砍殺大半守城官兵。

  所以八牛弩,只能作為一個威懾性武器。

  不射,比射更管用!

  ……

  「嘟嘟嘟嘟……」

  遮天蔽日的箭雨落在厚實的蒙皮大盾上,發出啄木鳥啄食害蟲時的悶沉聲音。

  得益於張楚的預判,城頭上的守軍只出現了零星的傷亡。

  但箭雨不止籠罩了城頭,還有一部分羽箭,越過城頭,飛進了錦天府內……

  哀嚎遍野聲已經傳到了城頭上……

  張楚聽到了。

  但他得裝作沒聽到。

  他面無表情的格開舉著蒙皮大盾衝到他身前,要為他格擋流矢的甲士,不閃不避的站到了箭垛前。

  數支流矢命中了他的胸膛與肩甲,精美而威嚴的文山鎧在攜帶者強勁動能的箭矢下,輕薄如紙,直接就被撕開了。

  「大人!」

  護在他附近士卒們大駭,驚叫著撲上來要將他搶下去,卻被他隨手推了回去。

  士卒們這才驚駭的發現,箭矢雖然洞穿了自家主將的鎧甲,傷口卻不見有鮮血流出來!

  驚呼聲一傳十,十傳百,剛剛被那一刀月牙形刀氣劈得搖搖欲墜的軍心,一下子就安定了下來!

  張楚隨手拔出身上插著的箭矢,一甩手當飛鏢射出城。

  他俯視已奔至城牆外三十步以內的北蠻大軍。

  一張張黝黑而粗糙的臉上,都充斥著癲狂的興奮!

  他們怪叫著。

  他們奮力的拍打著坐下戰馬!

  他們筆直的衝向護城河,似乎要用自己的軀體,在護城河裡填出一條路來!

  他眼睜睜的看著北蠻大軍湧到城下,正心感兵力懸殊、心有餘而力不足之時,忽然見到一名大鬍子北蠻騎將怒吼著一躍而起,從馬背上向錦天府城頭方向躍起三四丈高!

  張楚凝眉。

  這個智障想作甚?

  他想跳上城頭嗎?

  錦天府城高十二丈,就憑他,能跳上錦天府的城頭?

  就在張楚心頭迷惑時,忽然又見一道銀白色的身影於北蠻大軍之中衝天而起,精準的踏在躍至最高峰的大鬍子北蠻騎將的背脊上,借力再次向前一縱。

  張楚一見那道銀白色的身影,連在心頭驚呼一聲「還有這種操作」都沒顧得上。

  他左右環視了一圈兒,同樣一躍而起,越過層層疊疊的甲士,落在一架八牛弩前,單手抓住數名悍卒才能推動的龐大弩車,猛然一拉。

  「鏗鏗鏗。」

  齒輪轉動,散發著寒光的三棱鐵矛就瞄準了衝天而起的銀白身影。

  「呼!」

  張楚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驚喜凝神,目光死死的凝視那道急速上升的銀白色人影。

  銀白色人影終於止住了上升之勢,朝著城頭撲來。

  此時,他距離城頭已不過兩丈距離。

  直到這時,張楚才終於看清了這道銀白人影的樣子。

  這是一個約莫四十歲左右的北蠻人,身披一條溜光水滑的巨大白狼皮,碩大的狼頭,正好窩在他的頭頂之上,凜凜生威!

  這個白狼北蠻人,有著一雙禿鷲一般的陰鷙眸子,但眸中神光極足,懸膽一般的鼻子下邊,留著修剪得十分整齊的短鬚,他面頰上沒有其他北蠻人風吹日曬留下的粗糙草原紅,相反,他皮膚比張楚所見過的許多大離上位者都更細膩,就像是他前世見過的那些,用無數昂貴護膚品堆砌出來的男星。

  他赤裸著上身,一身古銅色的腱子肉在陽光下反射著強烈的雄性氣息,右臂胳膊上套了一枚花紋複雜的金臂箍,腰間懸掛著一把黃金彎刀。

  一把刀柄上浮雕了一隻狼頭,刀鞘上點綴了無數華貴寶石的黃金彎刀。

  一把令張楚一件,就覺得十分眼熟的金刀。

  看到這把金刀,張楚知道,這是條很大很大的大魚……可能有鯨魚那麼大!

  「嘭。」

  張楚終於一拳頭砸在了激發錘上。

  「嘭。」

  勁風颳起張楚胸前的赤紅汗巾,如紅領巾一般飄蕩,足有成年男子手臂粗的三棱鐵矛電射了出去。

  三棱鐵矛去勢極快,憑藉肉眼幾乎只能看到一道烏影。

  但白狼北蠻人仍然精準的捕捉到了這倒烏影!

  剎那間,一抹燦銀刀光,如明鏡反光晃花了城頭上所有士卒的雙眼。

  「鐺。」

  尖銳得彷彿要刺穿耳膜的金鐵相擊聲響起,精鐵打造的三棱鐵矛化成漫天鐵屑。

  但強勁的動能,仍將白狼北蠻人衝擊得倒飛出數丈……此刻這個高度,已經沒有能再給他借力的東西。

  他飄然下墜,鷹瞳一般的眸子,隔空與張楚相撞,空氣似有火花迸發。

  他挑起薄薄的唇角,面帶微笑的抬起左手,輕輕抹過自己的脖子。

  張楚仿若未見,面無表情的單手抓住粗大的八牛弩弓弦,將其拉滿歸位,再順手抓起一根三棱鐵矛放入射擊槽內。

  「嘣。」

  粗大的三棱鐵矛再次電射而出,落入烏泱泱的北蠻大軍當中,將一騎北蠻凶騎將人帶馬釘在了地面上。

  張楚鬆開八牛弩,起身行至牆頭,遙遙朝剛落入北蠻大軍中的白狼北蠻人點頭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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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攻防戰(求訂閱)

  「轟、轟……」

  「篤篤篤……」

  低沉的城門撞擊聲中,緊湊的箭雨一波又一波落到牆頭,壓制住了城牆上的守軍。

  一條條套馬索式的鋼索軟梯從黑壓壓的北蠻大軍中拋出,以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精準度,精準的套在了城頭的箭垛上,大量的北蠻士卒順著軟梯飛速往城頭上攀爬。

  城頭上的兩千士卒冒著箭雨,一邊射箭還擊,一邊抱起滾石和檑木向順著軟梯往上爬的北蠻士卒砸去。

  血流成河!

  真正的血流成河!

  城上、城下,都是!

  ……

  張楚一把扶住一個胸口中箭栽向他的民夫。

  這個民夫還是個少年郎,眉眼間還帶著些許稚氣。

  看年紀,不過剛剛及冠。

  他用力握住張楚的手,年輕的臉上滿是驚恐。

  他開口,嘴裡漫出大片殷紅的鮮血,「大,大人,俺,俺會死嗎?」

  張楚默默的看了一眼他中箭的位置和入肉的深度,面色不變的放緩了語氣輕聲道:「別怕,小傷,醫官馬上就來,他會醫好你的。」

  「我剛剛看到了,你用一塊石頭砸死了一個北蠻人,你會拿上很大一筆錢回去,娶上一個好看的婆姨,再買上幾畝地,讓你爹娘都過上好日子……」

  他的聲音,輕得像是呢喃。

  年輕的民夫好像看到了張楚描繪的美好未來,他渙散的瞳孔中浮起憧憬的光芒。

  然後漸漸的失去光芒……

  張楚抬起血糊糊的手,輕輕合上那雙還殘留著憧憬的雙眼。

  他仗著讀書多,忽悠過很多人。

  但從來沒像這一次這麼愧疚過。

  他面無表情的放下手中已經失去生命的年輕軀體,起身死死地盯著城下烏泱泱的北蠻大軍中,那一抹扎眼的銀白色。

  傷亡是很慘重,但城牆上的守軍還頂得住。

  前提是不能讓那個白狼北蠻人登上城頭。

  他若上了城頭,萬事皆休!

  「大人!」

  全身浴血的焦山奔至他身側,帶著哭腔嘶喊道:「增援吧,弟兄快要頂不住了!」

  張楚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道:「再頂半個時辰,我撤你們下去修整!」

  他沉靜如雕塑的面容,和沒有絲毫波瀾的眼神,與喊殺聲、哀嚎聲、羽箭破空聲此起彼伏的城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焦山強行把剩下的話嚥了回去,一咬牙,轉身揮舞著卷刃的大刀再次撲向那些跳上城頭的北蠻士卒。

  「兄弟們,再頂半個時辰我們就可以下去修整了!」

  他勢若瘋虎的仰天咆哮道。

  已經呈現疲軟的城頭守軍聞言,強行打起精神繼續廝殺。

  此時順著軟梯往城牆上攀爬的北蠻士卒,以普通人為主,入品武者只有零零星星的幾個,尚不足為慮。

  顯然入品武者即便是在北蠻大軍中,也不是可以隨意消耗的大白菜。

  張楚坐鎮城樓,不斷根據城牆上整條防線的情況,調兵遣將,維持著防線不至於被攻破,偶爾出手擊殺躍上牆頭的入品武者。

  半個時辰後,張楚調集一千廂軍和一千白虎堂弟兄,接替焦山這一彪人馬,接管了東城門的防線。

  焦山這一彪人馬下城牆的時候,只剩下一千餘人。

  連一千一百人的整數兒都湊不齊。

  短短一個多時辰,就折了六百多人。

  「楚爺!」

  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

  張楚一回頭,就見到了一顆明晃晃的大金牙。

  他一凝眉,一把攥住來人的衣領將其拽過來,低喝道:「你上來做什麼,滾回去,守好我乾兒子!」

  「哈哈哈,您怎麼知道是兒子?俺就是來給您報喜的!」

  李正呲著牙,樂得見眉不見眼。

  張楚笑了笑。

  這的確是個大喜事。

  但眼前的環境,他無法高興得起來。

  「報完喜就回去吧,花姑剛生完孩子,娘倆都需要你照顧!」

  「那哪成?」

  李正一梗脖子,「孩子都生了,俺哪能再讓您一個人在上邊兒跟北蠻人拚命?」

  張楚還想說話,目光忽然瞥見右側的防線有些不穩,於是話到嘴邊就變了:「去右側督戰吧!」

  「是!」

  李正應了一聲,拖著他的門板大刀朝右側奔去。

  張楚的目光再次落到城下。

  北蠻大軍攻城一個多時辰,也已經出現疲態。

  這一個多時辰,他的人折了六百。

  而北蠻人的傷亡,比他手下的傷亡,只大不小!

  畢竟錦天府城衛軍佔據著地利,十二丈高的城牆,足有三十五六米高,就算是一個雞蛋扔下去都能砸死人,更莫說他們扔下去的是數十斤重的滾石和一兩百斤重的檑木。

  他這六百人,至少換走了北蠻人一兩千凶騎!

  但據張楚觀察,北蠻人的傷亡雖然很大,但氣勢卻沒下滑,只是領軍的騎將們,變得更加謹慎了,不肯再指揮大軍一窩蜂湧到城牆下,給他們集火的機會。

  不愧是在北疆死磕永明關數十年的凶悍民族!

  就他們骨子裡的這股狠勁兒和韌勁兒,遠超張楚所見的所有大離官兵!

  不過他們這麼繼續堅持下去,有什麼意義呢?

  錦天府的城門,乃是以一尺厚的百鍛精鐵板包裹鐵木打造而成的,就算是氣海大豪全力一擊,都不一定能破開……再說,張楚也不可能給那個白狼北蠻人靠近城門的機會。

  破不開城門,軟梯爬城又耗不贏守軍……

  張楚心頭警惕,再次抓起一塊蒙皮大盾護住面門,將上半身探出箭垛仔細打量城下的北蠻大軍。

  但他掃視了一圈兒,沒發現什麼異常。

  就在他心頭嘀咕這北蠻人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時,目光無意間瞥見,一個順著軟梯爬城的北蠻士卒,突然向後一個飛身,避開了一塊落下的滾石,然後在下墜的過程中,一把抓住軟梯,靈活的繼續向上攀爬。

  這絕不是普通士卒所能擁有的身手!

  張楚心頭一凜,瞬間想到了什麼。

  他立刻扭頭打量其他正在爬牆的北蠻士卒,立刻發現,這一批爬牆的北蠻士卒中,有許多人,都在以一種普通士卒沒有的身手躲避著滾石和檑木。

  他甚至看到了一名狗熊般魁梧的北蠻士卒,一拳轟碎了一顆人頭大的滾石。

  這是……

  「火攻!」

  他陡然爆喝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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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屬下先走一步

  一桶桶點燃的火油順著軟梯澆了下去。

  正在爬城牆的北蠻士卒們,瞬間變成了一個個火人,哀嚎著墜落了下去。

  一部分落到城下,就直接摔成了一灘肉泥。

  還有一部分落到城下,竟然還能帶著滿身的火焰,往護城河衝去。

  張楚見狀,心道了一聲果然。

  好一手攻其不備!

  要不是他正好看到那個像跳蚤一樣躲避滾木的北蠻入品武者,說不定就被這一群入品武者給混上城牆了!

  一旦上這麼多入品武者混上城牆,後果不堪設想……

  一桶桶火油倒下去,城下頃刻間就化成了一片火海,大批沒來得及撤退的北蠻士卒,都變成了一個個人形火男,他們也想往護城河跑,但他們又哪有入品武者的強大忍耐力,才跑動了幾步,就被劇痛折磨著倒在地上翻滾,哀嚎。

  以出其不意還擊出其不意,張楚勉強勝了一棋。

  烈火逼得攻城的黑壓壓北蠻大軍,像潮水一般退去。

  東城門的局勢,暫時穩住了。

  至少在烈火熄滅前,北蠻大軍無法再對東城門發起進攻了!

  城牆上的所有人都常常的鬆了一口氣。

  張楚沒有鬆懈。

  因為這只是東城門。

  還不知道另外三座城門怎麼樣。

  雖然北蠻大軍來襲,史安在和郡衙的高官們,都會出來鎮守各城門。

  但這次來襲的北蠻大軍中,顯然不止一名氣海大豪,除去史安在所鎮守的西城門,另外兩座城門,都算不得固若金湯。

  就在他準備派出幾名去詢問各城門的局勢時,忽然聽到一聲火急火燎的高呼聲。

  「幫主!」

  「幫主!」

  一聽道來人的語氣,張楚的心頭便猛然一沉。

  他轉身,大步朝聲音傳來的方向行去。

  密集的城頭守軍分開,一道身披玄色魚鱗甲,渾身染血的玄武堂弟兄,踉踉蹌蹌的衝了過去,見到張楚,堅持不住的向前撲倒。

  張楚一個箭步沖上去扶住他。

  「幫,幫主……」

  張楚急聲道:「出什麼事了,快說!」

  「北城告急!」

  這名玄武堂弟兄大聲喊出這四個字後,頭無力的垂落……至死,他都死死的攥著張楚的手。

  張楚面色陰沉如暴雨前夕,他緩慢而堅決的掰開這名玄武堂弟兄的手,起身道:「來兩個人,將他送回城西四聯幫總舵!」

  「來人,傳城東監門千戶焦山回來坐鎮。」

  「李正!」

  「屬下在!」

  「率五百人,跟我走!」

  「是!」

  ……

  北城門的防線已經徹底崩了。

  源源不絕的北蠻人順著鐵索躍上城頭和守城的大離士卒們殺成一團。

  「熊教頭,大勢已去,撤吧!」

  北城門守將獨孤方,一邊揮舞長劍絞殺湧上來的北蠻士卒,一邊急切的高呼道。

  他是北城守將,但他麾下的城衛軍士卒,已經陣亡大半。

  現在城頭上,與北蠻人廝殺的所有士卒,無論是廂軍、民夫,還是四聯幫玄武堂幫眾,盡皆以大熊為首。

  「誰敢退!」

  大熊一邊揮動雁翎刀砍殺湧向他的北蠻士卒,一邊暴怒的咆哮道:「誰退我殺誰!」

  「玄武堂何在!」

  數百身披玄色魚鱗甲的玄武堂幫眾,齊聲高呼:「有!」

  大熊聲嘶力竭的咆哮:「砍死這些雜碎!」

  話音落下,他已經抄襲一根八牛弩的三棱鐵矛,第一個迎著洶湧而至的北蠻士卒衝了上去。

  精鐵打造的三棱鐵矛,化成了一根蟒蛇般的烏影,一個橫掃,擋在他面前的北蠻士卒便盡數筋斷骨折而死!

  而那些北蠻士卒拚死劈砍在他身上的彎刀,卻連他的皮都蹭不破!

  大熊也是金衣功大成!

  每一個金衣功大成的八品武者,都是戰場上的人形兵器!

  他一路向前拚殺。

  九品的北蠻騎將撲上來,被他一矛打碎了腦袋。

  八品的北蠻騎將衝上來,被他用一條胳膊骨折為代價,捅穿了胸膛。

  他熊羆般魁梧的身軀,在不甚寬敞的城牆過道中兇猛的突進著。

  匯聚在他身後的玄武堂幫眾們,穩住陣腳,將一個個爬上城頭北蠻士卒砍死。

  他們搶回了一節又一節城牆!

  為將者尚不惜命!

  為卒者自當死戰!

  一時之間,連最軟弱的民夫們,都豁出了性命去跟北蠻人死磕。

  他們抓不穩刀。

  沒關係,拚命嘛!

  北蠻人有一條命。

  他們也有!

  有人撲在剛剛爬上牆頭北蠻人身上,一起從城牆上墜落了下去。

  有人撲倒在正在砍殺自己同袍的北蠻人身上,任由彎刀在自己身上亂砍,用最後一口氣招呼自己的同袍,連自己和北蠻人一起捅死。

  還有人抓著刀子,嚎叫著衝進北蠻人堆兒裡,閉上雙眼亂砍……很多人衝進去了,就再也沒能睜開雙睛,看一看蔚藍的天空。

  這一刻,沒有城衛軍、廂軍、民夫、幫派中人之分。

  他們只有一個身份……大離人!

  他們也只有一個念頭……弄死目光所見的所有北蠻人!

  城頭上的北蠻人越來越少。

  大熊懸起的心臟,漸漸放下了。

  總算沒有讓自家大哥失望。

  大熊在心理對自己說道。

  但下一秒,他眼角的餘光,忽然看到一道閃電般的烏光!

  他察覺到了危險。

  他橫起左手的雁翎刀擋在了自己胸前。

  「鏗。」

  他聽到了雁翎刀斷裂的聲音。

  他感覺自己好像飛了起來。

  「嘭。」

  大熊的背脊重重的撞在了城樓上。

  「堂主!」

  他聽到了玄武堂的弟兄們悲憤的高呼聲。

  「鬼喊鬼叫個錘子,不知道老子刀槍不入麼?」

  他本能的想到。

  但隨即他又覺得有點不太對頭。

  自己的胸口似乎有點疼。

  他詫異的一低頭,才發現一根三棱鐵矛貫穿了自己的胸膛,將自己釘在了城樓上。

  他的思緒開始變慢。

  他手裡的斷刀和三棱鐵矛「哐當」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他吃力的抬起頭,看了一眼城外燦爛的陽光和湛藍的天空。

  這一刻,很多面孔在他腦海中浮現。

  有他爹。

  有他娘。

  還有他大哥、大嫂。

  也有李正、騾子。

  最後,一張手機笑呵呵的光頭面容,出現在了他的眼前。

  「楚爺,屬下先走一步!」

  他奮起所有餘力大喊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33
第267章 很疼吧?

  「楚爺,屬下先走一步!」

  張楚和李正領著人,通過城牆轉角的角樓,衝進北城牆的時候,恰好聽到了這一聲大喊。

  張楚提刀的手,抖了抖。

  這是大熊的聲音。

  李正也聽出來了,他有點懵的失聲道:「熊兒這怎麼了?」

  張楚沒說話。

  他提著驚雲跳上箭垛,跳躍著奔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彎刀砍在他身上。

  他沒管。

  羽箭射在他身上。

  他沒管。

  城牆上慘烈無比的廝殺,在他的眼中,不過是倒退的光影。

  他在尋找。

  尋找那一道魁梧的身影。

  尋找那顆光頭。

  不是。

  不是。

  不是……

  躍至城樓邊緣,他看到了一大群身披玄色魚鱗甲的玄武堂弟兄,正在發瘋一般的向前廝殺。

  在往前,他看到被一根三棱鐵矛釘在城樓上的大熊。

  他光溜溜的腦袋無力的向前耷拉著。

  殷紅的鮮血順著三棱鐵矛,像小溪一樣流到地上……

  他的身軀頓住了,整個人劇烈的震顫。

  他不敢相信,那個跟著他闖過了這麼多刀山火海的生死兄弟,就這麼沒了。

  他不敢相信,那個總是像是影子一樣跟在他身後的魁梧漢子,就這麼沒了。

  他不敢相信,那個總是一口一個「是,楚爺」的樸實漢子,就這麼沒了。

  「篤。」

  一支不知從哪裡飛來的是流矢,落在了大熊的胳膊上,輕而易舉的就射進了他的血肉當中。

  這徹底打破了張楚心頭的最後一點希望……

  金衣功的防禦力,以血氣為根源,血氣不絕,便可刀槍不入,血氣絕,便和普通血肉無異。

  他的雙眼和面頰,因為充血一下子就紅了。

  一根根粗大的青筋爬滿了他面頰,猙獰如惡鬼!

  「我殺……」

  他死死的咬著牙,從牙縫裡逼出一句話:「我殺你們媽……啊!」

  他咆哮著縱身砸進前方烏黑的人潮中。

  「嘭!」

  狂猛的緋紅血氣自身全身轟然噴出,化成一股澎湃的緋色氣浪,將他周圍的諸多北蠻士卒統統震死!

  他揮刀,凝實如匹練的緋色氣勁噴薄而出,包裹著驚雲,遠遠看上去,就像是他揮舞著一把丈餘長的緋色門板大刀。

  緋色門板大刀順暢的掃過擁擠在他身前過道內數十北蠻士卒,前一刻怪叫不止的數十北蠻士卒一下子就凝固了。

  就像是中了定身咒一樣!

  一刀畢,張楚像一頭豹子一般衝了過去。

  「嘭嘭嘭……」

  被他撞上的所有北蠻士卒,瞬間原地爆炸!

  粘稠的血漿、內臟、殘肢碎屍,漫天飛舞!

  這一幕別說那些北蠻人,連大離一方的守軍們,都被嚇住了!

  張楚沐浴在血雨之中,紅著眼一路向前拚殺!

  在他的刀下。

  無論是凶悍的北蠻士卒,還是強橫的九品、八品騎將,都像泥人一般不堪一擊!

  驚雲之上,緋色的氣勁澎湃!

  每一刀,都能帶走數條人命!

  他一人,便像是一股大潮,衝擊得剛剛在城頭站穩腳跟的北蠻大軍,搖搖欲墜。

  「鐺!」

  一聲尖銳的金鐵交擊聲響起,打斷了張楚向前突進的步伐。

  一把黑金斬馬刀穩穩當當的架住了驚雲!

  張楚想也不想的抬起右腿掃向對方下盤。

  不想對方同樣抬腿橫掃過來。

  兩條強壯的大腿狠狠碰撞在了一起。

  「嘭。」

  悶沉的氣爆聲響起,一股巨力震得張楚下盤不穩,飛身向後躍出丈餘。

  他穩住腳步,感覺右腿的大腿骨有些隱隱作痛。

  這使他知道,對手至少也是七品!

  霎時間,張楚胸中的悲憤和殺意,就像是火山爆發一樣,轟隆隆的直往天靈蓋兒湧。

  大熊是金衣功大成的八品!

  即便是多次練髓的八品強者,想殺大熊也得數招!

  而大熊卻被是一招斃命!

  這絕不是八品能做到的!

  而他屠殺了小半面城牆,這是他遇見的唯一一個七品!

  簡而言之,這個七品,很可能就是殺大熊的凶手!

  張楚連這個北蠻七品長什麼樣子都沒看清楚,就催動血氣再次一躍而起,撲了上去。

  血氣如潮,五成血氣分為兩重暗勁,一舉爆發!

  「嗡。」

  人還未至,一道斧形的赤紅氣勁已經噴薄而出。

  一重鐵骨勁,催動九莽刀第一招:斬馬!

  「烏拉!」

  對面的北蠻七品憤怒的咆哮了一聲,不知是在憤怒張楚的不知死活,還是在憤怒張楚屠殺了這麼多北蠻人。

  他揮動黑金斬馬刀,一刀上撩,霎時間,一道狼形的血色氣勁一躍而出。

  「轟!」

  兩股氣勁相接,轟然爆炸,

  城牆震顫,狂猛的氣浪將城頭都震塌了一角。

  席捲而回的反震力道推動著張楚向後退去。

  他倒退了兩步,就硬生生的吃下反震力,強行穩住了陣腳。

  而對方的北蠻七品,卻是直接噴出了一口鮮血,身形離地倒飛了出去,一連砸翻了數排北蠻士卒,才勉強卸去了反震力。

  這是張楚第一次將鐵骨勁的疊勁運用到實戰中!

  疊勁配合上他血氣中那一股火氣,力道比他想像中的還要強勁!

  至少,比七品的化勁要強勁得多!

  不過此時此刻,張楚沒心思去思考這些。

  他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鮮血,面無表情的提著驚雲大步向那名北蠻七品行去。

  嘴唇上留著幾縷長鬚的北蠻七品,見他朝自己走過來,滿臉驚恐的爬起來。

  「烏拉!」

  他狂嚎著揮刀撲向張楚。

  張楚揮動驚雲一絞,輕而易舉的便將他手中強弩之末的斬馬刀壓下。

  然後棄刀,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猛地往自己身前一扯。

  「嘭!」

  張楚一腳重重的踹在了北蠻七品的下陰。

  「嗷……」

  北蠻七品當場「噗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口中發出了殺豬一般的慘叫聲。

  「呵呵……」

  張楚笑著聞言細語道:「很疼吧?」

  「更疼的……還在後邊呢!」

  他探出左手,一把攥住北蠻七品的散亂的長發,將他按到在地,一拳一拳的往他臉上砸。

  北蠻七品拚命的哀嚎著,兩隻缽兒大的拳頭和一雙彈簧似的雙腿,拚命的往張楚身上砸,企圖將他震開。

  張楚聽到了自己身上響起了骨折聲。

  但他全然不顧。

  他只是笑呵呵的一拳、一拳的砸在那張大餅臉上。

  一拳。

  一拳。

  一拳。

  血肉模糊。

  白骨滲出。

  頭破腦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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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跟我走(求訂閱)

  「楚爺,別打了,他已經死了!」

  李正去拉張楚,卻險些被他一胳膊掄一個過肩摔。

  「嘭。」

  張楚最後一拳頭,徹底將已經爛成一團肉泥,分不清血肉、骨頭和腦漿子的北蠻七品的腦袋,砸進一個臉盆大的坑底。

  他站起來,才發現,城頭上的北蠻人,都已經被清理乾淨了。

  城底下的北蠻人,也已經退去了。

  北城,守住了!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向城樓。

  大熊的屍體已經取下來了,靜靜的躺在地上,身上一件染血的披風。

  北城守將獨孤方站在大熊的屍體旁邊,手足無措的望著張楚:「大人,末將守城不力,連累熊教頭戰死,請大人治罪!」

  他朝張楚一揖到底。

  「直你娘,俺兄弟戰死了,你怎麼沒死?」

  李正暴怒的沖上去,一耳光狠狠的甩在了獨孤方的臉上。

  「啪。」

  獨孤方身形晃了晃,沒動彈,依然保持著向張楚揖手的姿態。

  他是七品。

  李正是九品。

  獨孤方有不下十種方法,避開李正這一巴掌。

  若是反擊,只需一抬手,便能將李正斃於掌下。

  但他都沒有。

  他生受了李正這一耳光,嘴角都被李正打出了血來。

  李正見他不躲,越發暴怒,抽出背上的門板大刀就要殺他。

  「李正!」

  張楚終於開口,喊住了他。

  李正回過頭看了看張楚,又看了看獨孤方,猛地將門板大刀砸到了地上,蹲在大熊的屍身前「嗚嗚」的大哭了起來。

  張楚定定的看著獨孤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心頭肆掠的殺意按了下去。

  「我自己的兄弟,我瞭解,他要守,你攔不住。」

  「但你守城不力,是實事!」

  「這次我不治你的罪!」

  「但你要記住!」

  「北城,是我兄弟拿命守住的!」

  「如果再在你手上丟了……你最好自戕,不要給我株連機會!」

  他的聲音很輕,輕得就像是從白雲外傳來一樣。

  但獨孤方卻是在瞬間,就想起當日張楚率大軍絞殺各路英雄豪傑的凶狠與毒辣,心頭的寒意就像是春三月的荒草一般,抑制不住的瘋長。

  他頭的垂得更低了,不敢去看張楚的眼睛,畢恭畢敬的回道:「末將領命!」

  張楚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終於抬起了起來。

  「玄武堂聽令!」

  「屬下在!」

  所有玄武堂弟兄都使勁抬起淚流滿面的臉,拚命的大喊道。

  「抬起你們大哥,送他……回家。」

  說到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他的聲音忽然一顫,再也止不住心頭的悲意,眼淚奪眶而出。

  「是!」

  「堂主,回家啦!」

  以前玄武堂若有弟兄戰死,每一個都是大熊親自抬棺送上山。

  這一次,輪到他們送他了。

  ……

  是日,北蠻大軍攻城。

  四城們鏖戰至傍晚。

  是役,錦天府一方殺敵逾萬,自損六千!

  慘勝!

  入夜前,北蠻大軍後撤三里,安營紮寨,改攻城為圍城。

  錦天府前路撲朔。

  ……

  是夜。

  四聯幫總舵內燈火通明。

  一具具覆蓋著披風的屍體,停滿了整個四聯幫總舵。

  前來認領屍體的家眷們的幽幽的哭聲,在寂靜的夜空下,瀰漫了整個梧桐裡。

  有很多老百姓都自發的提著元寶蠟燭和血食,來送這些勇士最後一程。

  從這一天起,錦天府內再也沒有老百姓視四聯幫為仇寇。

  因為四聯幫為了保護他們,拋過頭顱、灑過熱血……

  夜風颳入在空蕩蕩總舵大堂。

  大熊的棺材,停在大堂上方。

  他的親人,早已隨楊長安那一路人馬南遷。

  一身白袍的張楚,拿著一摞紙錢坐在棺材前給他守靈。

  「你說你!」

  「那種時候犯什麼倔?」

  「早就跟你說過,遇上事,頂得住就頂,頂不住,還有我給你頂!」

  「你是不是都忘記了?」

  「還是你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現在好了,我們幾個都沒事,就你一人躺這裡,你好意思?」

  「早知道,我就不教你練武了,你要沒這一身武功,肯定也就沒這麼剛了。」

  他絮絮叨叨的低聲呢喃著。

  同樣一身白袍的騾子走進來,見了這一幕,悲從心起,水汽霎時間就擋住了他的視線。

  要說四聯幫內,誰和大熊的關係最親近,除了張楚,也就是騾子了。

  當初,他們一起給張楚當近身,每天同進、同出、同食。

  那時,大熊就很照顧他。

  後來他也上了位,無論他有什麼提議,大熊都只是無條件的支持他。

  他知道,大熊一直拿他當弟弟。

  其實在他心理,他也一直拿大熊當親哥。

  現在大熊沒了,他比誰都傷心。

  但現在自家大哥已經不想管事了,他只能挑起大梁,著手處理撫卹事宜。

  他使勁兒搓了搓面容,放輕腳步慢慢走上前,低聲道:「楚爺。」

  張楚抬起頭看他一眼,隨手分出一摞紙錢遞給他:「統計清楚了嗎?這一役,幫裡死了多少弟兄?」

  「這事兒您就別操心了,屬下會循慣例,處理好的。」

  騾子接過紙錢,坐到張楚對面,和張楚一樣,一張一張的往火盆裡扔。

  張楚輕輕的「嗯」了一聲,又問道:「城裡的情況怎們樣?」

  騾子:「已經穩定下來了……對了,下午北蠻大軍攻城的時候,有一股藏得很深的北蠻細作,企圖襲擊南城守軍,裡應外合迎北蠻大軍進城,屬下全弄死了,現在城裡應該是干淨了。」

  「這麼大規模的行動,你們沒暴露吧?」

  「沒有!」

  騾子搖頭,「當時城內亂得一塌糊塗,我們行動又隱秘,不可能有人發現我們。」

  「那就好!」

  張楚低下頭,繼續往火盆裡扔紙錢,「止戈郡那邊的北蠻大軍,到了嗎?」

  「還沒到……按照屬下收到消息的時間,和那一股北蠻大軍距離錦天府的距離來算,那股北蠻大軍應該早就到了,但不知道是出了什麼岔子,直到現在都還沒到!」

  張楚聞言虛了虛雙眼,「下午攻城戰中,出過手的北蠻氣海大豪,一共有幾個?」

  「三個,東城門一個、西城門一個、南城門一個。」

  「哦,意思是,北城門外,沒有對吧?」

  「據屬下調查的結果……沒有!」

  「啪。」

  張楚將手裡的所有紙錢扔進火盆裡,起身扣了扣棺材蓋子,輕言細語道:「知道你心裡窩囊,等著,大哥再去宰一批北蠻子給你陪葬!」

  言罷,他提起身側的驚雲就往外走。

  騾子大駭,起身道:「楚爺,您別去,危險!」

  張楚充耳不聞,腳步越走越快。

  幾個彈指後,大堂外就傳來張楚的爆喝聲:「玄武堂還砍得動人的弟兄,跟我走!」

  話音一落,無數爭前恐後的腳步聲從四聯幫各個角落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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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魑魅魍魎

  郡衙,史安在的官寺內也是燈火通明。

  史安在高坐在堂上,郡衙各部主官位列堂下,連侯君棠的赫然位列其中。

  顯然,這是一次武定郡最高戰後總結會。

  張楚也收到了通知。

  但他現在顯然沒有心情來陪一幫文官開什麼戰後總結會。

  史安在得知張楚在此折了一員心腹大將,對他不來開會也表示理解,並且派人送上了親切的慰問。

  有能力的人,總是能獲得幾分優待的。

  「報……」

  就在眾多文官你一言、我一語的發表著解錦天府之圍的計策時,一名皂衣小吏長聲入內,面朝史安在一揖到底,急聲道:「稟大人,假郡兵曹張大人,方才率領三百騎出城劫營去了!」

  「混賬!」

  一位身穿綠色公服的文官聞言,一拍座椅扶手站起來怒聲道:「值此大軍圍城之際,他張楚怎敢擅開城門,他眼裡還有沒有大人、還有沒有王法,還有沒有這錦天府滿城老百姓!」

  他的話音剛落,便又有一名綠袍文官站起來,大聲的聲討張楚:「是啊,那北蠻大軍好不容易才消停了,怎可輕啟戰端,這不是拿錦天府十萬百姓當兒戲麼?」

  「確是如此,大人親冒矢石、千辛萬苦才穩住了局勢,他張楚怎敢擅做主張,將大人的努力毀於一旦!」

  一個接一個文官站起來,大聲的批鬥張楚。

  似乎此時此地,批鬥張楚就是最大的政治正確。

  侯君棠作為堂中唯一一個非史安在心腹的七品主官,也是堂中唯一的武官,見了這一幕,心頭只覺悲涼。

  都是擅長玩弄手段的陰謀家,這些個文官一開口,他就看透了他們心裡那點小九九。

  不過是嫌張楚的風頭太勁,蓋過了他們這些文官的功勞而已。

  城衛軍、廂軍以及民夫,都乃張楚一手組建。

  下午的攻城戰,張楚更是憑一己之力,鎮住了兩座城門!

  而這些七品文官,合力也不過只守住了一座城門。

  他們是文官。

  錦天府若失,他們無罪。

  錦天府若守住了,首功除張楚外不作第二人想。

  錦天府怎麼可以有這麼牛比的人物存在?

  必須要打壓!

  狠狠打壓!

  最好尋一個由頭,奪了張楚假郡兵曹的官位,將他的功勞分潤給堂內的諸位大人們……

  侯君棠和張楚的那點香火情,早在當初他逼迫張楚去殺荊舞陽的時候,就已經耗盡了,如今他與張楚並不算和睦。

  甚至,可以說是勢如水火!

  讓他抓到把柄,他一樣會毫不猶豫的落井下石,整垮張楚。

  但此時此地,他看著堂內這一個個沐猴而冠的魑魅魍魎,心頭卻無法抑制的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他出身於真正的官宦世家。

  他曾祖是七品官。

  他祖父是八品官。

  他父親是九品官。

  到了他這一代,他連九品官都做不成了。

  他混幫派,實是沒有選擇的選擇。

  但他從未認同過自己幫派中人的身份。

  哪怕他的青龍幫,已經發展為城西有數的大幫派。

  哪怕他已經有了一群可以為了他兩肋插刀的兄弟。

  但他依然無時無刻不想著,如他的曾祖、祖父和父親那般,戴上烏紗、穿上官衣,名正言順的走進這座代表武定郡最高權力中心的郡衙。

  所以他將一幫之主的權力,全部分散了下去,一心借助青龍幫的供養練武,即使八門幫都已經踩上門了,他也不願意節外生枝。

  所以當這個機會出現在他眼前的時候,他毫不猶豫的就拋下了偌大的青龍幫,和那群對他掏心掏肺的兄弟,搖身一變成了郡賊曹。

  他一直以為,他實現了人生理想,成了人生贏家。

  直到此刻他傾聽著堂內的唇槍舌劍,忽然特別懷念昔年他與四位結義兄弟在城西揮刀子、搶地盤、打天下的日子。

  那時的日子,沒現在威風。

  但那時候的酒,卻很好喝。

  也不用擔心,自己在外邊跟人拚命的時候,身後會不會有人捅自己的刀子。

  他突然特別羨慕張楚。

  羨慕張楚能有為了兄弟衝冠一怒,視官位如浮雲的勇氣!

  他不如張楚……遠矣!

  ……

  「好了!」

  史安在淡淡的開口,聲音不大,卻瞬間壓下了堂中所有唇槍舌劍之聲,「年輕人嘛,有幾分熱血是正常的,若都如我等這般素位屍餐,那這錦天府,如何守得住!」

  一句不輕不重的「素位屍餐」,罵得下方的諸多文官啞口無言。

  更讓他們感到費解的,是這句話內明顯得令他們都快懷疑張楚是不是他私生子的回護之意!

  史安在心頭確有幾分慍怒。

  連侯君棠都能看出這些文官心中所想,他又怎麼能看不出?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怒其不爭!

  他怎麼都沒想他,這些個不是隨著他從京城來玄北州赴任的親隨,便是他一手培養提拔起來的心腹,竟然會連這點大局觀都沒有!

  現在撤張楚的假郡兵曹之職?

  腦子裡裝的都是五穀輪迴之物嗎?

  還是想將這錦天府十萬百姓,都送到北蠻人的屠刀下?

  且不提城衛軍、廂軍、民夫,幾乎都是張楚一手組建。

  單說四聯幫那兩三千人馬,只要他們動了張楚,立刻便會反!

  不為別的,就憑張楚敢為了一個心腹大將率三百人衝擊北城圍軍這一件事,四聯幫那兩三千人馬便必定會對他死心塌地!

  這種危機關頭還幹這種自毀城牆之事,不是壞、就是蠢!

  「諸君可還有話說?」

  史安在端起案頭的茶碗小小的抿了一口,淡淡的問道。

  堂下的諸位文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人敢吱聲。

  官大一級壓死人。

  武高一品打死人。

  更別提史安在官大他們兩級、武也高他們兩品!

  「既然都沒話說……」

  史安在起身,從身後的兵器架上拿起長劍,「那便隨本官去瞧一瞧張大人給咱錦天府唱的這一出『夜襲北蠻營』罷!」

  這一次,連侯君棠都不得不懷疑,張楚是不是史安在的私生子了。

  這哪是去看戲……

  這分明就是去給張楚掠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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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夜襲北蠻營

  月黑風高,殺人夜!

  張楚解衣,赤身駕馬,率眾悄悄溜出了城。

  三百玄武堂鐵騎,每人身披三重魚鱗甲,人噤聲、馬銜枚,趁著夜色慢慢向三里外的北蠻營寨進發。

  遙遠的火光,在夜幕下指引著他們前進的方向。

  火光漸漸明亮了。

  嘈雜的大笑聲、呼喊聲,也越來越清晰。

  玄武堂甲士們的呼吸聲漸漸低沉、粗重。

  但他們瞧著走在最前方的幫主,依然在慢悠悠的前行著,手裡還抓著一個酒葫蘆悠然自得的喝著酒。

  他不下令衝鋒。

  他們就只能壓制著自己熾烈的攻擊慾望。

  壓制!

  壓制!

  壓不住也要壓住!

  洶湧的殺意,在他們的胸膛瘋狂的澎湃、澎湃……

  像是暴風雨前夕,陰雲密佈的天空。

  又像是火山噴發前夕,激盪的岩漿。

  只需要一點點火星子,他們就能發出驚天動地的爆炸!

  不炸死北蠻人,就炸死他們自己!

  近了。

  近了!

  更近了!!

  隔著四五百步的距離。

  玄武堂的甲士們已經能看到營寨內篝火旁隱隱綽綽的人影。

  已經能聽到了他們興高采烈的歡笑聲。

  營寨裡的北蠻人,似乎是在飲酒。

  他們飲得是酒,但落在玄武堂甲士們的眼中,卻是澆在火上的油!

  殺了我們大哥,你們還敢飲酒?

  我們殺了你們那麼多人,你們竟然還喝得下酒?

  直你娘啊!

  「啪!」

  張楚掌中的酒葫蘆炸了。

  他的身體,也快像這個酒葫蘆一樣,被熾烈的熱流撐爆了。

  他在三百雙期待的目光中,終於緩緩抽出了驚雲。

  「跟緊我……衝鋒!」

  他爆喝出聲,猛地一夾馬背。

  兩條強勁的大腿,夾得他坐下戰馬吃疼,瘋狂的向前衝了出去。

  「轟隆隆。」

  轟鳴的馬蹄聲陡然響起。

  三百甲士在奔湧中,在他身後迅速形成了一個錐形陣!

  這是玄武堂唯一會的軍陣……

  滾雷般的馬蹄聲,驚醒了飲酒作樂的北蠻人們。

  他們憤怒的「烏拉」著,抄起身邊的兵器去找自己的戰馬。

  但等他們反映過來,三百鐵騎都已經衝到營寨外百十以內了。

  「烏拉!」

  只聽到一聲暴怒的咆哮,一名身披熊皮,真像是一頭熊瞎子的北蠻騎將,拖著一桿長戈從營寨簡陋而單薄的入口衝了出來,迎著三百鐵騎狂奔,似乎是想憑藉一己之力拖出三百鐵騎,給自己的部下爭取上馬的時間!

  他們的騎射功夫,天下無敵!

  只要他的部下都上了馬,那麼,無論來劫營的大離官兵有多少,都只配做他們明日的口糧!

  「烏拉!」

  熊瞎子般的北蠻騎將,怪叫著隔著丈餘一戈掃向戰馬上的張楚。

  霎時間,一道宛如巨大的鐮刀狀烏影,隔空射向張楚。

  烏影還未至,張楚已經嗅到了一股強烈的危險感。

  他沒有恐懼,眼神還露出了如同海盜見到金山時才會發出的貪婪目光。

  「用一個七品來給暖場,簡直是,太……嗨了!」

  他揚起驚雲,拚命催動體內幾乎暴走的血氣,按照鐵骨勁一重的運勁秘法流轉,雙目因為充血,頃刻間就變得通紅。

  「斬馬!」

  驚雲落下。

  一道足有一層樓那麼高的斧形火紅氣迎向鐮刀烏影。

  「轟隆。」

  鐮刀烏影當場破碎。

  炸裂的烈焰,就像是火藥庫爆炸一般,將熊瞎子北蠻騎將衝擊得拉出無數條血線,倒飛了出去。

  他渾身每一個角落都在往溢血,就像是一個佈滿了裂痕的的瓷娃娃。

  熊瞎子北蠻騎將狠狠撞進了數十名騎馬狂奔出來的北蠻凶騎之中,陡然發生二次爆炸。

  「嘭。」

  人頭攢動的數十北蠻凶騎,瞬間炸出了一片空白,人屍、馬屍漫天飛舞。

  一刀劈出十二成血氣後,張楚頓感體內幾乎爆炸的壓力陡然一鬆,但他體內的血氣剛剛消耗一空,就又以水庫洩洪的速度,迅速恢復。

  「備火!」

  他頭也不回的大喝了一聲,縱馬衝進了迎上來的數十北蠻凶騎中,一手抓著韁繩,一手抓著驚雲瘋狂左右砍殺。

  驚雲鋒利。

  他又不惜耗費血氣。

  一刀下去,無論砍中的是人、是馬,還是兵刃、皮甲,俱是一刀兩斷。

  在他的率領下,三百甲士化成的錐形陣瞬間沖垮了這數十騎,將他們碾成肉泥。

  錐形陣是一種前鋒突破、割裂敵人,兩翼擴大戰果的陣型,是一種極端強調進攻和突破的戰陣!

  簡而言之,就是張楚負責撕開敵軍防禦陣型,保持住整體的戰馬衝擊力。

  從他向後兩側延伸出去的兩百名玄武堂甲士,則倚靠戰馬高速運動帶來的強大衝擊力,屠殺敵人!

  玄武堂,大熊是以張楚的親衛為標準來打造的,每一個玄武堂弟兄,都是身強力壯並且修習樁功至少半年以上的武道學徒。

  此刻三百人身強力壯的、身貫三層魚鱗甲的武道學徒,在張楚這個全力爆發下殺七品都不用第二刀的殺神率領下,已經不能算是一把錐子了,而是一座大山!

  能將敵軍撞得筋斷骨折的大山!

  北蠻凶騎,只是騎射功夫天下第一而已,又不是騎戰功夫天下第一!

  老子射不贏你,撞死你總行吧?

  ……

  張楚率領三百鐵騎衝進北蠻營寨,晃眼一掃,就見大量已經上馬的北蠻凶騎,正在抽打著戰馬朝自己這邊狂奔過來。

  他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被這些北蠻凶騎團團圍住、停下來,什麼時候就是他們敗亡結局的開端!

  這座營寨裡,至少有三千北蠻凶騎,這還得是天黑後另外三面城牆的北蠻大軍未向北城增援的情況下。

  張楚手下,只有三百鐵騎!

  而且他還聽說過,鎮北軍野戰北蠻大軍,傷亡二比一。

  張楚瞬間就選擇了通營寨最深處的方向,一邊縱馬向前衝,一邊大喊道:「放!」

  話音一落,無數坨閃爍著微弱火光的團狀物,從錐形陣中心飛出,拋向四周。

  「啪啪啪……」

  「啪啪啪……」

  「啪啪啪……」

  喜慶的鞭炮聲,頃刻就想成一片。

  別誤會,張楚當然不是大晚上的來給北蠻人賀喜來了。

  鞭炮是傷不了人,嚇不住北蠻人。

  但鞭炮嚇得住北蠻戰馬啊!

  北蠻的戰馬,或許見慣了刀箭齊飛的血腥戰場,但又何曾見過這種到處都在打雷的陣仗?

  一時間,密密麻麻的鞭炮爆炸聲中,到處都是戰馬「嘶律律」的長嘶聲。

  往日比兒子聽話的北蠻戰馬們,馱著背上的騎手,在營地內瘋狂的亂竄,也不管有沒有撞死自己人,有沒有踩死自己人。

  那些還沒等到主人的戰馬,加瘋狂了。

  掙脫韁繩、拉塌馬廄,長嘶著在營地內狂奔。

  張楚見效果比他預期的還要好,忍不住揚天大笑。

  笑中帶淚。

  他著揮動驚雲一直往營寨最深處衝鋒。

  緊緊跟在他身後的諸多玄武堂甲士,隨著他的腳步,不斷將一捆捆點燃的鞭炮奮力拋出去。

  三百騎。

  每騎都駝了二十件一百響的鞭炮。

  也就是六千掛鞭炮,也就是六十萬響!

  而他們自己坐下的戰馬,早就用棉花塞住了耳朵、用黑布蒙上了眼睛,全靠騎手的指揮前行。

  聽不到、也看不到,受驚、發狂的幾率當然降到了最小。。

  「嘶律律!」

  「轟隆隆。」

  馬蹄聲和馬嘶聲越來越嘈雜。

  這個營寨內,有多少北蠻士卒,就有多少北蠻戰馬。

  不。

  準確的說,是北蠻戰馬的數量比北蠻士卒的數量還要多!

  下午攻城,不知道死了北蠻士卒,他們人死了,他們遺下的戰馬,都在這個營寨內。

  數千匹驚馬,在不甚寬廣的營寨之內狂奔……

  往日北蠻人仗之縱橫大草原、攻打大離的利器,最親密的戰友,一下子就變成了索命的閻王爺!

  張楚聽著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哀嚎聲,心頭就跟三伏天喝了一瓶冰雪碧那麼爽。

  他抬起頭看向烏雲密佈的天空,心頭輕聲道:「大熊,你看到了嗎,大哥給你報仇了!」

  善泳者溺。

  善騎者墮。

  張楚讓這些最擅騎馬殺人的北蠻人,死在他們自己戰馬的踐踏下,於這些北蠻人而言,絕對是世界上最屈辱的死亡方式!

  ……

  北城門的城樓上,史安在以及一眾文官,遙遙眺望著三里外的北蠻營寨。

  三里的距離,並不遠。

  他們完全能看到北蠻營寨內爆炸的鞭炮火光。

  聽到北蠻營地內傳來的鞭炮聲、馬嘶生,和人的哀嚎聲。

  那裡,就像是一場盛大的慶典。

  獨屬張楚一人的盛大慶典。

  今晚之後,張楚必將名揚北二洲!

  而這三里的距離,將他們的名字,從張楚的傳說裡剔除。

  「嘭!」

  史安在抑制不住心頭的澎湃,一巴掌將箭垛拍出了一個大缺口,

  他仿若未覺,只顧擊節讚歎道:「妙啊!妙啊!我朝有爆竹已有百五十載,卻唯有張兵曹一人想到了以爆竹破敵騎兵,這才是真正的天縱英才、名將之資!」

  他激動得話音都在顫抖,然而周圍卻是一片寂靜!

  沒有文官附和他。

  更沒有蠢到腦子裡真裝的是五穀輪迴之物的文官跳出來裝逼打臉。

  雖然他們一炷香前,還在郡衙內大聲的批鬥張楚。

  雖然他們一炷香前,還在為史安在如此維護張楚而鳴不平。

  但現在,他們看著三里外那場盛大慶典,心頭連最基本的嫉妒情緒,都沒有了。

  人只有在面對可以追趕的人時,才會產生嫉妒這種不良情緒。

  而在面對終生都無法望其項背的強人時,只會有一個念頭:「那個逼就是個大變態,咱只是個正常人,不能和他比!」

  列為的文官,都是積年的刀筆老吏。

  讓他們立功或許不行。

  讓他們歌功頌德,卻是一個比一個能耐。

  他們如何不知道,史安在的用詞,其實一點都不誇張?

  無論是三百破數千的彪炳戰功,還是鞭炮破北蠻騎兵的創造性策略,都足以在他們和張楚之間,劃出一條看不見、摸不著,他們卻終生都很難踰越的天譴!

  戰功有了,官位還愁嗎?

  什麼,大離朝第一鐵律?

  大把的靈丹妙藥砸下去,大把的武道功法砸下去,就算是個弱智兒,也能硬生生砸成七品強者!

  他們,不就是這樣來的麼?

  可以說,從鞭炮聲在北蠻營寨中響起的那一剎那開始。

  張楚的未來,和他們就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如果將錦天府視作一個大雞窩,那他們這些官,就是帶小雞的母雞……

  那張楚,就將是他們這批母雞裡,唯一一個開了屏,變成孔雀的人。

  母雞和孔雀雖然都是禽類。

  但母雞,是用來生蛋或者照看小雞的,吃的也都是殘羹冷炙。

  而孔雀,是只有大戶人家才養得起的觀賞寵物,吃的精飼料比普通人家吃的飯食還金貴。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34
第271章 撤

  「嘶律律……」

  「啪啪啪……」

  沸反盈天的北蠻營寨內,張楚率領三百鐵騎左衝右衝,如入無人之境!

  內次只要營內的北蠻士卒,有聚集在一起的跡象,張楚就立刻率眾衝殺過來,屠戮一空!

  凶狠、血腥的殺法,屠殺得營寨內的北蠻人根本不敢扎堆!

  如此一來,營宅中的北蠻人數量,雖十倍於張楚的三百鐵騎,卻無法形成建制,自然更談不上抵抗。

  但隨著營寨內的數千北蠻戰馬越來越瘋狂,張楚也漸漸感覺到了壓力。

  「收攏陣型!」

  「跟緊我!」

  「兩邊的弟兄頂住了!」

  「力竭的弟兄,到中間歇息!」

  他催動血氣,嘶聲吶喊著。

  「幫主,南城的北蠻人過來了!」

  有玄武堂弟兄大喊道。

  張楚一偏頭仔細傾聽,就聽到南方有轟隆的馬蹄聲傳來。

  這在預料之中!

  他們在北邊打得這麼激烈,西大營的北蠻子和南大營的北蠻子又不是死人,不然怎麼可能發現不了!

  「我去撞開南面的寨牆,你們用鞭炮驅趕瘋馬群,往南邊衝!」

  他大喝了一聲,駕馬脫離隊伍朝南邊的營寨牆衝去。

  此刻營寨內的北蠻人,已經死的七七八八了,零星的北蠻人也奈何不了這三百鐵騎。

  「駕!」

  張楚拍打坐下健馬,一邊向南寨牆狂奔,一邊催動體內血氣運轉。

  北蠻人是草原民族,既不善製造戰爭器械、也不善於修建戰爭工事,他方才入營時就已經看過,這座營寨的寨牆,是以將剛砍伐來的遠木並排打進泥土裡裡圍成。

  簡單、粗糙……不堪一擊!

  他一路砍殺了著襲擊他的北蠻人,順利的衝到了南寨牆前。

  「斬馬……擊!」

  他咆哮一聲,勒馬瞬間揮出三刀。

  「嘶律律!」

  健馬揚蹄長嘶,三道斧形的龐大的赤色氣勁劈在了原木寨牆中間。

  「轟隆!」

  木屑紛飛,龐大的營寨轟然垮塌,露出了一節足有兩三丈寬的寬闊出口。

  張楚順著出口往外望了一眼,就見一片火光正急速朝著這邊靠近,距離此地,已不過兩三里的距離。

  他調轉馬頭轉身衝回營寨內,協助三百甲士驅馬。

  一條條鞭炮扔到營寨的東、西、北三方,爆炸聲驅趕著瘋馬群向著南方行去。

  當第一匹瘋馬從垮塌的那一節寨牆衝出去之後,整個馬群都爭先恐後的順著那個出口衝了出去。

  發瘋的馬群,是不會轉彎的!

  「撤!」

  張楚大吼一聲,三百甲士迅速轉彎,跟隨張楚一起朝錦天府大門方向衝去。

  ……

  南大營的北蠻大軍氣勢洶洶的殺過來。

  他們滿以為,他們即將面對的是屁滾尿流逃竄的大離官兵。

  沒想到,迎接他們的卻是受驚的馬群!

  「烏拉!」

  衝在最前方領軍的北蠻騎將看清了衝過來的黑壓壓的馬群後,大驚失色,連忙下令大軍轉向。

  沒有人,比草原兒郎更清楚受了驚的馬群發起瘋來有多恐怖!

  比之山洪暴發,有之而不及!

  但這麼近的距離下,正處於狂奔中的大軍,又怎麼可能避得開?

  瘋馬群狠狠衝進了北蠻大軍之中。

  氣勢洶洶的北蠻大軍瞬間被撞得人仰馬翻,不知道有多少北蠻士卒,被瘋馬群踐踏而死。

  在自己死,和最親密的戰友死之間,不存在選擇困難症。

  所有北蠻人都開始動手殺馬……

  他們心頭在滴血。

  這一戰,他們血虧!

  虧得他們都快哭了……

  ……

  烏雲散開,皎潔的月光灑落大地!

  張楚領著三百鐵騎,縱馬向錦天府方向狂奔。

  「快快,再快點,都跟上!」

  他一邊抽動坐下健馬,一邊不斷放聲催促身後的三百鐵騎!

  北蠻人,他今晚已經殺夠了!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這三百血勇之士,平平安安的帶回錦天府!

  健馬發足狂奔,他們來時走了將近兩刻鐘的三里路程,轉眼間就已走了大半。

  錦天府城門,已近在眼前!

  「殺了我們這麼多草原兒郎,你還想走?」

  一道略顯生硬的森冷聲音忽然在凌亂的馬蹄聲中,清晰的傳入進張楚耳中。

  就像是有人在他耳邊說話一樣。

  他心下大駭,一回頭,就見一道在月光下反射著銀光的人影,縱馬追了上來,距他們已不足百步。

  是南城門那個銀狼北蠻人!

  他死命的咬著牙齒,在心頭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不要衝動、不要衝動,那是氣海大豪,打不過!

  「不要吝惜戰馬,快衝!」

  他仰頭大喝,同時一把抽出馬背上的驚雲,一刀砍在了坐下健馬的馬臀上。

  三百鐵騎有樣學樣,紛紛抽出腰間的刀子一刀砍在胯下健馬的馬臀上。

  健馬們吃疼,口中銜枚又嘶喊不出,只能拚命的發足狂奔,頓時速度大漲!

  「轟隆隆……」

  戰馬飛奔中,北城門越來越近。

  張楚幾乎已經已能看到城門上晃動的人影。

  「八牛弩準備!」

  他扯著脖子大喝道,「瞄準我們後方的北蠻人,射死他!」

  他當然知道,八牛弩的射擊準度本身就低得令人髮指,這麼黑的夜晚,不可能射中那個白狼北蠻人。

  他只求八牛弩能拖慢那個白狼北蠻人的速度!

  只要能拖住他十來個彈指的時間,他就不可能追得上他們。

  只消他們進了城,哪怕他是氣海大豪,又能拿他們怎樣?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就感覺眼前一亮。

  他猛地一回頭,就見到一道雪亮的刀光,凌空朝三百鐵騎劈來!

  那個白狼北蠻人……追上來了!

  「我草尼瑪!」

  他暴怒的一拽韁繩,就要強行掉頭。

  他知道自己不是氣海大豪的對手!

  但哪有怎樣!

  打不過,就要引頸就戮嗎?

  想得美!

  他張楚就算是死,也只會死在衝鋒的路上!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清朗的聲音忽然傳入了他的耳中。

  「張大人無須驚慌,安心進城便是!」

  話音未落,一道青色的劍光從他頭頂上掠過,精準的點射在了那道雪亮的刀光上。

  「轟。」

  兩道氣勁在空中轟然爆炸。

  張楚猛地一回頭,就見一身朱紅官衣的史安在,手持長劍,大袖飄飄的飛身而至。

  他第一次覺得,這個中年文士竟是如此的可愛!

  「謝大人救命之恩!」

  他由衷的大喊了一聲,一甩韁繩,繼續縱馬狂奔。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34
第272章 一路走好

  三百鐵騎縱馬入城。

  史安在與白狼中年人,於夜幕下的平原上遙遙相對。

  白狼北蠻人打量著史安在,禿鷲一般的陰鷙眸子中閃爍著謹慎的光芒。

  「史安在?」

  他生硬的一字一頓道。

  史安在有些意外,「咦,你竟知道本官的名諱?」

  白狼北蠻人看著他,道:「你是五品。」

  史安在心頭頓時明了,暗道看來前番出手斬殺北蠻六品之事,在北蠻氣海大豪之中已經傳開了。

  這就有點棘手了啊……

  氣海大豪並不好殺!

  特別是像他們這種重氣不重技的文官出身的氣海大豪,遠不如武將出身的氣海大豪能戰。

  他前番能斬殺那個六品蠻將,主要還是因為他以特殊秘法隱藏了境界,關節時刻一舉爆發,一招重創了那個六品蠻將。

  否則,那名六品蠻將要逃,他絕對留不下。

  現在,這個白狼主已經知道了他是五品,心頭有了防備,再想要留下他,只怕就有點難了……

  天狼廟的武功,可是出了名的難纏……

  「天極草原五百白狼主,你是那一部的白狼主?」

  史安在語帶探究的問道。

  白狼北蠻人生硬的回道:「科爾汗部!」

  史安在很認真的回憶了一會兒,搖頭道:「沒印象。」

  白狼北蠻人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怒意!

  這擺明就是在羞辱他!

  但他卻不敢貿然動手。

  因為他是六品。

  史安在是五品。

  哪怕大離朝文官,在同級強者中是出了名的孱弱。

  那也只是在同級中!

  以六品戰五品,太冒險。

  他不敢貿然動手。

  史安在卻不準備浪費這個難得的機會。

  殺不殺得了,總得試試。

  「聖人言,來者都是客,你們這些做客人的都如此熱情,我們這些做主人的,若是不還以顏色,那可就太失禮了……就留下吧!」

  史安在突然出手,一劍橫掃,席捲而出的龐大青色劍氣,帶起陣陣狂風絞向前方的科爾汗白狼主。

  科爾汗白浪主早就防著他暴起,見狀奮力的一縱身,棄馬後退數丈。

  青色劍氣將神駿的戰馬捲入其中,頃刻間便將其絞成了一蓬血霧!

  屍骨無存!

  見科爾汗要逃,史安在當即一點地面,大袖飄飄的追了上去。

  他的動作並不剛猛,偏生速度極快,明明後動身,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近了他與那位可爾汗白狼主之間的距離。

  「接天青蓮曜濁世,一劍光寒九神州!」

  城樓上眾多郡衙高官,先聽到了史安在長吟聲,緊接著便見暗淡的平原上,憑空現出了無數蒲扇大的青蓮,朵朵逼真,在銀灰色的月光照耀下,如夢如幻、美不勝收!

  「烏拉!」

  一聲長嘯自青蓮之中衝天而起,下一刻,一條惟妙惟肖的龐大銀狼衝出,撞在了層層疊疊的青蓮之上。

  劇烈的轟鳴聲,青蓮銀狼俱數毀為一旦,青光混合銀光。

  接下來,便是一陣地動山搖的大戰。

  青色劍氣與銀白刀氣交錯縱橫,飛沙與土浪滾滾,一道道隔著百餘丈都清晰可見的溝壑佈滿大地。

  城牆的眾多文官,眼睜睜看著青色劍氣漸漸佔據了上風。

  就在他們都以為史安在今日就要再斬一名氣海大豪之時,西大營北蠻大軍殺到。

  史安在只能無功而返。

  ……

  是夜。

  張楚率三百鐵騎劫營,以鞭炮大破北大營數千北蠻騎兵,趁亂屠戮一空,爾後縱馬衝擊東大營北蠻援軍,再殺近千北蠻凶騎。

  據不完全統計,這一夜,直接、間接死在張楚手下的北蠻人,近五千!

  三百破五千!

  這是鎮北軍的七品千戶們,都不曾創造過的彪悍戰績!

  值此北蠻犯境、民怨沸騰之際,這一份彪悍戰績,就像是長了翅膀一樣飛向四面八方。

  不出一月。

  北二州內,上至州牧級封疆大吏。

  下至街頭三歲稚童與販夫走卒,皆知武定郡出了一個一夜之間就殺了五千北蠻人的狠人郡兵曹!

  至於兩州江湖上,張楚「血魔刀」的外號再次名聲大震!

  說一句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亦不算誇張!

  ……

  淒涼的夜風,在四聯幫總舵大堂內迴蕩著,發出幽幽的低鳴聲。

  「幫主回來啦!」

  「幫主殺了幾千北蠻人回來啦!」

  「堂主,您的仇,幫主給您報了!」

  滿身血污、血腥氣逼人的張楚,率領同樣腥氣逼人的三百玄武堂鐵騎,大步走進總舵大堂。

  守在大熊靈前的騾子和李正,聞聲連忙迎出來,遠遠的見了一身血污,卻全須全尾的張楚,兩人心頭均是一塊大石落了地。

  李正對於張楚去給大熊報仇卻不喊上他,是有怨氣的。

  但他知道,自家大哥為什麼不喊他。

  更知道,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

  他不夠聰明,但他想來很有眼力勁兒。

  「楚爺,一切可順利?」

  兩人迎出來,騾子躬身小聲問道。

  張楚點了點頭,腳下不提,大步行至大熊的靈前,抬手將剛剛收割了數百條北蠻人性命的驚雲,連鞘擲於靈前。

  看似隨手的一擲,連鞘的驚雲刀卻輕而易舉的破開了堅硬的青石板地面插了進去,順暢得如同筷子插進豆腐裡。

  驚雲立在大熊靈前,像是一柱大香。

  又像是無數北蠻人的亡魂,跪在大熊的靈前。

  「大熊!」

  他輕聲呼喊道:「大哥又宰了幾千北蠻雜碎給你陪葬,你的仇,已經報了,可以瞑目了!」

  「九泉路遙,你且慢行,若得空,不妨回來的瞧瞧兄弟幾個!」

  「大熊,一路走好!」

  他嘶喊出聲,心頭卻無半分釋懷之感。

  「大哥,一路走好!」

  大堂外,三百玄武堂鐵騎,齊聲高呼!

  夜風灌入大堂中,又發出了低低的嗚鳴聲。

  張楚一個恍惚,彷彿又看到那個鐵塔一般的漢子,憨憨的朝自己一揖到底,畢恭畢敬的說:「是,楚爺」。

  他再也抑制不住心頭悲意,淚崩如雨。

  他殺再多的北蠻人,大熊也回不來了。

  人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一次簡簡單單的分別,竟成了永別……

  除了生死,一切皆是小事。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35
第273章 飛鴿傳書

  翌日清晨,張楚如常全副武裝走上南城牆。

  他走上城樓,眺望三里外的南大營,身後血紅披風獵獵招展,宛如一桿赤纛。

  南城門的守將焦山,垂首恭侯在他身側。

  「焦千戶,昨日一戰,你麾下傷亡如何?」

  張楚沒看他,淡淡的開口道。

  「稟大人,昨日一戰,南城門城衛軍戰死官兵兩百二十四名官兵,重傷官兵一百八十五名。」

  「民夫戰死三百七十八人,重傷七十六。」

  「餘下一千一百三十七名可戰之兵……」

  焦山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張楚的表情,見他突然皺了一下子眉頭,焦山頓時心頭狂跳,連呼吸聲都不由的放慢了。

  今日他一見張楚,便明顯的感覺到,張楚身上的煞氣和寒意,越發深重了!

  同是八品,他只是戳在張楚身側,心頭就覺得壓抑無比。

  如果不是避不開,他壓根就不想接近張楚。

  張楚沒說話。

  他依然眺望著南大營的北蠻大軍,心頭默默盤算著雙方的兵力對比。

  這一路北蠻大軍,人數約在兩萬左右。

  分散到四城門,一城門也就五千餘人。

  昨日下午那一場攻城戰,錦天府佔據著守城的地利,和北蠻人的傷亡比差不多是一比二。

  四城門傷亡了四千餘人,換算到北蠻大軍,那就差不多是八千人。

  若再算上昨夜被他劫營團滅掉的北大營……

  現在這一路北蠻大軍的能戰之士,撐死了也就八千人馬。

  而錦天府方面,四城門的城衛軍和民夫加起來,各有一千餘人,四聯幫的人馬昨日參戰最晚,傷亡極小,現在至少還有二千五百人馬。

  六千五大離精壯對陣八千人北蠻人,還有城牆地利可據,只消盯死那三個氣海大豪,錦天府便固若金湯!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止戈郡那一萬五千北蠻大軍,上哪兒去了……

  ……

  「噗噗噗。」

  一隻灰白色鴿子撲騰著雙翼,輕輕落在一座大堂的窗檯上,「咕咕咕」的叫喚。

  一隻覆蓋著赤色手甲的大手,將一把金黃色的小麥灑在了窗沿上,鴿子見了,湊上去歡快的啄食。

  大手抓住鴿子,從鴿子腿上解下一個小指頭粗的竹筒,從竹筒內取出了一卷小布條,轉身步履匆匆的走進屋內。

  很快,這一卷布條,就出現在了一位與張楚有一面之緣的年輕公子手中。

  昔年白袍紫刀、隨**蕩的年輕公子,如今金冠束髮,身披紫色麒麟踏火鎧,英姿勃發中,又彰顯出威嚴高貴!

  他坐在一把鑄鐵大椅上,兩根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拈開布條,漫不經心的瞟了一眼。

  「咦。」

  他驚訝的輕呼了一聲,正了正坐姿,認真觀看。

  幾息後,他忽然高喊道:「來人,請狄郡守與聶郡尉前來!」

  一盞茶後,身披同款赤色戰甲的狄堅與聶犇步履匆匆的走進這座大堂。

  兩位已近知天命之年,且位高權重的封疆大吏,見了堂上的年輕公子,卻主動抱拳行禮道:「末將參見世子!」

  「哎。」

  年輕公子笑吟吟的擺手,「狄世叔、聶世叔,您兩位是長輩,怎能如此折煞小侄。」

  「世子拳拳之心,末將心領了,然禮不可輕廢,否則上行下效,令將不行、禁將不止,後患無窮!」

  狄堅起身,抱拳面容肅穆的正色道。

  「好吧好吧,您說什麼就是什麼罷。」

  年輕公子一臉無奈,「兩位世叔請坐。」

  「謝世子。」

  兩位封疆大吏分左右坐於堂下。

  年輕公子從案几上拿起布條,「這是小侄方才收到的消息,還請兩位世叔過目。」

  狄堅與聶犇聞言,面面相覷,都在對方的面上看出了些許疑惑之色。

  他二人並非鎮北軍將官,什麼消息需要他二人過目?

  侍立在堂上的帶刀侍衛,將布條送至狄堅手中,狄堅看完後,再送於聶犇手中。

  「好小子!」

  聶犇城府不及狄堅深沉,剛看到一半,便忍不住擊節讚歎道:「夠狠、夠勁兒,老夫果然沒有看錯人!」

  狄堅笑吟吟的撫鬚,雖未說話,但面上的讚賞之色卻是毫不掩飾。

  這二位封疆大吏,與史安在不同。

  史安在是京城空降至武定郡的文官。

  而他二人,大半輩子都在與北蠻人作戰。

  他們屠戮北蠻人,北蠻人也殺屠戮他們的袍澤弟兄。

  一將功成萬骨枯。

  他二人,便是從萬骨中,走出來的二將!

  他們與北蠻人之間的仇恨,是深入骨髓的,是哪怕化成了灰,也要隨著風拍打北蠻人面頰的。

  所以,只要是敢跟北蠻人幹的人,在他們眼中就是好漢子!

  「這位張兵曹確是員虎將,雖不過八品,但一腔豪勇之氣,比之我鎮北軍諸位將軍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堂上的年輕公子也不吝嗇溢美之詞,「小侄請二位世叔來,是想請教二位世叔,信中所載的爆竹破騎兵之法,可屬實?」

  狄堅將目光投向聶犇。

  以他的地位,區區一個幫派頭子,當然不配他過多關注。

  聶犇目光閃動,心頭有些躊躇。

  他當然知道年輕公子問這句話的意圖。

  也正是因為他知道,才不敢貿然開口。

  十五萬鎮北軍,已經就剩下五萬種子,再也經不起任何大風大浪……

  他慎重的仔細回憶張楚的崛起經歷,以及前番調查張楚的結果。

  好半晌,他才點頭道:「應當屬實,那小子的確是個膽大包天,又極有手段的主兒,區區兩載,便從一介窮困黔首,一躍為錦天府第一大幫派幫主,幫中門徒數千、月入白銀十萬餘,連武定郡下八縣,都有他麾下幫派的影子!」

  「幫派?」

  堂上的年輕公子聽聶犇如此一說,也隱隱約約的回憶起一些事來,問道:「聶世叔,這位張兵曹,可是武定郡金田縣人氏?」

  聶犇略一回憶,面露驚訝的問道:「您怎麼知道?」

  堂上的年輕公子展眉一笑,「那可真是巧了,前年小侄從京城回轉侯府,途經武定郡時,曾與這位張兵曹有過一面之緣……那的確是個極有意思的人物,當初還險些問狄世叔討要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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