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從大佬到武林盟主 作者:小樓聽風雲(連載中)

 
Babcorn 2019-9-24 19:39:3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7 18646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3
第224章 鎮派之寶 不傳之秘

  波瀾胡同早已蕭條。

  曾幾何時,滿地的鶯鶯燕燕們,不見了。

  成群結隊前來尋開心的嫖客們,也不見了。

  滿地腰挎長刀、凶神惡煞的白虎堂幫眾亂竄,怎麼看都不像是良善之地。

  有能力搬鋪的商戶們,早就搬走了。

  沒能力搬家的住戶們,在提心吊膽的過了一段日子後,漸漸的也適應了和白虎堂比鄰而居的生活……只要本份的過日子,那些凶神惡煞的白虎堂幫眾其實也挺好相處的。

  當然,這得益於四聯幫森嚴的幫規,以及李正這位堅決擁護幫規的白虎堂堂主鎮壓。

  不然,就白虎堂這一千多號只會掄刀子砍人的殺胚,早把波瀾胡同給禍禍成無人區了。

  目前四聯幫錦天府總舵,有四大堂口、三千幫眾。

  白虎堂人最多,一千四百多人。

  其次玄武堂,九百多人。

  再次朱雀堂,六百多人。

  青龍堂人最少,四百人不到。

  當然,這只是四聯幫明面上的人手。

  如果要算上暗地裡的血影衛……那騾子這個看似最沒錢沒勢的青龍堂堂主,才是手下最多的堂主。

  血影衛發展至今,核心人手都已經超過一千人,至於外圍的人員有多少,這卻是連張楚和騾子都不太清楚,只知道,大約有個五六千人。

  血影衛的組織結構就如同蛛網,以錦天府為核心,深入了武定郡每一個角落,可以說但凡有點人氣兒的地頭,就一定有血影衛的探子!

  也幸虧有區縣八舵這一筆暗地裡的進項,不然光錦天府總舵的收入,張楚還養不起這麼龐大的血影衛。

  準確的說,不是養不起,而是沒辦法解釋每個月那麼大筆銀兩的去向。

  四聯幫的規模越來越大,暗中盯著四聯幫的人也越來越多。

  旁的不說,郡衙能容忍這麼一大個四聯幫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活動,卻不聞不問?

  城東那些幫派,在四聯幫的陰影下苟延殘喘,能不派兩個人進來注意一下四聯幫的動向?萬一四聯幫要對他們動手,他們正面剛不過四聯幫,總還能逃命不是?

  當然,因為有血影衛的存在,四聯幫內哪些人是其他勢力派來的奸細,張楚門兒清、騾子門清兒!

  若是讓四聯幫內的奸細們知道,他們在暗地裡監視四聯幫的一舉一動時,身邊也有兩個人暗中在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他們肯定會羞愧得自殺!

  ……

  在沒驚動任何的人情況下,張楚獨自一人悄悄來到波瀾胡同。

  他用一張褐色的粗布頭巾遮住了半張臉,提著兩罈酒、一包滷菜,晃晃悠悠的走到一間獨門獨院的庭院外。

  這間庭院的位置十分偏僻,等閒不會有人來,但與白虎堂直線距離並不遠,一旦發生任何情況,白虎堂的大隊人馬能在百十息內徹底封鎖這片區域。

  張楚站在門前,扭身向後方比了一個「OK」的手勢。

  他知道,此時此刻,這附近至少有三名血影衛探子,從不同的角度監視著這裡。

  他這個手勢,就是代表他身份的暗號。

  做完這個手勢,他回過身輕輕敲響了院門。

  「篤篤篤。」

  「來啦!」

  清脆的女聲從院兒裡傳來。

  不一會兒,一個紮著羊角辮的黃裳小丫鬟就拉開了門,見了門外蒙著面的張楚,警惕的打量著他:「請問您找誰?」

  張楚沒有摘下面巾,淡淡的說道:「轉告荊老爺,故人來訪。」

  小丫鬟聽到「荊老爺」三個字,臉上的警惕略微放下了一些:「貴客請稍待,婢子先回去問問我家老爺。」

  張楚微微點頭。

  小丫鬟輕輕關上了門。

  不一會兒,黃裳小丫頭就拉開門,滿懷歉意的向張楚福了一福:「婢子不知事,冒犯了貴客,請貴客原諒。」

  張楚丟下一句「無妨」,邁步往院子裡走去。

  院子不大。

  但拾掇得極為利索。

  桌椅擺放有序,地灑掃得不見灰塵,劈柴整整齊齊的碼放在伙房外邊,幾塊金黃色的臘肉懸掛在灶台上。

  一身青黑色便服的荊舞陽,扶著盼芊芊慢悠悠的在院子裡活動。

  盼芊芊懷孕已足月,但還未顯懷,可荊舞陽扶著她卻像是大太監扶著老佛爺一樣,唯恐她磕著絆著了。

  張楚走進來,盼芊芊打量他的眼神兒中有些好奇,因為自她跟著荊大寶以來,張楚是第一個上門拜訪荊大寶的客人。

  現在的日子,她很滿意,夫君疼惜她,不愁錢還有下人服侍,雖然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之家,也總歸算得上是衣食無憂,要說有什麼不好,也就是夫君的性子孤僻了一點,不喜出門,連前幾日的廟會都不願陪她轉轉。

  所以她想要多瞭解荊大寶一點。

  而荊舞陽對張楚卻沒什麼好臉色。

  張楚對荊舞陽的臉色熟視無睹,揚了揚手裡提著的酒和菜:「荊兄,可有空陪我喝兩盅?」

  荊舞陽沒看他,冷淡開口道:「喜兒,陪夫人上街去買些胭脂水粉。」

  「是,老爺。」

  黃裳小丫鬟應了一聲,上前扶住盼芊芊的另一隻手。

  盼芊芊是歡場老手,哪會不知道自家夫君這是刻意支開自己,他們好談事情?

  她當下對張楚福了福,笑盈盈的輕道:「貴客難得來一趟,不妨與我家老爺多吃上幾杯,杯盞不需理會,妾身回來後自會收拾。」

  「嫂夫人賢惠。」

  張楚朝盼芊芊拱了拱手。

  聽到張楚對盼芊芊的稱呼,荊舞陽的臉色終於略微好看了幾分。

  ……

  「啪。」

  荊舞陽臭著一張臉,將一個乾淨的空碗扔到了張楚面前,而後坐到他對面,直接開門見山道:「要殺誰?」

  張楚看了看面前的酒碗,沒動,直接提起一罈酒對嘴飲了一口。

  荊舞陽見狀,眼角抽了抽,臉色更臭了。

  張楚呼著酒氣,笑道:「你的禮數,可沒有盼大家周到啊,怎麼,不殺人就不能來找你聊聊?」

  荊舞陽冷笑,「你我有什麼可聊的?」

  「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怎麼就沒什麼好聊的了?」

  張楚依然在笑。

  荊舞陽也依然在冷笑:「救命恩人?你什麼時候把周圍這些眼線撤走,我就什麼時候拿你當救命恩人。」

  血影衛對這間宅院的監控很隱秘,但再隱秘,時間長了也會露餡。

  而何況被監控的,還是荊舞陽這種老江湖。

  「先跟你講一個道理。」

  張楚淡淡的說:「我撤走了這些眼線,你肯定會忍不住逃跑,逃就逃吧,左右我不過損失了一把殺人的刀而已,但就你這種莽夫、蠢貨,逃又不掉,到時候事發了,我沒法跟郡衙交代,只能動真格的整死你,說不定,連盼大家肚子裡的孩兒都要一起弄死……你自己說,我是不是你的恩人?」

  他一口莽夫,一口蠢貨,卻罵得荊舞陽啞口無言。

  因為張楚說的,的確是事情。

  但他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兒……

  那要按你的意思,你派人監視我,我還得感謝你嘍?

  他抑鬱的提起面前的酒罈,使勁兒灌了一口:「說吧,找我什麼事兒!」

  「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兒。」

  張楚慢悠悠的說:「就想問問你,你鬼刀宗有沒有輔助八品練髓的辦法?」

  荊舞陽聞言有些驚訝,再定神仔細一感知張楚體內的血氣運轉,心頭猛然一震。

  他的傷勢還未痊癒,但七品的眼力仍在,張楚二次練髓的境界,瞞不過他!

  二次練髓代表著什麼?

  代表著張楚曾經有過踏入七品的機會,但他忍住了誘惑。

  代表著張楚已經具有強八品的實力,有資格與初入七品的高手過過招。

  「當初他說他很快便能入七品,果然沒有騙我!」

  荊舞陽心下震驚,面上卻是一臉冷笑:「當然有!」

  「果真有!」

  張楚心下暗道了一聲,面上不動聲色的問道:「是何物,秘法還是寶物?」

  「丹藥!」

  荊舞陽也不瞞他,大大方方的說道:「鬼刀宗有一種名之為『三炎丹』的丹藥,八品武者服之可令血氣如火,節省八品練髓十之一二的時間,但此藥奇淫,服之會令腎水上行、邪火虛升,須以鬼刀宗秘寶千年寒冰床固心神、制邪火,否則……哈哈哈!」

  他的笑聲中,滿是譏諷之意。

  張楚沒理會他笑聲中的譏諷之意,皺著眉暗道這廝說的那個什麼「三炎丹」,聽起來效用和小老頭留下的那幾壇藥酒很相似,但藥力遠不及藥酒強勁不說,而且還有不可描述的副作用,於他毫無意義。

  「你行走江湖多年,見多識廣,可還知道其他江湖門派的練髓方法!」

  張楚問道。

  「那可就多了去了!」

  荊舞陽依舊是一臉欠削的嘲諷冷笑。

  「止戈郡驚霄宗,有化蛟蟒骨一副,深埋地下,人坐其上,吸收其逸散血氣,練髓事半功倍。」

  「雁鎩郡天山派,有奇藥雪紅花,一片花瓣,便可供血氣洶湧數個時辰,多骨同練易如反掌。」

  「武定郡青霞門,有奇功《照骨經》,練之可令血氣以特殊韻律沖刷骨骼,練髓快人一步。」

  「北飲郡合歡門,有雙修妙法,八品男.***.陽交泰、血氣輪轉,一日之功,便可抵數日苦練……」

  「但這些,不是鎮派之寶、便是不傳之秘,若有外傳,必定追查到底,不死不休,你區區一個八品,還是別痴心妄想了。」

  荊舞陽大笑。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3
第225章 有喜

  荊舞陽的話,張楚聽著就跟天書一樣。

  化蛟蟒骨?

  你確定你不是在跟我吹聊齋?

  世界上有蛟那種玩意嗎?

  你確定那不是蟒、蚺一類的大蛇?

  但是尋常蟒、蚺的骨骼埋在地下,能有輔助練髓的奇效嗎?

  張楚不知道。

  他又不敢問。

  怕被荊舞陽看出他讀書少,好忽悠。

  ……

  「按照荊舞陽的描述來看,天山派的雪紅花,與合歡門的雙修之術,和我自身的飯桶流金手指重合,意義不大。」

  「倒是驚霄宗的化蛟蟒骨,和青霞派的《照骨經》,可以試一試。」

  「驚霄宗在止戈郡,在西,已經超出了四聯幫的勢力範圍,而且尚不知道驚霄宗的實力,不能貿然打驚霄宗的主意。」

  「青霞派在武定郡……嘶,這個名字,怎麼感覺好像在哪兒聽過?」

  張楚坐在馬車上,扶額仔細回憶。

  「對了!」

  張楚展眉,「不就是小黑和二狗子……呃,是沈白和張凌鋒去的那個門派嗎?」

  想到這裡,他心頭略微一鬆。

  當初張楚和騾子選定投放種子的江湖門派時,限定了中小型門派。

  所謂的中小型門派,就是門派中沒有氣海大豪鎮壓的門派。

  只要沒有氣海大豪鎮壓,就可以試試能不能弄到手。

  「記得騾子好像說過,青霞門好像是在雙流縣。」

  「雙流縣……」

  張楚捏著下巴回憶錦天府下轄的八縣分佈圖,發現雙流縣似乎正處於錦天府北方。

  也就是說,青霞門正好處於北蠻兵鋒的前線!

  火中取栗,大有可為啊!

  「幫主,到家了。」

  馬車停穩,張楚從馬車上走下來。

  還沒走進家門,就見到青花街的許大夫挎著藥箱從府裡出來。

  「許大夫。」

  張楚笑著向許大夫拱手道。

  張氏身子弱,為了隨時關注她老人家的身子,張府每過上五六日便會請許大夫過來給老人家把脈,權當是定期體檢了。

  「恭喜楚爺,賀喜楚爺。」

  老郎中笑容滿面的向張楚拱手。

  「喜從何來?」

  張楚愣了愣,喜道:「我娘的病有轉機了?」

  老郎中聞言尷尬了一下,小聲道:「不是,是尊夫人,有喜了……」

  「知秋有了?」

  張楚不敢置信的問道:「您沒診錯脈吧?」

  老郎中篤定的撫鬚道:「老夫行醫二十載,若是連喜脈都能診錯,我永安堂的招牌怕是早就被人砸了!」

  張楚狂喜,大喊道:「來人,給許大夫送上一百兩喜錢!」

  他一邊喊一邊拔腿朝後院兒狂奔而去。

  「不用不用,老夫人已經給了老夫喜錢……」

  ……

  後院兒。

  張氏扶著坐在知秋坐在院子裡曬太陽,喜得眼角都是笑紋兒。

  知秋也是滿臉歡喜,她低著頭,輕輕撫摸著還不顯懷的小腹,俏臉上蕩漾著驚人的光輝。

  夏桃站在一邊,臉上每一個毛孔都寫著羨慕兩個字。

  「哈哈哈……知秋,你終於懷上了!」

  張楚大喊著從前院兒衝進來,一把抱起知秋,在院子裡轉圈。

  急得張氏撲上來使勁打張楚:「放下放下,快把知秋放下來,她剛有喜,經不起你這麼折騰。」

  「嘿嘿嘿……」

  張楚笑的見牙不見眼,依言輕輕的將知秋放下來。

  他以前對要孩子這事兒,是有些無感的。

  這是現代人的通病,受教育的程度越高,對於要孩子這事兒就看得越淡,就越傾向於完善己身、提升自身,拓展自己生命的寬度,而不再寄望於後代來完成自己的願望。

  所以越是發達的國度、地區,生育率就越低。

  剛開始,張楚決定要孩子,不過是為了安老娘的心,完成老人家抱孫子的夙願。

  但偏生他想要了,知秋卻一直懷不上……

  知秋為了要孩子,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頭。

  麵碗那麼大的一碗湯藥,她每天早晚各喝一碗……天知道她是怎麼把那些藥喝下去的。

  聽說行善積德能多子多孫,她三天兩頭自己做上幾屜饅頭,分發給梧桐裡那些吃不上飯的孤寡老人,從不假手於他人……

  張楚這個原本還穩得住的,都被她給影響得心慌了。

  事實上,他曾經瞞著府裡的人偷偷去看過好幾個大夫,但那些大夫把過他的脈後,都說他強健的跟牛一樣,沒有任何毛病。

  張楚自己覺得,可能是練武有「煉精化氣」的副作用,但也只能聽之任之。

  他不敢將自己猜測告訴老娘,可每天看著知秋為了要孩子吃盡苦頭,他又心疼……

  這都快成了他的一塊兒心病。

  現在好了,知秋終於有了。

  ……

  夜晚,張楚像往常一樣洗漱完畢,回房準備歇息。

  但他一進房門,就發現自己的被縟枕頭,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放在床頭。

  而知秋坐在梳妝台前,抱著一個小竹筐,竹筐裡是針線、剪子和一小塊雪白的雲錦,看樣子是準備給孩子縫製小衣裳。

  張楚心下一轉,瞬間就猜到了是什麼事兒,打著哈欠笑道:「怎麼?有了孩兒,就嫌棄夫君了?」

  知秋嗔怪的拉長了聲音喊道:「老爺……」

  張楚擺手,裝模作樣的說:「你別想趁著這個機會把我往桃子那兒推,桃子還小,本老爺下不去那個手!好了,本老爺要就寢了,你要不要上塌?」

  知秋聽了,心裡又是歡喜,又有些無奈。

  她很歡喜張楚這麼喜歡她……

  但她和桃子是一起進的張家門,現在她都有孩子了,桃子卻還是完璧之身。

  姐妹連心,她哪能看不出來桃子心頭十分渴望自家老爺能去她房中過夜?

  但她好多次明裡暗裡的示意老爺去桃子房裡過夜,他就是不願意去。

  她和桃子是雙胞胎。

  她也就比桃子大小半刻鐘。

  桃子怎麼就小了?

  「老爺,妾身的身子不方便,不能伺候您,再說了,您要是留在妾身房中過夜,娘會怪罪的……」

  知秋掙紮著做最後的努力。

  「你當你家老爺是沒肉吃就睡不著覺的淫.棍麼,好了,別囉嗦了,娘要怪罪自有我頂著,快來睡覺吧,本老爺的懷抱特別暖和喲?」

  張楚爬到床上,妖嬈的朝她招手。

  知秋無奈的看著他,又好笑又好氣。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4
第226章 都在成長

  李正位於波瀾胡同的新家戒備森嚴,持刀的白虎堂弟兄,三步一崗、五步一哨。

  可以說,七品之下,沒有任何人能在不經過李正的同意下,悄悄摸進李府。

  當然,騾子肯定是個意外。

  他獨自一人,甩著衣袖溜溜躂達的走進李府。

  沿途的白虎堂守衛見了他,無不畢恭畢敬的跟他行禮問好。

  沒有哪個不開眼,敢盤查他。

  因為上一個這麼頭鐵的人,被李正賞了兩個大嘴巴子。

  用李正自己的話說:「瞎你的狗眼,連俺的親兄弟都不認得了?」

  「騾子哥!」

  有清脆的女聲從側面傳來。

  騾子一回頭,就見李幼娘從伙房裡走出來。

  她挽著衣袖,雙手有些許水跡,但一身翠綠色的襦裙卻清清爽爽的,沒有半分污垢。

  她也不扎小丫頭才扎的羊角辮了,一頭烏黑髮亮的長發編了一個乾淨利落的大辮子,搭在左肩,看上去已經有幾分大姑娘的影子了。

  當年那個剛有灶台高的小丫頭,一轉眼就長成大姑娘了。

  騾子笑著打招呼:「幼娘,又給你嫂子燉雞湯呢?」

  「嗯哪!」

  李幼娘見了騾子,臉上渾然沒有半分見男子的羞怯,落落大方的問道:「你從哪兒來?」

  騾子哪能不知道她的意思,這姑娘還是個黃毛丫頭的時候就在張府亂竄,她那點小心思,以前血衣隊和血刀隊的老人們,哪個不知道?

  「你別問我,我這陣子忙得腳不沾地,也有好幾日沒見著楚爺了。」

  騾子笑呵呵的說道。

  他知道這丫頭的心思,更清楚自家大哥的心思,哪敢亂說話。

  「噢……」

  李幼娘有些失望,但隨即就強打起精神,笑靨如花的問道:「那乾娘呢?她老人家最近身子怎麼樣,俺最近忙著服侍嫂子,有日子沒去看望她老人家了。」

  騾子低嘆了一口氣,微微搖頭道:「老夫人這陣子身子不大利落,都臥床休息好幾日了,你要得空,不妨過去看看。」

  「啊?俺能過去麼?」

  李幼娘忽然有些歡喜。

  騾子見了她這模樣,想告訴她別胡思亂想了,楚爺只拿你當親妹妹看,又不忍說出口,只能勉強的點頭道。

  「當然能,老夫人一直拿你當親女兒養,現在她老人家身子不利落,你過去瞧她老人家,天經地義,誰也說不得什麼……不過出門的時候,最好跟你哥打個招呼,讓他派一隊弟兄護送你過去。」

  「嗯嗯,俺待會兒就跟俺哥說去。」

  李幼娘眼神飄忽的點著頭,心思早就不知道飄到哪兒去了。

  「好了,我找你哥還有點事兒,你鍋裡不還燉著湯麼,還不進去看看?」

  騾子說道。

  李幼娘陡然醒悟過來,「哎呀」一聲,轉身急急忙忙的往伙房跑。

  騾子笑著搖頭。

  雖然極力把自己打扮成大姑娘的模樣,但分明還是個懵懂的小丫頭。

  他轉身徑直往後院兒行去。

  一踏進後院兒,騾子遠遠的就望見挺著大肚子的花姑坐在一把搖椅上,李正蹲在她面前,附耳貼著她的肚子,笑的跟個傻子似的。

  他蒙上雙眼,揶揄的大聲嚷嚷道:「哎呀,這都是誰啊,大白天的就這麼膩膩歪歪,哎呀,我該不會長針眼吧?」

  「滾犢子!」

  李正聽見聲音,臉上有些掛不住的叫罵道,「老子在自己家裡膩膩歪歪,幹你屁事!」

  騾子笑吟吟的放下雙手,遠遠的向花姑行禮道:「嫂嫂近來感覺可好?我那大侄兒,沒折騰你罷?」

  花姑在李正的攙扶下,慢悠悠的站起來,強笑道:「托叔叔掛念,妾身一切安好,孩兒也很乖,捨不得折騰妾身。」

  她笑得有些勉強。

  不是她不喜歡騾子這個人。

  而是她知道,騾子來了,自家良人,就要出去砍人了……

  「騾子,自己坐,那邊有幼娘炒的南瓜子兒,你自己抓著嗑,俺先送花姑回房歇息。」

  李正大大咧咧的,哪能注意到花姑臉上的表情,只顧著高興的招呼騾子。

  「去吧去吧!」

  騾子也沒跟他客氣,做到一旁的椅子上,抓起一小撮南瓜子兒慢慢嗑。

  李正扶著眉眼間滿是憂色的花姑進屋。

  騾子望著這兩口子的背影,經營血影衛養成的職業習慣,讓他一眼就將這兩口子的衣飾盡收眼底。

  李正頭戴的虎頭束髮小冠,是純金的且份量不輕,身上穿的玄底白虎紋長袍,是南城老字號金縷衣莊的頂好布料,腳下踏的緞面千層底長靴,看樣子是花姑的手藝,但用料也很是捨得。

  而花姑那一頭金玉珠釵,一看就知道是烏氏珠寶行裡的精品,身上披著的白狐裘大氅,光是那幾張白狐皮子就足夠尋常四口之家好吃好喝上幾年不愁……

  看著這渾身上下都散發著狗大戶氣息的兩口子,騾子不由的想到了第一次看到他們時的樣子。

  李正蓬頭垢面、面黃肌瘦,還缺了一顆門牙,只要一笑就分外滑稽。

  花姑破衣爛衫,用一塊發黑的破布裹著頭髮,還腫著一張臉……

  這讓他忽然又想到了一個問題。

  若是當初,他們幾個沒有跟楚爺,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騾子凝神沉思了許久,忽然笑了。

  自己若是沒跟楚爺的話,現在應該還在牛羊市場賣冰糖葫蘆,每天為了那十來個零散大錢起早貪黑的忙活。

  「在笑啥笑得這麼淫?」

  李正怪笑著走到他身旁坐下。

  騾子抬眼看他,心道這廝的脾氣,若是沒跟楚爺,肯定早就被人打死了扔到哪條陰溝裡了吧?

  「沒笑啥!」

  騾子強忍著笑意,正色道:「有事要做,你抽得出身麼?」

  李正沒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徑直問道:「說吧,干誰!」

  騾子從袖子裡摸出一張紙條,遞給李正:「這三個匪寨,共有近八百人,楚爺的意思是……雞犬不留!」

  李正接過來看了一眼,沒問為什麼,直接就把紙條收進袖子裡:「那俺今日就帶人出城。」

  騾子搖頭:「楚爺說了,錦天府白虎堂的人手不能動,我已經從區縣八舵,給你調了六百人,你此行只帶幾個得力的心腹出城,直接去金田縣外的劉家鎮與他們匯合,等辦完了事兒,把這六百人帶回錦天府……別擔心,到時候,會有青龍堂的弟兄接應你們。」

  「沒毛病!」

  李正點頭,絲毫不覺得帶領六百陌生的手下,去攻打三個匪寨有什麼難度,「那你等俺一會兒,俺給花姑收拾收拾,待會兒你幫俺把她和幼娘一起送到楚爺家去小住幾日,她一個大肚婆在家,俺不放心,幼娘那丫頭又笨手笨腳的,不把穩。」

  騾子覺得這樣是比較穩妥,畢竟沒了李正坐鎮,白虎堂這幫殺材指不定會翻出多大天來,繼續把花姑和李幼娘這兩個女流之輩留在豺狼堆裡,不安全。

  但他又總覺得,李正這個主意,似乎別有用心啊!

  咋的,楚爺拿你當乾弟弟,你卻想當楚爺的大舅哥?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4
第227章 猙獰面目(求訂閱)

  張氏還處於昏迷中。

  張楚坐在母親的床頭,雙手著她的手,髮絲一般的血氣源源的融入到張氏的體內。

  但令他心涼的是,母親的情況,已經和當初的小老頭如出一轍了。

  她老人家的身子,就如同一個到處都漏風的破房子,他的血氣一進入很快就逸散出來了。

  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只能維持著血氣不斷往她老人家體內湧,期待血氣在她體內留存那短短一點點時間,能助她恢復一點點的元氣。

  哪怕一點點也好。

  他血氣多。

  不怕浪費的啊!

  「娘,咱不是說好了嗎,您還要看著您重孫兒出生了,再去找爹炫耀。」

  「現在,您孫子都還沒出世呢。」

  「您別急著去陪爹。」

  「爹有大哥陪著呢。」

  「我只有您了……」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母親的耳邊低語道。

  張氏這次病倒得很突然。

  幾乎就在知秋確診喜脈的第二天,她老人家就突然一病不起了。

  請了青花街的許大夫過來,束手無措。

  請了錦天府內好些名醫過來的,亦是束手無措……

  但張楚知道,她老人家這次病重,其實並不突然。

  那三年吃了上頓沒有下頓、數月不見葷腥,還要進行重體力勞動的赤貧生活,早已像是白蟻蛀空房梁一樣,一絲絲的抽走了她老人家的元氣。

  前年那一次病入膏肓,就是一次房屋坍塌……

  她老人家之所以能撐到現在。

  不過是放心不下張楚……

  不過是想看到老張家下一代人……

  這是她老人家執念。

  現在張楚成家立業了。

  現在知秋懷上了。

  她執念沒那麼強了,終於撐不住了。

  張楚很徬徨,很無助。

  人力終有盡時。

  他沒有能力去強行留住她。

  他只能一遍一遍的呼喚,希望她老人家能聽到他的聲音,再一次戰勝病魔,多陪伴他一段時間。

  父母在,人生尚有來處。

  父母去,人生只剩歸途。

  ……

  張氏的房外,簇擁著很多人。

  知秋,夏桃,福伯,大熊,府裡的下人們,有一幫被大熊強制羈押在張府的大夫們。

  還有護送著花姑和幼娘剛剛趕到張府的騾子等人……

  所有人都拉長了脖子,望著房裡那位面容枯槁的善良老婦人。

  所有人都由衷的希望她能快些好起來,哪怕她老人家起來又做綠豆湯,也是無所謂的啊。

  沒人敢出聲,也沒人敢進去。

  他們都能感覺到,房裡那個斷了十四根骨頭都依然剛強得如同一堵銅牆鐵壁的男人,現在脆弱得就像是一陣風都能擊倒他。

  他是這個家的主心骨。

  他是四聯幫的主心骨。

  他不能倒下。

  不知過了多久,張楚終於出來了。

  他的眼睛有些紅。

  他掃過院子裡那些大夫,用一種飄忽的語氣說道:「我不管你們用什麼藥,我也不管你們用什麼療法,你們要留住我娘,若留不住……都死吧!」

  這是他第一次在張府裡摘下溫情的面具,露出一個幫派幫主的猙獰面目。

  很顯然,他的真面目嚇到這些大夫了。

  也嚇到府裡這些僕人了。

  他們看張楚的目光,戰戰兢兢,肝膽俱喪。

  張楚沒管他們,目光落在了騾子身上:「騾子,跟我來。」

  他強迫自己甩開大步,朝前院的客廳行去。

  騾子目光陰狠的掃了一眼在場的大夫們,佝下腰,亦步亦趨的跟在張楚身後。

  隨著他們離去,後院傳來大熊的聲音:「來人啊,封鎖家門,老夫人若是醒不過來,全拖出去砍了!」

  ……

  「李正出發了麼?」

  張楚坐在堂上,面無表情的問道。

  騾子沒敢坐,立在堂下點著頭道:「已經出城了。」

  「家眷送走幾批了?」

  張楚又問道。

  「第一批家眷於昨日上午出城了,至目前,已經送走四批,按照他們的前行速度,正哥會趕在他們之前,清理掉那三座不識時務的匪寨。」

  騾子條理清晰、吐詞清楚的稟報導。

  張楚慢慢閉起雙眼:「城裡還有多少家眷?」

  「還有不到五千。」

  「幫內的情況怎麼樣?」

  「其他勢力安插到我們幫內的奸細,都被血影衛隔離了,知道這個消息的弟兄們,都非常感激您,私下常常議論,進了一個好幫派,跟了一位好幫主!」

  張楚沒理會他的馬屁,徑直又問道:「送出去的孩子們有傳回消息麼?」

  「有,大致和您從荊舞陽哪裡掏來的信息相差無幾……」

  「我問的是,他們所在幫派,準備如何應對此次北蠻入關!」

  「這……目前就沈白傳回消息,青霞門不日將封鎖山門,暫遷至錦天府。」

  張楚睜開眼雙眼,眸子中精光一閃,「讓你調查青霞門的背景,調查得怎麼樣了?」

  騾子躬身道:「青霞門,相傳開派祖師青於藍出自西涼州青鸞宗,至今已傳承三代,現任掌門『風影劍』青無垠,在玄北州頗有俠名,可確定是七品。」

  「大長老『止水劍』曹正雄,方正古板,可確認是七品。」

  「客卿首座『煉鐵手』周兆,疑似七品。」

  「三代首徒『仇惡劍』獨孤方,疑似七品。」

  張楚皺眉:「一門四七品?」

  「青無垠和曹正雄,能確認是七品。」

  「周兆,三年前有過出手記錄,赤手三招打死了一個八品。」

  「獨孤方,兩年前遊歷北二州,以八品境界連挑了七匪寨,後歸青霞門,再未出過手,江湖傳聞,已入七品。」

  張楚虛了虛雙眼。

  這個青霞門,是塊難啃的骨頭。

  且不說青霞門和西涼州的青鸞宗,是不是四聯幫和區縣八舵這種關係。

  單是青霞門一門四七品的實力,就極為不好惹!

  若是有機會逐個擊破,他還有機會從青霞門手中硬搶《照骨經》。

  可一旦動了手又未能盡全功,讓青霞門反應過來合兵一處,四聯幫便大難臨頭了。

  為了一本尚不確定效果的《照骨經》,去招惹這種硬茬子,真的划算麼?

  張楚心頭略微猶豫了一下。

  但他隨即就作出決定:「嚴密監控青霞門的動向,一旦他們進入錦天府,立刻稟報於我!」

  「是,楚爺!」

  「還有,雁鎩郡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麼?」

  「沒有,各郡廂軍陳兵雁鎩郡邊界,外圍有遊騎巡曳,我們的人根本無法靠近。」

  「各郡廂軍陳兵?」

  張楚凝眉思量了許久,突然決絕的說道:「加快南遷計畫,收攏血影衛,暗地裡拋售錦天府內所有生意,要快……我懷疑,鎮北軍快要頂不住了,單憑雁鎩郡邊界那些不入流的廂軍,決計擋不住北蠻大軍的兵鋒!」

  騾子心下驚駭,連忙躬身道:「是,屬下立馬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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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緊鑼密鼓(補7)

  騾子從四聯幫總舵出來時,天已經快黑了。

  他坐上馬車,在數十玄武堂弟兄的護衛下,慢悠悠的回他位於不夜坊的家。

  他的家就是血影衛的大本營,時常有大量血影衛的弟兄進進出出,不夜坊人流量大,不易引人注意。

  他挑起車窗簾,疲憊的一手托著下巴,打量外邊來來往往的行人。

  不夜坊華燈初上,嬌儂軟語的招客聲、此起彼伏的叫賣聲,熱鬧非凡。

  但騾子依然敏銳的察覺到,不夜坊的人流量至少下降了兩成。

  這是一個十分驚人的數字。

  像不夜坊這種集吃喝玩樂於一體的商業步行街,在錦天府是獨一份兒。

  再加上不夜坊沒有宵禁,所有生意都是通宵營業,更是壟斷式的生意。

  往常不年不節之時,不夜坊每晚都會爆滿,必須要朱雀堂的弟兄在門樓外限流才行。

  現在元宵未過,不夜坊的生意按說應該比平常更加火爆才對!

  現在人流量不升反降……

  「看來北蠻入關,已經波及到錦天府了。」

  騾子心頭一緊。

  郡衙封鎖了雁鎩郡的邊界。

  他四聯幫有血影衛,能夠提前得知北蠻入關的消息。

  錦天府的其他大戶人家,當然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能夠聽聞一些蛛絲馬跡。

  比如那些走關內關外這條線的行商。

  比如市面上的北疆特產突然銳減。

  再比如錦天府的廂軍突然開拔北疆。

  這些都是能夠推測出北疆反生巨變的蛛絲馬跡。

  一傳十,十傳百……

  郡衙對北疆消息的封鎖,很快就會土崩瓦解。

  到那時,郡衙或許就會採取強制措施,像封鎖雁鎩郡一樣,強行封鎖武定郡!

  思及此處,騾子心頭忽然升起了一陣危機感,他猛的敲了敲馬車側板:「來人!」

  一名玄武堂弟兄,湊到車窗旁躬身道:「羅堂主,有什麼吩咐。」

  「不回家了,回總舵,派人把剛剛回家的青龍堂香主們,重新召集回總舵!」

  「是!」

  「回總舵!」

  馬車掉頭,駛出不夜坊。

  張猛站在麗春院二樓,一手端著酒,一手摟著一個妖嬈的粉頭,目送著騾子的馬車離開不夜坊。

  他是個謹慎的人,對一切都抱有懷疑。

  他不信人。

  也無人信過他。

  以前跟劉五時是如此。

  現在跟張楚還是如此。

  大家不過都是相互利用而已。

  義氣?

  可笑!

  那能值幾個大錢。

  雖然他心底其實特別羨慕張楚、李正、大熊和騾子他們那個穩固的圈子。

  雖然他也曾極力表現自己,希望那個圈子能對他打開大門,邀請他進去。

  但那個圈子,實在是太堅固了。

  他削尖了腦袋,也鑽進不去。

  他放棄了。

  他也看出來了,只要他努力做事,該他得的好處,張楚不會少他一個大錢,他朱雀堂的位子,也無人能動搖。

  只是不相信他……

  這次南遷計畫。

  是自他跟張楚一來,唯一一件他從頭參與到尾的大事兒。

  以前無論是吞併城西,還是攻打南城、攻打北城,他要麼是事發了才知道是什麼事,要麼直接就是事後才接到青龍堂的通知,讓他派人去南城、北城接收生意。

  這也是他第一次完整的見識那個小圈子的能力。

  張楚的氣魄。

  騾子的能力。

  李正的狠辣。

  大熊的穩重。

  他盡皆不如。

  或許,這就是他融不進去那個圈子的原因……

  張猛飲了一口酒,但再香醇的美酒,也喝不出張府的燒刀子味。

  他意興闌珊的輕嘆了一口氣。

  「猛爺,您嘆什麼氣啊,是人家伺候得不好嗎?」

  他懷中的妖嬈粉頭搖晃著他的肩膀,撒嬌道。

  「哈哈哈,整個錦天府最貼心的就是你了!」

  張猛捏著粉頭的下巴,大笑道。

  ……

  「駕。」

  李正裹挾著寒冷的夜風,縱馬衝進劉家鎮,身後十騎相隨,一人雙馬,人人佩刀。

  「屬下參見堂主!」

  早就收到通知,等候在劉家鎮大門處的八個分舵頭目,舉著火把從附近的暗巷裡鑽出來,畢恭畢敬的向馬背上的李正行禮。

  李正藉著火把掃了一眼,發現這八人竟然全都是以前血刀隊的老部下。

  他心下點頭,暗道騾子辦事兒還是一如既往的靠譜。

  「辛苦你們了,劉家鎮控制住了麼?」

  李正坐在馬背上,淡淡的輕聲道。

  「稟堂主,已經控制住了!」

  有人恭聲稟報導。

  「很好!」

  李正點頭,「你們帶來的人在何處?領俺前去!」

  「請堂主隨屬下來。」

  八人領著李正,急速向著劉家鎮深處行去。

  無數劉家鎮的鎮民從門縫裡打量著這伙凶神惡煞的土匪,雙腿顫慄如風中擺柳。

  劉家鎮祠堂。

  是劉家鎮的劉姓族老們商議宗族大事的地方,也是執行族規的地方。

  在劉家鎮鎮民的心中,祠堂的威嚴甚至要超過金田縣的縣衙!

  外姓人不可進。

  女子不可進。

  若是冒犯了祖宗靈位,輕則挨板子,重則直接族譜除名、亂棍打死。

  簡而言之,這就是劉氏族人統治劉家鎮的權力中心、暴力中心。

  但在今天,這個劉家鎮最威嚴的地方,卻被六百條凶神惡煞的漢子給佔領了。

  他們在裡擺席吃肉、鬥酒划拳,搞的是一團烏煙瘴氣。

  那些往日裡口口聲聲喊著家有家法、族有族規的族老們,卻沒一人敢跳出來指責他們冒犯了祖宗的靈位。

  那些往日裡手持哨棍、腰刀把守祠堂,動軸對外姓人棍棒相加的劉氏青壯們,也是蚊子大的聲音都不敢出。

  規矩總是敵不過更強大的規矩。

  暴力也總是敵不過更強大的暴力。

  李正在十八人的簇擁下走進祠堂。

  「都靜一靜!」

  他輕聲喊道。

  但正在喝酒吃肉的分舵幫眾們,卻沒聽到他的聲音,依然在熱熱鬧鬧的喝酒吃肉。

  跟在李正身後的八名血刀隊老部下,頓時變了顏色。

  「都他娘的給老子滾起來!」

  李正爆喝出口,聲若雷鳴。

  瞬間就壓下了祠堂裡鼎沸的人聲。

  祠堂頓時就安靜了下來,六百人整整齊齊的扭過頭,望著這個貌不驚人的黝黑漢子……他們並不認識李正,也不知道他是誰。

  李正也沒作什麼自我介紹。

  他一偏頭,對身後的十八人輕聲道:「點卯,缺席者,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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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西涼封玄北

  夜深了。

  溫暖的燭光,給張氏蒼白憔悴的臉渡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張楚還坐在母親的床前,握著她老人家的手,源源不斷的給她輸送著血氣。

  知秋端了飯菜進來,放到的餐桌上,輕手輕腳的走到他身後將他的頭擁入懷中,輕輕幫他按壓太陽穴。

  「爺,您去睡會兒吧,您都已經兩天兩夜沒闔眼了,娘這兒妾身幫您守著。」

  張楚輕拍了拍她的皓腕:「我沒事,夜深了,你去睡吧,你還懷著孩子呢。」

  知秋的身子慢慢前傾,擁著他,將光潔的下巴擱到了他頭頂上:「不要緊的,孩兒肯定也想守著他祖母的。」

  張楚輕輕從鼻腔中噴出了一個「嗯」字兒。

  時光靜謐,一家四口相依相偎著……

  不知是「孩子」這兩個字刺激到了床上的張氏,還是「祖母」這兩個字刺激的到了她,張楚忽然感覺到老人家的手動了動。

  他連忙起身細看,發現老母親的雙眼在顫動……

  他轉身大步往門外行去,一邊走一邊大喊道:「來人啊,把大夫們都叫過來,快!」

  ……

  長發間插滿銀針的張氏,悠悠醒來,暗淡的雙眼無神的凝視著蚊帳頂端,久久沒有回過神了。

  張楚站在大夫們身後,看著母親醒過來,不敢出聲,唯恐驚到了剛剛從鬼門關回來的母親。

  過了好久,張氏才輕聲呼喚道:「楚兒。」

  「哎。」

  張楚一個箭步上前,擠開圍著母親的一幫庸醫,緊緊的握住母親的手:「娘,兒子在這兒。」

  張氏偏過頭,目光望著張楚,卻沒有焦距:「楚兒,娘剛剛好像看到你爹和你大哥了,他們就站在老宅門口,等著娘回家呢……」

  張楚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他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但一開口聲音卻帶上了哭腔:「娘,爹有大哥陪著呢,兒子只有您了……」

  一聽到他的聲音,縱然那些被張楚羈押在張府,心頭對他有十二萬分不滿的老郎中們,都有些淚目。

  同時他們心中也在慶幸,老夫人都醒了,張楚總沒殺他們的理由了罷?

  沒等他們高興多久,張楚忽然橫抹了一把眼淚,站起來看著他們:「你們當中,誰醫術最好?」

  眾多老大夫心頭一驚,齊齊看向青花街永安堂的許大夫。

  許大夫大驚:你們這些老貨不地道啊!

  眾多老郎中目光陰險:都是你醫術不精惹出來的禍,這個鍋你不背誰背?

  張楚無視了他們那點眼神交流,這幾日他也算是看出來了,這些個錦天府裡的名醫,或許各自擅長的領域不一樣,但醫術卻都相差無幾,沒有太拔尖的,也沒有太昏庸的。

  「為感謝你們救醒我娘,我免費送你們一條消息:北蠻已經跨過永明關,不日將兵臨錦天府城下,你們自己想辦法逃命吧……這個消息,僅限你們知道,誰敢告訴不相關的人,自個兒掂量掂量自個的脖子,夠不夠硬。」

  「至於許大夫……」

  張楚看向一臉懵逼的許大夫,大喊道:「大熊!」

  「屬下在!」

  「派人去青花街,將許大夫一家老小接入府中,不日與我們一同南遷!」

  「是,楚爺!」

  這回,換成那些個老郎中一臉懵逼了。

  許大夫愣神了半晌,旋即狂喜:讓你們這些老貨甩鍋,這次甩砸了吧?

  ……

  李正趕在十五元宵當日,裹挾著一身逼人的血腥氣回了錦天府。

  沒人知道他殺了多少人。

  他自己也不知道這次出去殺了多少人。

  但所有人都知道,離了張楚,這廝就是一個無法無天,老天爺都敢試著遞刀子,看能不能桶個窟窿的殺人狂魔!

  他回城,將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帶給張楚。

  四聯幫總舵。

  「什麼?你說玄北州邊界,已經被西涼鐵騎封鎖了?」

  張楚猛地站起來,厲聲問道。

  李正:「這是俺昨晚從一支走北飲郡和西涼州這條線的商隊那裡得來的消息,應當無誤。」

  張楚目光望向騾子,不顧張猛與楊長安在場,問道:「你為何沒收到消息?」

  騾子也知道,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麼,他的額頭一下子滲出了點點汗跡:「消息應該還在送往錦天府的路上……」

  李正點著頭給他解圍:「騾子手下的人肯定沒俺快,俺一得知這個消息就扔下大隊人馬往錦天府趕,一路上跑死了三匹馬,才趕在今日城門關閉前進了錦天府。」

  張楚心亂如麻的背著雙手在大堂內徘徊。

  西涼州封鎖玄北州邊界,就如同釜底抽薪,徹底打亂了四聯幫的南遷計畫。

  同時,西涼州封鎖玄北州邊界,又從側面證實了,北疆的局勢已經敗壞到州牧級的朝廷大員,都覺得玄北州已經控制不住局勢的地步!

  大離實行的是州牧制,九州州牧職權分開,相互沒有任何統屬關係。

  這種平級制度,最容易造成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畢竟,沒有人會喜歡豬隊友……

  所以西涼州封鎖玄北州邊界,張楚是很意外,但仔細一思考,又覺得合情合理。

  「城裡的家眷還剩下多少?」

  張楚轉頭問騾子。

  騾子:「不多了,除了在座列位的家眷之外,不會超過一千人。」

  堂內六人是四聯幫的最高層,盯著他們的目光實在是太多,他們的家眷一動,郡衙立刻就會知道四聯幫想要南逃,到時候誰都走不掉!

  「城裡還剩下多少人?」

  張楚又問道。

  騾子想了想,回道:「三千左右,青龍堂和朱雀堂的弟兄差不多都已出城,現在城裡的,除了白虎堂和玄武堂的弟兄,其餘全是從區縣八舵集結到總舵的白虎堂系和玄武堂系弟兄,都是拿上刀就能砍人的好漢子!」

  坐在堂中一直沒開腔的楊長安聽聞此言,心頭不由翻起了一陣陣驚濤駭浪。

  西涼州的消息,羅大山為什麼該收到?

  還有,區縣八舵又是什麼東西?

  朱雀堂和青龍堂的人馬都撤出城了,四聯幫上哪兒去湊三千能打能殺的悍勇幫眾?

  為什麼我一點兒都不知道。

  難道我是個假的執法長老?

  他看向堂內的另外三位堂主,卻發現他們的臉上都沒有半分疑惑。

  顯然,這些事他們都知道!

  只有他什麼都不知道!

  楊長安曾以為,他已經對四聯幫瞭如指掌!

  只要張楚再出任何問題,他都能輕而易舉的取而代之,鳩佔鵲巢掌控四聯幫!

  但直到此刻,他才突然發現,自己對四聯幫一無所知……

  「第一批出城家眷走到哪裡了?」

  張楚現在沒功夫去管楊長安複雜的心路歷程,又問了一個問題。

  騾子:「按行程來計算,第一批出城家眷已經行至北飲郡趙曲縣附近。」

  張楚徘徊的腳步猛地的一住,大喊道:「來人,取玄北州地圖來!」

  不多時,就有玄武堂弟兄將一張三尺見方的牛皮地圖和一張書案送到大堂內。

  堂內的六人上前,一起動手將牛皮地圖攤開。

  地圖當然不可能是那種帶經緯度的標準尺地圖,只是一張標註了玄北州各郡府、縣城分佈的簡略地圖。

  張楚看了看地圖。

  第一批撤出錦天府的四聯幫家眷們,已經走了過半的路程,若是西涼州沒有封鎖玄北州邊界,再行上六七日,就能進入西涼州境內了。

  但現在……

  張楚捏著下巴思量了一會兒,問道:「李正,把你這次去圍剿的那三個匪寨,標註出來。」

  李正依言拿起炭筆,在地圖上尋找了一會兒,畫出了三個圈圈。

  其中一個圈圈,距離趙曲縣很近,看距離,不過一兩日的路程。

  張楚看了看,沒急著把心頭的想法說出來,而是繼續問道:「這三個匪寨中,那個寨子的地勢最為險要?」

  山賊為了應對官府圍剿,通常都會把根據地選在易守難攻的地勢上,借地利來對抗官兵。

  李正想了想,伸手在地圖上一點。

  張楚看了一眼,正好就是離趙曲縣很近的那個圈圈。

  「說說這座山寨的具體情況?」

  張楚的眉頭舒展開來。

  李正不聰明,但也不蠢,張楚都把話說得這麼明白了,他哪還能不知道張楚的意思。

  他仔細回憶了一會兒那座匪寨的情況,慢慢說道:「那寨子建在一座大山的半山腰上,地勢很險要,周圍全是懸崖峭壁,只有一條路可以上去,而且不好走,山寨也不大,就能住上二三百人,不過那座山上的樹很多,只要人手足夠,修房子應該不難。」

  張楚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這座山寨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但在北蠻大軍退去之前,玄北州任何城市都不安全,甚至可以說是人越多、規模越大的城市,就越危險。

  他們這次佔了血影衛消息靈通的先機,趕在北蠻大軍進入武定郡之前,把人都撤出去了。

  下一次,可能就沒這麼好的機會了。

  張楚舉棋不定的思量了半晌,突然一拳砸在了趙曲縣旁邊那個圈圈上:「騾子,立刻派人傳令路上的所有人,都向這裡進發。」

  「抵達後,沿途護送的所有四堂人馬,都去北飲郡的郡府,先試試能不能直從北飲郡的糧店購糧,若是北飲郡購不了,就按照我們上次籌措糧食的辦法,從北飲郡各縣買……能買就買,買不了,就算是喬裝成土匪搶,也至少也給我搶到一百萬斤糧食!」

  「此外,各家都收拾好行李、準備馬車,隨時等候我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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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枕戈待旦

  「娘,您好好歇息,兒子送許大夫出去。」

  張楚輕輕將母親的手收入被縟下。

  形容枯槁的張氏,勉強點了點頭,想說話,但張了張口,又沒力氣出聲。

  修養了好幾日,她老人家的身子依然沒有好轉的跡象,反倒是越發的憔悴了,而且沾不得任何葷腥,嗅到一丁點油腥味兒就作嘔,每天只能勉強喝下小半碗白粥。

  張楚知道,老人家已經接近油盡燈枯……

  張楚送許大夫出門來,低聲問道:「許大夫,我娘的身子,還有轉機麼?只要有辦法,無論多貴多難尋的藥,我都可以想辦法!」

  許大夫埋著頭,不敢直視他的雙眼,也不敢說話。

  張楚期待的目光漸漸暗淡,許久,他低低嘆了一口氣……

  人力難敵天數。

  生死有命……

  ……

  夜深了。

  張府的下人們卻還在忙忙碌碌的收拾行禮。

  騾子進門來,遠遠就望見客廳內還是燈火通明。

  他知道,大哥還在等著他。

  他快步走入客廳中,就見大哥的左臂上縈繞著絲絲火紅色的血氣。

  「楚爺。」

  騾子上前躬身行禮。

  「坐。」

  張楚向他揚了揚下巴。

  「謝楚爺。」

  騾子落座。

  「狄堅與聶犇的行蹤查清楚了麼?」

  張楚一心二用,一邊淬煉左臂,一邊出聲問道。

  「楚爺,我們經過多方查探,都沒能查到狄堅與聶犇的行蹤,據我們從郡衙和他們府上掏來的消息,這二位大人已經有三日未露面了……屬下猜測,這二位大人很可能已經不在錦天府。」

  張楚凝眉:「能確認麼?」

  騾子搖頭:「無法確認。」

  張楚思量了一會兒,問道:「郡丞史安在呢?」

  武定郡官位品級最高的,無疑就是郡守狄堅,他總攬武定郡軍政。

  狄堅之下文武分開,郡尉聶犇主軍事,郡丞史安在主政事。

  張楚未曾與那位郡丞史大人打過交道,但按照大離「非武者,不得為主官」的鐵律,以及史安在能與聶犇並駕齊驅的地位,張楚不用調查都能斷定那位史大人肯定也是中三品武者。

  騾子愣了愣,旋即慌忙起身躬身道:「屬下失職,未調查過史安在,請幫主責罰。」

  張楚淡淡的道:「起來吧,知道失職,就自己想辦法補救……黎明之前,將史安在的情況摸清楚,稟報於我。」

  「是,屬下這就去調派人手,打探史安在的消息。」

  騾子抱拳告辭。

  「去吧。」

  張楚頷首。

  「是。」

  騾子轉身急匆匆的離開客廳。

  張楚獨自坐在堂上,凝望著溫暖的燭光陷入沉思。

  他們要離開錦天府,肯定是要過郡衙那一關。

  哪怕他們混出城時瞞過郡衙,但只消過上一兩日,郡衙肯定就能發現他們已經腳底抹油溜了。

  他們這麼多人馬,有老、有小、有孕婦,一兩日根本行不了多遠,郡衙若是派出高手率官兵追趕,小半日就能追上他們。

  雖然北疆的局勢糜爛至此,郡衙不一定有功夫顧得上四聯幫……

  但張楚不敢賭。

  因為他輸不起!

  唯有等到錦天府郡衙的中三品氣海大豪都奔赴北疆後,他們再離開,才是最妥當的。

  只要沒了中三品的氣海大豪坐鎮,張楚就敢大著膽子出城……

  ……

  雁鎩郡與玄北州的交界處。

  曾經暢通無阻的坦途,已被一座龐大而堅固的營寨割裂。

  燈火連營。

  戰馬長嘶。

  刀鳴劍嘯。

  兵戈之氣沖霄。

  從玄北州七郡匯聚至此的數萬廂軍,枕戈待旦。

  聶犇一身火紅甲冑,身姿挺拔如槍的按劍立於營寨高牆之上,凝望北方一望無際的夜空,冷硬的面容上滿是憂色。

  北方的戰鼓聲和喊殺聲,已經持續一天一夜了。

  沒有人知道那邊現在是什麼情況。

  鎮北軍是驍勇善戰。

  但失了永明關這座雄關,沒人知道鎮北軍還剩下幾成戰鬥力,還是不是那頭從草原的風雪中走出來的孤狼的對手。

  孤狼一直在霜雨風雪中磨礪爪牙。

  而鎮北軍,卻在永明關的庇佑下,慢慢腐爛……

  「大牛。」

  有聲音從他側面傳來。

  聶犇一扭頭,卻是狄堅不知何時走到了他的身邊。

  他一身火紅戎裝依舊,身子卻已有些佝僂。

  聶犇一個恍惚,彷彿又看到了當年那個意氣風發,橫槍躍馬血戰三千里草原的英武身影。

  山河猶在。

  英雄老矣。

  他轉身叉手行禮,口稱「大人」。

  「此處不是郡衙,我非郡守,你亦不是郡尉……你還是喚我大哥吧!」

  狄堅擺了擺手,毫不在意的說道。

  「是,大哥。」

  聶犇依然畢恭畢敬。

  現在已經很少有人知道,他與狄堅曾是一個鍋裡揮馬勺的袍澤。

  狄堅曾是他的隊率。

  那時候的狄堅,還不叫狄堅,還叫狄石。

  而那時的他,還不叫聶犇,而叫聶大牛。

  他們如今的名字,乃前代冠軍侯霍青所賜。

  他們的一身武藝,也都是前代冠軍侯霍青親授。

  有些烙印,在他們還一文不名之前,就已經打在了他們的骨子裡,傾盡一生都洗不掉。

  他們也不願洗……

  兩位在武定郡跺一跺腳,就能掀起一陣地震的大人物,此刻卻如同兩個最普通的老卒一般,並肩立於營牆之上眺望北方的夜空。

  「大哥,您說我們支持世子下這盤大棋,到底是對還是錯?」

  「世子亦是不得已而為之,京城有意裁撤鎮北軍,而現在的鎮北軍又真是爛到了根子上,若不兵行險招,鎮北軍如何能涅槃重生?」

  「可我現在也沒看見鎮北軍的出路在哪裡……」

  「你不懂,只要侯爺還在,鎮北軍這桿大旗就倒不了!」

  「但這門好開,再想關上,可就難了啊。」

  「大牛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沒看明白這個世界的本質……和平,從來都不是你我這些大頭兵的刀劍砍出來的,是上邊那些大宗師們,在談笑間商議出來的。」

  「等著吧,北蠻這些年也積蓄了不少實力,等消耗得差不多了,侯爺自然會出來跟金狼王庭談判。」

  話音未落,一陣低沉如春雷滾動的轟鳴聲突然從北方傳來。

  營牆上的二人不約而同的嘆了一口氣。

  「來了。」

  「嗯。」

  「準備吧。」

  「好。」

  「大牛。」

  「嗯?」

  「別死了,老兄弟……不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5
第231章 出發

  黎明前。

  騾子風塵僕僕的趕往張府。

  他知道事情的嚴重性。

  這一夜,他幾乎發動了錦天府所有血影衛,全方位調查郡丞史安在的消息。

  整整一夜,他就跟個瘋子一樣,四大城區亂竄,到處督戰。

  往日的張府,這個點下人們已經起身,燒湯、準備早飯了。

  而今天,張府卻靜悄悄的,卻是府裡的下人昨夜把行禮收拾妥當,抓緊時間補覺去了。

  騾子輕手輕腳的走進張府,遠遠就望見,客廳裡的燈火還亮著的。

  這讓他知道,大哥等了他一夜。

  他不由的放慢了腳步,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恭恭敬敬的走進去。

  「楚爺。」

  他躬身向堂上的張楚行禮。

  張楚從手中的玄北州地圖上抬起目光,看向堂下的騾子,淡淡的笑道:「估摸著你也該過來了,忙活了一夜餓了吧?我讓伙房給你下一碗麵,你先趁熱吃,吃完我們再談。」

  他朝左邊揚了揚下巴。

  騾子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那把椅子旁的茶几上,有一個盛湯的土瓷大海碗。

  土瓷大海碗上用另一個大海碗倒扣著保溫,旁邊擱了一雙筷子。

  很樸實。

  樸實得一點都不像是待客。

  但就是這種樸實,令騾子心頭一暖。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深深的向張楚一揖到底,然後便三步並做兩步,走到那把椅子上坐下。

  他翻開上邊蓋著的大海碗,一股混著蔥花香的熱氣兒迎面撲來,顯然是出鍋沒多久,定神一看,就見清清淡淡的手搟面上,趴著兩個煎雞蛋,翠綠的蔥花零零散散漂浮在麵湯上,看上去極有食慾。

  看著這一碗擱路邊攤不過就值兩三個大錢的雞蛋面,騾子忽然覺得,這一夜的東奔西跑都不算什麼。

  他端起麵碗,拿起筷子,「呼啦呼啦」的埋頭開吃,越吃越快、越吃越狼吞虎嚥。

  真香!

  張楚重新低下頭,將目光投到玄北州地圖上。

  ……

  「呼嚕呼嚕。」

  騾子一口氣將麵碗裡的底湯喝光,而後舒爽的打了個嗝,呼出一口瀰漫著蔥蒜味兒的熱氣兒。

  張楚收起手裡的玄北州地圖,問道:「說說吧,你這一夜都打探到了些什麼?」

  騾子將麵碗擱到一旁,正色道:「楚爺,屬下現在已經能確定,狄大人和聶大人都已離開了錦天府。」

  張楚點點頭:「繼續說。」

  「近期郡衙的公務,包括聶大人的一些公務,都是由史大人在批閱,連侯幫……侯君棠近日都在夜晚去過郡丞府三次。」

  張楚捏著下巴認真思量。

  這是不是郡衙放出來迷惑北蠻子的煙霧彈?

  但年前城內已經篩查過一遍北蠻奸細,以侯君棠的手段,再加上錦天府內所有幫派配合,縱然還有漏網之魚,也決計接觸不到郡守、郡尉、郡丞那個層級。

  那放這個煙霧彈,意義何在?

  再換一個角度想。

  狄堅總攬武定郡軍政、聶犇分管武定郡軍事,單從官位上來看,這二人都帶有武將的職權,守土有責。

  而郡丞史安在,分管武定郡政事,他的官位,是純正的文官,雖然也有守土之責,但卻沒有統兵之權。

  在目前的形式下,武將外出統兵作戰,文官坐鎮大後方安撫黎明百姓,絕對是一個合情合理的選擇。

  騾子的判斷,正確的可能性超過八成。

  「史安在……」

  張楚凝眉輕聲唸誦著這個名字。

  這位史大人在錦天府的存在感極低。

  以他的官位品級、武道品級,但凡有點存在感,張楚就少不得每個月孝敬他一大筆銀兩。

  但事實上,張楚卻從未與這位郡丞大人,以及他手下那一系文官打過交道。

  錦天府內底層的那些個老百姓,只怕都不知道錦天府還有郡丞這個官位。

  現在這麼一位摸不透深淺的高官坐鎮錦天府,他怎麼做都不太對。

  當然,狄堅和聶犇,張楚其實也不熟,但這二位,多少有過一些出手記錄,能從一些蛛絲馬跡中推測出他們對某些事情的反應。

  比如聶犇。

  若是他坐鎮錦天府,給張楚一百個膽子,他也是決計不敢跑路的。

  那位郡尉大人,是個真正不動則已、動即雷霆的狠人,四聯幫南逃的消息若是傳入他耳中,張楚有八成把握可以斷定,聶犇會親自追上來屠了他們!

  若是他坐鎮錦天府,張楚頂多讓家眷們先撤出城,自己留在錦天府,等到城破時再伺機跑路。

  張楚前思後想的琢磨了半晌,最終還是一咬牙,起身決然道:「不能再拖了,傳令下去,今早城門一開,即刻出城!」

  騾子連忙起身,躬身道:「是,楚爺!」

  「去吧!」

  騾子行禮,轉身小跑著往外行去。

  張楚背著手在客廳中徘徊了兩圈兒,突然大喊道:「來人!」

  聲音傳出,一名玄武堂弟兄快步走入客廳中,「幫主。」

  張楚轉身從客廳上方取出三封早就寫好的書信,交給堂下的玄武堂弟兄,「即刻派人,將這三封書信,送到南城烏府、青龍幫總舵劉五、牛羊市場鄭屠戶手中,招呼送信的弟兄速去速回,跟上大隊人馬出城!」

  「是,幫主!」

  堂下的玄武堂弟兄一揖到底,拿著書信轉身快步出去。

  ……

  一溜兒馬車停靠在張府大門外。

  數十玄武堂弟兄,幫著府裡的下人們將一口口大木箱子送上馬車,用繩索捆綁紮實,再拉上遮雨的油紙。

  熟悉的搬家場景……

  只是那個連塊破菜板都舍不得的老婦人,這一次已經沒有力氣再進進出出招呼搬家的玄武堂弟兄們,把她那些寶貝都送上車了。

  待所有行禮都裝車完畢後,張楚親手將老娘從房中抱出來,送上早就佈置好厚厚獸皮、暖爐的寬敞馬車。

  他握著她的手,輕聲細語的低聲道:「娘,咱們啟程回金田縣了,回去給爹和大哥掃墓……」

  張氏已經很難再保持清醒了,時而昏厥、時而迷糊,但聽到張楚的話,老人家暗淡的眸子亮了亮,非常吃力的點了點頭。

  張楚給她掖了掖被角,轉過身,眼眶中迅速浮起水汽……

  他知道,老人家的身子,怕是撐不到金田縣了……

  她自己也知道,自己過不去這一關了。

  她唯一的心願,只怕也就是能葬在父親的墓旁了吧……

  站在他身後的知秋和夏桃,看著他這個樣子,都不由的紅了眼眶。

  姐妹倆上前,溫柔似水的拭去他眼角的淚痕,抱了抱他,然後一起走上張氏的馬車。

  張楚收拾好面容,從大熊手裡接過驚雲,跨上高頭健馬,一揮手。

  「出發!」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5
第232章 你死我活(四千大章)

  騾子早就打點好了南城門的守將。

  四聯幫的大隊人馬,混在清晨進出錦天府的龐大人流中,一批一批的出城,沒有受到任何的刁難,連明顯不太正常的馬車隊,城衛軍都沒有翻查,直接就放行了。

  張楚用一張褐色的面巾,遮住了他的光頭和半張臉,在數十玄武堂弟兄的簇擁,打馬慢慢穿過城門洞。

  大隊人馬,已經在李正、大熊他們的親自押送下,一批批出城,在城外二里地處等候。

  張楚走出錦天府,初生的火紅朝陽照射在他的右臉上,他勒住胯下健馬,回頭仰望高高的門樓。

  這是他起家的地方,也是他準備安身立命的地方……

  現在,卻不得不離開了。

  他深吸了一口氣,回過頭打馬前行。

  但他剛剛跨過護城河,便聽到一陣滾雷般的轟鳴聲。

  他抬頭看了看碧空如洗的湛藍天穹,疑惑心道:「晴天也打雷?」

  「關城門!」

  「快關城門!」

  還沒等張楚想出了所以然來,就忽然聽到門樓上的南城門守將驚駭欲絕的咆哮道。

  張楚陡然反應過來,也是肝膽俱喪,猛地的一拉韁繩急喝道:「快走!」

  簇擁在他周圍的眾多玄武堂這才反應過來,打馬緊緊跟上張楚。

  「啊!」

  縱馬前行中,張楚忽然聽到後方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

  他一回頭,就見剛才那個咆哮的南城門守將,淌著血從城樓上栽倒下來。

  一群身穿麻衣,作平民打扮的年輕漢子,抓著長刀,在城樓上砍瓜切菜似的砍殺著城衛軍,利落的手法,比之白虎堂最精悍的那些個殺材,也不遑多讓。

  張楚心頭一陣陣發冷。

  早有預謀!

  這是早有預謀!

  錦天府,守不住了!

  錦天府地處九州正北方,地勢平坦無丘陵,張楚向南狂奔了一段距離,就望見停靠在路邊的大隊人馬。

  以楊長安、李正、大熊、騾子、張猛這五個四聯幫高層為首的一幫傻比,竟然還扎堆兒湊在一起,抻著脖子疑惑的朝錦天府方向張望。

  張楚急得三屍神暴跳,隔著老遠就咆哮道:「看你.媽.呢?快走!」

  眾人被他的咆哮聲嚇了大一跳,再一看他面色猙獰的面色,哪還敢有疑問,紛紛跨上馬背縱馬各就各位。

  「出發!」

  「出發!」

  「都他娘的動起來!」

  「誰他娘的再睡,老子讓他永遠睡在這兒!」

  李正拔刀了,嘬牙花子的樣子,連他的近身小弟看了都怕。

  車隊以一種和他龐大的體積完全不相稱的速度動了起來,幾乎是在用跑的速度在行前。

  但張楚依然覺得太慢、太慢!

  他不是不知道車隊中有老弱婦孺,他娘也在車隊裡,她老人家又何嘗經得住顛簸?

  但他知道又怎樣!

  他想給她們時間!

  可後邊的那些北蠻子會給她們時間嗎?

  他只能縱馬前後奔跑,見誰的腳步慢了就一鞭子抽過去。

  「快點,快點,都他娘的快點!」

  他沒將北蠻入城的事說出來,他擔心人心散了,帶不動。

  這令許多平白挨了鞭子,又不知道是怎麼一會兒事兒的人,都不由的心生怨恨,只當張楚不拿他們當人。

  但很快,他們就不怨,也不恨了。

  因為一股宛如潮水般,隔著老遠都能感應到一股子莽荒、凶厲氣息的黑色騎兵,從城東那邊繞過來,勢不可擋的衝進了滯留在南城門外的人群中,見人就殺。

  雪亮的彎刀帶起一蓬蓬鮮血,撕心裂肺的哀嚎聲中夾著著陣陣夜梟般難聽又高亢的大笑聲。

  人間地獄,不過如此。

  龐大的車隊再也不需要張楚和四大堂主催促了,拼了命的撒丫子跑路。

  但已經遲了。

  因為一大隊騎兵已經發現了他們,怪叫著朝這邊衝過來了。

  張楚遠遠的估摸了一下,少說也有七八百騎。

  兩里地,對騎兵而言,數十個呼吸的衝鋒便能殺至。

  大地在鐵蹄的踐踏下微微顫動。

  轟鳴的馬蹄聲混合著興奮的怪叫。

  如同餓了一個冬天的狼群,終於發現了肥美的羊群。

  張楚深吸了一口氣,不慌了。

  因為慌也沒用了!

  他也不想逃了。

  因為逃不掉了!

  唯有你死我活!

  他調轉馬頭,催動血氣厲聲咆哮道:「斷後的弟兄推動馬車封死馬道!」

  「弓弩手準備!」

  「白虎堂接戰!」

  「玄武堂披甲!」

  「青龍堂、朱雀堂保護家眷後撤!」

  聲若炸雷,震耳欲聾!

  在發現騎兵朝著自己殺過來的那一刻,龐大的車隊幾乎崩潰。

  上到楊長安、四大堂主,下至那些老弱婦孺,每一個心頭都是驚惶失措、心喪若死的。

  因為誰都不認為他們能擋得住這一大隊北蠻騎兵!

  這一刻,哪怕是一個錯的決定,也會讓他們全部跟從!

  一個選擇逃命。

  那麼全部都會選擇逃命。

  一個選擇投降。

  那麼全部都會選擇投降。

  一個選擇等死。

  那麼全部都會選擇等死。

  一個選擇死戰。

  那麼全部都會選擇死戰!

  張楚,不一定是整個車隊中實力最強的。

  但他卻整個車隊的首領!

  他的選擇,比任何人的選擇都更具說服力!

  而他的鎮定自若的語氣,無疑是一劑強心劑狠狠注入了慌亂的車隊!

  車隊安靜了一秒,旋即迅速動了下來。

  無數人一擁而上,將車隊最後方的所有馬車,在不足一丈的馬道上層層疊疊橫了起來。

  三百白虎堂弟兄,翻出前番準備圍殺荊舞陽時購置的強弓勁弩,站到層層疊疊的馬車後邊,箭上弦,拚命拉至滿月。

  剩下白虎堂的幫眾們從一架架馬車上抽出刀子,揮刀從衣裳上割下一塊,慢條斯理的將刀把子死死的綁在手心。

  在握住刀把子的那一瞬間,他們臉上的驚慌失措神色就定格了,爾後慢慢消失,慢慢變得冷漠,眉眼間慢慢浮起煞氣。

  他們不是普通人。

  他們是四聯幫從武定郡數十萬人中,挑選出來的精銳殺材!

  他們每一個人的手上,都至少掛著一條人命。

  廝殺而已,分內事!

  玄武堂的弟兄後撤,揮刀砍斷捆綁馬車的繩索,拖下一口口上好的箱子,取出一件件保養的光可鑑人,摺疊得整整齊齊的魚鱗甲,互相幫忙穿戴。

  一共九百具魚鱗甲!

  每一具,都是由錦天府最好的鐵匠,一片一片鐵鱗敲打出來,再用鋼索一片一片穿起來的上好戰甲!

  哪怕是放在鎮北軍中,至少也是統領五十悍卒的隊率才能穿上的上好戰甲,每一具,造價都是五十兩上下。

  這就是玄武堂每個月從四聯幫明裡暗裡的收益中,支取的那一成半銀兩攢下的家底。

  大熊幾乎沒給自己留多少,全砸在了九百具魚鱗甲上。

  為的,就是某天自家大哥需要他們站住的時候,他們都能像腳底下生根一樣的死死紮在地上,一步都不退!

  沒有慌亂。

  玄武堂的幫眾們,不單單是體格與大熊相近,就連大熊那慢條斯理、穩如泰山的性子,都學了個十成十。

  ……

  說時遲,那時快。

  數十個彈指間,那一大隊人馬就已經衝到封住層層疊疊的馬車前數十丈外。

  張楚都已經能看清那些北蠻子板結的頭髮,以及面頰上被寒冷的北風割裂出來的皸口。

  他們大多數都赤著黝黑的上半身,披著一張和他們同樣骯髒的獸皮,馬鞍上一側掛著彎刀、一側掛著弓箭,人還未至,一股令人作嘔的體臭已經洶湧而至……

  等等!

  弓箭?

  張楚心下一沉,猛然大喝道:「放!」

  「嘣。」

  整齊的弓弦顫動聲響起,三百支羽箭在狹窄的馬道上空形成一片烏雲似的箭雨。

  一名好的弓箭手,是需要多年磨練的。

  這三百白虎堂幫眾,顯然稱不上好的弓箭手,兩三丈外的南瓜,他們都射不準。

  但這麼狹窄的空間,這麼密集的北蠻騎兵,想射偏都難,所以準頭好不好,一點都不重要。

  張楚沒有去看這一波箭雨取得的戰果。

  他喊出「放」字之後,緊接著就喊了一句「防箭」。

  這並不是什麼提前就約定好的信號。

  好在現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高度極重,在張楚喊出這兩個字後,大部分人都反應過來。

  鑽馬車底的鑽馬車底。

  躲到馬車後的躲到馬車後。

  找不到躲處的,一刀砍斷馬車上捆綁行禮的繩索,胡亂從馬車上抓起一個事物擋在自己頭頂上。

  生命總會自己找到出路……

  白虎堂的箭雨落下,北蠻騎兵當中當即便有數十騎栽倒。

  宛如猛虎下山般勢不可擋的衝鋒氣勢,為之一亂,因為沒有放著張楚他們還有羽箭,以致許多北蠻騎兵,都被栽倒的同伴絆倒。

  但到底是馬背上長大的民族,凌亂的北蠻騎兵很快就調整過來,繼續衝鋒。

  不過到底還是給四聯幫防箭,爭取到了一點點時間。

  「嘣。」

  在北蠻騎兵衝入馬車陣前十餘丈外時,一陣更加低沉的弓弦顫動聲響起。

  一波長條狀的密集箭雨,就越過攔路的馬車,順著馬道的走向籠罩而下。

  四聯幫的三百弓弩手剛才射出的箭雨是帶狀的,三百支羽箭只落到了那一小撮北蠻騎兵的頭上,殺傷力極其有限。

  而北蠻騎兵這一波羽箭,竟是將馬道上所有四聯幫人馬都籠罩了進去。

  包括還未撤離多遠的家眷們!

  「篤篤篤。」

  羽箭落在馬車上,發出啄木鳥啄食昆蟲的聲音。

  張楚面無表情的端坐高頭健馬上,手中長刀未出,只是隨手撥開了幾支射向他面門,和射向他坐下健馬的羽箭。

  兩隻羽箭射在他身上,卻中鋼鐵,當即就反彈了出去。

  但身後傳來的此起彼伏慘叫聲,卻令他知道,傷亡肯定不小。

  他硬著心腸沒回頭。

  「嘭。」

  北蠻騎兵終於一頭撞在了層層疊疊的馬車上。

  強勁的衝擊力,在將馬車撞得偏離到馬道兩側時,也將撞擊馬車的騎兵震的筋斷骨折當場嚥氣。

  但一騎栽倒,立馬就有一騎踏著同伴的屍骨,狠狠的撞在下一輛馬車上。

  那種狠辣勁兒,四聯幫內很多自詡狠人的幫眾見了,都忍不住的倒抽涼氣。

  對別人夠狠的,不一定對自己也夠狠。

  對自己都夠狠的,對別人一定更加狠!

  橫在馬道上的馬車,一架一架的被撞飛。

  張楚定定的望著這些一個個「愚不可及」的北蠻騎兵。

  看著他們「烏拉烏拉」的大喊著,前赴後繼的衝撞在那些馬車上。

  他從他們的臉上,沒有看到恐懼,甚至沒有看到歇斯底里。

  只有狂熱!

  彷彿死亡,是一種朝聖的最高禮儀。

  他的手腳有些發冷。

  他寧可面對一群知道取巧的敵人,也不願意面對一群視死亡為朝聖的狂熱恐怖份子。

  因為前者可以被擊潰、擊退。

  而後者,只有將其全部殺光了,才能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

  他不想參與到這場戰爭。

  他只想帶著依靠他的人,好好的活下去。

  但眼前這些北蠻騎兵,顯然沒準備給他選擇的權利。

  他輕嘆了一口氣,抓起掛在馬鞍上的酒葫蘆,擰開葫蘆嘴兒仰頭灌了三大口,然後一把抽出掛在健馬另一側的驚雲刀。

  「嘭。」

  橫在馬道上的最後一架馬車被撞開了。

  一個強壯的北蠻騎兵,甩著一頭綁著金箍的小辮兒,滿臉獰笑的衝了出來,彷彿躲在馬車後邊,是一群和他們剛才殺的那些老百姓一樣,對面他們的戰馬、面對他們的彎刀,只會尖叫、只會逃跑的兩腳羊。

  然而迎接他的,卻是一雙43碼的大腳丫子。

  張楚從健馬上一躍而起,雙腳落在這名第一個衝出馬車攔截線的北蠻騎兵雙肩上,手中驚雲瘋狂劈砍,一道道匹練般的緋紅氣勁落入密集的北蠻騎兵當中。

  「嘭。」

  張楚腳下的北蠻騎士,被他連人帶馬震成了一攤肉醬。

  緋紅色的氣勁爆開,掀起漫天的血漿,所有被緋紅氣勁劈中的,無論是人還是馬,都像是被針戳破的氣球一樣,直接炸了。

  張楚沐浴在宛如櫻花雨般的血漿之中,一顆光頭在紅豔豔的朝陽下,反射住血紅色的光芒。

  來吧!

  不就是賭命麼!

  我賭你們今天賭不贏!

  「給老子剁了他們!」

  李正咆哮一聲,蓄勢已久的兩千白虎堂幫眾,如同山洪暴發一般,逆著衝撞過來的黑色騎兵潮,反捲了回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5
第233章 慘烈

  「轟轟轟。」

  「烏拉!」

  「殺啊!」

  雙方歇斯底里的喊殺聲,在鼓點般的馬蹄聲中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鮮血揚起,宛如黃泉路上綻開的彼岸花!

  向前!

  向前!

  他媽的,向前啊!

  黑色騎兵衝入兩千白虎堂幫眾當中。

  他們以為,他們能像用腰刀切奶皮子那樣,輕而易舉地撕開這兩千人。

  就像他們在雁鎩郡邊界撕開那些不堪一擊的廂軍一樣。

  但他們衝入人群中,卻覺得自己好像陷入草原上最恐怖的魔鬼泥潭。

  戰馬撞死一批。

  他們砍死了一批!

  但剩下的人非但沒有潰散,反而瘋了一般的拚命往前湊!

  到處都是雪亮的刀子。

  砍他們的。

  砍戰馬的。

  還有像是跳蚤一樣不斷從地上跳起來,將他們從戰馬上撞下來的。

  衝不開,退不開。

  大離人,不都是怕死的懦夫嗎?

  沒有一邊倒。

  這場廝殺從一開始,就陷入消耗階段。

  四聯幫只有三千人馬。

  死一個就少一個。

  而這一股北蠻騎兵,也只有七八百個,短時間內得不到支援。

  同樣是死一個就少一個。

  誰能耗死對方,誰就能活下來。

  ……

  炙熱的熱流在張楚體內澎湃。

  他覺得自己就要原地爆炸了。

  他從未一次性喝過那麼多藥酒。

  哪怕藥酒已經用燒刀子稀釋過。

  他只能揮刀。

  不斷的揮刀。

  拚命的揮刀!

  驚雲刀在他手裡,就像是高壓水槍一般,不停地噴出一道道緋色氣勁!

  就好像不要錢一樣。

  他還不是七品。

  但哪怕是七品,也不敢像他這樣玩兒。

  他孤身向前突進。

  所過之處,無論是人還是馬,都炸成一蓬蓬血漿。

  沒有任何一個北蠻騎兵,能靠近他周身三尺,偶爾有勇悍之輩拚死一刀劈在他身上,也只能撕開他的衣裳,連他的皮割不開。

  在高手搏殺中顯得份外雞肋的金衣功,到了戰場上終於發揮出了它近乎BUG的作用。

  「烏拉!」

  一條狼牙棒震散了張楚的緋紅血氣。

  張楚定神一看,卻是一個赤著上身的黝黑大胖子,那一身肥肉,比張楚見過的小東洋相撲手還誇張,他跨坐一匹雄壯的高頭大馬上,如同一座肉山,手中抓著一條兒臂粗的長柄狼牙棒。

  他的身邊簇擁著數十騎體格相較其他北蠻更加魁梧的北蠻騎兵。

  再一細看,張楚發現自己竟然完全感應不到這頭肥豬體內的血氣運轉。

  七品!

  這頭死肥豬絕對是七品。

  他已是一次練髓的八品,哪怕是四次、五次練髓的八品,他也不可能連一絲血氣運轉的痕跡都感應不到。

  張楚知道,碰到正主兒了。

  戰場規矩,兵對兵、將對將。

  張楚停下腳步,緋紅色的血氣源源不斷的注入驚雲當中。

  肥豬北蠻將領身後的數十精騎,從兩側散開,想要將張楚包圍起來。

  但還沒等這數十精騎合圍,一道凶悍的身影已經揮舞著門板大刀撞了進來,一刀將一名精騎連人帶馬劈成兩半。

  張楚沒回頭。

  但他知道是李正來了。

  他不再猶豫,提著驚雲主動向那頭七品肥豬走去。

  肥豬北蠻同樣倒提著狼牙棒,驅趕著雄壯的戰馬慢慢走向張楚,一身肥肉,在戰馬行走間抖如波浪。

  走入肥豬北蠻騎將身前五尺,張楚站住了腳步。

  肥豬北蠻騎將也勒住了戰馬,俯視著張楚,用怪異的腔調一字一頓道:「大離人,跪下,活!」

  張楚面無表情的仰頭看了看他,下一刻,他突然一矮身,手中驚雲一個橫掃千軍。

  匹練般的緋紅氣勁席捲而出,劈向戰馬的前腿。

  「嘭。」

  肥豬北蠻騎將手中的狼牙棒隨手向下方一掃,烏光暴漲,直接攪碎了張楚的緋紅氣勁。

  不待他收回狼牙棒,張楚已經一躍而起,像離弦之箭射向他面門。

  「鐺。」

  肥豬北蠻騎將在間不容髮之際橫起狼牙棒,架住劈向他脖子的驚雲。

  一道刀鋒般凜冽鋒銳的氣勁,在驚雲被架住後再度噴薄而出。

  天霜刀第一式,霜冷長河!

  這一道氣勁爆發得是那麼突然。

  但肥豬北蠻騎將依然從容的一歪身子,避過了這一道鋒銳的氣勁。

  張楚心道可惜,手下卻不敢有絲毫猶豫,雙腿一個魁星踢斗式,狠狠的踏在了肥豬北蠻騎將的心口上。

  「嘭。」

  澎湃的暗勁在他腳底下爆發,張楚借助反震之力抽身後躍。

  肥胖北蠻騎將肉山一般的身軀劇震,連帶著他座下雄壯的戰馬都後退了兩步。

  這就是張楚為什麼要棄馬。

  他非騎將,不會馬戰功夫,戰馬對於他而言只能是累贅。

  事實上不只是他,武道一旦跨入八品的層次,再好的戰馬都是累贅,單單是戰鬥的餘波都能將戰馬震死……當然,或許這頭肥豬七品蠻將是個例外。

  張楚落地,雙腳重重的在地面上一踏,身形如同豹子一般竄了上去。

  這頭肥豬北蠻騎將是七品。

  他不能與其較力。

  肥豬北蠻騎將手裡的狼牙棒又是長兵器。

  有道是一寸長、一寸強。

  一寸短、一寸險。

  張楚只能跟他打近身戰。

  此刻肥豬北蠻騎還在調動自身血氣,鎮壓張楚方才那一腳打出的暗勁兒,但那股暗勁好鎮壓,一股莫名其妙的熾烈氣息卻燒得他胸口如火燎般。

  見張楚又竄了上來,他只能放棄繼續鎮壓那股熾烈的氣息,慌忙掄起狼牙棒砸向張楚。

  狼牙棒裹挾著呼嘯的氣爆聲當頭落下,早有準備的張楚一跺腳,身形向右平移了一段距離,靈活的避開狼牙棒,同時手中驚雲輕若無物的掠過戰馬的左前腿。

  「嘶律律。」

  雄壯戰馬的左前腿齊根而斷,長嘶著向前栽倒。

  馬背上的肥豬北蠻騎將一狼牙棒砸在了地面上,在夯實的馬道上砸出了一個大坑,他肥胖如肉山的身軀也隨著戰馬栽倒,猛地向前撲倒。

  張楚瞅準機會,側身撲到他背上,左手勒住他的脖子,右手抓著驚雲順著他的脖子根,狠狠的捅進他的胸腔中,直至刀柄……肥豬北蠻騎將向前撲,腦袋在前,身子在後,再加上這頭肥豬本身就沒脖子,張楚沒把握一刀砍下他的頭顱,只能選擇捅。

  「烏拉!」

  肥豬北蠻騎將吃疼,哀嚎著一肘撞在張楚的下肋。

  「噗。」

  這一肘,打得張楚當即噴出一口鮮血,連驚雲都沒來得及拔出,就倒飛了出去,

  「嘭。」

  張楚撞在一名北蠻騎兵的戰馬胸前,還沒得他穩住身形,頭頂又挨了一刀。

  但彎刀都劈得卷刃了,也沒能破開他的頭皮。

  「烏拉!」

  肥豬北蠻騎將被張楚一刀捅進了胸腔,不但沒死,反倒激得他凶性大發,轉身揮舞著狼牙棒就朝張楚撲來。

  張楚心下大駭,想躲,但周圍都是北蠻騎兵,沒有足夠的空間給他騰轉挪移。

  他一咬牙,心一橫,雙手摟住頭頂上的馬脖子,腳下紮穩馬步,陡然發力。

  「啊!」

  他咆哮一聲,一個過肩摔,竟掄起兩三千斤重的高頭戰馬,連帶馬背的北蠻騎兵,狠狠的砸向撲過來的肥豬北蠻騎將。

  「嘭。」

  戰馬連帶馬背上的騎士,被肥豬蠻將一狼牙棒撕裂成兩半。

  肉山般的龐大身形撲過來,瞬間就封死了張楚所有活路。

  無路可逃!

  張楚一發狠,就要跟這頭肥豬拚命。

  來吧,看今天死的是誰!

  「烏拉!」

  肥豬北蠻騎將嚎叫了一聲,高高的舉起狼牙棒,就要砸下。

  張楚死死的盯著狼牙棒。

  避得開這一棒,他還有活路。

  避不開,萬事皆休。

  千鈞一髮之際,肥豬北蠻騎將的頭顱突然飛了出去。

  高高舉起的狼牙棒,一下子就頓住了。

  張楚猛地一低頭,就見一張似笑非笑的臉,出現在肥豬北蠻騎將無頭的胸腔之後。

  「斬首刀」,荊舞陽!

  張楚心下暗驚。

  他一直注意著周圍的動靜兒,卻沒注意到這廝是什麼時候靠近戰團的。

  絕佳的刺客!

  他心頭驚訝,卻不知荊舞陽心中也在驚駭。

  以他眼力,當然看得出這頭肥豬是七品,而且還不是最弱的七品。

  哪怕是他全盛之時,收拾這頭肥豬北蠻騎將,也要頗廢一番手腳。

  現在他廢了一條腿,實力大損,若是正面撞上這頭肥豬北蠻騎將,生死三七開。

  他三。

  肥豬北蠻騎將七!

  而張楚還是八品,卻能以這麼小的代價,幾乎將這頭肥豬北蠻騎將殺死。

  他是七品,對七品最是瞭解。

  張楚那一刀,已經重創了這頭肥豬北蠻騎將的內腑,他不過強行壓制住傷勢,奮起一腔血勇在繼續追殺張楚。

  待傷勢壓制不住之時,便是他送命之時!

  這是不是意味著,張楚現在已經具備單殺他的實力了?

  戰場殺聲震天,張楚沒有與荊舞陽交談,只是與他對視了一個眼神後,就面無表情的上前從肥豬北蠻騎將屹立不倒的屍體上抽出驚雲,繼續大砍大殺。

  肥豬北蠻騎將的死,在四聯幫的勝利天平上,重重的添加了一枚砝碼。

  在披甲完畢的九百玄武堂甲士加入到廝殺中後,勝利更是飛快朝著四聯幫一方偏移。

  四聯幫的人數,本就比這一股北蠻騎兵多。

  北蠻騎兵唯一的優勢,也就是他們的戰馬。

  但在四聯幫一方一名弱七品、兩名八品、三名九品共六名入品武者的強殺下,他們即便有著戰馬的優勢,也無法殺穿四聯幫的人馬。

  騎兵強就強在機動性和衝擊力,當這兩點優勢都消失後,戰馬反到成了騎兵的累贅。

  兩刻鐘後,這一股黑潮般的北蠻騎兵,徹底被四聯幫的人馬淹沒。

  一身血污的張楚,拄著驚雲四顧。

  慘吶!

  真是慘!

  遍地的人屍、馬屍,斷肢殘骸!

  殷紅的鮮血,匯聚成小溪,染紅了馬道的夯土……

  張楚只是粗略的掃視了一遍,就發現三千四聯幫弟兄,現在還能站立的不足三分之二。

  即使有他們這麼多入品武者打主力,四聯幫的傷亡還是幾乎等同於這一股北蠻騎兵。

  這就是兵種壓制麼?

  張楚沉默的扭頭望向錦天府,發現南城門外已經沒有北蠻騎兵的影子了。

  倒是有無數百姓,倉皇的從大開的南門中逃了出來。

  不用想都知道,北蠻騎兵已經進城了,正在錦天府內大開殺戒。

  「少爺!」

  「少爺!」

  正在張楚思量下一步該怎麼辦時,忽然聽到福伯驚慌的呼喊聲。

  他心頭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拔腿迎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福伯、福伯……」

  福伯跌跌撞撞從人群中衝到他面前,抓住他的手急聲道:「少爺,知秋小娘,知秋小娘……」

  張楚心急如焚的反手抓住他,急聲問道:「知秋怎麼了?」

  「知秋小娘中箭了!」

  張楚眼前一黑,若不是福伯扶著他,幾乎癱軟在地。

  下一秒,他發了瘋似的朝著後方的家眷發足狂奔而去。

  ……

  張楚遠遠就望見府裡女僕們,扯著一條花布圍住了他娘和知秋他們乘坐的馬車。

  他衝進去,就見知秋緊咬著銀牙,臉色煞白的靠坐在車轅上,鮮血染紅了半邊衣裳,一支羽箭栽在她左側的小腹處。

  許大夫正在給她止血,夏桃在一旁給他打下手。

  張楚看一眼羽箭,懸起的心微微一鬆……羽箭入肉並不深,只有不到一指深,性命應該無憂。

  看來是羽箭洞穿了馬車的擋板,落在了她身上,不然,以羽箭的力道,足以將她柔弱的身子洞穿。

  知秋中箭這麼久,一直沒哭,一見到張楚,眼淚卻是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她顫抖的向張楚伸出一隻手。

  張楚連忙將手裡驚雲插到地面上,一個箭步上前,握住她的手,輕輕擁住她半邊身子,溫言寬慰道:「不哭不哭,沒事的,我看了,箭沒有傷到要害,修養上一些時日就好了。」

  知秋不斷搖頭,眼淚就跟斷了線的珠簾一樣簌簌地往下掉:「孩子,孩子沒了……」

  張楚身子一僵,慢慢偏過頭望向許大夫。

  許大夫低著頭,不敢直視他的雙眼,吶吶的低聲道:「箭矢傷了知秋小娘的胞宮,孩子,保不住了。」

  張楚心頭猛的一痛,但還是強笑著寬慰知秋道:「沒事的,我們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孩子……」

  「孩子,孩子怎麼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個驚恐的聲音給打斷了。

  張楚一扭頭,就發現形容枯槁的老娘,竟然掙紮著從車廂裡爬了出來,面容驚恐,目光沒有焦距的四下打量。

  她看到了半邊身子都被血染紅的知秋。

  看到了她小腹上的箭矢。

  張楚和知秋的眼神中都浮出驚恐之色。

  空氣一下子就凝固了。

  誰都不敢吭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張氏突然嘔出了一大口鮮血,癱軟在了車轅上。

  「娘!」

  張楚驚呼了一聲,撲上去將她扶起來。

  老人家的身子軟軟的,就像是一團棉花。

  張楚顫顫巍巍的伸出兩根手指,靠近她老人家的鼻翼。

  一息。

  兩息。

  三息……

  他沒有感應到她的呼吸。

  許大夫也嘆息著輕輕放下老夫人的手腕。

  「楚爺,老夫人,去了……」

  張楚愣了許久。

  去了?

  怎麼就去了?

  她剛才還在說話呢?

  他眼珠子慢慢的紅了,眼淚完全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

  他一言不發的轉身,抓起驚雲,大步往外行去。

  知秋驚恐地高聲呼喊道:「老爺,您別衝動,您回來啊……」

  張楚走出花布圍成的密閉空間,大步向錦天府方向走去。

  沿途的四聯幫幫眾們,都看到了他淚流滿面的臉,也感受到了他身上散發出的暴虐煞氣!

  捂著傷口坐在地上,背靠著馬車喘息的幫眾們,抓起身旁的刀子,掙紮著站了起來。

  抱著斷手高聲哀嚎的幫眾,一咬牙割下一塊衣裳包住斷手,用另一隻手抓起了刀子。

  唉聲嘆氣的人群,隨著他的腳步逐漸靜了下來。

  張楚穿過人潮,走到隊伍的最前方,舉起刀,指著錦天府。

  「殺回錦天府,報仇!」

  「報仇!」

  殺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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