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從大佬到武林盟主 作者:小樓聽風雲(連載中)

 
Babcorn 2019-9-24 19:39:3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7 18350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1
第214章 秋風晚歸人

  微涼的秋風捲起樹枝上最後一片枯葉,打著旋兒飄向遠方。

  夕陽西下,管理不夜坊的朱雀堂弟兄們,已經開始忙碌著點燃紅燈籠。

  有喜事才掛紅燈籠。

  不夜坊的客人們夜夜做新郎,當然是喜事。

  麗春院門外,盼芊芊送荊大寶走出來。

  秋風掠過她的單薄身子,她不由的縮了縮雙肩。

  就在這時,一襲溫暖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

  盼芊芊扭頭,看了看身側這道不甚高大的人影,情緒有些低落。

  「大寶哥。」

  她輕聲喊道。

  「嗯?」

  荊大寶幫她緊了緊大氅,笑容暖得像是春三月的太陽:「怎麼?」

  「你以後……」

  盼芊芊低下頭,不敢去看荊大寶的眼睛:「還是別來了。」

  「是擔心錢麼?」

  荊大寶誤會了她的意思,輕聲道:「別擔心,我還有錢。」

  他一直在想辦法解決盼芊芊的賣身契,這期間,為了不讓盼芊芊接客,他已經連續包了盼芊芊十多天。

  事實上,他賣刀得來的銀兩,已經所剩無幾。

  不夜坊可是錦天府內出了名吃人不吐骨頭的銷金窟。

  「不是……」

  盼芊芊搖頭,有些艱難的小聲道:「只是你不必……」

  她知道,荊大寶是真想娶她,真想跟她過日子。

  但正因為他的真心,令她不忍繼續給他希望。

  她是不會跟荊大寶走的。

  他身上的行頭不便宜,但他的行為舉止卻瞞不過一個長期混跡於歡場的紅塵老手。

  她看得出來,他其實沒什麼錢。

  她是個俗人。

  她再也不想過窮日子了。

  窮人,真會窮到賣兒賣女。

  她,就是被窮人賣掉的女兒。

  「好了,你別說了,放心吧,你的賣身契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似乎看出了她想說的話,荊大寶有些驚慌的打斷了她沒說出口的話。

  人就是這樣,無論是貧窮還是富貴,無論是強大還是弱小,只要付出了真心,此心此身就再不由己了。

  「天兒這麼冷,你別送了,回去吧……」

  荊大寶向盼芊芊揮手道。

  盼芊芊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順從的點了點頭:「那周大哥你慢行,你的腿傷還沒好……」

  「我知道,回去吧……」

  荊大寶說完,頭也不回的往不夜坊外行去。

  他不敢再回頭。

  盼芊芊站在麗春院大門外,目送著荊大寶消失在人海中,幽幽的嘆了一口氣。

  ……

  血氣運轉幾乎停滯。

  左腿的骨骼幾乎已經壞死。

  仇家的氣息越來越近。

  該死的鴇母又扣著芊芊的賣身契遲遲不放手。

  情況從來沒有這麼敗壞過……

  荊大寶心事重重的穿過一條一條街道,暗巷。

  他身上的裝扮,隨著他的腳步一點點變化。

  等到他行至位於瓦罐市場的落腳處時,他已經從一個留著八字鬍的錦袍富家翁,變成了一個身穿麻衣短打的虯髯下力漢。

  一手易容之術,神乎其技。

  他的落腳之處,位於瓦罐市場一個偏僻角落,平日裡鮮少人會到這個偏僻角落來。

  他像往常一樣,偽裝出一臉疲憊不堪的往角落裡那座院子行去。

  但還未走到那間院子的門前,他忽然止住了腳步。

  太靜了。

  周圍太靜了。

  這周圍是偏僻,但也沒偏僻到連一點兒人聲都沒有的程度。

  而且往日裡常常在周圍玩耍的那幾個熊孩子,也不見了蹤影。

  他心下猛地一沉,轉身就要離去。

  但就在這時,一個黝黑的精瘦青年,笑眯眯的沿著他來時的路,慢悠悠走了過來,遠遠的拱手道:「荊兄既然已經回來了,又何必過家門而不入呢?」

  荊大寶識得這個毒蛇一般的黝黑青年。

  他既然在城西這邊藏身,自然不會連這片地盤的主人都沒打聽過。

  「你們四聯幫的人,都不怕死嗎?」

  荊大寶面色平淡的輕聲道,藏在背後的手臂卻是青筋暴起。

  他沒試圖裝傻。

  四聯幫一堂堂主親自出馬,顯然是已經坐實了他的身份。

  聰明人不會做無謂的辯駁。

  「荊兄說笑了。」

  黝黑青年笑眯眯的回道:「我既然敢來,自然有把握不會死。」

  「不過荊兄這等過江猛龍,到了我四聯幫的地頭卻連招呼都不打一個……說不過去罷?」

  「就憑你們,也配我打招呼?」

  荊大寶神情冷峻的問道。

  「配不配,荊兄說了不算。」

  黝黑青年不笑了,目光突然變得咄咄逼人:「荊兄是老江湖,當知道,我四聯幫若無十全準備,肯定不會前來打攪荊兄。」

  「我家幫主,已在荊兄落腳的院子裡恭候荊兄多時,私以為,荊兄還是前去見見他為好……就算荊兄武藝超群,也得替盼大家考慮考慮不是?」

  隨著他的話語,周圍所有房屋的瓦簷上,同時出現了無數人影。

  在四周,隱隱還有無數的腳步聲傳來。

  荊大寶的瞳孔猛然收縮。

  若是他全盛之時,自然不會把這些地痞流氓當在眼裡。

  但現在……

  更重要的是,盼芊芊還在不夜坊。

  那是四聯幫的老巢。

  他躊躇了一會兒,最終還是僵硬的轉過身,慢悠悠的往他落腳的那間院子行去。

  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有虎落平陽被犬欺。

  也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唯獨沒有憤怒。

  他想過數十種死法。

  死在一個不入流的市井幫派手下,並不是最壞的那一種。

  ……

  一張四方桌。

  桌上擺滿了酒菜。

  一襲青袍如湖中荷葉的張楚,坐在一把太師椅上,一手支著腦袋,另一隻手把玩著驚雲的刀柄。

  荊大寶僵硬的推門進來。

  張楚一抬頭,熱情的招呼道:「荊兄終於回來了,菜都快涼了,快請坐。」

  就好像他才是此地的主人一般。

  荊大寶沒做聲,徐徐走到四方桌前,於張楚對面落座。

  張楚提起酒壺,親自給荊大寶倒酒。

  荊大寶凝視了張楚許久,開口了:「你要什麼?」

  張楚放下酒壺,輕描淡寫的說:「有人托我,取荊兄的人頭。」

  「人頭我可以給你!」

  荊大寶毫不猶豫的說。

  他並不感到意外。

  或者說,這才是情理之中。

  「只要你還芊芊一個自由,保她一世安樂。」

  張楚意外了。

  他意外荊舞陽竟會對一個妓女用情至斯。

  也意外荊舞陽竟會心甘情願的俯首就戮。

  這使他知道,荊舞陽的傷,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嚴重。

  「荊兄何出此言。」

  張楚笑了,端起酒碗遙遙向荊舞陽示意:「我張楚並不是什麼好人,托妻寄子這種事,還是不要找我幫忙的好。」

  荊大寶沒去動身前的酒碗,皺眉道:「你什麼意思?」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2
第215章 收下當狗

  「荊兄是想退隱江湖了吧?」

  張楚沒有回答荊舞陽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荊舞陽凝視著張楚沉默不語,似乎是在猜測張楚問這個問題的用意。

  許久之後,他才終於點了點頭,「是有此意。」

  連睡覺都不敢徹底放鬆,必須時刻注意四周動靜的鬼日子,他真的是過夠了。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並不如何沉重,但眉眼間,卻有一抹掩不住的疲憊。

  這令張楚不由的想起了那個小老頭。

  江湖就像是一座圍城。

  外邊的人想進去,馬踏江湖、揚名立萬。

  裡邊的人,卻只想著怎樣才能全身而退。

  甚至許多人,就算是退出了江湖,餘生還會被當年的恩怨所糾纏。

  小老頭就是最好的例子……

  思及梁重霄,一直打著十二萬分警惕應對荊舞陽的張楚,竟然有一段極為短暫的失神。

  好在荊舞陽沒發現他失神,不然他若趁著這個檔口偷襲他,指不定就成功了。

  「可你有沒有想過……」

  張楚很快就回過神來,用笑容掩飾自己剛剛的失神:「我四聯幫能找到你,其他人同樣也能找到你。」

  他這當然是恐嚇。

  並不是任何勢力都有他這麼高瞻遠矚,還有他這麼有錢,能投入數萬兩白銀硬砸出一個血影衛來。

  荊舞陽信了。

  因為事實擺在他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他終於端起了面前的酒碗,仰頭一口飲盡,臉色有些抑鬱。

  「給你透個底吧。」

  張楚舒舒服服的靠到椅背上,悠然的說道:「這幾日我設計了很多種方法對付你……按照你沒受傷前的實力。」

  荊舞陽抬頭看他,心頭微微一凜。

  他並不害怕,一個連死都不怕的人,怎麼會因為別人一番話而害怕。

  他只是驚嘆於四聯幫的神通廣大……

  「到找到你之前,已經能確保萬無一失。」

  「但我怎麼都沒想到,一個排在武定郡通緝榜上第二的江洋大盜,竟然會對一個風塵女子動了真情,為了給她贖身,甚至不惜將隨身佩刀都當了。」

  「嗯,你得感謝你對盼芊芊動了真情……」

  張楚一臉認真:「若不是因為你動了真情,今日迎接你回家的,不會是我的酒菜。」

  荊舞陽無動於衷的喝了一碗酒,末了抬眼看他:「你還沒告訴我,你今天來找我,所為何事。」

  「給你一條路。」

  張楚終於開門見山了:「你不是想退隱江湖嗎?投入我門下,我提供一個安全的環境給你,保管沒有任何人能打擾你和盼芊芊長相廝守。」

  「我是狼,你也敢讓我給你當狗?」

  荊舞陽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看張楚的眼神中,有著毫不掩飾的輕蔑。

  他是七品。

  傷了、瘸了,都是七品。

  而張楚只是八品。

  錢再多、人再多,也只是八品。

  「所以我說你得感謝你對盼芊芊動了真情……」

  張楚毫不在意他眼中的輕蔑,淡淡的說道:「你以前才是狼,能獨身行千里,但從你對盼芊芊動了真情的那一刻開始,你就給自己繫上了鐵鏈,成了狗。」

  「是頭狼就得打死。」

  「是條狗,倒是可以試著扔兩塊骨頭,看養不養得熟。」

  「啪啪啪。」

  荊舞陽給他鼓掌:「不虧是四聯幫幫主,我混跡江湖十數載,所見之人中,比你精明的不超一掌之數。」

  「但你想沒想過,我是狼,混跡於狼群,你讓我給你當狗,就不怕其他狼聞著味兒找上門來麼?」

  「這裡是錦天府。」

  張楚的臉色不變,「我能在錦天府找到一個人,當然也能讓其他人在錦天府找不到一個人。」

  他的語氣雖淡,但卻透露出一股強大的自信。

  荊舞陽對他的話,還是相信的。

  四聯幫在錦天府的實力之強,他多有耳聞。

  他沉吟了許久,道:「我不可能幫你殺人,如果我再繼續幫你殺人,那和我不退出江湖有什麼區別?」

  這是敲定了合作的大方向,開始談價碼了。

  荊舞陽現在的確也沒有拒絕張楚的本錢。

  他傷了內腑,血氣運轉停滯,還瘸了一條腿,頂多能發揮出強八品的實力。

  而據他所知,四聯幫有兩名八品,三名九品,三千幫眾。

  張楚不慌不忙的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端起來喝了一口後,才不容置疑的說道:「不為我殺人不可能,你也就這一手殺人的手藝我還瞧得上眼,你若不能幫我殺人,我何必冒這麼大風險藏匿你,現在想要你性命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荊舞陽也知道,張楚不可能答應他這個要求。

  但砍價嘛,當然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

  「那也必須得有個限制,不然若是什麼貓貓狗狗都要我出手去殺,那我寧可你現在就給我一個痛快!」

  張楚抬眼看了他一眼,「你不用動不動就拿死來嚇唬我,你不怕死,我也不怕你死!」

  「且不說我現在就有殺七品的辦法,單說我過不了多久,也能進七品,多你不多、少你不少,不怕告訴你,我心頭有桿秤,一旦我收你當狗所承擔的風險,和我能從你身上得到的收益不成對比,不需要你求死,我自然會取你的人頭去交差!」

  荊舞陽不得不承認,張楚說得很有道理。

  有道理地,他找不到任何角度去反駁張楚的觀點。

  張楚又不是他爹,他不能給張楚帶來利益,張楚憑什麼不殺他還要幫他?

  他不怕死,並不意味著他想死。

  螻蟻尚且偷生,他才剛剛遇到一個他想保護一生的女人,怎麼可能想死。

  但這個問題,關乎他以後能不能過安生日子,他又不可能退讓。

  他思來想去,一咬牙道:「三個!每個月我可以出手幫你殺三個人,一旦超過了數字,你現在就可以給我一個痛快!」

  張楚連眼皮子都沒眨一下,一錘定音道:「十個,你每個月出手幫我殺十個人,若當月未能殺滿十人,累計到下月,並且,你必須要將你一生所學,包括武功、易容術,全交給我指定的人……你再敢拒絕,我現在就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最後一句話,他微微拔高了一點聲音。

  幾個彈指後,急促而密集的腳步聲就從四面八方湧了過來。

  荊舞陽乍一聽,便知道這周圍不下五百人!

  他的面上頓時浮起了掙扎之色。

  他的威脅,只是嚇唬。

  而張楚的威脅,真是威脅!

  他還想再討價還價,但看著張楚漸漸變得冷峻的臉,卻不敢再開口。

  這個時候,他心頭不由的浮起一陣荒謬的不真實感。

  自己一個七品,竟然會被一個八品吃得死死的,毫無還手之力?

  簡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這就是他現在所面對的實事,他不想認都不行。

  他掙紮了許久,最終還是只能咬著牙一口答應:「行,我答應你!」

  張楚的臉色緩和了下去。

  他再次提起了酒壺,給荊舞陽倒了一碗酒:「事關重大,不是你嘴上說答應,我就能當你答應的,你得交投名狀。」

  荊舞陽點頭:「應有之意。」

  「那就委屈你了。」

  張楚放下酒壺,高喊道:「來人。」

  不多時,就有一名玄武堂弟兄捧著一個蓋著紅綢的托盤,躬身快步走到荊舞陽身邊。

  荊舞陽揭開紅綢,發現紅綢下邊竟然是一對兒臂粗的精鋼鐐銬。

  他猛地扭頭看向張楚,眼珠子幾乎要噴出火來:「你這是在羞辱我!」

  「多慮了。」

  張楚喝著酒,面色平淡的說道:「羞辱你,我能得到什麼好處?」

  「這只不過是一道防止你反水的保險而已。」

  「你畢竟是七品!」

  荊舞陽把一口鋼牙咬得「鏗鏗」作響,一字一頓的問道:「投名狀是什麼?」

  「更簡單了,你不是不想殺人嗎?我給你想了一個不用殺人的投名狀。」

  張楚輕輕笑道:「聽說你守了盼芊芊十多天,一直還未圓房?今晚我就派人將她接來,送到你房中,然後你倆就可以行夫妻大禮,盼芊芊什麼時候有喜了,就算是你交了投名狀了。」

  「直你娘!」

  荊舞陽一腳踢翻面前的酒席,站起身來,鬚髮噴張的怒視著張楚爆喝道:「張楚,你這是在找死!」

  張楚嘴角還掛著笑意。

  他輕輕抹了一把臉上不知道是酒水還是湯汁的液體,一抬眼,臉上的笑意消失殆盡,眼神冷得刻骨:「告訴你三件事。」

  「第一,我十分討厭我喝酒的時候別人掀我的桌子。」

  「第二,我非常厭惡任何人辱罵我娘。」

  「第三,我更討厭別人威脅我。」

  「不知者不罪,這次我權當你是酒後失言……」

  「但有下次,不止你會死,盼芊芊,連帶你荊家莊一百四十二口,若能活一個,我張楚自己把頭砍下來送你當球兒踢!」

  張楚抓起驚雲刀長身而起,目光陰鷙的看著荊舞陽:「我告訴過你,我張楚不是什麼好人!」

  說完,他邁步與荊舞陽擦身而過。

  荊舞陽的身體劇烈的顫抖著。

  就像是克制不住要對張楚出手。

  但他不敢。

  他真的不敢。

  一股寒意,從他腳底逆流而上,將他凍在了原地。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2
第216章 一次練髓畢

  「嘭。」

  張楚撞破院牆,倒飛出長街,雙腿在長街上耕出長長一道劃痕。

  「荊舞陽,我他媽弄死你!」

  他起身,暴怒的咆哮了一聲,提著驚雲一個餓虎撲食再次衝進了進去。

  「噼裡啪啦。」

  院子裡傳來一陣密集的打砸聲,彷彿有一百隻二哈在裡邊拆家。

  「射死他!」

  不多時,張楚驚怒交加的咆哮聲從院子裡傳來。

  話音落下,大批玄武堂幫眾從四面八方擁擠過來,拉開手裡的強弓勁弩沒頭沒腦的往院子裡拋射。

  「嘭。」

  張楚再次破開院牆衝了出來,身上還插著幾支羽箭,但細看就會發現,那些羽箭只是掛在他的衣衫上,根本沒有嵌進他的血肉裡。

  這不是射箭的玄武堂幫眾們暗地裡放水。

  是普通的箭矢,根本就射不穿他的皮肉……畢竟是用鐵鍋炒過自己的男人。

  「放火,燒死他!」

  張楚焦急的大聲道。

  「點火點火。」

  指揮玄武堂的大熊當即大聲道。

  當下,一支支箭頭上裹著破布條,浸了火油的火箭被點燃,射進了院子裡。

  木質結構的房屋,頃刻間就化為了一片火海。

  「張楚,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荊舞陽歇斯底里的哀嚎聲從院子裡傳來。

  張楚撇了撇嘴,低聲道:「戲真差,一點絕望的味道都沒有……」

  騾子站在他身側,幫他清理身上掛著的羽箭,聞言竊笑道:「您的戲也太浮誇了點,您真發狠時,可不是這樣……」

  張楚尷尬的摸了摸光頭,岔開話題:「都準備好了吧?」

  「您放心,趙山河的屍體在裡邊,保管火一燒,誰也認不出來。」

  張楚點了點頭。

  九品練肌,八品練髓,七品練內臟。

  趙山河是八品,還是那種只剩下幾塊骨骼便能完成一次練髓的八品。

  用他的骨架來冒充七品的荊舞陽,正合用……單看骨骼的話。

  「對了,荊舞陽左腿上有傷,沒忽略罷?」

  「怎麼會,屬下讓荊舞陽自己親自動手,還原了那一道傷痕。」

  張楚點頭,騾子做事還是很靠譜的。

  想了想,他又大聲的道:「搬點柴火來,把火再燒旺點,這裡邊可是個七品高手!」

  火小了,燒不光血肉。

  「是,幫主!」

  把守在外圍等候命令的諸多四聯幫幫眾迅速散開,從週遭的民房裡收集來一捆捆柴火,扔進院子裡。

  而荊舞陽,也混在這些四聯幫弟兄中,離開了瓦罐市場。

  ……

  郡衙。

  郡賊曹官寺。

  侯君棠頭戴烏紗帽,身著一襲七品綠官服高居堂上,手提硃筆批閱卷宗。

  忽然,一名皂衣捕快急步走入官寺,躬身稟報導:「大人,據報,四聯幫張楚率大隊人馬圍剿『斬首刀』荊舞陽於城西瓦罐市場,張楚力戰荊舞陽之後,下令亂箭將其射傷,現縱火絕殺荊舞陽於民房,惡賊俯首矣。」

  堂上的侯君棠手一抖,一撇毀了一個工整的『閱』字兒。

  他心煩意亂的扔下筆,起身大步走出官寺,仰頭望向城西方向,就見一道滾滾濃煙如黑龍般舞於高空。

  「他竟然真殺了荊舞陽……」

  他將誅殺荊舞陽的任務強壓給張楚,不過只是為了逼張楚知難而退。

  張楚後邊找劉五請教如何伏殺七品,他也知道。

  他本以為,過不了多久,張楚便會重新向他俯首。

  他沒想到,張楚竟然真能殺了荊舞陽。

  張楚既然能殺七品的荊舞陽,是不是意味著,也能殺了他?

  侯君棠心頭警鐘長鳴。

  翌日,楊長安親自將「荊舞陽」的屍骨收斂好,送到侯君棠手上。

  侯君棠招來仵作驗明正身後,迅速對外宣佈:江洋大盜荊舞陽,已伏誅!

  當然,公文上肯定免不了「郡尉聶大人英明領導得方,侯君棠佈局數月,出動數百捕頭捕快明察暗訪」之類的官面話。

  一個排名武定郡通緝榜第二的江洋大盜,已足以讓他在郡賊曹的位子上,撈到一筆亮眼的政績。

  不過這已經和張楚沒什麼關係了。

  昔年侯君棠為青龍幫幫主時提拔他的那點香火情,他已經徹底還完了。

  從那以後,他再沒去見過侯君棠。

  四聯幫與郡賊曹的對接任務,全落到了楊長安的身上。

  包括前番侯君棠召集錦天府內諸多幫派幫主,所議的清查錦天府內北蠻奸細的工作,也全權交由青龍堂負責,張楚再沒過問過。

  他開始一門心思的練髓。

  在飯桶流和那四壇藥酒的輔助下,張楚的練髓進度真正一日千里!

  十月中旬,張楚淬煉完三十三塊脊柱骨,開始八品一次淬煉的收官工作:顱骨。

  顱骨由二十三塊形狀和大小不同的扁骨和不規則骨組成,作用無需贅述,淬煉難度乃是全身練髓中最大的。

  一個不小心,勁兒使大了,哦喲,腦漿子被暗勁震散了?

  一個不小心,勁兒使大了,哦喲,舌軟骨被震爆了?

  一個不小心,勁兒使大了,哦喲,鼻樑骨被震成渣了……

  張楚不想嘗不出味道、嗅不出味道,更不想變成白痴。

  所以他放棄諸多練髓捷徑,沉下心一塊骨骼一塊骨骼的慢慢淬煉。

  某些關鍵部位的骨骼,如同舌軟骨、顱底骨(托腦漿的那塊骨頭),他甚至連一次性將其震裂的法子都放棄了。

  改為分出一絲血氣,以暗勁的手法一絲絲去撞擊那塊骨骼,有的骨骼,甚至要撞擊數十次,才能撞出一絲裂痕。

  張楚淬煉三十三塊脊椎骨,只用了半個月。

  而他淬煉二十二塊顱骨,卻足足用了一個多月。

  是的,只有二十二塊。

  比較好淬煉的下頜骨,他一直沒去動。

  雖然他只要淬煉完這塊下頜骨,立刻就躋身七品!

  但對他而言,一次練髓和多次練髓,從來就不是一道選擇題。

  他精細的淬煉完顱骨的二十二骨骼後,立刻掉轉頭,同時淬煉左手五根手指的十四塊指骨。

  指骨作為人身最細小的骨骼之一,同時淬煉十四塊指骨的難度也沒有淬煉一根臂骨的消耗大。

  兩天後,十四根指骨二次淬煉完畢。

  張楚再回過頭,淬煉下頜骨。

  緊趕慢趕,終於敢在除夕前夜完成了一次練髓。

  除夕恰好是張楚的生日,這一年,他二十三歲,可入七品!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2
第217章 除夕夜

  就在下顎骨淬煉完畢的那一剎那。

  張楚就察覺到體內的血氣忽然開始大幅度的減少。

  就像是他的身體,一下子就變成了篩子,所有的血氣都在透過篩眼漏出去。

  他沒有慌,他有過這樣的經歷……晉級八品的時候。

  他沉下心細細一感知。

  果不其然,體內的血氣隨著血液運轉,融入了他周身的骨骼中。

  不是他練髓時那種強行將骨骼震裂,將自身的血氣擠進去那種。

  而是骨骼主動需求血氣。

  自他練髓一來,這是第一次。

  逐漸的,一種力量感從他心底升起。

  就像是餓了好幾天,餓得手軟腳也軟之後,終於吃了一頓飽飯,渾身都硬朗起來的那種力量感。

  他捏了捏拳頭,忽然興起,步出客廳,在庭院中打了一套黑虎拳。

  起先他心頭還有所克制,不敢使用全力,怕繃斷了骨頭。

  這也是他晉級八品後,出手的常態……一旦動手,不但得小心敵人把自己幹死,還得小心,自己把自己幹死。

  但很快他就感覺到,自己渾身骨骼沒有傳來絲毫的痛感。

  他試著放開手腳。

  五成力量。

  七成力量。

  九成力量……

  十成力量!

  氣爆聲如悶雷滾滾。

  落腳處裂痕密集如蛛網。

  怎一個酣暢淋漓了得!

  一套黑虎拳畢。

  張楚一身血氣消耗八成。

  他不慌不忙的走回客廳,拿起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

  炙熱的熱流湧入四肢百骸,飛速補充著消耗的血氣。

  「如果當初我接顧雄那一刀時有現在的實力,肯定不會重傷昏迷,說不定,連骨頭都不會斷一根!」

  「一次練髓就已經有這麼強了,二次練髓呢?三次練髓呢?」

  這一刻,張楚特別慶幸自己忍住了一步邁入七品的誘惑。

  七品有多強?

  侯君棠一朝入朝堂,從一介不入流的幫派幫主,搖身變成郡賊曹侯大人。

  顧雄一騎西來,當著四聯幫上千號幫眾的面,一刀震斷了張楚十四根骨骼。

  荊舞陽身受重傷,張楚坐擁四聯幫總舵三千人馬,依然沒有必殺他的把握。

  這便是七品之強!

  而張楚前幾天,只要不進行第二次練髓,直接將最後一塊下頜骨淬煉完畢,完成全身骨骼渾然一體,立刻就能完成八品晉陞七品的飛躍式質變,成就七品。

  他能忍住,是因為他深深的知道,該沉下心積累的時候一定要沉下去積累,千萬不能急功近利,否則這個機會一旦錯過了,很可能就再也沒有了。

  這其中的道理,他覺得這就跟唸書一樣。

  他前世所生活的那個時空,有的秀兒唸完九年義務教育,就輟學外出打工了。

  有的人能沉下心,唸完大學才出身社會找工作。

  還有頭鐵大佬,連肝本碩博,把頭都肝禿了,再出身社會找工作。

  這三種人,本質上,都算得上是知識分子。

  但每種人的發展潛力和發展天花板,卻是誰都能大致估計到的。

  練髓也是一樣。

  雖然一次練髓和九次練髓,成就的都是七品。

  九次練髓的七品,也不可能直接跳過七品,成就氣海大豪。

  但假如一次練髓的七品,進入中三品的幾率,只有百分之一。

  那麼九次練髓的七品,進入中三品的幾率,就是百分之九十九。

  而且,據創出《鐵骨勁》的那位前輩描述,九次練髓能修成五重疊勁,可有抽刀斷水的恐怖勁力!

  到那種地步,只怕不是同階無敵,同階內可堪一戰的人,也不多了……

  這也就是張楚為什麼會捨棄唾手可得的七品,耗錢耗力耗時間的多次練髓。

  因為他不想好不容易擠進七品,卻淪落為最弱的七品……

  ……

  除夕夜正好是張楚二十三歲生日。

  雙喜臨門。

  張楚大手一揮,給四聯幫總舵的所有弟兄一人發了十兩的年終獎……主要是現在四聯幫人太多了,城西已經找不到能同時容納三千人喝酒吃飯的場地了。

  四聯幫總舵三千人,一人十兩,就是三萬兩。

  換了去年的這個時候,這絕對是一筆令張楚望而卻步的天文數字。

  去年的這個時候,張楚才剛剛打下波瀾胡同和鞍馬市場,連不夜坊都還沒建立起來,窮得連給血衣衛置辦魚鱗甲,都得打著提前收取下個月例錢的名義,問手底下的大哥們借。

  而現在,三萬兩對張楚而言卻只能算是毛毛雨,拿出這筆錢他連眼皮子都不會眨一下。

  四聯幫自從攻佔北城、南城,接管了錦天府內諸如私鹽、私鐵等等大生意後,可以說是真正日進斗金!

  每個月明面上的進賬就已經超過了十萬兩!

  暗地裡,區縣八舵每個月還會上交四五萬兩白銀到總舵!

  一個月,十五萬兩左右!

  今時今日的張楚,無論是財富、地位,還是個人武力,都已經走到了錦天府,乃至整個武定郡最上層的那一小撮人裡。

  他現在若想再往上走一步,擺在他面前的有兩條路。

  一條是學侯君棠,投靠郡衙,撈個官兒噹噹。

  另一條,是學烏氏,繼續深度夯實四聯幫的根基,成就一方強豪。

  只是這兩條路,張楚都不太想走……

  因為這兩條路的弊端,他都看在眼裡。

  ……

  當晚,張楚在張府內設宴,宴請四聯幫所有字頭大哥級以上的人物團年。

  考慮到這些大哥也都要回家陪父母家人,飯桌上並沒有上酒。

  但縱然沒有酒,一百號多人依然在張府鬧騰了半宿。

  接近凌晨時,這些個大哥才在自家堂主的暗示下,戀戀不捨的上前,一一向張楚躬身告辭。

  只餘下主賓席上的五位四聯幫高層大佬沒動。

  待最後一名大哥走出張府的院子,淡定坐了一晚上的李正一下子就竄了起來,大叫道:「福伯,酒呢酒呢,可饞死俺了……」

  騾子也跟著起鬨道:「福伯,菜能菜呢,有沒有老夫人燉的綠豆湯,給來一碗……」

  「你們咋呼啥,少不了你們的!」

  換上了一身兒喜慶新衣裳的福伯,一邊笑呵呵的訓斥李正和騾子,一邊指揮著下人們將桌上的殘羹冷炙撤下來,換上熱氣騰騰的菜餚。

  「咚。」

  「咚。」

  「咚。」

  楊長安瞠目結舌的望著擱在自己面前的這一整罈燒刀子,苦笑著求饒道:「幫主,大過年的,您就饒了我罷。」

  席上當即就爆發出一陣哄笑。

  張楚不說話,只是笑眯眯的朝四大堂主揚了揚下巴。

  楊長安一偏頭,就見四位堂主都已經自覺的拍開泥封,往自己面前的碗裡倒酒,只能苦笑著揭開泥封給自己倒酒。

  「第一碗。」

  張楚端起酒碗起身。

  席上的五人見狀,也連忙起身雙手端起酒碗。

  「我謝大家今年盡心竭力的做事。」

  張楚端著酒碗笑道。

  「您客氣了不是?」

  「您跟我們幾個說這些就沒意思了……」

  「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五人紛紛開口道。

  張楚端著酒碗與他一一碰了一下,仰頭一口乾了。

  「第二碗。」

  張楚又倒了一碗酒,端了起來。

  「啪啪啪啪……」

  喜慶的爆竹聲,打斷了張楚還未說完的話。

  爆竹聲中一歲除,春風送暖滿梧桐。

  大離啟明十五年落下帷幕。

  大離啟明十六年拉開篇章。

  ……

  同一時間。

  北疆最前線,號稱九州第一雄關的永明關城頭上,戰鼓喧天。

  一個鬢髮中已經開始泛起雪色的老卒,揮刀奮力砍下一個順著雲梯爬上城頭的北蠻頭顱,熱血飛濺了他一臉。

  人血的溫度,順著他的臉頰傳達到他體內,令精疲力盡的老卒精神為之一振。

  今夜,他已經砍了四顆北蠻頭顱。

  但這些披頭散髮,渾身散發著牛羊惡臭的北蠻子,就像是地裡的荒草,鋤了一茬兒又一茬兒、鋤了一茬兒又一茬兒。

  總也鋤不盡。

  老卒一手緊緊的抓著箭垛,喘著粗氣。

  趁著沒有北蠻子爬上來的檔口,他左右瞄了瞄。

  哦,那個仗著自己年輕、有把子力氣,經常從他碗裡搶粥喝的伙頭,已經死了啊,嘖嘖嘖,死的真慘,腸子都流了一地。

  哦,那個昨天還想發了餉就託人給捎回家,讓他娘尋村兒裡的媒婆給他說一門親事的武定郡娃娃也死了啊,嘖嘖嘖,死的真慘,腦袋都沒了……

  哦,原來城牆上已經跳了這麼多北蠻子進來了啊?

  永不陷落的永明關,今天怕是要陷落囉。

  老卒嘆著氣,適時,一名眼珠子放著綠光、宛如野狼一般的北蠻子叼著刀子爬上來。

  老卒趕緊撲上去,一刀奮力砍向這名北蠻子的脖子。

  他在鎮北軍待了一輩子,就練了這一刀。

  但就這一刀,不知道砍了多少顆北蠻子的腦袋,若不是上官搶功,他早就該撈個副都頭乾乾!

  就在老卒這一刀即將劈在那個北蠻子的脖子上時,一把絢爛的黃金彎刀突然破開夜幕,一刀砍斷了他揮刀的手臂。

  長刀帶著他的手,飛入黑漆漆的夜幕中。

  老卒看了看自己呲血的斷手,再愣愣的回過頭。

  就看到了一個赤裸著上半身,背後披著白狼皮,狼首恰好臥在頭頂上的魁梧漢子。

  「狼主都爬上城頭兒,這永明關,遲早要完啊……」

  老卒見了這人,腦海中條件反射般的彈出了一個念頭。

  下一個彈指,風聲就掩蓋了戰鼓聲,天在轉、地在轉,天上的星星也在轉。

  他在墜落……

  「直娘賊,好快的刀兒!」

  他極力想揚起嘴角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但嘴皮子竟然比他手裡的刀還重。

  不對,自己現在已經沒刀了。

  也不對,自己現在手都沒了。

  還是不對,自己現在,只剩下一顆腦袋了……

  眼前越來越黑,他開始努力回憶,回憶他離開故鄉的那個秋天。

  金黃金黃的麥田隨著微風晃動,老爹佝著腰在田裡割麥子,遠處綁著兩條又粗又黑的大辮子的心上人,挎著提籃來給她爹送飯,眯著眼對自己露出燦爛的笑容……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2
第218章 北疆告急

  「咯咯咯……」

  雞叫聲此起彼伏。

  張楚從睡夢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知秋熟睡的小臉兒。

  她枕著他的手臂,神態安寧,輕柔的鼻息輕輕拍打在他身上,好聞的胭脂香氣在他鼻尖繚繞著。

  他輕輕擁了一下知秋,輕手輕腳的起身。

  今天是大年初一。

  去年的這個時候,他已經出門去青龍幫總舵拜年了。

  但今年……

  小老頭已經走了。

  侯君棠也已經不再是以前的侯幫主了。

  算來算去,竟只有一個烏氏需要他親自跑一趟。

  想到這裡,張楚又不由的輕嘆了一口氣。

  他穿上衣衫,慢悠悠的走到前院兒。

  「老爺,您起身啦。」

  「您稍等一會兒,早飯馬上就做好……」

  府裡早起張羅早飯的下人們見了他,都笑容滿面的向他問好。

  張楚也和氣的對他們點頭示意,一路溜溜躂達的走進客廳。

  洗漱完畢後,早飯還未張羅好,左右無事,他索性走進院子裡,縱身跳上梅花樁,輕車熟路的催動血氣流入左手。

  「波。」

  左手微微一顫,一道緋紅色的血氣在他的掌心盪開。

  他只覺得手心一痛,就知道掌心下的十三塊骨骼已經震裂了。

  炙熱的血氣湧入掌心周圍,開始淬煉這十三塊骨骼。

  ……

  張楚認真的觀察著左手淬煉的情況。

  「的確要比一次淬煉要略微慢一些。」

  張楚心下暗道。

  之前他淬煉左手的十四塊指骨時,就發現二次練髓要比一次練髓略慢一些。

  指骨屬於人體最小的骨骼之一。

  一次練髓時,他淬煉一塊指骨只需要三天。

  畢竟他練髓一直都是每天維持十個時辰的強度。

  按照藥酒事半功倍能節約一半練髓時間來計算,他淬煉十四塊指骨只需要一天半……只要血氣供給跟得上,一次淬煉十四塊指骨和一次淬煉一塊指骨的進度是一樣的。

  但之前他淬煉左手的指骨時,卻足足用了兩天,多出三分之一的時間。

  也就是說,如果不用藥酒加速,二次練髓,淬煉一塊指骨都需要四天。

  這還是保證血氣供給,一天維持十個時辰以上的淬煉強度。

  若是換做那些沒有充足銀錢購置補藥保證血氣供給的八品武者,二次練髓淬煉一塊指骨只怕都需要十天半個月,堅持二次練髓淬煉完,都是六七年過了。

  這誰受得了?

  「嗯,高門大閥肯定有可以加速練髓的秘法,或者輔助寶物!」

  張楚篤定的思忖到。

  按照二次練髓比一次練髓要多花三分之一的時間來計算,三次練髓所花的時間已經接近一次練髓的一倍。

  這還是按照二次練髓與一次練髓的時間差來計算的。

  誰知道三次練髓,花費的時間是不是直接就在二次練髓的基礎上翻倍了呢?

  若是那樣,就算是有著諸多外掛輔助練髓的張楚,都不一定堅持得住!

  但這個世界上,又的確存在著多次練髓的八品強者。

  旁的不說,就張楚知道的,創出《鐵骨勁》的那位武道前輩,就是七次練髓!

  所以張楚篤定,這個世界上肯定存在可以加速練髓的秘法,或者某種輔助寶物。

  他這個猜想並不是無的放矢。

  那四壇藥酒裡,就存在著一味超出凡俗的寶藥。

  有道是管中窺全豹,張楚從那一味寶藥裡,就看出了這個世界的水,比他想像中的還要深。

  「或許可以讓那些進入各門各派的孩子們,打聽打聽……」

  張楚活動著左手,暗想道。

  人身有二百零六塊骨骼。

  算上藥酒輔助所節約的時間,他平均一次淬煉五塊骨骼,平均每次用時三天,他二次練髓要足足用上一百二十多天,也就是四個多月。

  這個時間對於他而言,太長了。

  因為他的目標,並不是二次練髓。

  他的初級目標是四次練髓,高級目標是七次練髓,究極目標是九次練髓……至於到底幾次練髓收官八品,還得看形勢。

  如果四聯幫能繼續四平八穩的發展下去,不需要他突破七品鎮場子,他當然願意多花一些時間在八品內夯實武道根基。

  但如果出現強敵,逼著他必須晉級七品,那他也只能捨下完美八品的念頭,先晉級七品鎮場子。

  武道是死的,人是活的……

  他和四聯幫走到這一步,已經形成相輔相成的穩固關係。

  他不可能為了完美武道,就捨棄這麼大的四聯幫。

  也只有四聯幫不斷的發展下去,才能供養他走向更高的武道境界。

  就在這時,張楚忽然聽到大門外傳來騾子的聲音。

  「騾子哥,早啊。」

  「早,楚爺起身了嗎?」

  「起身了,在院兒裡。」

  「去幫我通報一聲……」

  張楚當即道:「騾子,進來吧!」

  隨著他的地位越來越高,張府的守衛也越來越森嚴了,玄武堂九百人,三班倒,不間斷的守衛著張府。

  而且哪怕是騾子、李正這些以前進出張府,就跟進出自己家一樣的老人,現在也必須先經過通傳,未經允許,任何人都無法踏進張府一步。

  這些規矩並不是張楚授意的。

  事實上,當一個人走到一點高度,很多事情都不再需要你親力親為的去安排,自然會有無數人每天絞盡腦汁的思考,怎樣才能讓你過得更舒坦點。

  騾子快步走進院裡,見了張楚,面色凝重的低聲道:「楚爺,出事兒了。」

  張楚一凝眉,縱身從梅花樁上跳下來。

  「進客廳說。」

  「是。」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客廳,走在後邊的騾子還順手帶上了客廳的大門。

  「昨夜北邊燃起十二座烽火台。」

  「北疆快馬奔赴各郡,北大營的廂軍已經開拔奔赴北疆。」

  騾子沒有廢任何話,直接開門見山。

  張楚的眉頭凝地更緊了,「北蠻扣關?」

  「只怕更糟!」

  騾子凝重的搖頭,「北蠻扣關幾年一次,而北邊的烽火台十幾年未曾燃過,北大營的廂軍,也十幾年未奔赴北疆。」

  張楚終於知道騾子的臉色為什麼會如此凝重。

  如果只是北蠻扣關。

  那問題不大,有朝廷頂著,他四聯幫出點血,籌措一點軍費。

  但若是北蠻入關……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2
第219章 總舵議事

  張楚起身在客廳裡徘徊了兩圈,末了腳步一轉,大步往客廳外行去:「去總舵!」

  騾子連忙起身,跟上張楚的腳步。

  「來人,去請楊長老、李堂主、熊堂主、張堂主,去總舵議事!」

  「是!」

  有玄武堂弟兄領命,快步奔出張府。

  健馬嘶鳴、刀鞘撞擊、腳步急促,平靜的張府頃刻間就響起一片兵荒馬亂之聲。

  剛剛洗漱完的知秋,聽到聲音,連忙端著一盆饅頭追了出來:「爺,早飯。」

  「不用了,我去總舵吃!」

  張楚頭也不回的擺了擺手,一個箭步跳上馬車。

  「駕!」

  駕車的玄武堂弟兄一揮韁繩,抽動著健馬往總舵行去。

  ……

  「籲……」

  張楚從馬車上走下來,問迎上來行禮的值守幫眾:「楊長老和三位堂主到了嗎?」

  「稟幫主,三位堂主已經到了,楊長老正在來的路上!」

  張楚邁開大步往總舵大堂行去,頭也不回的說道:「派人催一催楊長老。」

  「是!」

  張楚和騾子走進總舵大堂,已經候在大堂內的李正、大熊、張猛三人連忙起身見禮。

  「幫主,新年……」

  「別磨嘰了,都坐!來人,去給我買六十個大包子來。」

  張猛一聽,連忙說道:「幫主,屬下已經在家裡吃過湯圓了……」

  他話還沒說完,就發現李正、大熊和騾子都拿一種詭異的眼神看自己,還當自己說錯話了,聲音漸漸就小了下去。

  張楚聞言回頭看了一眼堂內的四大堂主,一拍額頭道:「哦對,你們仨也沒吃呢……那個誰,買一百個!」

  「知..道..啦!」

  飛速遠去的玄武堂弟兄大聲應諾道。

  張猛一臉懵逼。

  我是誰?

  我在哪兒?

  我經歷了什麼?

  ……

  住在北城長樂坊的楊長安接到張楚的通知,火急火燎打馬從北城一路狂奔到四聯幫總舵。

  他一踏進總舵大堂,就發現五條大漢圍坐在一個四方桌前,四方桌上是堆得如小山一般高的大肉包子,還熱乎著呢。

  他懵了一下。

  什麼情況?

  大過年的一大早把我叫過來吃包子?

  消遣我呢?

  「長安吶。」

  張楚見他進來,抬起頭跟他打招呼。

  楊長安猛地回過神來,慌忙行禮道:「誒,幫主,新年行好運、大發利市!」

  張楚點了點頭,問道:「吃了沒?」

  楊長安不好意思說:「沒呢?」

  張楚:「那……吃點?」

  楊長安:「好啊!」

  張楚左右看了一圈,目光落在了張猛身上:「你不是說你在家吃了湯圓的嗎?還吃啥包子?一邊兒呆著去。」

  張猛心頭委屈,我不是看你們四個吃得這麼香,嘴饞嗎?

  但他不說,默默抓起倆大包子坐到一邊兒,給楊長安讓出一個位子。

  楊長安也不客氣,坐上去拿起一個包子,撕下一塊喂到嘴裡慢慢咀嚼。

  他的吃相極為斯文。

  和桌上這四個血盆大口一張,一個大肉包子就只剩下一個月牙的糙漢子,完全不一樣。

  「叫你們來,是有個急事兒要大家一起商量。」

  張楚邊吃邊道:「今早我接到消息,北疆告急,昨夜連燃十二座烽火台,現錦天府北大營的廂軍已經開拔奔赴北疆。」

  他將手裡的月牙喂進嘴裡,再拿起來一個:「據我推測,這一次,北蠻很可能不只是扣關那麼簡單,而很可能是……」

  「北蠻入關?」

  楊長安驚得手裡的包子都掉了。

  「是的。」

  張楚肯定的點頭:「很可能是北蠻已經入關!」

  「武定郡地處玄北州中部,以北只有一個雁鎩郡為屏障,若是北蠻大軍當真越過了永明關,雁鎩郡決計擋不住北蠻的兵鋒。」

  「到時候,武定郡就會直面北蠻鐵騎!」

  「現在的問題是,我四聯幫要如何應對這次北蠻入侵。」

  「南遷!」

  楊長安哪還坐得住,「噌」的一聲站起來急聲道:「必須南遷!」

  玄北州位於九州正北方,燕北州位於九州東北方,這二州並稱北二州,拒北方諸族於草原。

  玄北州往南,乃是西涼州向燕北州方向延伸出的一片帶狀領土,西涼鐵騎,乃是不亞於鎮北軍的九州強軍,乃大離屏北方諸族的第二道屏障。

  四聯幫若是南遷進入西涼州,的確不失為一條出路。

  然而楊長安說完後,騾子卻依然埋頭啃包子,似乎無動於衷。

  張楚放下手裡的包子,用油膩膩的大手抓著楊長安的肩頭強壓著他坐下:「別激動,坐下慢慢商量。」

  「南遷肯定是最好的出路,但問題,我們四聯幫無法南遷,不然我也不必找你們前來商議。」

  楊長安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心急如焚,都沒發現同是八品,張楚卻能一隻手強壓得他坐下。

  「我四聯幫為何不能南遷?」

  他激動的問道。

  沒有知道,楊長安其實出身於雁鎩郡大戶人家,是真正的鐘鳴鼎食之家。

  之所以流落武定郡成為一個不入流的幫派頭子,皆因為他幼年時便曾經歷過一次北蠻入關。

  那時他還很小,躲在娘親的懷抱裡一路南逃,周圍是他的族人與南逃的難民,北蠻的零散騎兵縱馬在難民潮中呼嘯而過,不時夠起身子,用彎刀像割草一樣砍下一顆顆人頭取樂。

  夜梟似的大笑聲,和人血從無頭的胸腔中噴湧而出的殘酷畫面,成了他畢生揮之不去的夢魘。

  即使他後來棄文從武,成了八品強者。

  即使他後來成了一幫之主,坐擁幫眾數百。

  他依然對北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畏懼。

  值得一提的是,錦天府內所有自稱「俺」的人,基本上都是那一役逃入錦天府的雁鎩郡難民。

  包括李正。

  「不為什麼。」

  張楚說道:「就因為我四聯幫是錦天府,乃至整個武定郡第一大幫派,其他人或許可以南逃,但我四聯幫若敢南逃,不需北蠻鐵騎兵臨城下,狄大人、聶大人,第一個拿我四聯幫祭旗!」

  楊長安愣了愣,旋即一下子就冷靜下來了,起身向張楚一揖到底:「幫主高瞻遠矚,屬下望塵莫及。」

  這一禮,他是真心實意的。

  這也是他第一次由衷的敬佩張楚。

  他也曾是一大城區的地下霸主。

  但他聽到北蠻入關的消息後,卻壓根沒想過郡衙的反應。

  他曾以為,張楚能從區區一個黑虎堂堂主,混成錦天府的地下霸主,不過是運氣好而已。

  時無英雄,方使豎子成名!

  他自忖,若他也能有張楚這般的運氣,遇上一個攪屎棍郡兵曹,一戰將城西兩大幫派搞得兩敗俱傷,他也能向張楚一樣異峰突起,一步步稱霸錦天府。

  直到此刻,他用公平的眼光回憶張楚的崛起之路,才發現張楚的每一步,好像都踏在郡賊曹與郡兵曹這兩頭猛虎鬥爭的關鍵節點上。

  這份大局觀,他不及遠矣。

  「都是自家弟兄,說這些就見外了。」

  張楚一手扶起楊長安,說:「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大家都想想我四聯幫該如何渡過眼前的難關。」

  楊長安冷靜下來,漸漸恢復了智者的本色,「幫主,局勢當真已經敗壞到這種地步了嗎?」

  張楚微不可查的用眼角瞥了一眼騾子,見他不動神色,當即回到:「現在我收到的消息,只有這些……但我們必須做最壞的打算!」

  「我四聯幫有三千弟兄,這三千弟兄每個人都有父母妻兒老小!」

  「我們的決定,將影響上萬人的生死!」

  直到此刻,張楚依然沒有向楊長安透露區縣八舵的存在。

  他心裡一直都清楚,楊長安只不過是表面臣服於他。

  他是八品。

  楊長安也是八品。

  他楊長安憑什麼臣服於他張楚?

  不過是因為他張楚勢大而已。

  若是讓楊長安找到可以扳倒他的把柄,張楚相信楊長安肯定會毫不猶豫的一腳踩得他永不翻身。

  是以,四聯幫內的很多秘密張楚都從未向楊長安透露過。

  包括但不限於區縣八舵的存在、血影衛的存在、荊舞陽(注1)的存在,以及那些送入玄北州各大中小型門派習武學藝的種子……

  事實上,不單是楊長安,包括李正和大熊,知道的都極其有限。

  真正所有秘密都清楚的,唯有騾子一人。

  這些,才是張楚穩坐四聯幫幫主之位的殺手鐧!

  事實上,若是能有一個平穩的大環境讓他再苟上幾年,他甚至連狄堅和聶犇,都敢試試能不能整死!

  可惜,天不遂人願……

  ……

  「要不,咱們趁著事還沒發,先走走聶大人門路?看能不能放咱們四聯幫離去?」

  楊長安沉思了半天,想出了一個辦法。

  張楚沉吟了幾息,緩緩的搖頭:「在這種大是大非面前,聶大人的門路,怕是沒那麼好走。」

  錦天府的幫派是什麼?

  聶犇養的看家狗!

  沒歹人來的時候,幫他抓抓耗子、抓抓兔子……

  現在有歹人入室搶劫來了,你一條看家狗,竟然想用兔子賄賂主人,讓主人放你先逃命?

  這種看家狗還有什麼用?

  當然是一刀宰了,放上蔥姜大料煮上一鍋香肉,補一補身子啊!

  注1:有老爺提醒風雲,周客華這個人名容易招來河蟹神獸,風雲自忖這個名字的確不大妥當,現改名荊舞陽,懇請老爺們原諒。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3
第220章 何去何從(補6)

  「要不,咱們悄悄溜吧!」

  李正啃著大包子,一臉苦思冥想的說出了一個他自認為高明的辦法:「俺們只要找個機會混出城,一路快馬加鞭,不消兩日就能進入西涼,到時候誰還能追到西涼把咱們揪回來咋地?」

  他這番話說完,大熊、騾子、張猛和楊長安同時朝他遞去一個鄙視的眼神。

  這也能叫辦法?

  若只是他們六個,當然能逃。

  別說去西涼。

  出了城隨便找個山林旮旯一鑽,就算是北蠻真打到錦天府又能拿他們幾個怎麼樣?

  但難道只顧著自己逃命,連妻兒老小都不要了嗎?

  真當郡衙都是傻子?

  你都拖家帶口出城了,人還不知道你們是想腳底抹油?

  到時候直接不分青紅皂白的一刀砍了,你找誰說理去?

  唯獨張楚沒有鄙視他,還很欣慰的拍了拍的李正的肩頭道:「這個辦法不成,再想想。」

  對他李正的要求真的不高,只要不一遇到事兒就一根筋的直接莽,他就覺得這貨是進步了。

  李正一臉無辜……這辦法怎麼成,您倒是給解釋解釋啊?

  「要不還是做兩手準備吧!」

  騾子終於開口了,「一邊派人和郡衙接觸,籌措糧餉支持北疆士卒殺賊,表明我四聯幫的立場。」

  「一邊悄悄把城裡的家眷分批送出城,這樣即使北蠻真能打進武定郡,咱們這一群糙漢子要逃命也方便。」

  他的辦法,和他行事作風一樣穩健。

  楊長安很是驚訝的看了騾子一眼,他第一次發現這個三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的悶葫蘆,竟然這麼有主意!

  「我覺得騾子說得有道理。」

  大熊還是一如既往的挺騾子。

  「俺也覺得騾子說得有道理。」

  大熊表態了,李正也就不猶豫了……事實上,他根本就想不明白騾子這個主意有什麼道理。

  張猛不開腔,因為他知道,他的意見壓根就不重要。

  楊長安遲疑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並不是他覺得騾子這個主意有多優秀,而是他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張楚凝眉,沒急著表態。

  他不太滿意這個辦法。

  這個辦法是穩健。

  但穩健其實也就是不作為。

  將主導權交給郡衙,任由郡衙牽著四聯幫的鼻子走,一旦有不可控的突發事件,四聯幫根本沒有反應的時間。

  他不願失去主動權。

  但他短時間內也真是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了。

  畢竟坐鎮錦天府的那兩位大人,可都是中三品的氣海大豪!

  也是在這個時候,張楚才初步領略到大離制定「非武者,不得為主官」這條鐵律的用意了。

  此刻錦天府內兵力空虛,若非狄堅和聶犇這兩尊氣海大豪鎮壓,張楚何至於如此縮手縮腳?

  若換做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牧守錦天府,那他便是直接集結武定郡五千四聯幫幫眾,大大方方的南遷,誰敢攔他?誰又攔得住他?

  文人腦袋好使,我算計不過你,一刀剁了你的腦袋總成吧?

  ……

  張楚沉吟了半晌,終於點頭道:「那就先這麼辦吧,你們四個下去之後,先不要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底下的香主和字頭大哥們,先想個法子,統計一下各自堂口所有弟兄的家眷……只統計直系親屬,就是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爹媽、婆姨兒女以及兄弟姐妹,其他拐彎抹角的親戚,一概不管!」

  「統計完畢後,各堂上報青龍堂,由青龍堂統籌制定南遷計畫,制定完畢後交由我審閱。」

  「長安,現任郡兵曹是誰來著?」

  張楚一門心思閉門練髓後,四聯幫在官面兒上的應酬大部分都由楊長安聯絡,所以他還真不知道新到任郡兵曹是誰。

  楊長安:「是宋南天,宋大人。」

  張楚點頭:「你下去之後去拜訪一下這位宋大人,看看他有沒有隨廂軍奔赴北疆,如果他還在錦天府,就把我四聯幫的意思轉達給他……如果他不在,回來稟報我,我親自去拜訪聶大人。」

  楊長安:「是,屬下晌午前便給您回信兒。」

  「行了!都去忙吧!」

  張楚起身,「這事兒有多急,不需要我贅述,你們都抓緊點,天知道北蠻子的大軍什麼時候就會打到錦天府城外!」

  五人起身,躬身告退道:「是,幫主,屬下告退!」

  張楚朝他們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出去。

  五人依次退出大堂。

  張楚坐回椅子上,拿起微涼的大肉包子,慢慢往肚子裡填。

  北蠻入關,其實早就有跡可循。

  十月初,侯君棠召集他們這些幫派幫主至侯府議事時就曾經說過,今年北蠻雪害提前,恐有南侵之患。

  還讓錦天府裡這些幫派配合他,清查了一遍錦天府的北蠻細作。

  但有一件事,令張楚心頭忐忑得很。

  那就是烏氏和這次北蠻入關,到底有沒有關係!

  不是他杞人憂天。

  而是太巧合了……

  恰好烏氏今年得到了一把很可能是北蠻地位象徵的黃金彎刀。

  然後北蠻今年就順利的破關而入了……

  用騾子的話說,北蠻扣關每隔幾年就會來上一次。

  就好像那些北蠻子一天沒事兒干,就忙活著造人入侵大離。

  但鎮北軍精悍,鎮壓北疆數十年,早就熟悉了北蠻的作戰方式,又有九州第一雄關永明關為憑仗,哪是那麼好攻破的?

  北蠻子幾年來一次,權當是找大離支持一下他們的計畫生.育工作了……

  但今年偏偏就攻破了!

  張楚想不出,還有什麼比裡應外合,更能順利攻破一個雄關的了。

  想當年,吳三桂就是憑藉著大開山海關放清軍入關,得封了清平西王……

  而烏氏,雖然還沒有吳三桂有實力,但只要佈置得當,再加上一個出其不意,是有希望幹成吳三桂那個級別才能幹成的大事兒的。

  當然,這只是張楚的猜想……

  可萬一這事兒是真的,現在四聯幫和烏氏捆綁得這麼深,烏氏旗幟鮮明的反叛,四聯幫該何去何從?

  難道也跟著烏氏,投靠北蠻子?

  張楚對大離沒什麼歸屬感,他穿越到這個世界後所吃的每一口飯、身上的每一縷線頭,都是他憑本事掙來的,官面上那些公家人,除了在他身上刮油,沒幫過他任何忙。

  但賣國賊、「離奸」這樣的稱號,他是萬萬不想要的……

  人活一世,總要活得堂堂正正的才好。

  還有烏潛淵。

  那個傻孩子,是當真什麼都不知道,而且他學了一肚子的聖人言論,最重天地君親師的綱常理論,要是他家真背著他幹了這麼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兒,估計他得懷疑一輩子人生……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3
第221章 拜見聶犇

  「叮鈴鈴……」

  黑色的馬車平穩的駛向城中心。

  張楚跪坐在馬車裡,氤氳的檀香從精美的獸首小銅爐內緩緩升騰而起,張楚沉浸在淡淡的煙霧,閉目沉思。

  新任郡兵曹宋天南,已於黎明時分率北大營廂軍奔赴北疆。

  張楚只能親自去拜見郡尉聶犇。

  他不願去見聶犇。

  既因為聶犇是官,他是賊。

  也因為聶犇是六品,他是八品。

  哪有老鼠,願意去見貓兒的……

  但又他不得不去。

  錦天府的其他官員,或許可交給楊長安出面去應酬。

  但到了郡尉那個層次,楊長安就不夠格了。

  楊長安不是四聯幫幫主。

  他張楚才是。

  「叮鈴鈴。」

  馬車停靠穩了,大熊低低的聲音在車窗處響起:「楚爺,到了。」

  張楚深吸了一口氣,起身走出車廂。

  就見馬車停在一條長街的入口,旁邊是一片綿延的青磚院牆,前方數十丈處有一座包銅的朱紅大門,鑄鐵鎏金門匾上,浮雕著「聶府」兩個大字。

  今日大年初一,郡衙休沐,要拜見聶犇只能來他的官邸。

  「楚爺,屬下陪您一起去吧……」

  大熊湊到張楚身邊,眼神中略帶憂色的低聲道。

  張楚搖頭道:「不用了,就在這裡等我吧……」

  說完,他理了理身上的衣袍,獨自一人緩步朝著聶府大門行去。

  聶府大門大開,門外站了兩排執戟衛士。

  見張楚獨自前來,身後既無馬車相隨、身上又無官服魚袋,執戟衛士當即一拄大戟,肅穆大喝道:「來人止步!」

  張楚行至台階下,拱手施禮道:「草民城西張楚,有要事拜見聶大人,煩請代為通傳。」

  方才大喝的執戟衛士一聽到「城西張楚」這四個字兒,身軀不由的一僵。

  在錦天府討飯吃的人,或許有老百姓不知道郡守狄大人的名諱,但絕對沒人不知道四聯幫張楚的名諱!

  就在這名執戟衛士準備與張楚客套兩句時,一位身披熊皮大氅,內襯一身白玉長衫的青年,搖著摺扇從大門內走出來。

  青年見了台階下的張楚,詫異的問道:「張老二,你怎麼來了?」

  張楚一抬眼,見是聶玉堂,不由的笑著拱手道:「玉堂兄,敬賀正旦。」

  自從前番烏氏金刀事件之後,張楚就鮮少與聶玉堂走動,只在烏潛淵組織的聚會上見過他幾次。

  聶玉堂也拱著手笑吟吟的走出來:「賀正旦、賀正旦……過來有事兒麼?」

  張楚笑道:「有點事兒,想要拜見令尊。」

  「那還杵著作甚,走吧走吧,家父正好見完前來賀正旦的各路郡衙公人,正在書房寫賀年帖。」

  聶玉堂走下台階,把住張楚的手臂往聶府內走。

  張楚疑惑的問道:「玉堂兄不是要出去麼?」

  「嗨,我能有什麼正事兒,你還不知道麼?」

  聶玉堂不在意的擺手,末了沖把守在大門兩側的執戟衛士們喝道:「往後招子放亮點,張幫主是本公子的好友!」

  「是,二公子。」

  執戟衛士們連忙點頭稱是。

  張楚滿臉堆笑。

  聶玉堂的面子功夫,做得的確比烏潛淵更細緻。

  ……

  聶府看似不大。

  但張楚走進後,才發現內有乾坤!

  放眼望去,綠蔭掩樓閣、碧池照水榭、怪石立其中。

  少說也有好幾個足球場大。

  和聶府比起來,他家頂多是個農家小院兒……

  聶玉堂領著張楚,笑談間穿過一條條亭廊,行至一間朱紅色的閣樓前。

  張楚一抬頭,就見上方白底黑字的門匾上,寫著「靜思樓」三個大字,筆法古拙、蒼勁狂放,乍見之下,便有一種雄獅立於莽莽草原,引頸長嘯的霸烈之感。

  「老二,你稍待一會兒,且先等我進去代你通報。」

  聶玉堂一走到這間閣樓外,就沒了在外時的瀟灑不羈姿態,說話都小心翼翼的壓低了聲音。

  「勞煩玉堂兄了。」

  「客氣個甚。」

  聶玉堂擺了擺手,末了脫下身上張揚的熊皮大氅,收起摺扇,理了理白玉衣衫,繃著身子上前輕輕敲門:「父親,孩兒有事求見。」

  「進!」

  樓上傳來一個簡潔而鏗鏘有力的聲音,宛如重擂響鼓。

  聶玉堂推開門,躬身走了進去。

  張楚在門外等候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聶玉堂終於懨懨的出來了,對他做了一個請的的手勢。

  張楚感激的對他拱了拱手,躬身走了進去。

  閣樓裡的佈置很是雅緻,座椅板凳、地毯擺件,看似普通,但無一不是有錢也難買到的精品。

  張楚無心觀察這些,徑直就往二樓行去。

  上了二樓,張楚終於見到了這位久聞大名的郡尉大人的真面目。

  他看上去約莫四十出頭,膚色微黑,骨架生的極大,一隻手便有砂鍋大;穿著一身沒有任何花紋的右衽黑衣,整齊得近乎古板,既沒有累贅的大袖與下襬,身上也沒有象徵權勢地位的裝飾物,

  他坐在一條寬大的黑案後,提筆認真書寫著,張楚上樓來,他連看都沒有看張楚一眼。

  但一股泰山壓頂般的沉重威勢,卻壓得張楚呼吸一滯。

  「坐。」

  聶犇淡淡的吐出一個字兒。

  張楚:「謝大人賜座。」

  他恭恭敬敬的向聶犇了一禮,輕手輕腳的走到書案一側的椅子上落座,但也只是屁股剛剛挨著椅面,根本不敢坐實。

  他屏住呼吸,安靜的等待。

  閣樓內就剩下毛筆劃過紙面時的「沙沙」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聶犇終於停筆,將毛筆擱入筆山,抬眼直視著張楚,淡淡的問道:「你來見本官,所為何事?」

  張楚連忙起身,快步走到書案前,躬身行禮道:「草民聽聞北疆告急,心憂如焚、坐立難安。」

  「余雖是一介白丁,卻也深知守土之職、匹夫有責,只是余非行伍,不敢自作主張北上給北疆勇士添亂,思來想去,唯有家資,可為北疆勇士添上一餐飯、送上一件衣,草民願傾家蕩產,向大人敬獻白銀十萬兩,助我大離天軍,御賊於國門之外!」

  聶犇聞言,宛如雕塑般冷硬的面目上,終於露出了動容之色。

  人能騙人。

  話能騙人。

  但錢騙不得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3
第222章 兩手準備

  聶玉堂送張楚出府後,回到「靜思樓」,就見父親負手站在窗前。

  他連忙上樓,作揖道:「父親大人。」

  「你和這個張楚,交情如何?」

  聶犇背對著他,淡淡的問道。

  聶玉堂訕訕的道:「只能算作酒肉朋友……這廝沒有烏潛淵那麼好忽悠。」

  「可惜了,這個張楚,的確是個人傑!」

  聶犇:「論審時度勢,錦天府而立之年下,能與其一較高下的,不出一掌之數。」

  聶玉堂聞言,不由的望了老父親的背影一眼,心下有些詫異。

  他沒想到,自家這個向來惜字如金的老父親,竟然對張楚的評價如此之高。

  沉默了一會兒,聶犇又道:「宋天南率廂軍奔赴北疆,郡兵曹的職位又空缺了出來,你可代為父示意張楚,進可暫代郡兵曹之職。」

  聶玉堂愣了愣,失聲道:「父親大人,張楚才八品。」

  聶犇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他已進行二次練髓。」

  聶玉堂臉色浮起驚駭之色。

  二次練髓?

  這麼快?

  去年認識他時,他才剛剛晉級八品……

  「張楚身後似是有高人指點,你莫要小覷了他。」

  聶犇似乎察覺到了次子心頭的驚訝,出聲提點他道。

  ……

  「叮鈴鈴……」

  黑色的馬車平穩的駛向城西。

  張楚跪坐在馬車裡,感覺渾身黏糊糊的,一點兒都不爽利。

  方才他從聶府出來後,才發現自己的裡衣竟然已經濕透了。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給他這麼大壓力。

  當初他第一次見侯君棠時,雖然也有壓力,但那種壓力,只是令他謹言慎行而已。

  而當著聶犇,他卻是連呼吸都得小心翼翼的。

  但他現在沒心情去思考,這到底是聶犇久居郡尉之職養出來的一身官威,還是他六品氣海大豪的實力,給他造成了這麼大壓力。

  他在思考,聶犇那一句「難得」,到底是個什麼意思。

  是的。

  他用十萬兩,就從聶犇的嘴裡買來了「難得」這兩個字。

  「難得…難得…難得……」

  張楚的蹙眉沉思。

  到底是難得他有這麼多錢?

  還是難得他有這份拳拳報國之心?

  還是難得他這麼有眼力勁兒?

  還是這三種意思都有?

  思量了半晌,他也沒能肯定,聶犇到底是什麼意思,索性作罷。

  「也罷,按照四聯幫明面兒上的賬目,拿出這十萬兩,差不多也就傾家蕩產了,他郡衙總沒理由再盯著我四聯幫了罷?」

  四聯幫於去年八月底吞併南城、北城,每月收益才增長為十萬兩。

  但這十萬兩,每月都要兩成,也就是二萬兩例錢給侯君棠。

  剩下的八萬兩,除去供養四聯幫三千人馬的開銷,以及各種亂七八糟的開銷,每個月也就能剩下兩三萬兩銀子。

  到今年年初,也就能剩下十一二萬白銀。

  這是四聯幫總舵的賬目,幫內經手這個賬目的人太多了,瞞不過有心人的查探。

  張楚這次一次性拿十萬兩出來,意思就是:我的錢已經全拿出來了啊,你們後邊算是整死我,也只流血,不流錢……

  每逢戰亂,最先遭殃的總是那些狗大戶。

  敵人想搶。

  自己人也想搶。

  四聯幫現在就是錦天府內最肥的幾隻狗大戶之一。

  為了不被郡衙殺了吃肉,張楚只能自己給自己放血……

  這就是德不配位。

  他的武道境界,壓不住這麼多的財富。

  張楚長嘆:「風吹雞蛋殼,財去人安樂。」

  道理他都懂。

  但他還是肉疼啊。

  那可是十萬兩啊!

  那些雜碎湯攤子,要賣出多少碗雜碎才能賺夠十萬兩啊?

  ……

  張楚回到四聯幫總舵,騾子早已在大堂內侯他。

  見他大步進來,騾子趕緊起身施禮:「楚爺,聶大人怎麼說?」

  張楚搖頭:「他什麼都沒說……怎麼,四大堂口所有家眷已經統計完畢了?」

  騾子點頭:「是的……您有心理準備吧?」

  張楚深吸了一口氣,道:「說吧!」

  「一萬七千九百餘人。」

  張楚腦仁兒疼:「錦天府總舵?」

  騾子篤定的點頭:「錦天府總舵!」

  張楚走到堂上坐下,雙手輕輕按壓著太陽穴:「從錦天府到西涼州有多遠?」

  騾子:「屬下方才找了幾個跑錦天府和西涼州這條線的行商詢問過,從錦天府到西涼州,沿途要經過一郡三縣,八百里馬道,大隊人馬哪怕是趕路也至少要走上十天。」

  「十天?」

  張楚的腦袋更疼了。

  事實上,他現在最好的選擇,是扔下四聯幫,帶上家眷偷偷跑路……

  人少、目標就小,只要遠離了錦天府,就可以一路遊山玩水,溜溜躂達的進入西涼州。

  但從他決定拿十萬兩打點聶犇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選擇性的忽視了這個最好的辦法。

  四聯幫這些弟兄沒有對不住他張楚。

  他張楚就不能對不住他們。

  張楚苦思冥想了許久,忽然一拍手道:「糟了,糧食……來人!」

  大熊聞聲小跑著進來:「楚爺。」

  「立刻派人出去查看城裡的所有糧店,看看是不是在正常營業!」

  「是,楚爺!」

  騾子想明白張楚查看糧店的用意,心頭悚然一驚!

  正所謂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四聯幫欲大規模的南遷,五千幫眾外加上數萬幫眾家眷,一路人吃馬嚼,每天需要的糧食都是一個天文數字。

  而大離的糧食和鹽、鐵一樣,是官商。

  如果這些糧店一但限制購糧,光是糧食這一關,就足以讓四聯幫深陷錦天府,動彈不得。

  一刻鐘後,大熊喘著粗氣返回四聯幫大堂,急聲道:「楚爺,城裡所有的糧店都限制購糧了,每人每天只能買一斤糧食,以糧店發放的憑票為證。」

  張楚臉色猛然一變。

  他沒想到郡衙的動作竟然會這麼快!

  「楚爺,還有個辦法可以籌措到糧食!」

  騾子忽然開口道。

  張楚一展眉:「說!」

  「據屬下所知,縣城下屬的莊鎮裡,那些田多長工多的地主老財,都有儲備糧食的習慣,畢竟地處鄉下購糧不便,我們何不讓區縣分舵的弟兄出面,去這些地主老財的手裡購買糧食?」

  「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

  張楚點頭道。

  按照大離律令,賣糧食只能賣給糧店,買糧食只能從糧店買,不允許人與人之間直接進行糧食交易,一經發現,輕則罰銀,重則發配充軍。

  但四聯幫是什麼?

  幫派啊!

  你怕罰銀?你怕充軍?

  那你怕不怕死?

  「即刻傳令各大分舵,本月例錢,押送一半至總舵,剩下的一半,就地購買糧食,有多少買多少!」
Babcorn 發表於 2019-9-24 23:03
第223章 南遷計畫始

  黑色馬車平穩前行。

  張楚坐在馬車上,傾聽著周圍傳來的喜慶鞭炮聲,傾聽著街頭巷尾的孩子們銀鈴般的歡笑聲。

  「無知果然也是一種幸福。」

  他疲憊的一手支著腦袋,低低的呢喃道。

  梧桐裡這些老百姓還有心情慶賀新春,是因為他們還不知道北蠻大軍已經入關,大難即將臨頭。

  張楚知道是知道。

  但他也不知道,自己和四聯幫能不能逃過這一劫……

  思及此處,張楚輕輕嘆了一口氣。

  「籲……」

  「幫主,到家了。」

  張楚起身走下馬車,就見到自家門口還停了一架沒有標識的馬車。

  他奇異的走進家門,就見烏潛淵正在院子裡幫他娘篩小米。

  「喲,老大,忙著呢?」

  張楚揣著手,笑呵呵的走上前去問道。

  「忙著呢!大過年的你上哪兒溜躂去了,我這都等你半天了!」

  烏潛淵瞥了張楚一眼,沒好氣兒的說道。

  「早上起床本來是打算吃了早飯就去你家拜年的,但是臨時有點事兒,沒忙過來……」

  張楚回道。

  「所以囉,你張大幫主沒空來給我拜年,我這種閒人就只能來給你拜年了唄!」

  烏潛淵陰陽怪氣兒的說道。

  「哈哈哈……你少說怪話,晚上不回烏家堡吧?咱哥倆喝兩杯。」

  「行吧。」

  烏潛淵十分勉強的答應道,末了一臉興奮的端著自己筲箕裡的小米去像張氏邀功:「伯母,您看我篩得咋樣?」

  那廝長這麼大,應該是第一次做這種活計,樂的就跟個二傻子似的。

  張氏看了一眼筲箕裡乾乾淨淨的小米,誇讚道:「潛淵真能幹。」

  烏潛淵得意洋洋朝張楚揚了揚下巴,意思是:你沒我能幹吧?

  張楚無語……你堂堂烏氏大少,做這種下人幹的活計,有什麼值得驕傲?

  張楚不知道,這是他最後一次在烏潛淵的臉上,看到這麼幹淨的笑臉。

  ……

  初四。

  郡衙休沐結束。

  四聯幫敲鑼打鼓的將十萬兩白銀送進郡衙。

  十萬兩白銀!

  砌起來能有兩三層樓那麼高!

  用立起來半人高的大木箱子,整整齊齊的裝了四十箱,拉這批銀子的馬車都派了八架!

  馬車在經過牛羊市場最繁華的那條長街時,還有一名駕車的弟兄「一個不小心」,馬車側翻了。

  拳頭大的銀錠灑了一地……

  白花花的銀子,映射著明媚的春光,不知道晃暈了多少人的狗眼。

  街上的來來往往的行人們,都一窩蜂的湧過來圍觀……別說普通人,就連許多大商人一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

  但也只能是圍觀。

  趁亂搶?

  沒看見馬車屁股上插著的四聯幫大旗嗎?

  沒看到那一把把雪亮的長刀嗎?

  不要命了嗎?

  親率玄武堂押送這批銀量的大熊,鎮定自若的指揮手下的弟兄們將散落一地的銀子撿起來,重新裝箱。

  圍觀的老百姓們,這才知道,原來這八兩馬車上裝的,全是銀子……

  上千人追著車隊一路跟到郡衙,目送著玄武堂的弟兄們將這四十箱銀子抬進去。

  ……

  牛羊市場那一次翻車,當然是張楚安排的。

  雖然他知道,這樣幹可能會招來聶犇不滿。

  畢竟他是官,要臉面的……

  但他給聶犇送錢,又不是他的錢多得用不完了,而是為了破財免災。

  既然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四聯幫的錢都已經送給郡衙了,當然就要大張旗鼓。

  不然,該打四聯幫歪主意的,一樣會打四聯幫的歪主意……

  ……

  在大熊押送銀兩去郡衙的檔口。

  騾子踏進了四聯幫總舵大堂,向張楚稟報南遷工作的進度。

  「楚爺,血影衛收到消息,郡衙在武定郡和雁鎩郡的交界處設了關卡,阻攔雁鎩郡百姓南逃……」

  「雁鎩郡的百姓已經開始南逃了?」

  張楚皺起了眉頭,「局勢已經敗壞到這個地步了嗎?」

  騾子搖頭:「郡衙的關卡斷了血影衛的消息傳輸渠道,屬下現在也不知道雁鎩郡是什麼情況……」

  張楚敲打著座椅的扶手思量了一會兒,問道:「各分舵籌措糧食的進度如何了?」

  騾子點頭:「進展順利,最少的都籌措了兩千斤。」

  「那就開始執行南遷計畫吧!」

  張楚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先派打前站,給沿途的土匪山賊,都提前打好招呼,聽話的給點錢當過路費,不聽話的,標註好,後邊讓白虎堂出馬,一波全剿了!」

  「你青龍堂制定南遷計畫,要把每天的行程都細化到幾時起、幾時歇,行多少路、消耗多少糧食,每一個過夜的宿營地,都要提前選好位置,能不進城,最好不要進城。」

  「佈置妥當後,從玄武堂抽調人手,沿途護送老弱婦孺上路。」

  騾子一直點頭,聽到最後一句話,猶豫著說道:「要不還是從白虎堂抽調人手吧,玄武堂既要護衛您,又要護衛您家,再抽調一部分人手,熊哥不好做。」

  張楚思量了一會兒,道:「這樣,少量抽調白虎堂的人手,再抽調一部分青龍堂和朱雀堂的人手,組成混編連隊,沿途護送老弱婦孺。」

  「抽調多少人手,就從區縣八舵的白虎堂系、玄武堂系的人馬,抽調人手補充到錦天府總舵,替代青龍堂和朱雀堂的空缺……時局不穩,我們必須要保證手裡握有一定力量。」

  騾子覺得很有道理,點頭道:「是,楚爺。」

  「對了。」

  張楚又想起一事來,「送進各大門派習武學藝的那些孩子,和血影衛之間的聯繫渠道,沒斷吧?」

  騾子:「沒有,現階段我們送出去的那些孩子,主要針對武定郡內的各個江湖門派,暫時還未受到北蠻入關的影響。」

  張楚點頭:「那好,兩個事兒。」

  「第一,聯繫他們,詢問他們所在的門派是如何應對這次北蠻入關的。」

  「第二,知會他們,替我查探他們所在的門派針對八品練髓的秘法、寶物,若是丹藥,就想辦法把藥方送出來……成功者,記大功!」

  騾子起身行禮:「屬下這就去安排。」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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