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黃戰史之天地仁皇 作者:明鏡(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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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ger_1688 2006-12-9 16:54:5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8 47678
Tiger_1688 發表於 2006-12-9 23:53
第三部 奪宮 第九十七章 三斗清河
    昆達爾燦神色間顯得有些萎靡,他慢慢的從那已經被砸的粉碎的屏風中站起身來,目光凶狠的掃視大廳中的眾人,沉聲說道:「順天府軍士聽令,將所有人押在廂房之中,若有人反抗,就地格殺!」

    「怎麼會……不可能!」邵陽的眼中儘是驚異之色,他呆呆的看著昆達爾燦,失聲叫道:「我那一劍明明此中了你的心臟,為什麼,怎麼會是這樣?」

    昆達爾燦沒有理睬邵陽的問話,而是來到帥案前躬身對顏柔兒一禮,「娘娘,如今的事情該如何處理?」

    顏柔兒目光掃視眾人,展顏一笑,「將軍們都累了,先到偏房休息一下吧。今上仁德,所對只是樂黨首要人物,其餘從犯,既往不咎,這一點本宮為各位擔保,如何?」

    顏柔兒的話語中帶著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嚴,卻又似一縷清風拂過,剛才還舉棋不定的將軍們聞聽頓時齊聲應道:「我等謹尊娘娘懿旨!」

    俏目眼波流動,顏柔兒嘻嘻一笑,目光緊緊的盯著立於大廳中央的邵陽,也不回頭,沉聲說道:「昆達將軍,讓眾位將軍先去休息,你帶領本部半數人馬,立刻封鎖升龍城九門,沒有皇上手令,凡擅闖城門者,勿論官職大小,一律就地格殺,不需請示!」

    「遵娘娘懿旨!」昆達爾燦恭敬的回答道。說著,他目光一掃站在大廳中央的邵陽,陰冷的一笑,沉聲說道:「你不是想知道本督為何沒有死嗎?嘿嘿,不錯,你那一劍確實刺在了本督的心臟,而且也刺透了本督的護身軟甲。但是皇上英明,早就知道你就在這順天府內,所以將大內至寶護身錦衣賜給了本督,為得就是防範你的突然襲擊!」說完,他身上將身上的烏金軟甲除下,露出罩在裡面的雪白錦衣,那軟甲的劍孔清晰,可是錦衣上卻沒有半點傷痕,一時間邵陽呆住了!

    顏柔兒纖手微微抬起,手中碧綠玉簫輕點邵陽,浩然彌天的龐大氣場驟然間自她那纖柔的身體發出,氣機所指,將邵陽緊鎖其中。

    「昆達,帶著將軍們休息吧,本宮還要領教一下密忍的絕學,你們都退下吧!」顏柔兒的語氣雖然入耳輕柔,可是卻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壓之勢。按照昆達爾燦的意思,這邵陽根本就不用顏柔兒動手,只要他一聲令下,順天府內千餘府兵,足可以將他困死在這大廳之中。

    但是,他也明白顏柔兒的決心不可變,探手將顏柔兒腳下的長刀抓起,他大手一揮,一干將領在順天府府兵的威壓下,魚貫向大廳外走去……

    眼看著那些將領向廳外走去,邵陽心急如焚,雖有心出手阻止,但是對面的顏柔兒那強大的六識彌天般的強大,整個大廳之中都被那強大的氣機所控制,令他感到一陣莫明的心悸。心中明白,樂清河皇城突襲已經失敗,今夜之勢已經無可挽回,唯一的辦法,就是戰勝眼前的顏柔兒,脫身順天府,以求後援。

    想到這裡,邵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焦躁的內心平息。俊朗的面孔之上一派靜謐之色,霎時間六識展開,手中低垂的靈蛇軟劍銀色劍身驟然間赤紅,如火焰燃燒,散發出炙熱勁流……

    絕熱的炙流與顏柔兒那彌天的浩然氣機相衝撞,竟發出一種古怪的氣流聲響,嘶嘶如雙蛇之絕,詭異非凡。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機,在大廳之中引發出一種極為詭異的氣流漩渦,如果海中暗流湧動,氣機過處,廳中的事物盡數化成粉糜旋舞空中,景象驚人。

    一旁的昆達爾燦不敢再停留大廳,身形閃動如海浪孤舟一般衝出大廳。來到了大廳之外,心臟猶自撲通撲通挑動,臉色慘白無色。就是那瞬間的功夫,顏柔兒和邵陽兩人那強絕的氣機幾乎將他內腑糜碎,一時間,他不由得暗自讚歎衛恆的先見之明,若是今日顏柔兒不到,恐怕自己早就被邵陽擊殺大廳之上了……

    「將軍,我們下一步怎麼辦?」身邊的親兵雖處身廳外,但是從大廳中溢出的勁流猶自令他感到心驚膽戰,看著驚魂不定的昆達爾燦,他低聲的問道。

    眼看著那些將領乖乖的走進了一旁的廂房,昆達爾燦將驚悸的心神穩住,沉聲的說道:「對空發射三支響鏑,通知赤紅烈,陽江等人開始行動,封鎖九門!」

    「遵命!」親兵連忙應道,飛奔順天府外。眨眼功夫,三支悠長淒厲的響鏑破空飛出,聲音迴盪在升龍城的上空。

    回頭看了一眼靜悄悄的大廳,昆達爾燦一咬牙,扭頭向府外大步走去……

    寂靜的長街上驟然間迴響起沉雷一般的蹄聲,數不盡的鐵蹄踏動長街,帶著一股肅殺之氣瞬間連在一起。紫華門,清華門,西華門,東華門等九門同時燈火閃爍,金鐵寒光與火光相合,更顯出無盡的殺氣。

    但是這一切對於順天府大廳中的顏柔兒和邵陽,都不重要,兩人靜靜的對立在帥府大廳之中,默然無語。雖然尚未交手,但是強大的氣機卻已經糾纏在一起,相互擠壓,相互的碰撞……

    只是片刻的光景,整個大廳中全無半點完整的事物,就連顏柔兒身下那張帥案,也化成了一堆粉末。不過那粉末卻十分怪異,並沒有隨風飄蕩,而是不斷的凝聚成一個粉堆,而顏柔兒虛立空中,腳下的木屑彷彿被一種古怪的氣流舞動,虛空不停的急速旋轉,在旋轉的同時並不斷的產生出強大的吸引力,將四周的粉末向她的腳下凝聚!

    那古怪的景象,令邵陽感到無比的心驚。他明白此刻的顏柔兒正在不斷的蓄力,而且他感到了顏柔兒的氣機也愈發的強盛,漸漸的將他的氣機壓制。下面的一擊,必然是驚天動地。饒是邵陽身兼密忍絕學和樂清河的炙陽真氣,也不由得在此刻產生了一種隱約的恐懼。

    就是這轉眼而逝的恐懼而造成了邵陽氣機的波動,被顏柔兒準確的把握。眼角浮現一絲笑意,玉簫依舊直指邵陽,一抹犀利劍氣驟然間發出。就在那劍氣發出的瞬間,顏柔兒的身形也如同閃電一般的迅捷,帶著強絕之勢向邵陽飛撲而去……

    一直無力低垂的靈蛇軟劍彷彿通靈一般,發出絕響的劍嘯,邵陽絲毫不讓,劍芒破空激射而出,在空中劃過詭譎的弧線,將顏柔兒的身形牢牢的鎖在他的劍光之中。

    也就是在這剎那間,顏柔兒那快如疾電一般的身形卻驟然間一頓。就是這一頓的光景,卻頓時令邵陽那強絕的劍勢變得毫無著力,一口鮮血體內翻滾,邵陽幾乎奪口噴出。顏柔兒那一停頓,卻巧妙的讓過了邵陽最為強猛的招式,更令邵陽感到痛苦的是顏柔兒這一頓,讓他頓時失去了顏柔兒的氣機,劍勢依舊,可是卻彷彿是刺向一片虛空。

    虛空之中驟然再現點點的繁星,但是卻看不到顏柔兒的身形所在。邵陽不敢有半點的懈怠之心,靈蛇軟劍化成了一團白色的光團,籠罩全身。

    繁星不斷的在邵陽的身邊閃爍,跳動,卻沒有半點的殺意蘊涵其中。那翠綠的星芒煞是美麗,帶著一種奪魄的妖異氣息,飛舞旋繞……

    「邵陽,休怪本宮辣手,皇上有旨,密忍之中凡是與樂清河有關連的人都必須誅殺殆盡,雖然本宮不是十分的明瞭其中的原因,但是卻不能違背皇上的命令。邵陽,要怪就怪你跟錯了主子吧!」顏柔兒那悅耳的聲音在虛空之中驟然間響起,緊跟著,就聽到她一聲厲叱,「帝星真武,萬物俱滅!」

    隨著這悅耳的輕喝聲響起,漫天的繁星頓時向一處凝集,只在眨眼的功夫,便聚集成了一點閃爍著如烈日般奪目光明的繁星,繁星晃動,劍氣如虹。劍嘯中,一抹如冷電般的芒影驟然間奪出,那芒影漸漸的擴大,發出淒厲的鳴響,令人心驚膽寒。

    一道粗若滾筒一般的翠綠長龍彷彿從天而降,帶著強絕無鑄的劍氣飛撲邵陽。翠綠長龍翻滾,在空中劃過冷厲的殘影驟然間將邵陽的身形捲裹於其中……

    眼見那長龍及體,邵陽心神俱裂,他知道自己完全無法對抗這絕天的一劍,全身功力運轉之處,靈蛇軟劍頓時發出如地火一般的灼熱氣流,全身更被一團耀眼的紅光籠罩,紅芒暴漲,向四周擴出。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發出,整個順天府顫抖了。彷彿天崩地裂一般,一種無形的糜人筋骨的強絕暗流驟然間發出,帥府大廳似乎也無法承受那強絕無鑄的力量,在那轟鳴聲中,瓦礫,磚塊飛射四濺,煙塵漫天……

    本在廂房之中靜靜等候的禁軍將領就感到整個房間都在晃動,瓦礫,灰塵飛落,頓時撲出了房中,但是剛一出門,就被眼前那詭異的景色驚呆了!

    煙塵在以一種詭譎的規律翻滾升騰,如長龍一般直衝九霄,將皓月遮擋……

    順天府內,被一種幾令人窒息的壓抑氣息籠罩,所有的人都靜靜的注視著那滾滾的煙塵,一時間竟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煙塵激盪,久久不散,一個纖柔的身影緩緩的從中走出。顏柔兒的臉上帶著一絲灰敗的氣色,緩緩的來到了前庭中央。她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向身後看去,只見那滾滾的煙塵依舊翻動不停,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帶著惋惜之色的笑容。

    「娘娘!」廂房外的將領們率先回過神來,二十幾人忙走兩步翻身跪倒在顏柔兒的身前。緊跟著,順天府內的軍士也聚攏過來,眼中帶著尊敬的神色,看著顏柔兒。

    顏柔兒有些疲憊的看了一眼眾人,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輕聲說道:「都起來吧!」說著,她緩步向府外走去,走了兩步,她突然間又停下了腳步,扭頭對一干軍士沉聲說道:「把那人的屍體收了吧,找個地方埋好。」然後,她轉身對那一群尚跪在庭院之中的將領和聲說道:「各位將軍,大家再忍耐一下,馬上就要過去,皇上已經命令,卯時朝見百官!」

    說完,她再也沒有回頭,大步走出了順天府。府衙中,大廳已成一片廢墟,邵陽的屍體靜靜的躺在那廢墟之中,一動不動。

    ……

    衛恆看著樂清河,嘻嘻的笑了起來,「王爺,是否奇怪朕為何知曉邵陽此人?」

    樂清河的眼中閃爍著寒光,一言不發。好半天,他咬牙切齒的從口中擠出兩個字,「顏威!」

    衛恆笑得更加燦爛了,他緩緩的點了點頭,呵呵的笑道:「王爺果然是聰明,這麼快就猜出了是誰走漏了消息,不錯,不錯,呵呵!」

    樂清河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的呼吸顯得有些粗重,過了許久,他睜開了眼睛,緩緩的開口問道:「本王實在有些不明白,顏威跟隨本王,自龍翔起兵到今天,已經有幾十年了。本王自問待他不薄,為什麼,為什麼他要背叛本王!」

    衛恆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消失了,他看著樂清河,聲音顯得十分的柔和,「王爺,你也知道他跟隨你幾十年,但是你忘記了他當初是為什麼要跟隨你的!他滿腹的經綸,卻無法施展,與其說他背叛你,不如說是對王爺失望了!」

    「可是,本王也曾舉薦他,要他出仕,是他自己不願意……」樂清河脫口喊道。

    「出仕不出仕,對顏威這等人並不重要。王爺應該明白,他當初跟隨你,是抱著怎樣的目的,這麼多年來,帝國依舊是四分五裂,百姓還在水深火熱,可是王爺卻為了一己私情,而放棄了多少人的夢想,你怎能不讓他失望?」衛恆的神色顯得十分的平靜,他靜靜的看著樂清河,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

    「這……」樂清河愣住了,他呆呆的看著衛恆,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衛恆笑了笑,接著說道:「當年從朕在雲霧山陷入玄天大陣之後,母后就開始苦心為朕經營這一片江山。她每年不惜耗費巨資,來探聽整個炎黃大陸的消息。在父皇未去世之前,母后就已經看出了帝國三個最大的危機,王爺,楊陀和宮闈。為此,母后早在十餘年前就開始打探關於王爺的一切消息,後來母后發現了顏威先生。」

    「十餘年!」樂清河呆呆的看著衛恆,突然間苦笑了數聲,「顏威他竟然整整的瞞了本王十年!」

    衛恆搖了搖頭,正色的說道:「王爺,你不要冤枉顏先生,顏先生一直以來對你可以說是忠心耿耿。母后雖然查到了顏先生的底細,但是並沒有收買他。雖然母后數次派人和顏先生接觸,也曾隱約的試探先生的口氣,但是卻發現顏先生其實是對王爺十分忠心,所以也就一直沒有提過要顏先生效忠朕的事情!」

    「那……」樂清河感到有些頭暈,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一種無力。被別人算計了十幾年竟然一無所知,平日裡他總是自詡為一代帝王之才,可是到了現在,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連一個女流都不如。

    沒有等樂清河問話,衛恆打斷了他,沉聲說道:「王爺可是要問顏先生何時開始效忠於朕,對嗎?」

    樂清河緩緩的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三年前,不,準確的說不足三年,僅有兩年半!」衛恆微笑著看著樂清河,沉聲說道。

    樂清河聞聽一怔,「兩年半前?那不就是你登基的時候?」

    衛恆呵呵的笑了,「不錯,就是那個時候!可姰君上為了王爺,苦心經營,不惜背上殺帝的名聲,將先皇毒殺,為得就是給王爺你能創造出一個機會。可是王爺放棄了,如果那個時候你能夠發難,天下如今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江山落入王爺手中。可是王爺還是放棄了,那一次,顏先生真的是失望了1

    樂清河愣了,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說才好,嘴巴張了兩張,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出。過了好久,他輕輕的呢喃道:「不錯,是我負了顏先生,是我負了可姰1

    衛恆的眼光中帶著憐憫之色,靜靜的看著樂清河也不說話,慈寧宮大殿之中,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裡,一種死一般的沉寂籠罩著大殿,只有那滿地的松明火把猶自噼啪的作響……

    突然間,三聲響鏑淒厲悠長的聲音迴盪空中,將樂清河從沉思中驚醒。他抬起頭向衛恆看去,只見衛恆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喜色。

    「王爺,禁軍已經將九城控制,王爺還是趕快投降,朕依舊視王爺為我帝國忠良,如何?」衛恆臉上帶著一種極為真誠的顏色,看著樂清河沉聲說道。

    沒有想到樂清河卻笑了,他突然間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無盡的輕鬆。那佝僂的腰突然間挺直,樂清河的神色顯得格外輕鬆,呵呵的笑道:「呵呵,沒有想到我樂清河一輩子自詡為帝王之才,卻比不過一個女子。顏威他們走的對了,他們找到了比樂清河更加值得效忠的主子,樂清河不怪他們!」說著,他盯著衛恆,沉笑一聲,「只是皇上你以為憑你一人之力,就可以制服臣嗎?」

    衛恆沒有回答,他疑惑的看著樂清河,竟然半天沒有開口。眼前的樂清河,和片刻之前的樂清河,截然如同兩人,此刻的他氣質飄逸,透出一種淡漠的出塵韻味。隨著那笑聲,一股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浩然氣場驟然間發出,瞬間充滿了整個大殿。那種氣機飄飄淡淡,輕逸無比,全無半點人間火氣……

    「皇上,老臣知道你功力高絕,但是老臣卻希望能與皇上賭戰一場,不知皇上意下如何?」樂清河笑罷,輕聲的說道。

    「賭戰?」衛恆看著樂清河,疑惑的問道。

    「不錯,老臣若是勝了,依舊任憑皇上發落,只求皇上放過以往跟隨老臣的文武大臣們。若是皇上勝了,老臣更無話可說,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聽到樂清河的話,衛恆的眼中驟然間閃爍出奇異的光芒,他看著樂清河,突然間笑了起來。修長如玉的大手胸前一禮,「衛恆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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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奪宮 第九十八章 秋水歸真
    樂清河沒有再開口,而是將手中的短刀輕輕的把玩,目光柔和無比,彷彿那手中的短刀如同情人一般。過了一會兒,他依舊低著頭,眼望著手中的斷頭,彷彿自言自語一般,輕聲說道:「當年老臣與太祖皇帝同門學藝之時,先師曾經告訴過老臣,說老臣一生困於情事,卻又妄求霸圖大業,終生都將困於情與權之間。他送我這把殘刃,希望老臣能有一日斷去一端,方能有成。可惜老臣這些年來困於權欲,情慾,竟把這斷情刀當成了殺人的武器,卻從來未曾再去想殘刃的另一端奧妙,直到今日,老臣方才明白,這世間之事,難有兩全。呵呵,如此簡單的道理,老臣到今日才明白,真是愧對殘刃……」

    衛恆沒有打斷樂清河的話語,他隱約覺察到了樂清河話中的另一層含義,一時間竟也頗有體會。自語完畢,樂清河抬頭看著衛恆,輕聲說道:「皇上,今日老臣就以這殘刃來領教皇上多年前成就的上善歸真決,出劍吧!」

    衛恆突然間笑了,那笑容顯得真摯自然,飄然不帶半點人間凡氣,「王爺,劍已在!」

    樂清河的瞳孔驟然間收縮了,他嘴角浮出一抹笑意,眼睛盯著衛恆,全然不理睬那丹陛之上秋水靈覺,輕聲的問道:「在何處?」

    一時間,兩人的笑容彷彿融合了,竟分不清究竟是誰的笑容,都是那樣的飄逸,都是那樣的出塵……

    「在王爺的心中!」衛恆輕聲的回答。

    剎那間,樂清河的雙眼瞇成了一條線,輕聲的說了句:「好!」

    好字的餘音尚在殿中迴繞,樂清河身形突進,手中的殘刃讓過了衛恆的身形,竟朝著衛恆身後三尺之處一刀劈出。

    衛恆身形靜如山嶽,雙手驟然間胸前合十,如老僧入定一般的靜止不動。殘刃越過了衛恆的身體,卻如同活過來一般自具靈覺,繞了一個充滿美感,合乎天地自然之理的彎度,朝著衛恆的背心劈去。而他的身軀卻完全有短刀帶動,更顯出自然流暢,猶如鳥飛魚游,渾然無暇……

    這一刀全然大走武學常理,但是卻又顯得精妙絕倫。

    但是衛恆卻沒有回頭,合十的雙手依舊靜止不動,待刀身即將及體,一手驟然如閃電般的伸出,手指伸縮變化,最後結成指刀,恰巧按在的殘刃的刀脊。

    啵的一聲輕響,勁流從指刀交鋒之處捲出,卻有凝而不散,筆直的向兩人身側石柱激射而出。那勁流猶如神兵利刃,在石柱之上悄然掠過,無聲無息。石柱依舊如常,但是石柱之後的牆壁卻驟然轟然倒塌。

    衛恆與樂清河兩人的身體都是微微一顫,同時向兩邊飛退。

    衛恆飛落丹陛之上,依舊凝立原地,在他的身後,張敏安詳的躺在榻椅之上,寂靜不動。而樂清河的身形卻飛閃到了大殿門前,在他的身後,幽冥黑煞的殘枝斷臂赫然地上。

    兩人才一交鋒,卻又回到了原處,目光相視,都不由得微微一笑。

    「王爺,你我功力相若,若是拚死一鬥,卻不知何時才能分曉。不若這樣,朕就站在這裡,護著太后法身,若是有半點灰塵落在太后身上,朕敗!但是若是在一柱香內王爺不能攻上丹陛,則王爺敗,如何?」

    聽罷衛恆的話語,樂清河突然間仰天長笑,笑聲中滿是沖天豪氣。他緩緩的點了點頭,「皇上此議不錯,老臣敢不領命?」

    話音一落,他看似隨意的向前邁上一步,但也就是這看似隨意的一步,樂清河的身形竟然驟然消失,再現之時已經來到了衛恆的身前,殘刃緩緩伸出,以一種極為緩慢的速度向衛恆劈去。

    那動作的速度,力度似乎凝滯,在每一分,每一妙都在以同樣的動作緩緩劈出。衛恆驟然心生一種古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在數月前他也曾領教,那一次他的對手是那神秘的軒轅家族的家主。一直以為樂清河的身手不如自己,可是如今一見,才知道兩人身手卻在伯仲……

    心中驚異歸於驚異,但是衛恆卻依舊臉色平靜如常。右手如閃電般伸出,與樂清河的動作截然不同。但是在伸到身前數尺之外之時,卻又驟然停止,掌心外放,指尖相合,凝固在半空之中。

    樂清河的殘刃依舊緩緩的劈出,而衛恆的右手形如鳥啄,也凝滯於半空。殘刃一寸寸的接近,而衛恆的右手依舊猶如石鑄,紋絲不動。眼見殘刃鋒刃已經接近衛恆的手指,就聽樂清河一聲低喝,速度驟然間加快,卻在瞬息之間刀化山嶽,普天劈斬。

    就是那寸餘距離,殘刃驟然生出詭異的變化,令人防不勝防。可是衛恆卻絲毫沒有半點的慌張,嘴角一抹淡淡的笑容浮起,手指輕彈,在漫天刀影之中,在那寸餘的空間中詭異的變化,就聽一陣沉悶的噼啵之聲響起,樂清河的身形驟然間倒退,飛落丹陛之下。

    臉色慘白,胸口起伏不斷,樂清河眼中滿是驚異之色,看著衛恆。衛恆此時的狀況比樂清河卻也好不了多少,同樣的慘白如紙,但身形依然如山嶽一般擋在張敏身前。兩人相交的勁氣震動殿頂,灰塵飛落,卻又在丹陛上方三尺之距滑落一道詭異的弧線,落在地面……

    「王爺好功夫,剛才一共是劈出三百八十六刀,朕說得可對?」衛恆依舊保持著臉上淡淡的笑容,看著樂清河輕聲的說道。

    樂清河點了點頭,「不錯,三百八十六刀,沒有想到皇上竟然全數化解,而且竟然全部擊在殘刃同一部位,清河突然間想到了一句話,當年文聖梁秋曾言:夫承道德而浮游,無譽無毀。一上一下,以和力量,浮游乎萬物,物物而不物於物,皇上已經盡得靜篤三昧!」

    衛恆聞聽,也不由得哈哈哈的笑了起來,「王爺莫要如此贊朕,這會讓朕變得自大的。呵呵,王爺說朕得那靜篤,王爺不也得了有無?無名為道,而道無形。吐氣布化,皆出於虛無。而天地有形,陰陽柔剛,各有其名,呵呵,王爺看來也熟知著無中生有的道理……」

    樂清河沉默了,他看著衛恆,而衛恆也笑望著他,兩人一言不發,卻同時仰天大笑!笑聲中,樂清河突然間動了,沿著一條直線向衛恆驟然撲去。但臨近衛恆的身體,卻又突然間停下,虛空浮於衛恆上方,一動不動。

    而衛恆則在樂清河身形靜止的剎那,雙手輕輕的張開,如同孩童做蒼鷹之狀,臂如鯤鵬雙翅舞動,手臂震盪之間卻又似乎隱隱契合某種古怪的規律,身體更飄飄然升起,向樂清河飛去……

    樂清河一掃方纔的輕鬆之色,臉色凝重萬分靜靜的眼看著即將撲來的衛恆,依舊保持著身體的靜謐,手中殘刃置於胸前,如同老僧入定一般,對緩緩撲來的衛恆不聞不問,恍若未覺。

    兩人的身形都是清癯高大,在狹小的空間之中,更顯的有些滑稽。眼見衛恆即將撲到,樂清河身形卻突然間橫移開來,拖刀疾掃。紅芒一閃,如流星飛逝,而衛恆卻在此時驟然間加快身形,騰空高於樂清河的身體,如仙鶴一般在樂清河的身邊翩然舞動……

    流星不斷,仙鶴在如雨點般的流星之中玄之又玄的騰挪躲閃。此刻兩人的身形幾乎已經消失,丹陛上空三尺的空間之中,只見鶴影流星,交相飛舞閃動,一紅,一白兩色組合,煞是好看!

    「啵!」

    一聲輕響過後,紅白兩色乍分,衛恆與樂清河兩人再次分開,兩人依舊凝立原處,彷彿不曾動過半分,依舊保持著一種古怪的對峙……

    突然間,一陣流水嗚咽之聲隱隱響起,打破了兩人的寧靜。

    殘刃低垂,樂清河抬起頭,看著衛恆,臉上似笑非笑,輕聲的說道:「皇上,老臣心中之劍已動!」

    衛恆卻笑容燦爛無比,輕輕的點了點頭,卻不答話。

    兩人再次陷入了一種無聲的寂靜,流水嗚咽聲愈發的響亮,漸漸的隱有雷聲傳來。雷聲推動流水,流水之勢驟然湍急,嗚咽之聲竟化成了海潮怒嘯,一股若有若無的水汽漸漸的在大殿中瀰漫,潮音如雷。

    而樂清河卻恍若未聞,腰身筆直站立,雙眼微閉。那清癯的身體在有意無意之間,生成龐大無匹氣勢,如同海邊驟然拔起的峭壁山崖,迎接著衛恆那強大的海潮奔騰。

    此時,任是外行人也可以感覺到兩人那強絕的氣機在大殿中無聲的糾纏交織。兩人心中都明白,接下來的一招,將會是可以毀天滅地般的碰撞,所以都漸漸的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海潮聲漸漸的消失了,彷彿漲潮的時間已經過去,但是樂清河卻知道,如今才是真正的開始……

    「王爺,一柱香的時間就要到了,若是王爺還無法踏上這丹陛,那麼就是王爺輸了!」衛恆的聲音驟然間打破了那寧靜的氣氛。

    就在衛恆的話音剛起的剎那,樂清河的雙眼卻驟然間睜開,雙眼精芒閃動,身形已經驟然撲出。

    一切都只能用一個字形容,快!

    就在那種肉眼難以看清的高速之下,衛恆清楚的感覺到了樂清河的出刀!沒有任何的先兆,沒有任何的動靜,這一刀來得極為突然,彷彿神來一般,劃過了數丈的虛空,直劈向丹陛上的衛恆。

    週遭的氣流和空氣彷彿都被樂清河這驚天動地的一刀吸的一絲不剩,一派生機盡絕,死亡和肅殺的駭人之味……

    衛恆的臉色驟然凝重起來,全身袍袖無風自動,長髮飄舞,顯出極為詭異的氣息。一拳擊出,衛恆緊跟這一拳,做出無數玄奧精妙,甚至是超乎任何形容的絕妙變化,卻又毫無花巧的一拳轟在了樂清河殘刃的鋒刃之處。

    轟的一聲,勁氣橫流激盪,兩人身形都如觸電一般的分開。樂清河身形在空中一旋,殘刃拖著丈餘的芒尾橫掃而去,直襲衛恆的腰腹。

    這一刀,寓快於慢,大巧若拙,雖未有任何的變化,卻又偏偏含盡了千萬般的精妙變化。但是衛恆卻隱隱的感到這一刀似乎有缺了什麼。如此渾然無隙,天馬行空的一刀,偏有讓人有種破綻隱含的古怪感覺,他明白,樂清河真正的攻擊,就隱藏在這破綻之後!

    衛恆不由得遲疑了,他不知道是否應該迎擊這一刀。無論樂清河的後著如何,這一刀除了硬拚之外全無第二種破解的方法,但是若以兩人相若的功力硬拚,衛恆並沒有把握能將張敏的身體保護的周全。

    但是,時間已經不允許他再作其他的考慮,衛恆一咬牙,雙手以千變萬化的動作,似進似退,欲上欲下,使出玄奧莫測的手法,和以強絕的真氣,先一步擊中刀刃,從而交織出一個錯綜複雜的氣網……

    彭!

    衛恆的雙手近乎神奇般的將樂清河的刀鋒夾住,但雙手才一碰觸到那紅芒,衛恆的心中卻驟然一驚!

    那看似實體的刀鋒,竟是一片虛空,衛恆眼見的殘刃,緊緊是一個虛無的殘影!

    而就在衛恆雙手合十的剎那,真正的殘刃驟然間從氣網之外破出,在電光火石之間,夾帶無比強橫的氣勁劈向衛恆的面門。而此時,衛恆的雙手卻凝立在胸前,無法再動……

    一道白光無聲的憑空幻現,就在這千鈞一髮的關頭,衛恆腳下的秋水靈覺突然間自動脫鞘而出,劍身化作一道疾電,全無半點的花巧,僅僅是劍術之中最為簡單的刺擊。而那與殘刃殘影糾纏一起的衛恆,卻突然間幻滅了,化成一泡水珠飛射四處,在白光之後,衛恆驟然現身!

    彭!的又是一聲巨響,秋水靈覺竟然在那電光火石之間的光景,準確的擊中了樂清河的殘刃鋒刃。長劍彷彿勢如破竹,薄如蟬翼般的劍氣竟然將那短刃分割成為兩半,劍氣驟然在樂清河的面門前停頓了下來……

    時間在剎那間彷彿凝滯了,兩人同如石像般的凝止對立,誰也沒有開口。

    「哇!」的一聲,樂清河的身形驟然間倒飛出去,身體如同朽木一般的跌落塵埃,血珠在空中飛灑。

    在那電光火石的光景,秋水靈覺的犀利劍氣竟透體而入,將樂清河的心脈震斷!

    臉色灰敗的看著丹陛之上的衛恆,只見衛恆依舊一臉的凝重之色,靜靜的站在丹陛上,一動不動。

    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傳來,烏黑的鮮血從樂清河鼻中,嘴角流出。但是他卻露出了一抹釋然的笑容,看著衛恆,苦笑著說道:「皇上,老臣真是該死,竟然在那最後的關頭動了殺念,呵呵,竟讓我這一生中最完美的一刀僅劈出了一半,落入下乘,皇上好功夫!」

    衛恆靜靜的看著樂清河,突然間也是一口鮮血奪口噴出,身形一栽,險些摔在地面。好在秋水靈覺劍身將他的身體支撐,衛恆也不由得苦笑一聲,「王爺真的是絕美的一刀,若是你不動殺念,剩下的半刀,朕絕無法抵擋。」

    樂清河呵呵的笑了,那滿是血污的面孔上卻是一種真摯的誠色,他緩緩的開口問道:「皇上,那一劍……」話沒有說完,他又是一陣咳嗽,鮮血噴吐前襟。

    「九九歸一,上善歸真,秋水斷流,靈覺一劍!」衛恆緩緩的說道:「只有王爺這樣的高手,才能讓朕發出這歸真的一劍,這一劍是王爺的,朕稱之為清河一劍!」

    聽到衛恆的話,樂清河突然間仰天大笑,臉上的灰敗之色也愈發的濃重,他喘息這大笑道:「清河一劍,清河一劍,老臣多謝皇上!」說著,他掙扎爬起來,跪在丹陛之前,一頭磕下,以頭觸地,卻再也沒有動靜。

    衛恆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低聲的呢喃道:「王爺,朕不想殺你,殺了你,朕又該如何向毓清交代?朕該如何向毓清交代?」說著,他也一頭從丹陛下滾下來,倒在了樂清河的身前,神智頓時陷入了昏迷……

    大殿外,譚真,飄雪惶急的聲音隱約的傳來,衛恆低聲說道:「王爺,朕要做仁君,朕不希望死人……」
Tiger_1688 發表於 2006-12-9 23:54
第三部 奪宮 第九十九章 群臣之懼
    衛恆靜靜的躺在乾寧宮大殿的榻椅之上,雙眼緊閉,呼吸顯得粗重無比。大殿外,往來的侍衛和太監一個個神色緊張,行動間躡手躡腳。但是當他們的目光望向緊閉的乾寧宮大殿朱門時,眼中又透出了無比的尊敬之色!

    譚真,顏柔兒,飄雪和楊靈心四人坐在衛恆的身邊,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焦慮神色。由於衛恆堅決要獨鬥樂清河,所以在她們以麒麟火炮轟擊統領府之後,這才匆忙趕到了慈寧宮。但是當他們趕到了慈寧宮外的時候,整個慈寧宮幾乎成了一片廢墟。樂清河與衛恆兩人那強大的真氣碰觸而產生的潛流,硬生生的將整個慈寧宮摧毀,只是在外表看上去,一切如常,可是當他們將衛恆,樂清河與張敏的身體抬出慈寧宮之後,整個慈寧宮除了丹陛尚且保存完好之外,其餘的都化成了一片煙塵,粉末……

    將樂清河與張敏的屍體安排好,但是接下來的問題令四女開始作難了。衛恆與樂清河一戰,耗費精力甚巨,雖然最後得勝,卻已經處於昏迷狀態。以四女的功力,根本無法幫助衛恆,只能靜靜的觀看。

    但是眼看卯時將至,百官必然在午門外等候,若是衛恆不出現,難保又會出現怎樣的狀況。如今樂黨方除,人心正是慌亂之時,如果衛恆不能馬上出現在百官面前,穩定人心,那麼很有可能會引發出一場新的風波。

    四女就這樣呆呆的坐在丹陛上,一時間亂了方寸。大殿裡靜悄悄,全無半點的聲息,一種令人窒息的寂靜無聲的籠罩在大殿之上……

    「姐姐,怎麼辦?」顏柔兒終於忍不住,低聲的問道。

    話一出口,飄雪和楊靈心的目光不由得同時向譚真看去。譚真沉默了,過了好久,她低聲的說道:「若是卯時皇上不能臨朝,百官必然會十分慌亂。皇上常說毓清妹妹最能體會他的心意,我們不妨好好的想想,若是毓清再次,她又會怎麼辦?」

    頓時,顏柔兒和飄雪,還有楊靈心三人相互對視,同時苦笑著搖了搖頭。譚真看著三人臉上的苦澀笑容,也無奈的搖了搖頭。從內心而言,譚真四女的智慧並不比莫言差多少,只是莫言出身江湖,自幼執掌密教,而密忍又多為行事詭譎,以譚真四女的心思,還真的無法想到莫言的做法……

    譚真抿著嘴,眉頭緊皺。她轉過身向身後安靜的躺在榻椅上的衛恆看了一眼,不由得歎了一口氣。窗外,天邊一溜金光已經浮現,將窗紙也照得泛白,卯時將至!

    一咬牙,譚真站起身來,沉聲說道:「柔兒,飄雪,還有靈心,你們三人在這裡保護皇上,我先到午門外看看情況!」說著,她就大步走下了丹陛,向殿外走去。

    朱門緩緩打開,天邊已經一片光亮,譚真眉頭一皺,剛要走出大殿,卻看到她文華殿的總管太監吳有德急匆匆的向她走來。

    吳有德是一個年齡在四十上下的老太監,一直以來,由於他不善迎奉,所以當了二十多年的太監,卻依舊是一個秉筆司的小人物。直到譚真入主文華殿,見這吳有德頗有些才幹,這才將他提拔起來。這吳有德當了二十多年的秉筆司太監,可是卻依舊是大字不識幾個,譚真看中的,是吳有德的忠誠和憨厚。

    吳有德來到了譚真的身前,連忙跪地尖聲說道:「娘娘,午門外九城兵馬司提督昆達爾燦,並禁軍各軍統領求見皇上!」

    譚真點了點頭,「讓昆達爾燦和一干皇上當年從風城帶來的侍衛先行進來。」

    「還有,京城首富方子夜,帶著隨從也求見皇上,說是又要事稟報!」吳有德的聲音尖銳,但是卻由於久經宮闈之亂,顯得有些蒼勁,入耳倒也不是那樣的難受。

    譚真聞聽,卻不由得一怔。她當然知道方子夜的身份,也明白他和衛恆之間的關係。但是未得衛恆允許,他突然前來求見,想來一定有重要的事情稟報。想了想,她沉聲說道:「把方子夜從側門帶來,不要讓別人看到!」

    「是!」吳有德恭敬的應命,然後站起身就向外走去。

    譚真皺著眉頭,思索了一下,轉身又走進了乾寧宮的大殿之中,……

    此刻,紫禁城午門外的朝房之中,已經亂成了一鍋粥。一夜裡升龍城的大街小巷中不斷的迴響著禁軍軍士的腳步聲,馬蹄奔走聲。還有從皇城裡隱約傳來的火炮聲,打鬥聲,以及那迴盪夜空的響鏑淒鳴!

    幾乎不用考慮,所有人都知道京師發生了大事情。清晨一早走出家門,就看到九門城門緊閉,盔甲鮮明的禁軍軍士一個個手執兵器,神情緊張的守衛在城門前,不用說這些久經官場的人也都明白了,一場奪宮之戰已經結束了,但是,究竟是誰勝利了?

    這個問題才是文武百官們最為關心的問題。但是當他們來到午門前的時候,卻絲毫看不出半點的徵兆。因為午門前升龍帝國的九龍大旗依舊高高的在晨風中迎風飄揚,守衛在午門外的軍士臉色平常,任是你如何的詢問,也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這一下,這些平日裡都是趾高氣揚的大臣們心中開始打起了鼓,至於為何打鼓,也只有他們自己心裡明白。不過,雖然沒有人說話,但是還是有有心之人發現,把守在午門之外的軍士,依舊是皇城御林軍的打扮……

    於是,平日裡供大臣們休息的朝房熱鬧了起來。大家議論紛紛,探測著這場奪宮之變的結局。每個人都顯得有些神情慌亂,說話也沒有了往日的分寸。

    終於,有人發現今日的朝房,居然沒有一個太監伺候,從五更起床,到接近卯時,竟沒有看到一個大內中的人。平日裡這朝房之中必然備有茶點供大臣們享用,但是今天,桌子上卻空空如野……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陳星緩緩的走進了朝房之中。

    他的出現,頓時令朝房中的議論頓時消止了,所有大臣都呆呆的看著他,顯得有些意外。這也難怪,自從孝文帝元年開始,十餘年來,陳星參加早朝的次數不足十次,而在衛恆登基之後,更是從來沒有如此早的出現在眾人的眼前。但是他的出現,預示著必然要有大事發生!

    「司徒大人,學生給您老請安了!」一個身材胖乎乎,圓圓的臉上總是帶著憨笑,身穿二品錦雞補服的官員湊到了陳星的面前,躬身一拜,只是那肚子上的肥肉卡在哪裡,讓他這一拜顯出一種極為可笑的樣子。

    陳星笑瞇瞇的看了一眼那大臣,「敢問你是……」

    「司徒大人您忘記了?學生是太祖八年科舉,您親手點的三甲頭名,賈仕道。」那胖子一看陳星將他已經忘記,連忙提醒道。

    陳星皺著眉頭,手指輕點賈仕道,「你,你,你……」他一邊說,一邊臉上露出了一抹笑容。賈仕道那圓圓的胖臉笑容更加燦爛,他連連的點頭,但是到了最後,終於等到了陳星一句令他哭笑不得的話:「老夫實在是想不起來了!」說著,他緩緩的向朝房正中的大椅走了過去。

    賈仕道臉上的笑容有些尷尬,眼看著陳星從他的身旁走過,卻又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

    突然間,陳星停下了腳步,扭頭向賈仕道看去,臉上露出恍然之色,大聲的說道:「對,對,對,老夫想起來了,太祖八年的確是有個賈仕道拜在了老夫的門下!」

    聞聽陳星的話,賈仕道立刻又來了精神,臉上的笑容頓時燦爛起來,巔巔的來到了陳星的身前,獻媚的笑道:「老師想起來了,呵呵,正是學生!」

    沒料到陳星卻眉頭一皺,仔細的打量了兩眼賈仕道,輕輕的搖頭道:「不對,你不是賈仕道!」

    「學生真的就是賈仕道,學生……」賈仕道一聽,頓時急了,連忙大聲的喊道。

    這一嗓子把朝房中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吸引了過去,但是陳星依舊連連搖頭,「不對,不對,你不是賈仕道,當年賈仕道拜在老夫門下的時候,老夫記得那是一個頗有風采的英俊青年,你看你,全身上下那有半點英俊的字樣?」

    陳星的話一出口,朝房中的大臣們頓時臉上露出了笑意,他們一個個強忍著笑容,看著滿面通紅的賈仕道,面頰痛苦的抽搐著……

    賈仕道尷尬的看著陳星,吞吞吐吐的說道:「司徒大人,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

    陳星皺了皺眉頭,又仔細的打量了一下賈仕道,突然間臉上露出笑容,呵呵的笑道:「沒錯,沒錯,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老夫記得你最後一次來找我的時候,也已經是十幾年前了!」

    說完,他轉過身子,向朝房的大椅走去。

    身後,賈仕道神色更顯窘迫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陳星坐了下來,看了一眼朝房中的大臣,呵呵的笑道:「怎麼各位大人都看著老夫做什麼?大家都坐呀?呵呵,今天的早朝可能會遲一些,大家都耐心的等一等吧!」

    「司徒大人,敢問朝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終於,一名大臣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陳星看了一眼那說話之人,眼中頓時露出了柔和的笑意,他指著那人,笑著說道:「周青,你還是那個毛躁脾氣,半年的大牢生涯,看來沒有讓你改變多少嘛!」

    周青的臉一紅,躬身一禮,沉聲說道:「學生見過老師,一直以來,學生還沒有謝過司徒大人的救命之恩!」

    陳星呵呵的笑了,「周青,你不用謝老夫,你的命在天手中,天要你死,老夫就算有再大的本領,也救不了你,若是天不要你死,你又何必向老夫言謝?」

    周青聞聽陳星的話,眼珠一轉,彷彿明白了什麼,輕輕的點了點頭,笑了。

    陳星會意的看著周青,笑了笑,扭頭對朝房中一群呆愣愣的大臣們沉聲說道:「各位大人,其實大家也不用這樣猜測。說發生了事情,倒也發生了一些事情,說沒有發生事情,也確實沒有發生事情,大家還是靜靜的呆在這裡,等候消息吧!」

    「司徒大人,究竟是什麼消息呀!」一名身穿武將補服的大臣再也忍受不了陳星那雲天霧地的話語,站出來大聲的說道:「大人,您是軍機處的次輔大臣,這朝房之中為您的資格最老。麻煩您給個實在話,到底出了什麼事情。您也知道,咱是個粗人,比不得文人們的細發心思。」

    陳星看了一眼那武將,呵呵的笑了,「我記得你,你是兵部車衛都戶德麻,你是閃族人,對嗎?」

    那武將一愣,呆呆的看著陳星,緩緩的點了點頭。

    陳星笑著繼續說道:「德麻,閃族人,十五歲從軍青楊,跟隨太祖征戰,任太祖親兵統領。孝文二年出任兵部殿前司車衛都戶。因為性格粗魯,耿直,不善迎奉,所以十幾年來始終沒有半點的陞遷,老夫記得可對?」

    德麻點了點頭,不太明白陳星這話中的意思。不過心中頗為驚奇,要知道陳星從來不理兵部事情,更很少看得起武將,沒有想到竟然將他的事情記得如此清楚,一時間德麻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才好。

    陳星站起身來,來到了德麻的身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說道:「德麻,十幾年了,你這職務也該動一動了!」

    一句話頓時激起了千層浪,德麻是滿朝文武中最沒有背景的武將,也是最不和樂清河一路的將領,陳星這一句話,顯然已經把結果告訴了眾人。如他所說,發生了一些事情,但是也沒有發生事情。樂清河敗了,帝位依舊在衛氏手中!

    陳星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收了起來,目光陰冷的環視朝房之中的大臣,沉聲說道:「各位大人,陳某自從太祖登基以來,雖說少插手朝中事物,但是也並非是老眼昏花。你們在這些年做了什麼,你們自己心中清楚。如今,九城盡數被禁軍掌控,任何人不得任意行走,而原九城兵馬司提督已經在半個時辰之前進入皇城交命,你們應該明白了吧!」

    陳星話音未落,滿屋朝臣撲通通的跪了一地,除了少數幾人依舊站在那裡,一個個都臉色蒼白。

    「老師,老師,救救學生!」賈仕道聲音顫抖,跪行兩步,說話間淚水從眼中流淌。

    陳星看著眼前這個已經肥胖如豬的昔日門生,不由得長歎一聲,「賈仕道,當年你金殿之上侃侃而談的風采都去了哪裡?你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你還有半點當年狀元的模樣?戶部十年,你從一個小小的筆吏榮升今日戶部尚書,可是你想想,你究竟做了什麼?周青與你同年,當年並沒有拜在老夫的門下,可是在青楊六年,政績卓著。唉,百無一用是書生,可是他用他的風骨,他的忠誠為天下讀書人掙了臉,可是你呢?」

    說到這裡,陳星目光如刀鋒一般的注視著賈仕道,不禁是賈仕道,這朝房中的滿屋大臣,都不由得羞愧的低下了腦袋……

    眼看著昔日的同僚,陳星心中突然升起一種莫明的悲哀,他長歎一聲,接著說道:「老夫並非是只說賈仕道,這滿屋的臣子捫心自問,這些年你們都做了什麼?你們也不用求老夫,老夫剛才和周青說的,其實也是對你們說的。你們的命掌握在天的手裡,天要你們死,誰也救不了你們。不過皇上是個仁德的君子,該怎麼做,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他轉身坐回了大椅,一言不發。

    跪在地面的大臣們你看我,我看你,突然間同時站起身來,轉身向朝房之外蜂擁而去。他們一個個衝出了朝房,來到金鑾寶殿的廣場之前,筆直的跪在那裡!

    「老師,皇上能饒了他們嗎?聽說不少大臣可是給樂黨寫了效忠書的!」周青看著昔日的同僚,一個個筆直跪地,突然間低聲問道。

    陳星笑了笑,招呼幾個還在屋中的大臣坐下,看了一眼周青,沉聲說道:「周青,老夫先給你透個信,一個月前皇上向老夫要走了你當年應試的卷子!」

    「什麼!」周青失聲的喊道。

    他本是一個三品的諫官,在這京師之中也是默默無聞的小人物。當日因為無法忍受樂清河的跋扈,所以朝堂進諫,要樂清河還政。之後天牢半載,又突然被釋放,閒賦家中。原以為自己仕途已經無望,沒有想到突然聽到陳星如此一說,不由得驚呆了。

    陳星笑著點點頭,又看了一眼屋中的眾人,沉聲說道:「今上是個世間少有的明主,心裡什麼事情都清楚的很,誰忠,誰奸,這三年裡他看得清楚。如今樂黨已到,各位必將一展高才,但是老夫在這裡把這輔政多年的一個心要告訴你們:多做實事,少有私心,凡事緊守一個默字!」說著,他臉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

    滿屋的人沉默了,他們靜靜的體會著陳星的話,一個個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七月天,太陽顯得酷熱無比,辰時一過,整個金鑾大殿的廣場上都沐浴上了炎熱的火海之中。陳星笑呵呵的坐在屋中,神情輕鬆,此時,已經有太監將茶點端上,眾人喝著茶,吃著點心,而陳星和周青更是擺上了棋下了起來。德麻一干武將,實在無事,又看不懂棋道,乾脆拿著陳星和周青的棋局,賭了起來。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廣場上,不少的大臣已經被炙熱的陽光曬得滿頭汗水,可是一個個依舊筆直的跪在那裡,他們知道,眼前雖然受了些苦楚,但是比起性命,這點苦倒是小事……

    午時時分,驕陽正中,陳星手執白子輕落棋盤,就在那清脆的啪的一聲響動之後,一陣高亢激昂的喊聲傳進了朝房:「皇上有旨,百官上朝!」
Tiger_1688 發表於 2006-12-9 23:55
第三部 奪宮 第一百章 衛恆親政
    威嚴森然的金鑾大殿,靜悄悄,沒有半點的聲音。大殿兩邊,文武分列兩旁,一個個噤若寒蟬。由於在廣場之上曬了幾盡兩個時辰,所以一個個顯得異常的萎靡。再加上心中有事,所以也一個個心中小鹿跳動更加的厲害。

    片刻,從金鑾寶殿後走出了兩個年過四十的中年太監,兩人臉上帶著興奮之色,走上了丹陛。緊跟著,一聲高亢激昂的宣召聲從兩個太監的口中發出,文武百官同跪殿上,山呼海嘯般的齊聲高喊。

    在這朝拜的喊聲之中,衛恆臉色蒼白,神色有些憔悴的緩步走上了丹陛。在他的身後,昆達爾燦等八人驟然出現,站在丹陛之下,一個個精神抖擻。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當衛恆出現的剎那,整個大殿之上迴盪著群臣的呼喊聲。衛恆緩緩的在榻椅上坐下,雙眼微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剎那間,一種從未有的自豪從內心升起,衛恆那蒼白的面孔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從他出世以後,被人瞧不起的日子遠遠多過被人尊敬的時候。背負著一個白癡皇子的名號,整整十九年。在這十九年中,除了那雲霧山的六年之外,其餘的十三年中,他無時無刻的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的行事。可是現在,他真正的坐在這龍椅之上,真正的成為了一代帝王!

    但是隨即這樣的自豪有消失了,雖然眼前這些官員都跪在他的腳下,可是又有多少人是真心的跟隨著他?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遠在江南,楊陀正在揮數十萬人馬對蘭婆江狂攻,而漠西長廊以西,八位皇兄猶自虎視眈眈。還有,那遠在風城的母親,還在等待著他,當年他離開風城的時候曾向趙倩兒許下諾言,要將她接來京城團聚,這個理想也還沒有實現……

    總之,很多的事情還沒有作,衛恆明白自己如今身下的帝位,還十分的不穩。想到這裡,那一腔的自豪之情頓時煙消雲散,臉上雖然依舊保持著笑容,但是卻已經和剛才的笑容大不相同。

    「眾卿家平身吧!」衛恆的目光掃視大殿之上,聲音柔和的說道。

    「謝皇上!」文武百官同時再次高呼。而後,他們一個個戰戰兢兢的站起身來,分列大殿兩旁,一個個靜默無聲。

    衛恆看了一眼大殿上的文武百官,好半天沉聲說道:「昨夜樂黨作亂,攻入皇城,企圖謀害朕的性命!」說到這裡,衛恆停頓了下來,目光再次掃過了大殿的文武百官。那刀鋒一般的目光從大臣們的身上掠過,令人渾身驚顫不止。衛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不過好在先皇聖靈護佑我帝國基業,樂黨餘孽盡數被擊殺,而首領忠勇王樂清河,也在慈寧宮被朕擊殺!」

    衛恆話一出口,大殿上頓時一陣騷動。倒不是他們不相信樂清河已死,而是無法相信樂清河竟死在衛恆的手中!特別是一干武將,更是一臉的懷疑之色,靜靜的看著衛恆,也不開口。

    衛恆咳嗽了兩聲,沉聲接著說道:「當然朕並不是樂王的對手,幸賴母后相助,才成功的將樂清河擊殺!」

    聽到衛恆如此一說,滿朝文武頓時又露出了釋然之色。衛恆身手本就高絕,當日在觀天神殿與樂清河一戰,已經傳遍了天下。如果再加上太后張敏的幫助,那麼擊殺樂清河倒也是在合情合理之中。想到這裡,滿朝文武同時高聲說道:「吾皇洪福齊天,佑我帝國千秋萬世!」

    沒有想到衛恆臉上的笑容卻在這時突然間消失了,他深吸一口氣,語帶悲痛之情,低聲說道:「不過在誅殺樂清河的過程中,母后被樂清河最後的絕命一刀刀氣擊斷心脈,已經歸天面見父皇!」

    霎時間,大殿上一片鴉雀無聲。文武百官一個個噤若寒蟬一般的看著衛恆,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張敏經營帝國多年,輔佐衛奪,衛宏,穩定了朝綱。其一生三大傑作:一是巾幗領兵,青楊城頭大戰亂軍;而是建國之後,與百官新年之宴誅殺當時與樂清河齊名的一代兵法大家,卓立;第三,在孝文帝衛宏歸天之後,先以血腥手段威懾朝堂,更一力將衛恆扶上了帝位。若是再加上當年衛奪歸天之後,穩定朝綱,治理天下,張敏當不愧是一代女傑。這滿朝的文武,大都見識過這個心狠手辣,也胸懷乾坤的太后,突聞張敏歸天,一個個不由得臉上露出了黯然之色。

    不知為何,當衛恆將張敏的死訊說出之後,心中卻沒有半點的悲傷之意,相反,倒有些如釋重負的感覺。他目光在大殿上掃視一圈,接著說道:「對於太后一生功績,朕就不用再多說了,只是太后身後的懿號,是個重要的事情,司徒大人,此事就交給你,如何?」

    說著,衛恆的目光向站在文官之首的陳星沉聲問道。

    陳星想了想,站出臣班。他的臉上帶著一臉的悲傷之色,眼中更閃爍著晶瑩淚水,沉聲說道:「啟稟萬歲,老臣自青楊跟隨太祖皇帝至今已經四十年了。四十年來,老臣深得太后信任,對太后的事情,更是熟知。老臣以為,太后一生英明果決,剛烈不弱鬚眉,所以這懿號,嗯,老臣以為英烈二字太后當之無愧!」

    衛恆沉吟了半晌,緩緩的點頭,沉聲說道:「嗯,英、烈兩字,確是妥當。就依老司徒之意,所奏照准,傳朕旨意,加封太后為英烈太后,寢陵就列入太平嶺太祖陵之旁,永享天下拜祭!」

    「老臣多謝皇上!」陳星顫巍巍的在丹陛上叩首。

    衛恆看了一眼陳星,突然間開口道:「吳有德!」

    「奴才在!」站在衛恆身邊的吳有德聞聽招呼,連忙上前,躬身應道。

    「為老司徒在丹陛下設錦凳一個,以後老司徒臨朝,免去叩拜之禮,並賜紫禁城騎馬,見朕不需報奏!」衛恆沉聲說道。

    「皇上!」聞聽衛恆的話,陳星頓時老淚縱橫,他顫聲的說道:「皇上,您如此對老臣,讓老臣如何擔的起?」

    衛恆站起身來,大步走下了丹陛,來到了陳星的身前,伸手將他扶起。此時,吳有德已經搬來了一個錦凳,放在了丹陛之下。衛恆扶著陳星,目光掃視有些騷動的群臣,沉聲說道:「老司徒,朕說你擔的起!先不說你輔佐兩代君王,勞苦功高。但是自朕登基之後,朝中若無老司徒的照應,恐怕……所以,老司徒,你當一句朕的老師也絲毫不為過。當年陳基先生教導朕,與朕也是有師生的情意。可是陳基先生如今已經不在,老司徒,朕一直以來想要說的一句,還請老司徒代陳基先生代領!」說著,他扶著陳星坐下,退後兩步,恭敬的跪地高聲說道:「學生衛恆,叩見老師!」

    衛恆這突如其來的舉動,頓時震驚了滿朝的文武。陳星更是撲通一聲跪在了衛恆的身前,神色激動的大聲說道:「皇上,使不得,使不得呀,這要折殺死老夫了!」

    但是衛恆猶自恭敬的叩首三下,站起來將陳星一把扶起,深情的說道:「老司徒,您當知道朕當年有許多的苦衷,所以……這對朕來說,一直都是一件遺憾的事情,今日,老司徒代陳基先生受朕一禮,也算是完了朕這多年來的心願!」

    「皇上呀!」陳星渾身顫抖不停,老淚縱橫,再也說不下去。滿朝的文武此刻也是無不動容,呆呆的看著衛恆,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衛恆將陳星扶著坐在錦凳上,大步走上丹陛,回座龍椅,「自古以來,天地君親師,乃是人倫無常。朕登基三年,一無建樹,實在愧對天下。朕如此,只是希望能讓天下人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師,這師生之誼,任是誰也改變不了的事情。陳基先生不在,所以這御書房少保一職,就由老司徒代領吧!」

    「老臣代臣弟謝皇上!」陳星再次站起身來,躬身就要拜倒。

    「老司徒,朕已經賜你上面免去叩拜之禮,難道你要違抗朕的旨意嗎?」衛恆突然間一聲厲喝,陳星叩拜的動作嘎然而止。他直起身來,老淚縱橫,顫聲說道:「老臣不敢!」

    衛恆那冷厲的面孔上,突然間又堆起了笑容,「既然如此,請老司徒坐下說話!」

    這一次,陳星沒有再退讓,在滿朝文武尊敬的目光下,他緩緩的坐在了錦凳之上。衛恆咳嗽了一聲,將眾人的心神喚回。他眉頭緊皺,接著說道:「當日朕登基之時,曾有為父皇守陵三年,如今三年孝制未到,樂王造反,朕不得已誅殺。當日的輔政大臣只剩下了陳老司徒,所以朕想在後面的半年中,仍有老司徒攝政,不知司徒以為如何?」

    如同又扔了一塊石頭進平靜的水面,滿朝文武頓時騷亂了。沒有等陳星開口,周青大步走出朝班,「皇上,臣以為此事萬萬不可!樂黨攝政三年,天下已然大亂。皇上秉天命而斷亂源,正應借此機會,重整朝綱,興我帝國。老司徒雖然德高望重,且忠心皇上,但是年事已大,實不宜擔此重任!」

    「周青所言所言,正是老臣所想,懇請皇上三思,收回成名!」陳星也連忙大聲的說道。滿朝文武不由得向周青看去,心中都想到:如此得體的話,怎麼讓他說了去?

    衛恆眉頭緊皺沉吟不語,久久也不開口。

    周青上前一步,再次開口說道:「皇上,如今江南尚有兵禍,正需要皇上銳氣鎮壓,如此艱巨之事若是由老司徒處理,恐怕他身體不堪煩巨。民間有語: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此話於國相同。老司徒年歲已高,若是有個不測,皇上又如何忍心?」

    衛恆聞聽緩緩的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朕就收回成名好了!」

    「皇上聖明!」周青和陳星同聲高呼。

    衛恆笑著看著周青,待陳星坐下之後,突然開口問道:「你叫周青?太祖八年進士出身,做權論一文。太祖九年,外放青楊道龍亭縣任縣令,三年間外抗閃族十二次侵擾,內治龍亭路不拾遺。孝文二年,你調任青楊道知府,政績同樣不俗。對嗎?」

    周青一愣,頓時激動萬分,連連點頭,半天說不出話來。

    「呵呵,如此才德,朕若是不用,豈不寒了天下士子的心?明日起,你隨老司徒軍機處歷練,嗯,就當個二品的幹員,准你密折呈報!」衛恆笑瞇瞇的看著周青,沉聲說道。

    「臣,謝皇上龍恩!」從一個三品的閒官,到二品軍機處幹員,看似僅升了一級,但是其中的奧妙卻有很多。滿朝的大臣看著周青,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眼神。要知道能入軍機處,就可以朝夕與皇上相處,他日一品的大員,指日可待。更何況那密折呈報,單此一項,就不知道讓多少人紅了眼睛。

    衛恆擺手示意周青退下,想了想,接著說道:「樂王謀逆,嗯,此事大家以為要如何處理?」

    「皇上,樂清河身受皇上聖恩,卻不思報國,禍亂朝綱,理應懸屍午門,滿門抄斬!」這一次,賈仕道一步衝出了朝班,那一身的肥肉,絲毫沒有影響他的行動,更顯得異常敏捷。

    衛恆笑了,他指著賈仕道,笑著說道:「賈仕道,太祖八年狀元,做帝說一文。沒有外放,直接升入戶部,六年而任戶部侍郎,孝文三年,任戶部尚書。任職以來,戶部年年虧空,爻水治理無錢,濟州抗敵無錢。弄得帝國十幾萬將士放下兵器,去當農夫。賈仕道,你真的是很有本事呀!」衛恆說著說著,臉上的笑容越發的陰冷,語氣也漸趨嚴厲。

    賈仕道剛開始的時候聽得連連點頭,到了最後竟然一句話也不敢說,跪在金殿之上,渾身顫抖不停。

    衛恆臉色鐵青,咬著牙緩緩的說道:「賈仕道,你先拜在老司徒門下,而後又拜樂王為座主。十年來你擔任戶部尚書,最大的改變,就是養出了你這一身的肥膘!」說著,衛恆噌的一下站起來,怒聲說道:「樂王龍翔起兵,一助太祖皇帝創立基業,二助先皇穩定江山,若不是你這等小人在一旁挑唆,他又怎麼會起兵謀逆!」

    「皇上……」賈仕道渾身顫抖,開口說道。

    衛恆一聲怒喝:「住嘴,朕說話的時候那有你這奴才開口的份?你拜在樂王門下,就是樂王的弟子,不思幫助樂王輔佐朝廷,一味中飽私囊。還在樂王遭難之後落井下石?向樂王也是一代人雄,收你為弟子,真的是瞎了眼。如你這等不忠,不孝的無恥之徒,朕看了就覺得噁心,陽江!」

    「臣在!」

    「把這無恥之徒拉出大殿,於廣場杖一百!」衛恆咬牙啟齒的說道。

    「臣遵旨!」陽江一聽要打人,立刻咧嘴笑了。他大步來到賈仕道的身前,一把將他的烏紗拿下,拉住他的髮髻,如同拖死狗一般就向殿外走去,根本不用侍衛幫忙。

    「皇上,臣冤枉,皇上臣是忠臣,皇上饒命呀!」賈仕道淒厲的哭喊聲迴盪大殿,滿殿文武都噤若寒蟬一般,一個個誰也沒有開口。

    緊跟著,大殿外傳來殺豬一般的慘叫……

    衛恆臉色鐵青,端坐龍案之後,一言不發。陰冷的目光掃視大殿上的群臣,目光所觸,大臣們一個個低下了頭顱。

    殿外的慘叫聲越來越微弱,漸漸的沒有了聲息。沒一會兒的功夫,陽江臉上帶著血珠,大步走上金殿,來到丹陛下面,「皇上,那廝太不經打,三兩下就死了!」

    衛恆聽了,卻笑了起來,他呵呵的一笑,「既然如此,張絕!」

    「臣在!」

    「著你帶領禁軍將賈仕道的府邸抄了,朕要看看戶部究竟把他養的有多肥!」

    「遵旨!」張絕領命大步向殿外走去。

    衛恆看了一眼陽江,「陽江,辛苦了,把他的屍體高懸午門之外,以警示那些不忠,不孝的無恥之徒!」

    「遵旨!」

    看著陽江走出大殿,衛恆又掃了一眼滿朝噤若寒蟬的文武,目光落在了陳星身上。陳星一見,連忙站起身來,躬身說道:「皇上,老臣以為樂王雖然謀逆,但是畢竟也是三朝的老臣,輔佐我帝國功不可沒。既然他人已不在,此時老臣以為還是就此結束的好!」

    衛恆皺了一下眉頭,緩緩的點了點頭,「老司徒言之有理。樂王對我帝國的確勞苦功高,而且還是太祖皇帝的同門師兄弟。處置此事,手段不宜過於激烈。恩,老司徒,此事就交給你來處理,記住,不要過度騷擾王府的家眷,俸祿依舊發放,不過從兩殿群英圖中將他抹去,你寫個條程,朕看看再說!」

    「老臣遵旨!」陳星聞聽,連忙恭聲應命,緩緩的退了下來。

    衛恆一擺手,吳有德手捧一個錦盤來到他的身邊,將錦盤放在案上,轉身退下。那錦盤明黃錦綢籠罩,外人看不出什麼奧妙。衛恆看了一眼滿朝的文武,突然間一笑,探手將錦綢扯下。

    那錦盤上,放著一個黑色的匣子,匣子上的火漆依舊,看色度已經有了時日。滿朝的文武一看,頓時臉色大變,那匣子對他們來說毫不陌生,霎時間一個個臉色變得更加蒼白。

    「周青,你過來」衛恆擺手說道。

    周青走出朝班,先恭敬的躬身一禮,而後走上的丹陛。

    「念一下這火漆封印。」衛恆笑著說道。

    周青有些奇怪的看了衛恆一眼,上前一步,看著那火漆上的字樣大聲念道:「百官效忠樂王府與炎黃歷二一五三年正月十五日,樂清河手封!」念罷,他臉色突然大變,呆呆的看著衛恆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這是朕從王府中得來的東西,不過朕還沒有打開看!」衛恆笑呵呵的看著大殿上一個個臉色蒼白如紙的大臣們,沉聲說道,「其實朕也知道,你們很多人都明白這裡面是什麼東西。不過朕不想看。朕今日想要告訴你們的是:以前的事情過去了也就算了,今後只希望大家好好的做事,和朕一起建立一個世間無可比擬的鼎盛王朝!」

    說罷,他一擺手,示意吳有德上前,「吳有德,把這盒子當著大人們的面,燒了!」

    吳有德沒有猶豫,一擺手,從後殿中走出了幾個小太監,手中端著火盆,放在了大殿中央。吳有德手捧黑色的匣子,走下丹陛,舉起來在百官面前一晃,而後扔進了熊熊燃燒的火盆之中。霎時間,黑匣子燃燒起來起來,隨著一縷輕煙升起,滿殿文武同時跪在大殿之上,齊聲高喊:「皇上聖明,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衛恆笑了,因為從那山呼海嘯的聲音中,他聽出了那喊聲是發自眾人的內心!

    ……

    (第三部完)
Tiger_1688 發表於 2006-12-9 23:55
第四部 盛世 第一百零一章 君心之憂
    大瑤關,位於升龍城與漠西長廊之間,是升龍城西北的最後一道防線。由大瑤關向西北延伸,跨過了延綿的漠西長廊,就是曾經盛產金鐵的安西!

    莫言跨坐馬背之上,舉目向遠處眺望,神色間顯得十分的凝重。在她的身邊,譚方也是一言不發,神色漠然中卻又帶著一絲憂慮。身邊,如長龍一般的御林軍人馬捲著漫天的煙塵,緩緩的行進在官道之上……

    「毓清,不知京城那邊進行的如何了?」過了很久,譚方終於開口說道。從京城離開之後,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莫言說話。

    一時間,莫言倒有了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雖然衛恆曾密令她監視譚方,但是兩天相處下來,她發現這個相貌清癯的老者,在一言一行中都透著一種難言的洞徹。從內心而言,莫言不相信譚方會背叛衛恆,但是君命難違,於是她又不得不對譚方處處的小心提防。

    聽到譚方的問話,莫言沉吟了一下,低聲說道:「先生,京師那邊皇上早就安排妥當,不用擔心什麼問題。倒是漠西一線的樂黨人馬突然間失去了蹤跡,讓我有些擔心。已經半個月了,可是還沒有一點消息,您看會不會有什麼問題?」

    譚方抿著嘴,臉色顯得十分的陰鬱,「老夫也認為京師目前不是關鍵,關鍵在於那漠西樂黨的人馬。十萬大軍,一夜之間竟消失的無影無蹤,實在有些怪異。老夫擔心他們會打開朔方,將安西人馬放進來,那麼皇上的時間就顯得太過倉促了。

    莫言點了點頭,「先生所說與皇上的擔憂不謀而合。皇上在毓清離開前曾反覆的交代,防止樂黨人馬打開朔方,迎安西人馬進關。如果出現這樣的情況,那麼大瑤關將是一切重中之重!」

    譚方聞聽,臉色驟然一緊,他扭頭看看不斷行進的御林軍人馬,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沉聲說道:「皇上的擔心不錯,如今樂黨人馬不見蹤跡,而西北朔方久無消息,讓人擔心。我們的行進速度實在太過緩慢。以現在的速度到達大瑤關,至少還要十天左右的時間,不行,太慢了!」

    放眼向急速行進的御林軍看了一眼,莫言的眉頭一皺,沉聲說道:「先生,這大隊人馬行進,就是這個樣子。如今的行進速度已經是很快了,再趕下去,我們的士兵就算趕到了大瑤關,也變成了遠征之師,疲憊不堪。」

    「可是……」譚方的心裡彷彿著了火一般,他長歎一聲,彷彿是自言自語的說道:「我和君上都太過莽撞了,太過莽撞了!」

    莫言聞聽一愣,但是旋即明白了譚方話中的意思。他所說的莽撞,是指太后張敏的事情。由於提前對張敏的動手,造成了衛恆時間上的一個空當,若是能再等上幾個月,待北地兵馬司楊陵兵馬整頓完畢之後,鐵騎出動,配合風城的羌人鐵騎,天下無人能與之爭鋒。但是,現在一切都顯得過於倉促了,衛恆需要的是時間!

    但是最令莫言感興趣的還是譚方提起了可姰,遲疑了一下,她低聲的問道:「先生,君上去辦什麼事情了?莫言已經有很久沒有見到她了1

    譚方聞聽莫言這一問,不由得一愣,呆呆的看了莫言半天,低聲問道:「皇上沒有告訴你嗎?」

    莫言搖了搖頭,語氣中頗有些委屈的說道:「沒有,皇上只是告訴我,說君上奉命去辦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我問了幾次,急了他就悶著頭也不出聲,我也沒有辦法!」

    譚方立刻明白了過來,心中暗自歎息一聲。他強作笑臉,低聲說道:「毓清,想來君上辦理的事情一定十分重要,所以皇上不好告訴你。你放心,總有一天皇上會告訴你的!」

    隱約的從譚方的話中聽出一些端倪,莫言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譚方,剛要開口,但是譚方卻沒有給她機會,手中馬鞭一指前方,沉聲說道:「毓清,我們的時間不多,如此行軍速度太過緩慢。我先帶一支鐵騎前往大瑤關。佔領了大瑤關,老夫的心也安靜了。你帶領大軍盡量加快行進,老夫就先行一步。」

    說著,譚方打馬就要離去。但是莫言身上將他攔下,「先生且慢!皇上命你統領三軍,莫言只是一個隨行人員,而且還是一個女子,怎麼能號令三軍?不如讓莫言帶領五千鐵騎先行出發,先生督帥大軍隨後跟進好了!」

    「這……」譚方有些猶疑。但是沒等他開口,莫言已經打馬衝向前軍。片刻功夫,蹄聲如雷,激盪著漫天的塵土。一彪人馬眨眼的功夫就衝出的大軍,風馳電掣一般的消失在官道的盡頭……

    譚方呆愣愣的看著瞬間功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的人馬,好半天苦笑一聲,低聲的呢喃道:「皇上,您要瞞到什麼時候呢?」

    ……

    就在御林軍緊急向大瑤關行進的同時,升龍城的紫禁城花園之中,衛恆呆坐在涼亭之上,靜靜的向涼亭外的池水中張望。

    幾條稀有的金魚自由自在的在清澈的水中游動,顯得無憂無慮,極為快活。大威匍匐在涼亭的邊上,一雙妖異的眼瞳精芒閃爍,死死的盯著池水中悠閒自得的金魚,一動不動。

    手指輕輕的敲擊著石桌,指尖與桌面相撞,竟隱隱發出了沉悶的金鐵之聲。聲音快慢,長短各有不同,顯出衛恆那慌亂,紛雜的心情。

    二十餘日之前,衛恆一手策劃了那場奪宮之變,成功的將大權奪回,並平穩了朝中官員紛亂的心。但是成功的喜悅僅僅在衛恆的心裡停留的不到三天,他就得到了譚方和莫言送來的密報,漠西長廊的樂黨人馬失蹤了!

    十萬人馬,整整的十萬人馬,竟然在一夜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任是偵騎四出,卻全然沒有半點的消息。一種不祥的預感不知不覺的爬上了衛恆的心頭,最讓他擔心的事情將要發生,如果那十萬人馬打開了朔方城,放安西八王的人馬入關,那麼升龍城的也就剩下了最後的一道防線,大瑤關。

    大瑤關地處一馬平川,全無半點險要。歷朝歷代之中,從來沒有人將大瑤關當成軍事重地。但是現在,這一塊平日裡無人注意的城池,在此刻竟顯得如此重要。因為若是安西人馬進軍中原,大瑤關將是必經之地。但是大瑤關又能阻擋對方多久?

    時間,目前對衛恆來說,時間是最為緊要的。升龍城初定,人馬物資尚未調配妥當,需要足夠的時間來準備。多一天的時間,就多一分的勝算,這就是衛恆現在心中所想……

    啪-!

    大威利爪閃現寒芒,如閃電般驟然向池中抓去。利爪擊中水面,將平靜的水面激起了一圈圈的波紋。金魚卻奇異的從大威的利爪之間脫身逃走……

    啪-!

    又是一聲沉響,衛恆手指在不經意間真氣運轉,將桌面刺透。也就在手指沒入石桌的瞬間,他突然站起身來,一掌狠狠擊在石桌之上,真氣運轉之處,石桌頓時四分五裂,斷面猶如刀削一般的平整,光滑!

    那石桌倒塌的聲音,將大威一下子驚醒。它噌的一下站起身來,四肢詭異彎曲,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但是看到衛恆那陰沉的臉色,又瞬間發出一聲嗚鳴,緩緩的趴下身子,又恢復到了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衛恆沒有理睬大威,大步來到涼亭台階之前,沉聲喝道:「來人!」

    「奴才在!」一直靜靜站在涼亭外的吳有德聞聽衛恆的喝聲,連忙躬身走到涼亭台階之下,恭敬的說道:「皇上有什麼吩咐?」

    衛恆臉色陰沉,沉吟半晌之後,又緩緩的走回涼亭中央,擺了擺手,對吳有德低聲說道:「沒有事情,你退下吧!」

    吳有德奇怪的看了一眼衛恆。在他的記憶中,衛恆做事一向都是雷厲風行,絲毫沒有半點的拖泥帶水。可是看他剛才的樣子,分明是內心有所隱憂。雖然吳有德不明白是什麼事情,但是久經宮闈之事的他,自然明白衛恆此刻一定遇到了什麼麻煩。於是躬身退下,悄悄的向文華殿走去……

    衛恆呆呆的坐在涼亭中,看著匍匐在腳下的大威,苦笑著低聲說道:「大威,原來當皇帝真的是不容易呀!」

    大威似懂非懂的抬起頭,看了衛恆一眼,哼哼了兩聲,但是卻依舊懶洋洋的趴在衛恆的腳下,一動不動。衛恆搖了搖頭,笑了。對於這個兒時同厲風雨艱辛的夥伴,他越來越有些無奈了。從平息了樂清河的謀逆之事以後,大威就變得越來越懶惰,彷彿又回到了當年那種吃吃喝喝的模樣。才十幾天的日子,大威的身體已經變得胖了一圈。讓衛恆感到哭笑不得。

    離開的石凳,衛恆蹲下身子,輕輕的在大威那柔軟光滑的毛髮上撫摸著,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他低聲的呢喃道:「不知道母后那裡是否已經準備好了,譚青和宣凌宇他們是否能拖到十月一日。北地兵馬司的人馬是否也準備妥當,朕真的是有些擔心呀……」

    「皇上,您擔心什麼?」就在衛恆自言自語之際,一個悅耳的聲音驟然間在他的背後響起。但是衛恆沒有立刻回頭,不需要聽聲音,但是從那空氣中飄動的四種不同的體香,他就知道了來人是誰。

    微微的一笑,衛恆緩緩的站起身來,轉過身向站在他身後的譚真四女看了一眼,微微的點了點頭。在點頭的剎那,衛恆的目光卻如刀鋒一般的掃過站在涼亭外的吳有德身上,那吳有德不由得渾身一顫。

    「皇上,你不要怪吳有德,他也是看你心情不好,所以才去找我們,說起來也是一片對皇上的忠心呀!」譚真笑盈盈的說道。

    衛恆笑著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吳有德,沉聲說道:「太祖曾有嚴令,內臣不得干預皇家事物。念在你也是無心,這次也就算了,如果有再犯,休怪朕送你到戒律司!」

    「奴才知道了,再也不敢了!」衛恆的話雖然平淡,但是卻有種攝人心魄的力量,等到衛恆說完,吳有德已經額頭滿是細碎的汗珠,連忙恭聲說道。

    「去,搬幾張凳子過來!」

    「是!」如同受到了大赦,吳有德連忙躬身應道,轉身一溜小跑的離開了涼亭。

    看著吳有德背影,譚真笑嘻嘻的說道:「皇上,為什麼對吳有德如此的嚴厲?你也知道他不過是關心你,如此一來,恐怕會寒了他的心!」

    衛恆的臉色沉肅,沒有半點的笑容,沉聲說道:「真姐,朕當然知道吳有德一片好意,但是卻並不是說他如此做就是對的。歷朝歷代之中,多少內臣為禍,就是因為他們善於揣摩帝王的心裡。朕知道吳有德也是一個一根腸子通到底的人,沒有什麼花巧心思,但是這個頭不能開。否則一旦將來有了什麼事情,這些內臣們就上了天!朕這樣做,也是為他們好。」

    譚真四人聞聽,神色一怔,緩緩的點了點頭。過了一會兒,飄雪低聲說道:「皇上,到底什麼事情讓你如此擔心?」

    衛恆歎了一口,緩步走到了涼亭的邊上,扶著欄杆看著池中的清水,沉吟半晌,輕聲的說道:「你們來了正好,也幫朕拿個主意。樂黨的漠西長廊人馬突然失蹤,想來你們也聽說了吧!」

    譚真等人聞聽,不由得輕輕的點了點頭,「皇上原來是為那十萬人馬擔心?」

    「不是十萬人馬那麼簡單的事情!」衛恆搖了搖頭,沉聲說道:「說實話,若是這十萬人馬就地抵抗,或者急攻大瑤關,朕都不會十分在意。十萬人馬,需要多少的物資供應?朕只要掐了大瑤關的供需線,任他們有天大的本領,也只能乖乖的在那一片朔風平原上老老實實的呆著,等著朕去收拾他們。朕擔心的是,他們勾結安西的八位皇兄,放開朔方的漠西長廊,那我們才真正的麻煩了!」

    聽到衛恆的話,譚真四女臉上的神色也凝重了起來,「皇上不是已經命家父和毓清妹子前往大瑤關了嗎?」

    衛恆搖了搖頭,咬著牙說道:「這更讓朕擔心。朔方幾盡一月無信,情況顯然已經不妙。大瑤關,不過是一個緩衝帶,沒有任何險要可守。朕擔心的是若是大瑤關已經失守,岳父大人和毓清此行必然凶多吉少,而那十萬禁軍,也必將陷入危機之中……」

    說到這裡,衛恆停了下來,向涼亭外看去。譚真四女順著衛恆的目光向外眺望,只見吳有德帶著幾個小太監匆匆的搬著幾個凳子正向涼亭走來,頓時也就明白了衛恆的意思。

    吳有德將錦凳擺在涼亭中,剛要收拾那一堆石礫。卻見衛恆擺了擺手,沉聲說道:「這裡不用你們收拾了,朕有些話要和幾個娘娘一起商談,你們守住御花園,除了軍機處的幾位大人之外,不要前來打攪。」

    「奴才遵旨!」吳有德連忙躬身應道。他連忙叫上涼亭邊上的幾個小太監,匆匆的走向御花園外。

    看著吳有德背影,衛恆緩緩的點了點頭,對譚真沉聲說道:「這是個好奴才!監禮司的總管太監老了,讓他擔任吧!」

    譚真一愣,看了一眼衛恆,眼中頗有些疑慮,低聲的說道:「皇上,這吳有德沒有任何的學識,如今在秉筆司當個總管已經是有很多人不滿,若是再當上監禮司的總管,恐怕……」

    衛恆輕輕一曬,揮手打斷了譚真的話,淡淡的說道:「朕要得的是忠心的奴才,朝堂之事有軍機處處理,大內之中有你們幾個娘娘掌握,朕要什麼有學識的人?吳有德雖然粗鄙,但是卻對朕忠心,也曉得是非,這足夠了。至於監禮司的那套東西,讓他慢慢的學,若是有人不服,讓他們來找朕!」

    「那秉筆司的總管有誰擔任?」譚真扭頭看了看身邊的飄雪和顏柔兒,兩人也一臉的疑惑之色,而楊靈心則蹲在地上,笑嘻嘻的逗著懶洋洋的大威,似乎對他們的談話根本就不曾在意。

    衛恆笑了笑,「當年天嵐帝國設立秉筆司,是因為那魔武帝司馬嘯天不善文采,所以需要有內監為他秉筆擬票。如今朕正是青年,要什麼人幫朕秉筆?而且秉筆擬票,乃是直控軍機處的重要事情,交給他們這些奴才,朕不放心。以後就由軍機處帶朕秉筆,秉筆司就不要再保留了!」

    那最後的一句話,令譚真幾人一振,她們沉吟片刻,突然躬身在衛恆身前一禮,沉聲說道:「皇上聖明,見識卓遠,臣妾等佩服!」

    衛恆呵呵的笑了,轉身坐在錦凳之上,示意譚真等人坐下,然後招手對楊靈心說道:「靈心,帶著大威在園子裡去玩玩,這傢伙每天好吃懶做,再這樣下去,又要變成豬了!」

    「好呀!」聽了衛恆的話,楊靈心一聲歡叫。對於衛恆他們的談話,她是一點都不感興趣,相比之下,逗弄大威倒是有趣的多了。她伸手一抓大威頭等的白毛,大聲的說道:「大威豬,起來!」

    那一簇白毛,是大威極為敏感的地方,被楊靈心一抓,頓時吃痛,呼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就在它站起的剎那,楊靈心已經飛身跨坐在它的身上,大喊一聲:「大威豬,走!」

    大威委屈的看了一眼衛恆,卻見衛恆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無奈的一聲怒吼,竄出了涼亭……

    耳邊迴響著楊靈心銀鈴般的笑聲,眼看著大威的身影在花園中晃動,衛恆不由得笑了起來。譚真看衛恆的心情好了一些,於是沉聲說道:「皇上,臣妾看你也應該向楊公提一提這門親事了……」

    衛恆呵呵的笑了起來,「真姐,不急。等天下大定,朕要好好的舉行一場婚慶大典,你,柔兒,飄雪,靈心,還有毓清,朕要當著天下人的面將你們體面的娶來!」

    霎時間,譚真三女的俏臉一紅,螓首不由得低垂下來。

    衛恆笑了笑,皺著眉頭沉聲說道:「如今兩件事情最讓朕擔心。這些天來,朕整合了京中的人馬,卻連十萬都不足。朕現在有些後悔,將宣凌宇為朕留下的禁軍全數派出,實在有些大意。若是安西人馬出動,憑大瑤關是絕難擋住他們的,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傾巢出動,在這升龍城下,以升龍城的高牆厚壁,和他們一決雌雄。」

    「那皇上的意思是……」譚真三女相互看了一眼彷彿明白了衛恆話中的含義。

    衛恆點了點頭,「立刻命令軍機處擬票,著令譚方,莫言不要在大瑤關和安西人馬糾纏,火速將人馬帶回。嗯,此事就交給賀君去辦,他處事穩重,又是當年跟隨朕來京的老人,可以相信!」

    譚真緩緩的點了點頭,「皇上,以十餘萬人馬守帝都九門,恐怕還有些不足,您看是不是要從蘭婆江……」

    「不行!」衛恆沒等譚真說完,立刻斷然否決。他站起身來,沉聲說道:「蘭婆江如今四十萬人馬,其中多數都是當年樂黨神風營的人馬。雖然譚青他們已經做了一次清洗,但是難保其中還有樂黨餘孽。將他們調來京城,升龍城反而危險。而且,蘭婆江如今戰事也吃緊,楊陀是鐵了心要過江,朕也正要借此機會將他江南一地收回,所以蘭婆江人馬一個都不能動!」

    「那……」譚真顯得有些擔憂,低聲的說道:「那是不是請楊公……」

    「不,楊公是朕的一張王牌,不出則以,若出就要驚人。對他,朕另有安排,你們不要過問此事!再說,朕受命於天,若是連八位皇兄都鬥不過,又怎麼能讓號令天下?說到底,這是皇家的事情,朕要在這升龍城下,領教一下皇兄們的手段!」衛恆的面孔肌肉輕輕的抽搐兩下,陰聲的說道。

    譚真三女相互對視,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說才好。就在這氣氛尷尬的時候,突然間從御花園外傳來一聲驚恐的叫聲,緊跟著就聽到楊靈心的笑聲和大威的吼聲。衛恆不由得笑了起來,「靈心看來又捉弄誰了!」

    譚真點了點頭,卻又有些疑惑的說道:「皇上,剛才那叫聲很陌生呀!」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衛恆抬頭看去,只見從御花園外,周青神色狼狽的匆匆走來……

    心中一緊,衛恆突然意識到了什麼,緊走兩步,迎了上去。

    「皇上!」周青一見衛恆,連忙翻身跪地,語帶顫抖的急急說道:「皇上,大瑤關來報,安西八王關外起兵,打著剿討無道的旗號,不知怎麼衝過了朔方城,兵臨大瑤關!」

    衛恆一聽,頓時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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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 盛世 第一百零二章 大瑤關前
    身穿一身亮銀鎧甲的莫言手扶大瑤關城頭,遙望遠處遮天避日的九龍戰旗,心中沉重萬分。但是雖然心中沉重,但是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絲毫看不出有半點憂慮之色。她輕輕的攏了一下隨風散開的秀髮,那曼妙的風姿,頓時令城頭上困頓的軍士精神一振!

    三日前,也就是她率兵進入大瑤關的第二日,安西人馬猶如神兵天降一般的突然出現在大瑤關前。幾乎是倉促的應戰,莫言的人馬在全無半點險要可守的大瑤關上血戰一日有餘,終於將來敵擊退。但是隨即她就發現,她面臨的是更多悍猛的安西士兵。

    不過令莫言奇怪的是,當這些安西人馬來到了大瑤關前的時候,並沒有急於的攻擊,而是在城外三十里處紮下了營寨,對大瑤關遙遙對峙。這種異常的舉動,令莫言困惑不已,而且她發現對方的人馬僅有數萬,與她概念中的安西兵力大不相同。

    這也許只是對方的先鋒人馬!莫言這樣的安慰自己,但是卻又隱隱覺得不對勁。究竟是那裡不對勁,她說不上來,只是憑著女人的直覺,她認為能夠被衛恆視作對手的十三王衛義絕不會這樣簡單。

    「娘娘,您已經兩天沒有合眼了,下去休息一下吧!」大瑤關的守將是一個年齡在五十左右的漢子。他本姓衛,單字一個瑨,說起來他也是衛奪的一個血脈較為疏遠的親戚,衛奪稱帝之後,憑著這淡薄的血緣關係,在到達升龍城十天之後,他就被派往了這荒涼的大瑤關。這一呆,就是整整二十三年!

    衛瑨並非是一個沒有本事的人,只是一來和衛奪並沒有太多的交情,二來他也是一個不善迎奉的人,或者說他是一個很木訥的人。在大瑤關二十年,竟沒有回過京師一次。漸漸的,就連衛奪也將他忘記,甚至在宗人府內,也沒有設他的位置。

    不過衛瑨在大院關的二十多年中,倒也是政績頗為卓著。二十三年,大瑤關從一個僅有數萬人的城市,發展成了一個幾盡三十萬的中型城鎮。同時,他絲毫沒有因為大瑤關的地位而放鬆了軍備,在這個三十萬人口的城市中,竟然有兩萬農兵,這在當時沒有朝廷支付軍餉的情況下,簡直是一個奇跡。莫言一到大瑤關,就被這兩萬精裝的農兵驚呆了。幾乎在見到了衛瑨的同時,她心中也下定了注意,一定要將衛瑨推薦給衛恆。

    而衛瑨,經過了二十三年的磨練,也多少瞭解到了一些官場的事情。所以從莫言親兵的口中,他也知曉了眼前這位舉手投足中都帶著傲視風華的美婦人,就是當今皇上未來的妃子。

    莫言那雙佈滿了血絲的雙眼,看了一眼衛瑨,微微的一笑,「衛將軍不用擔心本宮。將士們不也都是兩天沒有休息,您不也是兩天沒有合眼?嘻嘻,放心,本宮自信這一身的功力比你們都能撐住!」

    衛瑨聞聽,呵呵的憨笑兩聲,站在莫言的身邊,並肩遙望,好半天,他輕聲的搖頭說道:「不對勁呀!」

    莫言聞聽,眼中精芒一閃,扭頭看著衛瑨,低聲的問道:「哦,將軍以為什麼地方不對勁?」

    衛瑨搖了搖頭,雙眼在不經意間瞇成了一條縫,「娘娘,大瑤關雖然地處朔風平原東南之極,但是卻也不是什麼緊要的地方。他們根本不需要這樣大費周章的在這裡紮營,奇怪!」

    莫言的心中一動,心中的疑慮更加的濃重,她疑惑的向衛瑨問道:「衛將軍,若是你用兵,又會怎麼樣?」

    衛瑨撓了撓頭,沉聲說道:「若是以末將指揮這彪人馬,會繞過大瑤關,根本不需要對這裡理睬,直逼升龍城!」說到這裡,他突然間察覺了一絲不對,連忙躬身對莫言說道:「娘娘,末將說的是假如……」

    可是這一解釋,卻又越描越黑,頓時衛瑨的面孔漲的通紅,嘴巴張了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莫言不由得笑了起來,她看著衛瑨那張大紅臉,嘻嘻的笑道:「衛將軍,你不用解釋,本宮明白你的意思。嘻嘻,你不用擔心本宮會以為你有不臣之心,而且也不用擔心皇上會對你有什麼怪罪!」

    衛瑨聽了莫言的話,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撓了撓頭,呵呵的笑了。

    莫言看了一眼他,然後又扭頭向遠處的安西大營看去,剛要開口。突然間城頭馬道上一陣急促的蹄聲傳來,莫言扭頭看去,只見一名親兵縱馬衝上了城頭,飛身跳下了戰馬。他徑直來到了莫言的身前,躬身單膝跪地,沉聲說道:「娘娘,譚帥已經到了!」

    莫言心中一振,不知為何譚方到來,她卻全無半點的喜悅。皺了一下眉頭,她沉聲問道:「譚帥現在何處?」

    「已經在帥府中等候!」

    「什麼!」莫言一驚,心中突然一道靈光閃過,她來不及再問,轉身對衛瑨沉聲說道:「衛將軍,城頭就交給你了,本宮馬上就去見譚帥!」

    「娘娘請!」衛瑨連忙躬身應道。

    莫言也不答話,大步來到那親兵的戰馬前,飛身上馬,風馳電掣一般的衝下城頭。看著莫言的背影,衛瑨又轉身向遠處的安西大營看去,長歎一聲,自言自語的說道:「都是衛家的人,掙個什麼勁兒呀!」

    ……

    莫言打馬如飛,直奔大瑤關帥府門前。她飛身跳下戰馬,幾乎沒有和站在門邊的府兵招呼,逕直衝進了帥府大廳。

    大廳中,譚方一臉的憂慮之色,負手站立。他一聲普通士兵的打扮,絲毫看不出半點的統帥之氣。看到莫言走進大廳,他連忙迎了上前,沉聲說道:「毓清,城外情況如何?」

    幾乎沒有來得及喘氣,莫言一看到譚方也同聲問道:「先生,我大軍行止何方?」

    兩人話一出口,都不由得一愣,緊跟著笑了起來。莫言伸手將譚方讓到了主位之上,自己也找了一張椅子坐下,沉聲問道:「先生,您怎麼這麼一身打扮,我大軍如今現在何處?」

    譚方笑了笑,「毓清,看來你也察覺到了!」

    「是的,安西人馬大張旗鼓的在大瑤關外紮下營寨,本來莫言以為是他們的主力未至。剛才聽到先生前來,莫言突然有了一種想法!」莫言看著譚方,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

    譚方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劍眉一挑,沉聲說道:「哦,毓清有什麼想法,不妨說說看?」

    莫言沉吟了一下,抬起頭緩緩的說道:「大瑤關並沒有十分重要的軍事地位,而衛義如此大張旗鼓的在城外紮營,一個是因為他前軍行進太猛,孤軍深入,所以暫時等待主力到達,趁機休整;但是數萬人的前軍如此莽撞突進,似乎又不太符合衛義的用兵之道。自從當年在皇陵見到衛義之後,莫言就曾仔細的研究過他的所有資料。此人十分的小心,從不冒然突進,比如說他收三王衛誠的人馬,取八王衛廉的城郡,在不到三年的時間就完成了安西的統一。說明此人謀後而動,絕不會是一個莽撞之人!」

    說著,莫言停了下來,看著譚方,似乎在查找他臉上的反應。但是她卻失望了,譚方的臉上依舊是一臉的平靜之色,絲毫看不出任何的意見。看到莫言停了下來,譚方淡淡的一笑,沉聲說道:「毓清說得不錯,繼續!」

    輕咳了一聲,莫言想了想,又開口說道:「既然不是孤軍突進,那麼一定另有其他的奧妙。莫言本來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聽到先生突然到來,莫言就有了一個想法。城外的那數萬人馬,會不會只是一個餌?他以強勢兵力威逼大瑤關,迫使譚先生領兵突進,而後趁機伏擊?也就是說,他已經發現了這樣的一支人馬前來大瑤關,所以要……」

    譚方看著莫言,突然間放聲大笑起來,他笑得很開心,笑得連眼淚都掉了下來。莫言卻不由得迷茫了,她呆呆的看著譚方,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否說錯了……

    笑了一會兒,譚方止住了笑聲,看著有些惶恐之態的莫言,他呵呵的笑道:「毓清,你不用擔心,你說的一點都不錯!譚某笑,是開心的笑!沒有想到,二百年後,我帝國又出了一個少有的女兵法大家!」

    聞聽譚方的誇獎,莫言不由得俏臉一紅,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低聲的說道:「先生過獎了!」

    「呵呵,毓清,你不用如此客氣。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你何時聽譚某誇獎過誰?就連我那醜丫頭我也少有誇獎。呵呵,你說的不錯,衛義的確是在玩弄一手暗渡陳倉的詭計。他的主力人馬已經出現在大瑤關以東的大瑤山,其兵力足有三十萬!」譚方笑盈盈的看著莫言,沉聲說道。

    「什麼!」莫言聞聽,頓時已經,呼的一下站起身來。

    譚方點了點頭,「譚某在昨日接到了皇上的密旨,要我們放棄大瑤關,回防京師!」

    莫言呆住了,她看著譚方,一時間感到腦子裡亂哄哄的成了一鍋粥。倒是譚方依舊顯得氣定神閒,端起桌上的一杯茶水,將涼茶一口飲盡。而後,他緩緩的放下茶杯,沉聲說道:「衛義不會對大瑤關強攻,待收拾了我們在大瑤山外的人馬之後,他就會立刻揮兵直向京師殺去。皇上的意思,是要集中所有的兵力,在京師與衛義一決死戰!」

    「但是……」莫言緩緩的將激動的心情平息下來,看著譚方低聲問道:「若是我們退兵,衛義趁勢掩殺,那我們豈不是……」

    譚方讚賞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毓清說得不錯,我們自然不能就這樣輕易的退去,否則大軍一旦後退,那麼必然將會被衛義追擊,同樣難逃全軍覆沒的命運!」

    「那先生的意思是……」

    譚方的眼中驟然閃過一抹寒芒,他的嘴角輕輕一翹,低聲說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將他的目光吸引過來,吸引到大瑤關來!」

    莫言看著譚方,突然間激靈的打了一個寒蟬。她明白了譚方的意思,也就是說必需要有一個人做誘餌,對大瑤關前的安西人馬進行狂攻。要衛義以為己方的主力人馬已經到達了大瑤關,那麼就會回師救援,從而使己方的主力能夠有時間從容脫身……

    莫言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狂跳的的心平息下來。她站起身來,恭敬的對譚方說道:「先生,莫言請命!」

    譚方笑了,他站起身來,走到了莫言的身前,沉聲說道:「毓清,你能有此心,可見你對皇上的一片心意。呵呵,足夠了!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馬上離開大瑤關,與我軍主力匯合,急速回轉升龍城。」

    「先生,那誰來……」莫言急急的問道,突然間,一絲不祥的感覺湧上了心頭,她呆愣愣的看著譚方,再也沒有問下去。

    譚方的臉上顯出一抹極為柔和的笑容,他伸手輕輕的在莫言那柔軟的秀髮拂過,低聲的說道:「毓清,你和君上真是一個樣子!」譚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讓莫言有些摸不著頭腦,她並不清楚譚方和可姰之間的事情,只是在剎那間,她的淚水湧了出來,譚方那柔和的笑容,讓她想起了她的夢中曾出現過多少次的從未見過的父親!

    但是譚方並沒有讓她開口,臉色突然間一肅,沉聲說道:「莫言,本帥以三軍主帥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前往大瑤山外與我軍匯合,而後立刻班師回京。軍中之事,盡由你來調遣,三軍統帥之職就由你接任。」說著,他探手從懷中取出金龍兵符,並將腰間的鶴舞清風解下,遞給了莫言。

    一種莫明的悲傷,悄然的佔據了莫言的心,她望著譚方,嘴巴顫抖兩下,卻沒有伸手去接那兵符和長劍。

    譚方臉色一寒,沉聲說道:「莫言,難道你想要抗命嗎?」

    「莫言不敢!」眼中滿是淚水,莫言輕輕的從譚方的手中接過了長劍和兵符,淚水終於忍不住流淌了下來。

    譚方笑了笑,滿意的點了點頭,「莫言,你立刻動身,走小路繞過大瑤山,我軍人馬就在黑風口待命,賀君在那裡等著你呢!」

    「先生!」莫言失聲的叫道。

    譚方微微的一笑,「去吧,皇上還在京師等著我們的將士,不要讓他等的太久了!你放心,本帥自然有辦法離開,到時候,本帥還要前往京師,看著我那傻丫頭和皇上的婚慶大典呢!」

    莫言默默的點了點頭,她知道譚方的主意已定,絕難再改變什麼。於是,她躬身對譚方一禮,手捧兵符和長劍就向外走去。當她走到了門邊,譚方突然開口叫道:「毓清!」

    「先生?」

    「記得換上一身衣服,要走小道,不要被衛義察覺,那是一個十分狡猾的傢伙!」譚方的臉上帶著和藹的笑容,彷彿是一個慈祥的父親看著即將遠行的女兒,不放心的叮嚀著。

    莫言點了點頭,再次對譚方一禮,轉身飛身離開了帥府的大廳。

    看著莫言的背影消失,譚方笑了。半晌之後,他突然間一聲沉喝:「來人!」

    府外的親兵聽到譚方的呼喝,連忙走進了大廳。這親兵也是一名禁軍的軍士,來到了譚方的面前,恭敬的施禮道:「元帥,有何吩咐?」

    「帶本帥前往城頭,本帥要和衛瑨將軍一談!」譚方沉冷的說道。
Tiger_1688 發表於 2006-12-9 23:57
第四部 盛世 第一百零三章 黑風口前
    一抹霞光給天邊鑲上了一溜慘然的紅色,落日的餘輝照耀朔風平原,照耀著大瑤關那雄偉的城池。仲夏的風拂動城頭的九龍戰旗,戰旗招展,輕輕的抖動著……

    譚方站在城頭,向遠處安西的大營靜靜的眺望。安西的大營上空,炊煙籠罩,薄薄的煙霧在夕陽之中,透出了一種令人感到迷茫的蒼然!眼光顯得有些迷離,他靜靜的站在那裡,一言不發,一身黑色的鎧甲在餘輝之下,更顯得沉穩,雄渾。

    突然間,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而後又將肺中的濁氣長長的吐出。扭過頭,他看了一眼站在他身邊,神色凝重的衛瑨,低聲的問道:「衛將軍,準備好了嗎?」

    衛瑨看了一眼譚方,輕輕的點了點頭。但是神色間卻有些迷茫的低聲問道:「譚帥,難道真的要這麼做嗎?」

    譚方沒有回答,他的目光顯得有些深邃,有些淒迷。緩緩的他笑了,「衛將軍,你看這斜陽真的是很美呀!」衛瑨一愣,他順著譚方的目光向遠處望去,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譚方走上前兩步,手扶著城垛,臉上帶著淡然的笑容,「以前本帥還是一介平民的時候,住在蘭婆江邊,每日看著餘輝籠罩江面,如同著了火一般的淒美,心裡就想:江面落日,美則美,但是卻太過淒然,終有些淪入下乘。那個時候我就渴望一見這北地浩瀚平原的斜陽。」

    衛瑨從譚方的話中聽出了一些端倪,突然間,他的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一絲悲涼的感覺,他看著譚方那清癯的側臉,一時間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只是靜靜的站在他的身邊,聽著譚方的侃侃而談……

    再次深深的呼吸一口帶著燥熱的空氣,譚方扭頭看了一眼衛瑨,輕聲說道:「衛將軍,待夜色降臨,我將以五千禁軍突襲安西大營,大瑤關就交給你了!你只要守住城門,不要讓安西的人馬進入,那麼也就一切無事。衛義雖然與皇上為敵,但還是一個仁德的君子,這一點,他和皇上一樣。」

    「末將明白!」聽著譚方那淡漠的話語,不知為何,衛瑨的鼻子感到一酸,幾乎流淚。但是他旋即忍住了那悲傷之情,沉聲的回答。

    譚方笑了,雖然衛瑨強加掩飾,但是他還是聽出了衛瑨話中的悲傷。目光再現迷離之色,輕聲說道:「衛將軍,你不要難過,你我相識不足兩個時辰,但是卻肝膽相照,足矣。譚某本就是天地間庸碌的裸蟲,得聖上賞識,拜以為師,九年的相處,看著聖上一點點的成熟,一步步的成功,譚某心中高興而無憾!這五千將士願意和譚某一同赴難,譚某更覺得滿足,譚某不孤單。而且,能以譚某這五千人的生命,來換取十萬大軍從容退回京師,譚某更覺得值得!」

    說著,譚方停頓下來,眼中精芒驟然間閃爍,眼看著遠處已經漸漸落入沉暮的安西大營,低聲的說道:「衛將軍,譚某還有一件事情想要拜託將軍!」

    「元帥但說,只要衛瑨能辦到,就一定答應!」衛瑨已經意識到了這是譚方在交代最後的遺言,神色凝重的說道。

    譚方笑了,他呵呵的笑道:「這個衛將軍一定能辦到。此次毓清娘娘回到京師,一定會想辦法把將軍向皇上推薦。」說著,他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封微微有些汗漬的信函,雙手遞給了衛瑨,沉聲說道:「將軍,待安西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後,將軍入京不妨將此信面呈皇上,記住,一定要親手交給皇!」

    「譚帥放心,衛瑨定會將此信雙手呈交皇上!」衛瑨重重的點了點頭。

    譚方點了點頭,臉上再現淡漠之色。他沒有再理睬衛瑨,雙手撐住了身體,目光向遠處眺望,低聲的歎道:「真美呀!」

    衛瑨看了一眼譚方,在他的身後恭敬的躬身一禮,輕手輕腳的緩步退下!

    「皇上,你放心吧,譚某明白的,譚某不會讓你擔心的!」譚方眼望著遠方,突然間淒然的自言自語道。

    ……

    莫言身穿民裝,繞過了大瑤山的官道,順著小路悄然的行進。一路上,隱約可以看到在大瑤山的山脈中,安西的九龍大旗若隱若現。更有憧憧如鬼影一般的人影穿行在山脈之中,全然沒有半點的聲息!

    她越看越感到一陣莫明的心驚。整個大瑤山中,彷彿都是安西的人馬,說不清有多少人。如此眾多的人馬,而己方竟然沒有半點的察覺,足可見衛義的用兵不凡。如果不是趕往大瑤關的十萬禁軍將衛義的目光吸引,那麼恐怕他們到達京師之時,也不會被人發現。但是,衛義他們是怎麼出現在這大瑤山呢?莫言百思不得其解……

    一路不敢停留,莫言身形如同鬼魅山精一般的穿行著。當夜幕悄然降臨的時候,她來到了駐紮在大瑤關黑風口外的禁軍大營。

    黑風口,是大瑤山通往升龍城的唯一通道。

    但是,歷朝歷代之中,黑風口卻從來沒有成為兵家所關注的地方。原因很簡單,黑風口山道平緩,一馬平川。雖然一邊臨近危崖,可是山道寬可容納五十騎並行,所以全無半點的危險。而且,山道之上,也沒有任何可以掩護的地方,這裡,只是一個山道,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出奇的地方。

    黑風口外三十里,就是禁軍大營所在。當莫言到達大營的時候,禁軍已經開始騷動了起來。見到莫言,一干將領頓時如釋重負,而留守監軍的賀君,也是將心中的一塊大石放下。莫言沒有耽誤,她徑直走進中軍帥帳,一干將領也魚貫而入。

    在後帳換了衣服,莫言依舊是一身白色長袍,內罩軟甲。她手指鶴舞清風,走進了前帳,頓時令帳中眾將眼前不由得一亮。

    神色顯得十分輕鬆,莫言來到帥案之後坐下,看了一眼賀君和帳中的眾將。沉吟了一下,先向賀君沉聲問道:「賀將軍,不知京中局勢如何?」

    賀君聽到莫言相問,連忙站起身來,躬身說道:「啟稟娘娘,京城一切安好。樂黨在月前謀逆,已經被皇上平息。如今皇上親政,任用了一班賢良淑德的大臣,所以京城比以前更熱鬧了!」

    莫言點了點頭,目光掃視帳中眾將,神色突然變得十分凝重,沉聲說道:「各位將軍,如今我們所面臨的危險諸君是否已經知道?」

    一句話,大帳中先前那輕鬆的氣氛被一掃而空,在座的將領臉色頓時一變,不約而同的輕輕點頭。莫言眉頭一皺,接著問道:「那軍中的情況如何?」

    賀君連忙站起身來,低聲說道:「娘娘放心,安西人馬的事情我們全然封鎖。除了帳中在座的將領之外,就連各位將軍的親兵也不知曉此事。所以大營將士目前情緒穩定。只是他們有些不太明白我們為何要在這裡駐紮,稍稍有些意見。」

    聽了賀君的話,莫言不由得長出一口氣,緩緩的點了點頭。她用讚賞的目光掃視眾將,凝重如弱水一般的面龐露出了一抹笑容。那笑容才露,大帳中的眾將頓時有一種撥開烏雲見天地的感覺,一個個也不禁輕鬆的了下來。

    「如此甚好!」莫言輕輕的說道:「各位將軍做的很好,如今之事萬不可洩露,否則軍心必亂!剛才在本宮從大瑤關回來的路上,發現了安西各部的人馬,其兵力恐怕要遠遠超過了我們。所以,我們必須盡快撤回升龍城,各位將軍以為如何?」

    賀君沉默了一下,低聲說道:「娘娘,在您來之前,譚帥已經密令後軍向升龍撤退!」

    莫言一愣,看著賀君,心中不由得對譚方更生出一種欽佩。但是與此同時,一種莫明的悲傷從心底湧起,她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看著莫言那陰沉的臉色,賀君的心中不由得升起了一絲不祥的感覺,他看著莫言,遲疑了半晌,低聲的問道:「娘娘,敢問譚帥如今……」

    莫言雙眼緊閉,半晌沒有回答。過了很久,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看了一眼帳中的眾人,語音沉重的說道:「譚帥已經決定留在大瑤關,他決定率兵突襲大瑤關外的安西大營,以吸引安西人馬,為我們的撤退而爭取機會!」

    莫言的話一出口,頓時帳中一片寂靜。賀君呆呆的看著莫言,半天說不出話來。譚方乃是衛恆之母趙倩兒親點的正宮娘娘譚真的父親,也就是當今的太師。而且,當初在風城的時候,風城八衛多受教於譚方,所以私人感情也十分的深厚,沒有想到譚方做了如此決定,以大瑤關的兵力突襲安西大營,無異于飛蛾撲火……

    覺察到了大帳中的異樣情緒,莫言強自做出笑臉,低聲的說道:「譚帥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情。我們在此不要辜負了譚帥的一番苦心,務必要將這禁軍人馬送回升龍城。他日譚帥回轉,我們也才有面目面對!」

    雖然如此說,但是莫言自己先感到無法說服自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險些流淌出來。但是畢竟是自幼統領密教,她明白此時她流露一分的軟弱,那這大帳中的將領也就徹底的亂了!連忙低下頭,強自將淚水忍住。莫言深深的呼吸兩口氣,臉上帶著冷肅之意,抬起頭看著眾將,沉聲問道:「如今這大營中尚有多少人馬?」

    強忍心中悲痛,賀君也知道此時此刻不能感情用事。他抬起頭,低聲道:「後軍三萬人馬已經在凌晨之時向京師撤退,從今日凌晨,禁軍大營分批秘密撤離,如今大營之中尚有禁軍六萬!」

    莫言眉頭一皺,心中不由得一緊!

    六萬人馬,要想做到無聲無息的撤退,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時間足夠,兩天的時間也許可以做到。但是衛義會給他們這個時間嗎?

    禁軍突然停止前進,黑風口前駐紮營寨。衛義必然也會知曉他們的行動已經被己方察覺。就算是譚方率領人攻擊安西大營,最多也就是拖延幾個時辰。到了天亮之時,衛義必然會大舉追擊,那禁軍依舊是面臨全軍覆沒的危險。

    想到這裡,莫言抬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低聲的問道:「那如今禁軍是否依舊還在撤退?」

    賀君搖了搖頭,臉上帶著苦澀的笑容,低聲說道:「娘娘,非是我們不想撤退,而是如果一下子撤退太多,必然讓軍中的將士懷疑,不用衛義偷襲,我們恐怕自己就亂了陣腳。所以,從午後,我們就停止了撤退!」

    眉頭緊緊的簇在了一起,莫言咬了咬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那麼也就是說我們的大營中目下還有整整的六萬人馬需要撤退?」

    帳中的七八個將領連同賀君相視一眼,不約而同的同時點頭。

    「傳令下去,每一刻鐘撤出一批人馬,各位將軍各回本部,召集本部將領仔細的解說,無比要做到秘密。賀君,我們如今在大營中的是那幾營?」

    賀君皺著眉頭,想了一想,沉聲說道:「啟稟娘娘,左營以驍騎營為主人馬約為一萬。右營以神弓營和神機營為主,人數約為兩萬。後營五千長槍手,中軍兩萬五千人,前軍五千驃騎!」

    莫言閉上眼睛,沉吟了半晌,低聲說道:「右營為先,神弓營和神機營兩部立刻開始撤離。兩營都統現在就去安排此事,不需再來稟報!」

    「遵命!」三名將領起身離坐,在帥案前躬身說道。

    莫言看了一眼這三名將領,沉身說道:「三位將軍,我們時間不多,所以你們務必要在子時之前撤退完畢,五千長槍手夾在你們隊中,分批撤離!」

    「末將明白!」三名將領說完,轉身大步走出大帳。

    「中軍人馬在一個時辰後開始撤退,記得要安靜!」莫言閉著眼睛,繼續說道。

    又有兩名降臨站起身來,躬身領命後,走出了大帳。

    「賀君坐鎮驍騎營,子時之後,驍騎營開始撤退。本宮坐鎮前營,同驃騎營掩護,最後撤退!」莫言睜開了眼睛,眼中精芒一閃,沉聲說道。

    「娘娘,萬萬不可!」賀君聞聽莫言的安排,頓時大驚。他連忙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娘娘,萬不可如此。臣以為,還是娘娘隨神弓營先行撤退,臣願意坐鎮前營,掩護撤退!」

    莫言的嘴角閃過一絲笑容,「賀君,你在我軍中是什麼身份?你以為你能鎮住驃騎營的前軍嗎?呵呵,那是我軍最為強悍的人馬,若是他們亂了,整個大營也就亂了!若是如此,數萬將士的性命就全部毀了!」說完,她站起身來,看了一眼帳中剩下的將領,沉聲說道:「守城之戰,神弓營和神機營兩軍最為重要,所以本宮要他們先撤退。而中軍人馬,人數僅次於神弓營和神機營,那也是升龍城的保障。相對而言,驍騎營和驃騎營則善於功而非守,所以本宮要他們最後退,我們一切都要以京師的安危為重!」

    帳中原本臉上還帶著不滿的兩個將領聞聽莫言的話,不由得有些羞愧的低下了頭。而賀君則依舊顯得不滿,剛要開口爭辯。莫言擺手打斷,沉聲說道:「賀君將軍,你是跟隨皇上的老人,比之本宮時間更久。但是這幾年來,你多在御林軍中謀事,禁軍將領大都對你不熟悉。但是你是皇上的密使,所以本宮要你鎮守驍騎營,務必要保證驍騎營平安撤離,你能做到嗎?」

    「娘娘……」賀君顯得有些急了。

    莫言娥眉一簇,嬌媚的面龐頓時如罩寒霜。她冷冷的說道:「此事就這麼定下來,賀君,難道你要違抗本宮的旨意嗎?雖然你是皇上的密使,但是若不服從命令,本宮一樣敢將你立刻斬首,你信不信?」

    賀君愣住了,他看著莫言,又看了看身邊的兩名將領,最終無奈的一聲長歎,「臣遵命!」

    莫言笑了,她臉上的笑容顯得十分的燦爛,微微擺手,沉聲說道:「你們都下去準備吧!」說完,她緩緩的走回帥案之後,不再理睬眾人。

    賀君三人看著莫言,終於,無奈的一聲長歎,轉身走出了大帳。當賀君三人的腳步聲漸漸的遠去,莫言緩緩的抬起頭,眼中卻充滿了淚水,她低聲的呢喃道:「譚先生,您答應毓清的,您一定要回來呀!」
Tiger_1688 發表於 2006-12-9 23:57
第四部 盛世 第一百零四章 黑風之夜
    大瑤山,在夜色中更顯出一派蒼茫之色。

    在群山環繞的山麓之中,衛義站在一處高崖之上,向遠處望去。夜色裡,大瑤山更透出一種淒涼之美。山外,禁軍大營的點點燈火如繁星一般,遍灑大地。悠長的刁斗之聲,隱約的傳入山中,卻又是那樣的模糊……

    三年前,皇陵前與衛恆一晤,衛恆的話將他心中隱藏的雄心壯志激起。從那時起,他就已經明白,他不可能再回頭,他與衛恆之間,必需要有一場血的對話!三年來,他苦心經營,將安西十二郡盡收於他的麾下。他知道當他登上了安西霸主的那一刻時,他身上背負的就不僅僅是他一個人,一個郡的安危。他統一了安西,也就將安西的七位王爺的榮辱和身家性命,都一肩擔起!

    想到這裡,衛義就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壓力。在內心之中,他不希望和衛恆為敵。雖然僅僅是那皇陵前的一席談話,但是他明白,這個平日裡總是裝作白癡一般的兄弟,有多麼的可怕!一個六歲的孩童,能夠學會自保,並且把精明的太后張敏瞞過,這已經說明了衛恆的心計有多麼的深沉。衛義寧願面對十個安西七王,也不願意面對衛恆這樣的一個敵人。

    但是,這已經不是他能選擇的。如果他不去對付衛恆,那麼首先就要被那七個兄弟對付。與其那樣,不如和衛恆一博,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所以,從一年前,他就暗自的買通了朔方的守將。也就是說在一年前,他已經打通了進入中原的大門。

    不過他並沒有急於躁進。一來升龍城還有一個樂清河,那手中龐大的軍隊,令他感到心驚。二來,他要確定楊陵無力對他威脅,因為一旦安西起兵,最能對他產生威脅的,不是樂清河,還是楊陵手中那二十萬精銳的北地兵馬司!

    同時,他還要將朔風平原的地形摸熟。一年的時間,他找到了一條從朔方城至大瑤山的小道,一條已經荒廢了千年的小道。通過這一條小道,從年初開始,他用了整整半年的時間將三十多萬人馬秘密的運到了大瑤山之中,神不知,鬼不覺!而且,楊陵也被閃族死死的纏在了通州……

    一切都很順利,衛恆終於開始對樂清河下手了。幾乎在樂清河的那場奪宮之變當天,衛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時,將漠西長廊的樂黨人馬一網打盡,不留半點的痕跡!十萬人馬無聲的消失了。至於手段,衛義每每想起這件事,總會從惡夢中驚醒。因為那一戰,他消滅了兩萬,而剩下的八萬人馬都被他坑殺在漠西長廊的蒼茫風沙之中!

    坑殺降卒,自古有之。無論是當年的曹玄,還是後來的許正陽,亦或是前朝的司馬嘯天,都曾有過大規模的坑殺降卒的事情。但是當他真正的去做這件事的時候,衛義才知道,這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情!

    眼見八萬人被活生生的投進了坑中,耳邊聽著那淒厲的慘叫,衛義真的是佩服先朝的那些帝王,具有那樣強悍的神經。至少在他,一連多少日都沒有入睡……

    想到這裡,衛義就不由得感到淒然。這不是他,難道為了那至高無上的皇權,他必須要將自己的本性抹殺嗎?

    仲夏的風是燥熱的,即使是在山間,依舊可以感受到那種浮躁的酷熱。衛義抬起頭,又一次看了看遠處禁軍大營的燈火,心中突然產生了一絲疑慮。他也是在十日前發現禁軍的人馬正在向大瑤關挺進。對於升龍城的人馬,衛義十分清楚。如果除去了禁軍和御林軍,恐怕衛恆手中可用的人馬就不多了!

    如果能夠將禁軍除去,即使是行蹤暴露了,也都是值得的。因為按照升龍城的人馬配比,如果這十萬禁軍被消滅,那麼衛恆手中可用的兵力就不足十萬!

    而且衛恆剛剛平定了樂清河的叛亂,究竟有多少人效忠,還是兩說。諾大的一個升龍城,僅僅憑著幾萬御林軍,衛恆很難堅持多久。所以,如果能把這十萬禁軍吃掉與否,關係十分的重大。

    但是,前兩日還瘋狂前進的禁軍在昨夜到達黑風口外的時候,卻突然間停下了前進的步伐,這不禁讓衛義感到一絲緊張。是否是己方的行蹤暴露?亦或是對方暫時的休整?兩者都有可能,無論哪一條,都是合情合理。

    在衛義以為,只要禁軍進了大瑤山,那麼就注定了全軍覆沒。但是如果他們不進大瑤山,那就只剩下了強攻一途。對衛義來說,強攻,是他最後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

    就在衛義在高崖上眺望禁軍大營的時候,一片烏雲無聲的將皓月遮擋,就在那皎潔的月光被抹去的剎那間,大瑤關方向突然三聲號炮聲響,緊跟著震天的喊殺聲響起。雖然距離尚遙遠,但是衛義卻聽得那樣真切。

    不可能!難道是對方也用了暗渡陳倉之計,將人馬集中大瑤關,偷襲己方的大營?這是衛義的第一個反應!想到這裡,他目光向大瑤關方向望去,只見黑雲之下,火光沖天,將西北照映的通紅……

    心中倒吸一口涼氣,衛義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竟然是真的,對方真的是在偷襲己方的大營!從那隱約傳來的廝殺聲和火光來看,對方的人馬最少和己方大營的人馬持平。

    那黑風口外的禁軍大營難道是誘餌?看那晃動的燈火,衛義難以相信的搖了搖頭。就在這時,山下人影連閃,數道人影飛撲向高崖之上。但是沒等那人影登上高崖,從山石邊的隱秘處突然閃出近百人影,刀劍寒光閃爍,將來人擋下!

    「混蛋東西,讓開!」那粗豪的聲音讓衛義沒有回頭,就已經知道了來人的身份。扭過身子,衛義沉聲說道:「給三王爺讓開!」

    話音一落,人影乍閃,數十名親兵竟然在瞬息之間再次隱去了身形。來人正是威武侯衛誠,在他的身後,尚跟著兩個皇袍錦綢的壯年人,再後面,就是三名親兵隨扈。

    衛誠大步走上高崖,來到衛義的身邊。雖然兵權交給了衛義,但是衛誠卻絲毫沒有顯出半點的不滿之色。對於衛義,衛誠是真心的成服,畢竟三年來衛義的能力如何,安西的幾個王爺都有目共睹。或許初時他們心中有些不滿,但是到了後來,卻又不得不對衛義欽佩有加。

    「十三弟,他媽的,到底是怎麼回事?」衛誠看著遠處通紅的天際,怒聲的說道:「那個兔崽子的人馬怎麼會越過了大瑤關?」

    目光顯得有些迷離,衛義沒有回答,他看著遠處的火光,低聲的說道:「三哥,六哥,十五弟,你們認為是譚方的主力已經到了大瑤關嗎?」

    衛間,眾皇子之中排名第六。聽到了衛義的問話,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十三弟,探馬剛才已經回報,確實是譚方的旗號,而且對方的人數眾多,都十分的凶悍。我擔心十二弟能否擋住……」

    「是譚方的旗號?」衛義一驚,連忙問道。

    「沒錯,就是那個老東西的旗號!不過黑夜中我們看不出人數,只是孩子們說那大營裡喊殺震天,像是有十幾萬人馬廝殺。而且三萬人大營,同時被襲,恐怕是他們的主力。我們是不是馬上回兵救援?」衛誠急急的問道。

    衛義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再次向遠方禁軍大營中那閃爍的燈火看去,心中一動,突然間對身後的十五皇子衛同大聲吼道:「十五弟,立刻點齊人馬!」

    「是!」衛同幾乎沒有考慮,連忙應命,轉身就要離去。

    「十三弟,是要救援十二弟他們嗎?」衛間看到衛義的臉色,心中一動,低聲的問道。

    衛義的眉頭緊皺一起,搖了搖頭,沉聲說道:「點齊三軍人馬,突襲黑風口外,禁軍大營!」

    「什麼,那十二弟怎麼辦?」衛誠一愣,連忙問道。連已經走到高崖山路的衛同也停下了腳步,呆呆的看著衛義。

    衛義咬著牙,看著遠處的禁軍大營說道:「你們有沒有發現禁軍大營今夜的燈火閃動十分頻繁?那不是他們火光原地閃動,而是他們在偷偷的撤退,他們要回升龍城!十二弟那邊,必然是他們的幌子,為了掩護他們大軍的撤退!」說完,他厲聲對衛同吼道:「十五弟,一刻鐘之內,我要兵馬出動,不能讓那禁軍逃回升龍城!」

    ……

    莫言站在前軍的了望樓上,向遠處正在緩緩撤出中軍大營的人馬看去,心中焦慮萬分。她扭頭對身後的親兵問道:「已經走了多少了?」

    「啟稟娘娘,三個時辰中,神弓營和神機營連同後軍已經全部撤出。中軍人馬也已經快要撤退完畢。驍騎營在半個時辰前已經開始撤離,估計要再有一個時辰左右,全軍就可以退出了!」

    「不行,太慢了!」莫言的眉頭緊皺在一起,扭過頭向大瑤關方向看去,「譚帥已經開始襲擊,不論能否調動衛義的人馬,我們的時間都不多了,傳本宮命令,加快速度,不要再掩飾痕跡,命令驍騎營和中軍同時加快速度撤離,一個時辰之後,驃騎營開始撤退!」

    「遵命!」那親兵聞聽,連忙衝下了了望樓,向戰馬一聲長嘶,向中軍衝去。

    低頭看了看前營中一個個整裝待發的驃騎人馬,莫言再也無法保持住內心的平靜,憂慮之色寫滿了臉上。

    不一會兒,戰馬長嘶,賀君滿臉的汗水,縱馬疾馳,飛奔到了望樓下。他跳下戰馬,衝上了望樓,急急的說道:「娘娘……」

    沒等他說完,莫言眉頭一皺,沉聲說道:「賀君,你怎麼跑來了?不是讓你坐鎮驍騎營嗎?你跑到這前軍做什麼?」

    「娘娘,驍騎營已經開始撤退,臣是請娘娘也動身吧!」

    原本是一句十分體貼的話,卻令莫言勃然大怒,「混蛋的奴才,本宮已經說過,要你務必保證驍騎營全部撤離,你不在你的營中帶著,跑到這裡獻媚嗎?本宮的事情,自有本宮處理,用不著你來管。賀君,著你在一個時辰內將驍騎營的人馬全部撤離,如果有一個士兵留下,我取了你的狗頭!」

    「娘娘!」賀君還要說什麼,但是當他看到莫言那雙噴火的雙眼,心中一顫,立刻躬身一禮,轉身衝下了了望樓。

    看著賀君離去的背影,莫言的面頰微微抽搐一下,長歎一聲,轉身也走下了了望樓。

    樓下,早有親兵牽著戰馬來到了她的身前。莫言翻身上馬,從親兵手中接過了一把繡龍大刀。然後,她看了看身邊的親兵,突然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娘娘的話,小人名叫夜嵐!」那親兵的模樣看上去十分的精明,聽到莫言的問話,連忙低聲回答。

    莫言點了點頭,「夜嵐,本宮記下你的名字。本宮現在有一件要緊的事情交給你辦,不知你是否可當重任?」

    「但請娘娘吩咐,小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夜嵐聞聽,連忙恭聲回道。

    解下了腰間的鶴舞清風,莫言的神色凝重,將長劍交給了夜嵐,低聲說道:「夜嵐,你聽著。立刻帶著這柄長劍,跟隨中軍人馬撤退。離開大營之後,你不必跟隨大軍行動,直接前往京師。西華門外的方家老店你是否知道?」

    「小人知道!」夜嵐看著莫言的凝重神色,也不由得神色凝重了起來。

    「很好,你一個人速度快,到了方家老店,就告訴那掌櫃的找方遠!見到方遠,將此劍交給他,你的任務就完成了。記住,無論他問你什麼,你都要如實的回答,將這裡的敵情告訴他,明白了嗎?」

    夜嵐顯然有些不太疑惑,但是他還是重重的點了點頭,沉聲說道:「娘娘,您就放心吧,小人不會忘記的!」說完,他結果長劍,跨上一旁的戰馬,打馬如飛,疾馳而去。

    莫言的臉色稍稍的緩和了一些,她看了一眼身邊的那名驃騎營將領,又看了看有些慌亂的驃騎營士兵,突然間展顏一笑,沉聲說道:「將士們,你們怕嗎?」

    聲音不大,但是卻清楚的傳遍了每一個驃騎營軍士的耳中。那悅耳的聲音響起,頓時令所有的軍士精神一振,「不怕!」

    震天的聲音迴盪大營上空,莫言笑了。

    「再等片刻,我們就離去,本宮會一直在這裡陪著你們……」

    莫言的話音未落,突然間大營的地面輕輕的顫抖了起來,緊跟著,一騎偵騎風一般的衝進了大營之中,他飛一般的衝到了莫言的馬前,跳下戰馬,臉上帶著莫明的恐慌,急急的說道:「娘娘,不好了,安西叛軍向黑風口殺來了!」

    「什麼!」莫言的臉色頓時大變,她看著那名探馬,呆呆的半天說不出話來。
Tiger_1688 發表於 2006-12-9 23:58
第四部 盛世 第一百零五章 一騎當千
    整個前軍大營在那偵騎回來之時,已經開始有些騷亂,當已經整裝待發的騎士們聽到了探子的話,立刻如同炸開了鍋一般,亂了起來……

    莫言的呆愣只是在瞬間的功夫,眨眼間便恢復了往日的鎮靜。她面無表情,沒有理會騷亂成一團的驃騎兵,看著那偵騎沉聲問道:「叛軍還有多少時間能夠到達黑風口?」

    「一個時辰!」那偵騎連忙回答。

    莫言閉上了眼睛,緊咬牙關,久久不語。突然間,她身形驟然騰空而且,手中繡龍大刀刀出強絕刀氣,向幾騎已經衝向營門的驃騎兵激射而出。大刀的寒芒如同閃電一般,竟然快過了那強絕的刀氣,寒光一閃,緊跟著血光崩射而出……

    霎時間,大營內寂靜了下來。那幾名衝到營門前的驃騎兵,幾乎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頭顱在同一時間離體而去,緊跟著刀氣及體,霎時間連人帶馬被斬成數段。

    殘肢帶著臟器,合在馬匹的屍體中摔落地面,發出了沉悶的聲響。而莫言卻依舊端坐戰馬之上,臉色陰冷,帶著畢露的殺機。

    她彷彿根本就沒有移動過一般,靜靜的坐在馬上,目光如冰冷的長刀一樣掃過大營中的驃騎兵。霎時間,前軍大營鴉雀無聲。

    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那名統領,莫言沉聲說道:「你也要跑嗎?」

    原本已經動了這樣的心思,但是一觸莫言那陰冷的目光,統領激靈的一個寒蟬,連連搖頭,惶恐的說道:「末將不敢,末將聽從娘娘吩咐!」

    莫言點了點頭,轉過頭去,向一干呆若木雞的驃騎兵看去。那統領不由得暗自長出一口氣,心中暗自慶幸自己的轉的快。他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平日裡和悅的絕美女子,殺起人來如此狠辣。雖然早就聽說過莫言的功力天下少有敵手,但是他卻怎麼也不能把那武林高手的名字和眼前這個風華絕代的嬌柔女子聯繫在一起。可是,剛才莫言那如風雷般的一刀,令他再也不敢有半點懷疑,他知道,若是剛才自己也跟隨那幾名驃騎兵亂了陣腳,恐怕如今也變成了那滿地殘缺不全的屍體了……

    看著一個個眼中流露驚懼之色的驃騎兵,莫言的臉上露出一絲輕蔑的顏色,「真沒有想到,平日裡在京城一個個耀武揚威,號稱天下第一軍的皇城禁軍,竟然都是一群膽小怕事,全沒有半點骨氣的軟蛋!」

    莫言的話一出口,霎時間,整個驃騎營騷動了起來。全身鐵甲的驃騎兵們一個個臉上露出了羞紅之色,但也顯得對莫言的話極為不滿……

    莫言冷哼一聲,沉聲說道:「怎麼,難道本宮還說錯了不成嗎?敵軍來襲,尚有一個時辰,本宮一個女子都不怕,你們這些平日裡自稱英雄的好漢們一個個奪門而逃,本宮難道冤枉你們了?」

    驃騎兵們沉默了,幾千雙眼睛齊唰唰的向轅門前那幾堆殘缺不全的屍體看去,一個個的臉上都不由得閃出一種輕視。

    看到已經將驃騎兵的羞恥心激起,莫言暗自吐了一口氣。她穩了穩心神,接著不急不緩的說道:「知道本宮為什麼把你們留在最後,知道本宮為什麼要呆在這前軍大營嗎?」說完,莫言目光掃視一干驃騎兵,突然間提高了聲音,大聲說道:「因為整個禁軍之中,以你們最為凶悍,以你們最為強大,本宮在這裡,感到十分的安全!」

    這句話若是出自別人的口中,很難有什麼作用。可是出自莫言的口中,卻頓時令一干漢子們挺起了胸膛。他們的臉上露出自豪的神情,彷彿已經把莫言剛才諷刺的話語忘了一乾二淨……

    「將士們,正因為你們是最強大的,所以本宮將你們留在最後。在我們的身後,是數萬將士,他們的性命就在我們的手中。而在他們的身後,卻是升龍城近千萬百姓的生命!那些百姓裡面,可能有你們的老婆、孩子,你們難道想看著她們在破城之日被叛軍殺害,蹂躪嗎?」

    霎時間,數千人的豪勇之氣沖天而起,驃騎兵們揮舞長刀,大聲的喊道:「我們聽從娘娘的命令,絕不後退一步!」

    莫言笑了,那風華絕代的笑容,令士兵們癡迷,她一揮手中的繡龍大刀,大聲的說道:「將士們,本宮相信你們是好樣的,本宮就在這裡,陪著你們,一起和那些叛軍決一死戰!我們能拖過一個時辰,那麼就救活了數萬將士的性命,我們多撐過一個時辰,升龍城就多了一分保證,你們的家人也多了一分安全!將士們,可能我們都會死在這裡,但是我們死的值得,你們的老婆、孩子會記得你們,你們昔日的戰友會記得你們,皇上會為我們立下豐碑,我們的名字會在那豐碑之上流傳萬世!」

    「保衛升龍,保衛帝國,流傳萬世!」霎時間,驃騎兵們被莫言的話刺激的瘋狂了,他們揮舞著手中的兵器,大聲的喊道,喊聲響徹雲霄。

    「將士們,本宮會站在你們的身邊,和你們一起戰鬥。兄弟們,為了我們的榮譽,讓我們和叛軍戰到底吧!」莫言一聲吶喊,頓時將前軍大營的氣氛推到了頂點。

    看著已經激起血勇之氣的驃騎兵,莫言扭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都統,那都統此刻也是一臉的激動之色,見莫言向他看來,不由得重重的點了點頭……

    「兄弟們,讓我們去把叛軍殺的落花流水吧!」莫言說吧,一提戰馬韁繩,一馬當先,向轅門外閃電一般的衝去。在她的身後,五千驃騎兵緊緊跟隨,捲起了漫天的塵土。就連那偵騎,也飛身上馬,舞動長刀,向黑風口撲去!

    ……

    烏雲遮月,天地間全無半點的光芒。

    黑風口山道之上,莫言立馬橫刀,靜謐如山嶽一般。在她的身後,五千禁軍驃騎兵一個個神色肅穆,靜靜的等待著……

    雙眼微微閉攏,莫言那強大的六識彌天一般的展開,十餘年來苦修的萬化大法驟然運轉體內,她知道,接下來她將要迎接的,也許是她一生中最艱苦的一戰。這一戰,也許是她一生中的最後一戰。

    心中沒有半點的恐懼,一剎那間,她的腦海中想起了很多很多,流落江湖,與莫青子相依為命,沿街乞討。

    與可姰相遇,當她看到可姰的第一眼時,心中就有了一種親切的感覺。雖然十幾年來一直都口稱可姰君上,但是在心裡面,她卻早就將可姰當成了自己的母親……

    還有譚方,雖然沒有能夠將安西人馬吸引過去,但是卻已經足夠了!他已經盡到了心力,剩下的就要看她的了!

    最後,腦海中只剩下了一個身影,衛恆!從駐馬關外的第一次相遇,到太平嶺皇陵前的二次相見。之後兩人縱馬草原,談笑間收服了以狂悍著稱的閃族。還有,還有十萬大山的那一夜……

    突然間,莫言感到這一生滿足了!她再也沒有半點的遺憾,她笑了……

    鐵蹄聲漸漸的逼近黑風口,整個大瑤山似乎都在蹄聲中顫抖。莫言的臉上全然沒有半點的畏懼,此刻她的心中,僅有一份難以形容的甜蜜!

    如海洋一般的火把鋪天蓋地一般的從大瑤山中湧出,衝在最前面的安西軍馬已經面目清晰可見。莫言突然間睜開了眼睛,強大的殺氣也驟然從那嬌柔的身軀發出。彌天的氣場將整個黑風口籠罩,就在眾人看到她嘴角浮起第一抹笑意的時候,她的身體突然間從馬背上消失……

    緊跟著,一道冷電一般的寒光在空中劃過,如同閃電,一閃而逝!寒光夾帶強橫無匹的彌天勁力,發出了沉雷一般的轟鳴巨響!

    轟-!

    一聲驚天的聲響,戰馬的嘶鳴,軍士的哀嚎,混合著那如天雷一般的聲響,迴盪在黑風口的上空。殘缺的屍體,噴灑的鮮血,還有那飛舞的臟器如雨點一般的飛落地面。莫言的身體驟然再次出現在戰馬的背上,臉色有些蒼白,但是卻更透出一種奪魄的殺機!

    衝在最前方的六排安西鐵騎,在瞬間的功夫連人帶馬飛舞在空中。如同踩上了炸藥一般,三百餘人被硬生生的炸起,在空中化成一團炸開的血雨,籠罩著緊跟上來的安西軍士……

    強絕的一擊,可比擬天雷的威力,頓時令安西大軍停下了腳步。臉上帶著驚懼的神色,他們呆呆的望向如同幽靈一般列陣與黑風口上的禁軍驃騎,還有那獨立與前,雙眼閃爍幽綠光芒,全身上下散發著陰冷殺氣的莫言!

    不過,前面的戰馬停下了,但是後面跟上的鐵騎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雖然勒住了坐下的戰馬,但是強大的慣性卻依舊向前衝去。於是,人馬相撞,喊聲不斷,令原本十分狂闊的黑風口山道,變得擁擠嘈雜不堪……

    督導前軍追擊的,正是安西八王之中,以悍猛著稱的衛誠。眼見人馬已經逼近黑風口,但是卻突然的停了下來,令他不由得一驚!穩住了陣腳,他縱馬向前,如同一陣風一般的瞬間來到了黑風口外,抬眼向對面看去。

    映入他眼簾的首先是一堆殘缺不全的屍體,再看去,他不禁呆住了……

    莫言一身雪白的戰袍迎風獵獵,那烏黑的長髮隨風舞動,絕美的風姿,靜謐的神態,再和以滿地的屍體,在這黑風口上,就顯出一種奪人心魄的妖異之美。衛誠的雙眼發直,呆呆的看著莫言,半天說不出話來。

    一種幾乎令人窒息的死寂籠罩在黑風口的上空,戰馬不安的打著響鼻,似乎感受到了空氣中飄動的殺氣……

    「你真美!」過了好久,衛誠呆呆的說道。他似乎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原本想要詢問莫言的身份,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一句由衷的讚美。

    身後的安西人馬,絲毫沒有因為衛誠的這一句話而產生騷動。莫言的絕美的風姿,令他們著迷,衛誠的話,也說出了他們的心聲!

    莫言面無表情,聽到衛誠的話,絲毫沒有半分的情緒波動。如同一尊沒有生命的是否,那雙幽綠的雙眼中驟然綠芒大盛。她看著衛誠,語氣冷冰冰全無半點的人氣,「你是誰,報上名來!」

    絲毫不覺得莫言的話有任何的無禮,好像她就是應該說出這樣的話語,衛誠呆呆的看著莫言,聽到她的問話,不由自主的開口說道:「威武王衛誠,還沒有請教……」

    「威武王?本宮只聽說過安西有個威武侯,卻沒有聽說過什麼威武王!你就是衛誠,很好,很好!」莫言淡淡的說道。那冰冷的語音在夜色中透出一種詭譎的空蕩,蒼白,但是聽在眾人的耳中,卻又顯得是那樣的悅耳,那樣的令人著迷。

    衛誠突然間開口了,「美人,本王就是威武王,將來會是威武親王。美人,嫁給我吧,這王妃之位,天下間的女人沒有人比你更加的何事!」

    話一出口,頓時令兩方的軍士都變了臉色。安西的軍士萬萬沒有想到衛誠竟然說出這樣的話語,一時間滿臉羞愧。而禁軍的五千驃騎,卻一個個臉上露出了怒色。雖然相處不久,但是莫言已經成為了他們心目中的女神,衛誠的話,讓他們感到了莫明的惱怒,一時間,驃騎騷動……

    繡龍大刀空中一擺,身後的驃騎立刻平靜了下來,莫言卻笑了。這一笑,雖是漆黑的夜色,但卻透出了絕美的姿色,頓時令衛誠癡迷了!莫言看著那呆愣愣的衛誠,輕聲的說道:「當本宮的夫君,就要有真才實料的本事,威武侯,若你能接我三刀,嫁你何妨?」

    「美人,只要能娶你,漫說三刀,就是三十刀,三百刀,本王也願意!」衛誠幾乎沒有思索,脫口而出道。

    莫言臉上的笑容更加的迷人了,她看著衛誠,笑嘻嘻的說道:「是嗎?」嗎字還在她口中迴盪,莫言手中的繡龍大刀已經劃過一道閃電,虛空劈出。兩方相距十餘丈的距離,大刀劈出,莫言的身形才動,如同幽靈一般的虛幻,身體彷彿是跟著大刀飛起,在空中劃出一道曼妙絕美的直線。

    衛誠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個看似柔弱的絕美女子,竟然有如此的功力,十餘丈的距離就虛空劈砍。但是等他反應過來,強猛的刀氣已然及體。

    莫言的這一刀端的是巧妙,在眾人的眼中,她只是簡單的劈出一刀。而實質卻在那瞬息的功夫,繡龍大刀已經劈出百餘刀。刀氣相連,前力未消,後力已至,刀氣推動刀氣,當寒芒出現在衛誠的身前之時,百餘刀已經化成一刀,強橫的勁流發出震耳欲聾的嗚咽之聲,聞者心驚!

    這一刀來得太過突然,太過迅猛,也太過詭異,刀氣及體,衛誠才發覺這一刀除了硬拚之外,全無半點的化解方式。心中大驚,手中丈八長矛舞成風車一般,體內真氣驟然運轉,口中一聲大喝,硬生生的迎向莫言的大刀。

    只是一聲『彭』的聲響,沒有驚天的巨響,沒有狂湧的潛流,衛誠那百煉金剛的長矛竟然無聲的被劈成了兩半,身體也被莫言刀上那強大的勁力撞擊,凌空飛起。身上三層重鎧被層層的劈開,犀利的刀氣在他那粗壯的身體上劃出血痕,差一點就將他開膛破肚!

    哇的噴出一口鮮血,衛誠砸在身後的騎士身上,連那騎士也被莫言的刀上的餘力砸的連人帶馬癱在地面。早有親兵上前將衛誠抱住,而他身下的騎士。卻已經被砸的骨斷筋折……

    沒有理會胸前狂湧的鮮血,衛誠的臉色灰敗,呆呆的看著莫言。

    莫言的臉上已經恢復了冰冷的顏色,語帶輕蔑之氣,「狗熊,就憑你也想當本宮的夫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性!」

    這一次,衛誠總算聽到了莫言的自稱,他呆呆的看著莫言,好半天用低微的聲音問道:「你,你,你是誰!」

    莫言笑了,她的臉上露出一種無比自豪的神色,看著衛誠,她沉聲說道:「笨蛋,你總算想起來問本宮的名字了?告訴你,本宮乃是當今萬歲衛恆的妻子,莫言!」
Tiger_1688 發表於 2006-12-9 23:58
第四部 盛世 第一百零六章 血戰黑風
    無神的雙眸,頓時閃出冰冷的殺意,衛誠呆呆的看著數十丈之外,穩坐戰馬之上的莫言,從嘴裡崩出冷厲的一個字:「殺!」

    話音一落,身前的鐵騎驟然間踏響了沉雷一般的聲響,戰馬狂奔,衝向黑風口上的莫言和禁軍驃騎。而衛誠也在這一句字吐出口後,一頭昏厥在親兵的懷中。親兵著急了,數十人湧上,將衛誠的身體抬向中軍……

    面對如潮水般湧來的安西軍馬,莫言依舊是一臉的沉肅,冰冷的殺意充斥著天地,此時的莫言,絲毫沒有半點的情緒波動。手中繡龍大刀一抖,空中劃出一道絕美的弧線,人馬合一,迎著對方衝擊而去。

    在她的身後,五千驃騎兵組成一個密集的方陣,將山道堵的十分的嚴密,如同一座山嶽般,紋絲不動!

    大刀帶著強絕的勁氣,衝進了安西的人群當中。莫言刀如閃電,馬如狂龍,寒光閃爍之處,必然帶起漫天的血雨激射天空。淒厲的叫聲,悲涼的馬嘶連成一片,響徹黑風口的上空。

    秀美的面孔陰冷,雙眸之中閃爍妖異的幽綠光芒。莫言就如同一尊來自九天之外的羅剎一般,面對著在馬下哀嚎的安西軍士,心中全然沒有半點的憐憫之情。繡龍大刀每一次的揮舞,都奪走了無數軍士的性命……

    安西的兵馬,原本還存有一份憐香惜玉之心,但是眼見莫言一騎當千,竟硬生生的將數萬人馬當作黑風口上,那骨子裡的血勇之氣漸漸的蒸騰了起來。他們再也不理會莫言的性別,一個個呼號著,悍勇的向莫言撲去。眨眼的功夫,莫言那嬌柔的身形,就被淹沒在如潮水般的人流之中。

    安西的人馬太多了,雖然莫言的武力堪稱高絕,但是卻無法將所有的人馬擋住。百餘名的安西軍士將她連人帶馬困在中央,而其餘的人馬則繼續的向黑風口外席捲而去。

    禁軍那如山一般的方陣和安西如潮水一般的人流撞在了一起,霎時間,喊殺聲震天響起,兩方人馬在黑夜中廝殺起來,鮮血、殘肢瞬間遍佈山道之上,禁軍那悍勇的血性,早被莫言激起,一個個全然不顧自己的生死,舞動手中的兵器,將安西的人馬死死的擋在山道之上。

    只是一瞬間的接觸,兩方的人馬死傷就已經死傷無數。而禁軍的驃騎兵們更顯得無比的勇猛,即使身上傷痕纍纍,即使手中的兵器折斷,依舊勇猛的和安西人馬纏鬥在一起。

    莫言的大刀之上此刻已經血跡斑駁,胯下的戰馬也是傷痕纍纍,眼見身邊的敵人越來越多,她驟然間騰身而起,繡龍大刀刀身詭異的顫抖,瞬間化成憧憧刀影。那刀影如山嶽一般的向身下的安西軍士砸壓下來,強絕的真氣也隨之而動,呼嘯聲如天雷震響。

    轟-!

    一聲巨響,整個山道也在這一聲巨響聲中顫抖了起來。在激盪的煙塵之中,殘肢斷臂驟然間飛舞空中,圍在莫言週身的數百名軍士在這一聲巨響聲中,頓時化成一攤血雨肉糜,四散激射。

    身形飄落地面,莫言腳踩著滿地的血水,面孔依舊一派冷肅。幾乎沒有任何的停頓動作,身體詭異的一扭,如一道流光一般的閃動,那嬌柔的身軀如靈蛇一般的穿行安西的人馬當中,絲毫不受半點的阻礙……

    安西的軍士也瘋狂了,莫言那強絕的一擊,非但沒有將他們驚嚇住,相反那漫天的血雨更激起了他們的鬥志。幾乎是在瞬間,數十名軍士組成一道密不透風的人牆,硬生生的擋在如靈蛇一般穿行的莫言身前,一個倒下,另一個立刻湧上將那缺口擋住,頓時把莫言困在了中央。

    不遠處,驃騎兵依舊沉穩的守在原地,地面上已經堆積了數百名安西軍士的屍體,同時,他們也付出了百餘條生命的代價……

    莫言狂怒了,她被一群士兵圍困在中央,只能在方寸之地轉動不停。雖然殺死了無數士兵,可是依舊還有更多的人撲上。繡龍大刀的刀桿之上已經滿是血跡,滑膩無法一握,鋒利的刃口也出現了崩口,莫言已經記不得到底有多少人死在她的大刀之下!

    突然間,莫言仰天一聲淒厲的長嘯,嘯聲如天雷炸響,將千軍萬馬嘶喊之聲淹沒。雙眸之中的幽綠光芒驟然間大盛,彷彿巨蟒雙眸,妖異,可怖!刀身再次奇詭的顫抖,並發出詭譎的尖嘯,繡龍大刀突然間急速的旋轉起來,彷彿具有了生命一般,從莫言的手中掙脫而出。莫言如幽靈一般,緊跟著空中飛行的大刀,手指撮指成刀,奇幻無比的在大刀的刀身上敲擊。大刀的刀嘯更加的猛烈了,刀刃之上發出了如同烈陽一般的耀眼奪目光芒。雖然遍地的火把,卻似乎無法與這刀光比擬,寒芒暴漲,瞬間向四面擴張……

    啪的一聲撼人心弦的脆響,繡龍大刀驟然炸開,金鐵的碎片激射天地四方,如同漫天閃爍的繁星。寒星掠動,血光飛濺,哀嚎聲響起!

    一把繡龍大刀,竟在這瞬間的功夫,將近千人的生命吞噬!

    莫言如同一抹輕煙般的再次幻現在眾人的眼前,一身白衣已經被血水浸透,手中拿著一把不知道是從誰手中奪來的雁翎刀,以刀駐地,喘息不停。以她為中心向四周擴散二十丈內,儘是安西將士的屍體。那屍體上的傷痕響動,一個細小的血洞透體而過,鮮血汩汩而流。那把炸開的繡龍大刀,在最後的瞬間,藉著莫言那強大的真氣催動,細小的碎片,也成了駭人的武器!

    安西的軍士驚呆了,在他們的眼前,莫言不在是莫言,而是一個一身鮮紅血衣,散發飛舞夜空的女妖。

    安西人不怕死,因為那裡曾蘊育出了炎黃大陸的第一個帝王。三千年來,安西人與天地抗爭,在那片貧瘠的土地上生活。他們可以說是一群一無所有的普通人,所以他們更沒有任何的牽掛。但是此刻,他們害怕了!

    莫言那強橫的一擊,已經超出了他們的想像。在他們的記憶之中,只有那傳說中的血靈大帝才有如此強大的力量,但是那畢竟是遙遠的事情。可是此刻,他們的眼前就活生生的站立這一個血靈大帝,莫言那強大的殺傷力,令他們感到了恐懼!

    但是,安西人畢竟是安西人,他們的恐懼只是在那一瞬間閃過,轉眼的功夫,喊殺聲再起,如潮水般的人流再次向莫言湧去……

    粗重的雁翎刀,如同死神的招魂貼。雖然鋒刃不及原先的繡龍大刀,可是更加的耐用,更加的兇猛。雙手緊握刀柄,莫言的身體急速的閃動,雁翎刀寒光閃動,骨骼那沉悶的斷裂之聲響成了一片。只不過這一次,她沒有立刻將對方的性命奪取,而是將對方擊傷。一個身體倒下,還沒有來得及動作,就瞬間被後面的人馬踏過,轉眼間成了一堆爛肉。

    哀嚎聲將安西的人馬驚醒,他們開始注意讓過受傷的己方士兵。可是這個時候,原本寬敞的黑風口山道,卻顯得那樣的狹窄,馬匹與馬匹相撞,人體與人體相碰,瞬間亂成了一團……

    天空中的烏雲越來越厚重,烏雲之中,閃爍這淒厲銀光的電流隱隱流轉,而黑風口的山道之上,兩方人馬依舊亡命的廝殺著!

    一陣響亮的銅鑼聲響起,安西的軍馬在鑼聲中緩緩的向後退下。

    已經廝殺的精疲力竭的莫言也不由得長出一口氣,飛身向本陣退回。五千驃騎兵,在剛才的廝殺中,已經死傷慘重。近千具屍體橫臥山道之上,而掉入一旁懸崖之下的更是不計其數!

    扭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驃騎兵,只見他們一個個顯得疲憊萬分,但是那眼中狂熱的光芒,又預示著他們的戰意更強!莫言笑了,她沒有開口說話,只是無言的點了點頭,那燦爛的笑容,令剩下的驃騎兵們頓時更加激動,一個個昂首挺胸,做出一副威武之狀!

    轉過頭,莫言向數十丈之外的安西人馬看去。一場廝殺,安西人馬幾乎在這一會兒的功夫死傷更加的慘重。原本兩軍之間僅有十餘丈的距離,可是如今卻相距數十丈。而禁軍的驃騎兵絲毫沒有退卻,退卻的是對方的人馬……

    心中全無半點興奮之意,莫言清楚,這一定是對方要進行短暫的調整。在剛才廝殺的末尾時間,安西人馬已經亂了陣腳,他們需要調整,調整之後,將會是一場更加慘烈的廝殺!但是莫言還是隱約感到一陣自豪,她抬頭看了看烏雲密佈的夜空,剛才的一場廝殺足足進行了一個時辰,如果能再撐過一個時辰,己方禁軍的人馬,恐怕就可以平安的撤離了!

    就在這時,對面的安西軍馬卻突然一陣騷動。人群如潮水一般向兩邊一讓,從正中央衝出一隊人馬,為首之人莫言隱約覺得面熟,但又一時間想不起來對方的身份。

    來人卻是安西的三軍統帥,衛義。原本正在急速的前進,卻發現前方的人馬突然間停止了行動。衛義心中知道,一定是己方的人馬和對方的壓陣後軍相遇了!但是依照他原來的想法,最多一刻鐘的功夫,安西人馬一定可以衝過黑風口。但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大軍依舊停止不前……

    特別是當他看到已經奄奄一息的衛誠之時,衛義明白,對方壓陣的人物,定然不簡單。莫言的那一刀雖然沒有讓衛誠當時斃命,卻已經將他全身的經脈震斷,而最可怖的是衛誠胸腹間那道長長的傷口,鮮血汩汩而流。若是平日,衛誠尚有活過來的希望,但是在這大軍行進之中,卻難以施展任何救治的手段。

    於是,衛義帶著親軍來到安西前軍的本陣之中督戰,當他趕到的剎那間,卻正好是莫言繡龍大刀化作漫天金雨的剎那,只一眼,衛義就認出了莫言,而且他也從一旁親兵的口中得知了莫言如今的身份。

    眼看己方攻擊的陣腳已亂,衛義立刻鳴金。同時,他也很想見識一下眼前這個昔日連衛恆也頗為驚懼的人物!

    來到陣前,衛義並沒有太過向前。他在莫言身前三十丈之外停下了腳步,目光向四週一掃,不由得暗自心驚。短短的三十丈距離的山道之上,竟然橫七豎八的堆滿了屍體。黑夜之中,衛義無法準確估量剛才的一陣廝殺究竟有多少損傷,但是從眼前那密密麻麻堆積的屍體來看,己方的傷亡,將在五千以上。

    而在對方本陣之前,屍體數量和在那山道上的屍體數量相若,也就是說,莫言以一己之力,竟搏殺了他安西近兩千名勇士……

    強按下內心的驚異,衛義在馬上微微一欠身,「弟妹,三年未見,一向可好?」

    衛義的稱呼令莫言一愣,但是她隨即就猜出了對方的身份。看著衛義,她淡淡一笑,「十三哥,皇陵一別,三年一晃,十三哥風采依舊,可喜可賀!」

    衛義呆愣愣的看著莫言,莫言那淡淡一笑,竟也讓他有種心神馳蕩的感覺。不過畢竟不同於衛誠,衛義馬上恢復了平靜之色,輕聲一笑:「多謝弟妹的誇獎。三年前皇陵一見,十八弟竟然還隱瞞弟妹的身份,實在不該!」

    「十三哥不要責怪今上,當時小妹尚未與今上定情,那時,我們還是敵人!」莫言淡淡的說道,她打斷了衛義的話,靜靜的看著對方,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道:「三年前,十三哥和今上為了兄弟之誼而聯手抗樂。三年後,人事全非,十三哥與今上已成生死之敵。昔日盟友,今日仇敵,雖有手足之情,卻難擋那九五之尊的誘惑。嘿嘿,十三哥今日又有何教於小妹?」

    莫言的話音十分的輕柔,卻清晰的傳入了每一個安西士兵的耳中。霎時間,安西的兵將騷動了,他們萬沒有想到他們的主上竟然和他們的仇敵有如此一段的隱情,那麼這一場即將到來的大戰,究竟是為了什麼?

    八王起事,是打著要剷除無道昏君,讓安西人走入中原的口號。可是那個無道的昏君竟然曾經是己方的盟友,八王的宣言之中,又還有多少的真實?

    衛義心中激靈的一個冷顫,他萬沒有想到莫言會在此時將兩方結盟之事告知本部,一見己方開始騷動,他不敢有半點的怠慢,一聲長笑,打斷了莫言的話語,「弟妹此話差矣。自古這天下唯有德者居之,十八弟不過是當年樂黨推出的一個傀儡罷了。為兄當年與十八弟聯手,不過是因為不希望這大好的江山淪入奸黨之手。十八弟剷除奸黨,確有些本事,可是他大德有虧,先是江南楊陀對中原不停征戰,而北部也有閃族與他糾纏不休。登基三年,十八弟全無半點的建樹,甚至比之太祖與先皇當年,更加的不如。如今天下生民僅在戰火之中苦苦掙扎,可是十八弟確充耳不聞,只是不停的和樂黨掙個不休。我安西生民,自臣服帝國以來,一直奉功而行,可是卻屢受朝廷打壓,今日我們掙的,不是什麼九五之尊,而是為天下的生民而掙!」

    衛義的話語慷慨激昂,安西一方的人馬頓時激動了起來,霎時間,山呼海嘯一般的呼喊響徹天際,「除昏君,救生民……」

    莫言的嘴角微微一撇,鼻中一聲冷叱,絲毫沒有唯對方的呼喊聲而有半點的動容。她看著衛義,突然間展顏一笑,「十三哥真的是好口才!」

    大瑤山中,幾十萬人馬的呼喊聲迴盪天地,卻無法將莫言這淡淡的一句話掩蓋。霎時間,天地寂靜了,所有的目光向莫言集中,衛義的戰馬噔噔噔向後倒退數十步,幾乎退入了本陣之中。就在那一瞬間,衛義突然覺得三十丈的距離,還是太過於與莫言接近!

    「當今萬歲昏庸與否,你我心中自然明白。什麼救生民,不過如佛教的阿彌陀佛一樣,只是一個口號罷了。這些話也就是騙一騙你身後的那群沒有大腦的笨蛋,又如何能瞞得過這天下的英豪?」莫言淡淡的說道:「不過真假與否,十三哥還是將來與皇上說吧,你今日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就退回你的本陣。本宮和這千人兒郎就在這裡,你們想要通過黑風口,就從我們的屍體上踏過。」

    莫言的話語間顯得漫不經心,但是一句話,卻將自己那必死的決心表露無疑。霎時間,一種彌天的慘烈殺氣直衝衛義,令衛義心中也不禁暗自震顫。

    咬了咬牙,衛義看著莫言,沉聲說道:「弟妹,為兄入京,並沒有惡意。誰坐那龍椅,對為兄來說都無所謂,都是一家手足,又那裡來得什麼仇恨。若是十八弟能得天下人擁護,為兄自然也擁護。弟妹,為兄只是希望能和十八弟好好的談談,為天下蒼生選一英明之主!」

    「是嗎?帶著數十萬人去談?真是少有的事情!十三哥,你的話你自己相信嗎?嘻嘻,本宮實在沒有心情再談下去,若是要打,就放馬過來,若是不打,就乖乖的退回漠西長廊,自己前往京師!」莫言的話語中透著一絲不耐,沉聲說道。

    看了看身後已經開始蠢蠢欲動的本部人馬,衛義知道一場惡戰在所難免,而這場惡戰的後果就是他和衛恆之間,再也沒有半點的回轉餘地!

    一咬牙,衛義向莫言微微拱手,「為兄不想傷害任何人,可是弟妹看來決心已定,既然這樣,弟妹自己保重吧!」說完,他帶領親兵撥轉馬頭,退回了本陣。如海水一般的安西軍馬頓時組成了戰陣,虎視對面的莫言……

    扭頭向身後的驃騎兵看去,莫言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兒郎們,你們怕嗎?」

    「護衛京師,保衛皇上!」

    莫言滿足的笑了……

    對面的陣營中,戰鼓聲隆隆響起,一聲震耳欲聾的焦雷聲過後,傾盆的大雨鋪天蓋地的傾瀉。松明火把閃爍幾下,瞬間熄滅,安西那潮水一般的人馬就在天地沉淪進一片漆黑的剎那,開始推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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