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奪宮 第九十七章 三斗清河
昆達爾燦神色間顯得有些萎靡,他慢慢的從那已經被砸的粉碎的屏風中站起身來,目光凶狠的掃視大廳中的眾人,沉聲說道:「順天府軍士聽令,將所有人押在廂房之中,若有人反抗,就地格殺!」
「怎麼會……不可能!」邵陽的眼中儘是驚異之色,他呆呆的看著昆達爾燦,失聲叫道:「我那一劍明明此中了你的心臟,為什麼,怎麼會是這樣?」
昆達爾燦沒有理睬邵陽的問話,而是來到帥案前躬身對顏柔兒一禮,「娘娘,如今的事情該如何處理?」
顏柔兒目光掃視眾人,展顏一笑,「將軍們都累了,先到偏房休息一下吧。今上仁德,所對只是樂黨首要人物,其餘從犯,既往不咎,這一點本宮為各位擔保,如何?」
顏柔兒的話語中帶著一種令人不可抗拒的威嚴,卻又似一縷清風拂過,剛才還舉棋不定的將軍們聞聽頓時齊聲應道:「我等謹尊娘娘懿旨!」
俏目眼波流動,顏柔兒嘻嘻一笑,目光緊緊的盯著立於大廳中央的邵陽,也不回頭,沉聲說道:「昆達將軍,讓眾位將軍先去休息,你帶領本部半數人馬,立刻封鎖升龍城九門,沒有皇上手令,凡擅闖城門者,勿論官職大小,一律就地格殺,不需請示!」
「遵娘娘懿旨!」昆達爾燦恭敬的回答道。說著,他目光一掃站在大廳中央的邵陽,陰冷的一笑,沉聲說道:「你不是想知道本督為何沒有死嗎?嘿嘿,不錯,你那一劍確實刺在了本督的心臟,而且也刺透了本督的護身軟甲。但是皇上英明,早就知道你就在這順天府內,所以將大內至寶護身錦衣賜給了本督,為得就是防範你的突然襲擊!」說完,他身上將身上的烏金軟甲除下,露出罩在裡面的雪白錦衣,那軟甲的劍孔清晰,可是錦衣上卻沒有半點傷痕,一時間邵陽呆住了!
顏柔兒纖手微微抬起,手中碧綠玉簫輕點邵陽,浩然彌天的龐大氣場驟然間自她那纖柔的身體發出,氣機所指,將邵陽緊鎖其中。
「昆達,帶著將軍們休息吧,本宮還要領教一下密忍的絕學,你們都退下吧!」顏柔兒的語氣雖然入耳輕柔,可是卻帶著一種不可抗拒的威壓之勢。按照昆達爾燦的意思,這邵陽根本就不用顏柔兒動手,只要他一聲令下,順天府內千餘府兵,足可以將他困死在這大廳之中。
但是,他也明白顏柔兒的決心不可變,探手將顏柔兒腳下的長刀抓起,他大手一揮,一干將領在順天府府兵的威壓下,魚貫向大廳外走去……
眼看著那些將領向廳外走去,邵陽心急如焚,雖有心出手阻止,但是對面的顏柔兒那強大的六識彌天般的強大,整個大廳之中都被那強大的氣機所控制,令他感到一陣莫明的心悸。心中明白,樂清河皇城突襲已經失敗,今夜之勢已經無可挽回,唯一的辦法,就是戰勝眼前的顏柔兒,脫身順天府,以求後援。
想到這裡,邵陽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將焦躁的內心平息。俊朗的面孔之上一派靜謐之色,霎時間六識展開,手中低垂的靈蛇軟劍銀色劍身驟然間赤紅,如火焰燃燒,散發出炙熱勁流……
絕熱的炙流與顏柔兒那彌天的浩然氣機相衝撞,竟發出一種古怪的氣流聲響,嘶嘶如雙蛇之絕,詭異非凡。
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機,在大廳之中引發出一種極為詭異的氣流漩渦,如果海中暗流湧動,氣機過處,廳中的事物盡數化成粉糜旋舞空中,景象驚人。
一旁的昆達爾燦不敢再停留大廳,身形閃動如海浪孤舟一般衝出大廳。來到了大廳之外,心臟猶自撲通撲通挑動,臉色慘白無色。就是那瞬間的功夫,顏柔兒和邵陽兩人那強絕的氣機幾乎將他內腑糜碎,一時間,他不由得暗自讚歎衛恆的先見之明,若是今日顏柔兒不到,恐怕自己早就被邵陽擊殺大廳之上了……
「將軍,我們下一步怎麼辦?」身邊的親兵雖處身廳外,但是從大廳中溢出的勁流猶自令他感到心驚膽戰,看著驚魂不定的昆達爾燦,他低聲的問道。
眼看著那些將領乖乖的走進了一旁的廂房,昆達爾燦將驚悸的心神穩住,沉聲的說道:「對空發射三支響鏑,通知赤紅烈,陽江等人開始行動,封鎖九門!」
「遵命!」親兵連忙應道,飛奔順天府外。眨眼功夫,三支悠長淒厲的響鏑破空飛出,聲音迴盪在升龍城的上空。
回頭看了一眼靜悄悄的大廳,昆達爾燦一咬牙,扭頭向府外大步走去……
寂靜的長街上驟然間迴響起沉雷一般的蹄聲,數不盡的鐵蹄踏動長街,帶著一股肅殺之氣瞬間連在一起。紫華門,清華門,西華門,東華門等九門同時燈火閃爍,金鐵寒光與火光相合,更顯出無盡的殺氣。
但是這一切對於順天府大廳中的顏柔兒和邵陽,都不重要,兩人靜靜的對立在帥府大廳之中,默然無語。雖然尚未交手,但是強大的氣機卻已經糾纏在一起,相互擠壓,相互的碰撞……
只是片刻的光景,整個大廳中全無半點完整的事物,就連顏柔兒身下那張帥案,也化成了一堆粉末。不過那粉末卻十分怪異,並沒有隨風飄蕩,而是不斷的凝聚成一個粉堆,而顏柔兒虛立空中,腳下的木屑彷彿被一種古怪的氣流舞動,虛空不停的急速旋轉,在旋轉的同時並不斷的產生出強大的吸引力,將四周的粉末向她的腳下凝聚!
那古怪的景象,令邵陽感到無比的心驚。他明白此刻的顏柔兒正在不斷的蓄力,而且他感到了顏柔兒的氣機也愈發的強盛,漸漸的將他的氣機壓制。下面的一擊,必然是驚天動地。饒是邵陽身兼密忍絕學和樂清河的炙陽真氣,也不由得在此刻產生了一種隱約的恐懼。
就是這轉眼而逝的恐懼而造成了邵陽氣機的波動,被顏柔兒準確的把握。眼角浮現一絲笑意,玉簫依舊直指邵陽,一抹犀利劍氣驟然間發出。就在那劍氣發出的瞬間,顏柔兒的身形也如同閃電一般的迅捷,帶著強絕之勢向邵陽飛撲而去……
一直無力低垂的靈蛇軟劍彷彿通靈一般,發出絕響的劍嘯,邵陽絲毫不讓,劍芒破空激射而出,在空中劃過詭譎的弧線,將顏柔兒的身形牢牢的鎖在他的劍光之中。
也就是在這剎那間,顏柔兒那快如疾電一般的身形卻驟然間一頓。就是這一頓的光景,卻頓時令邵陽那強絕的劍勢變得毫無著力,一口鮮血體內翻滾,邵陽幾乎奪口噴出。顏柔兒那一停頓,卻巧妙的讓過了邵陽最為強猛的招式,更令邵陽感到痛苦的是顏柔兒這一頓,讓他頓時失去了顏柔兒的氣機,劍勢依舊,可是卻彷彿是刺向一片虛空。
虛空之中驟然再現點點的繁星,但是卻看不到顏柔兒的身形所在。邵陽不敢有半點的懈怠之心,靈蛇軟劍化成了一團白色的光團,籠罩全身。
繁星不斷的在邵陽的身邊閃爍,跳動,卻沒有半點的殺意蘊涵其中。那翠綠的星芒煞是美麗,帶著一種奪魄的妖異氣息,飛舞旋繞……
「邵陽,休怪本宮辣手,皇上有旨,密忍之中凡是與樂清河有關連的人都必須誅殺殆盡,雖然本宮不是十分的明瞭其中的原因,但是卻不能違背皇上的命令。邵陽,要怪就怪你跟錯了主子吧!」顏柔兒那悅耳的聲音在虛空之中驟然間響起,緊跟著,就聽到她一聲厲叱,「帝星真武,萬物俱滅!」
隨著這悅耳的輕喝聲響起,漫天的繁星頓時向一處凝集,只在眨眼的功夫,便聚集成了一點閃爍著如烈日般奪目光明的繁星,繁星晃動,劍氣如虹。劍嘯中,一抹如冷電般的芒影驟然間奪出,那芒影漸漸的擴大,發出淒厲的鳴響,令人心驚膽寒。
一道粗若滾筒一般的翠綠長龍彷彿從天而降,帶著強絕無鑄的劍氣飛撲邵陽。翠綠長龍翻滾,在空中劃過冷厲的殘影驟然間將邵陽的身形捲裹於其中……
眼見那長龍及體,邵陽心神俱裂,他知道自己完全無法對抗這絕天的一劍,全身功力運轉之處,靈蛇軟劍頓時發出如地火一般的灼熱氣流,全身更被一團耀眼的紅光籠罩,紅芒暴漲,向四周擴出。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發出,整個順天府顫抖了。彷彿天崩地裂一般,一種無形的糜人筋骨的強絕暗流驟然間發出,帥府大廳似乎也無法承受那強絕無鑄的力量,在那轟鳴聲中,瓦礫,磚塊飛射四濺,煙塵漫天……
本在廂房之中靜靜等候的禁軍將領就感到整個房間都在晃動,瓦礫,灰塵飛落,頓時撲出了房中,但是剛一出門,就被眼前那詭異的景色驚呆了!
煙塵在以一種詭譎的規律翻滾升騰,如長龍一般直衝九霄,將皓月遮擋……
順天府內,被一種幾令人窒息的壓抑氣息籠罩,所有的人都靜靜的注視著那滾滾的煙塵,一時間竟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煙塵激盪,久久不散,一個纖柔的身影緩緩的從中走出。顏柔兒的臉上帶著一絲灰敗的氣色,緩緩的來到了前庭中央。她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向身後看去,只見那滾滾的煙塵依舊翻動不停,她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帶著惋惜之色的笑容。
「娘娘!」廂房外的將領們率先回過神來,二十幾人忙走兩步翻身跪倒在顏柔兒的身前。緊跟著,順天府內的軍士也聚攏過來,眼中帶著尊敬的神色,看著顏柔兒。
顏柔兒有些疲憊的看了一眼眾人,臉上露出一抹笑容,輕聲說道:「都起來吧!」說著,她緩步向府外走去,走了兩步,她突然間又停下了腳步,扭頭對一干軍士沉聲說道:「把那人的屍體收了吧,找個地方埋好。」然後,她轉身對那一群尚跪在庭院之中的將領和聲說道:「各位將軍,大家再忍耐一下,馬上就要過去,皇上已經命令,卯時朝見百官!」
說完,她再也沒有回頭,大步走出了順天府。府衙中,大廳已成一片廢墟,邵陽的屍體靜靜的躺在那廢墟之中,一動不動。
……
衛恆看著樂清河,嘻嘻的笑了起來,「王爺,是否奇怪朕為何知曉邵陽此人?」
樂清河的眼中閃爍著寒光,一言不發。好半天,他咬牙切齒的從口中擠出兩個字,「顏威!」
衛恆笑得更加燦爛了,他緩緩的點了點頭,呵呵的笑道:「王爺果然是聰明,這麼快就猜出了是誰走漏了消息,不錯,不錯,呵呵!」
樂清河緩緩的閉上了眼睛,他的呼吸顯得有些粗重,過了許久,他睜開了眼睛,緩緩的開口問道:「本王實在有些不明白,顏威跟隨本王,自龍翔起兵到今天,已經有幾十年了。本王自問待他不薄,為什麼,為什麼他要背叛本王!」
衛恆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消失了,他看著樂清河,聲音顯得十分的柔和,「王爺,你也知道他跟隨你幾十年,但是你忘記了他當初是為什麼要跟隨你的!他滿腹的經綸,卻無法施展,與其說他背叛你,不如說是對王爺失望了!」
「可是,本王也曾舉薦他,要他出仕,是他自己不願意……」樂清河脫口喊道。
「出仕不出仕,對顏威這等人並不重要。王爺應該明白,他當初跟隨你,是抱著怎樣的目的,這麼多年來,帝國依舊是四分五裂,百姓還在水深火熱,可是王爺卻為了一己私情,而放棄了多少人的夢想,你怎能不讓他失望?」衛恆的神色顯得十分的平靜,他靜靜的看著樂清河,一字一頓的沉聲說道。
「這……」樂清河愣住了,他呆呆的看著衛恆,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衛恆笑了笑,接著說道:「當年從朕在雲霧山陷入玄天大陣之後,母后就開始苦心為朕經營這一片江山。她每年不惜耗費巨資,來探聽整個炎黃大陸的消息。在父皇未去世之前,母后就已經看出了帝國三個最大的危機,王爺,楊陀和宮闈。為此,母后早在十餘年前就開始打探關於王爺的一切消息,後來母后發現了顏威先生。」
「十餘年!」樂清河呆呆的看著衛恆,突然間苦笑了數聲,「顏威他竟然整整的瞞了本王十年!」
衛恆搖了搖頭,正色的說道:「王爺,你不要冤枉顏先生,顏先生一直以來對你可以說是忠心耿耿。母后雖然查到了顏先生的底細,但是並沒有收買他。雖然母后數次派人和顏先生接觸,也曾隱約的試探先生的口氣,但是卻發現顏先生其實是對王爺十分忠心,所以也就一直沒有提過要顏先生效忠朕的事情!」
「那……」樂清河感到有些頭暈,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一種無力。被別人算計了十幾年竟然一無所知,平日裡他總是自詡為一代帝王之才,可是到了現在,他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連一個女流都不如。
沒有等樂清河問話,衛恆打斷了他,沉聲說道:「王爺可是要問顏先生何時開始效忠於朕,對嗎?」
樂清河緩緩的點了點頭,沒有出聲……
「三年前,不,準確的說不足三年,僅有兩年半!」衛恆微笑著看著樂清河,沉聲說道。
樂清河聞聽一怔,「兩年半前?那不就是你登基的時候?」
衛恆呵呵的笑了,「不錯,就是那個時候!可姰君上為了王爺,苦心經營,不惜背上殺帝的名聲,將先皇毒殺,為得就是給王爺你能創造出一個機會。可是王爺放棄了,如果那個時候你能夠發難,天下如今至少有三分之二的江山落入王爺手中。可是王爺還是放棄了,那一次,顏先生真的是失望了1
樂清河愣了,他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說才好,嘴巴張了兩張,竟然一句話也沒有說出。過了好久,他輕輕的呢喃道:「不錯,是我負了顏先生,是我負了可姰1
衛恆的眼光中帶著憐憫之色,靜靜的看著樂清河也不說話,慈寧宮大殿之中,兩個人就這樣靜靜的站在那裡,一種死一般的沉寂籠罩著大殿,只有那滿地的松明火把猶自噼啪的作響……
突然間,三聲響鏑淒厲悠長的聲音迴盪空中,將樂清河從沉思中驚醒。他抬起頭向衛恆看去,只見衛恆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喜色。
「王爺,禁軍已經將九城控制,王爺還是趕快投降,朕依舊視王爺為我帝國忠良,如何?」衛恆臉上帶著一種極為真誠的顏色,看著樂清河沉聲說道。
沒有想到樂清河卻笑了,他突然間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無盡的輕鬆。那佝僂的腰突然間挺直,樂清河的神色顯得格外輕鬆,呵呵的笑道:「呵呵,沒有想到我樂清河一輩子自詡為帝王之才,卻比不過一個女子。顏威他們走的對了,他們找到了比樂清河更加值得效忠的主子,樂清河不怪他們!」說著,他盯著衛恆,沉笑一聲,「只是皇上你以為憑你一人之力,就可以制服臣嗎?」
衛恆沒有回答,他疑惑的看著樂清河,竟然半天沒有開口。眼前的樂清河,和片刻之前的樂清河,截然如同兩人,此刻的他氣質飄逸,透出一種淡漠的出塵韻味。隨著那笑聲,一股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浩然氣場驟然間發出,瞬間充滿了整個大殿。那種氣機飄飄淡淡,輕逸無比,全無半點人間火氣……
「皇上,老臣知道你功力高絕,但是老臣卻希望能與皇上賭戰一場,不知皇上意下如何?」樂清河笑罷,輕聲的說道。
「賭戰?」衛恆看著樂清河,疑惑的問道。
「不錯,老臣若是勝了,依舊任憑皇上發落,只求皇上放過以往跟隨老臣的文武大臣們。若是皇上勝了,老臣更無話可說,不知皇上以為如何?」
聽到樂清河的話,衛恆的眼中驟然間閃爍出奇異的光芒,他看著樂清河,突然間笑了起來。修長如玉的大手胸前一禮,「衛恆應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