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後由 longwang 於 2009-6-16 02:11 編輯
第七卷 幽燕 第十九章 阿巴泰的逃竄和周延儒的畏懼(二)
這樣的大霧天有利也有弊,極差的能見度固然能夠讓後金大軍趁機脫逃,卻讓他們的撤退秩序異常地混亂。一萬多人思想混亂,如一群失去了巢穴的野蜂,“嗡嗡”叫著卻不知道往什麼地方飛。
長長隊伍拖出去七里,站在隊伍中看出去,首尾都消失在遠處的迷霧當中。看著這麼多人一個個在眼前消失,阿巴泰突然感到一絲恐懼,就好像正在朝深淵走去。一但陷入那一片乳白色當中,就再也出不來了。
其實,他也不願在香河呆這麼長時間的。天津大敗之後,本可一口氣突破通州,取道北歸,一周延儒的懦弱,想必也不敢出兵。無奈入關半年,士卒皆有些水土不服,新敗之後,竟病倒了一大片。僥幸過河的士兵也編制混亂,牲口和馬匹也倒下許多。可算是虛弱到了極點。
還好陳留軍忙于打掃戰場,接收俘虜,擴編隊伍,無力追擊。如此一來,雙方就在香河對峙了小一個月。
到現在,敵我雙方都恢復了力氣,大戰再次爆發。
可惜阿巴泰已經無力反擊,他現在已經怕高原得要死,上次的西班牙大方陣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以肯定,就算現在自己兵力齊整,堂堂正正同陳留軍對決也是死路一條。
隊伍一支支消失在濃霧中,喧嘩聲傳來,攪得人頭疼。阿八泰滿懷憂慮的看了這支已經頹廢到極處的隊伍一眼,嘆息一聲下令︰“命令所有人都不要說話,牲口也要套上籠頭。”
一聲令下,所有人都在嘴里咬了一支筷子。剎那之間,一萬人的隊伍寂靜無聲。若非有繁雜的腳步聲,還真像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說完這句話,阿巴泰只覺得滿嘴刺疼。上次在天津時因為素菜吃得少,本就口腔潰瘍。來香河之後,心情惡劣,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著急上火,口中更是爛得離譜。到現在喝水都如有錐子在扎。
本來,他還真沒將周延儒地軍隊放在眼里。可眼前的形勢實在太惡劣了。難保周首輔不一時沖動悍然出擊,而以金兵此刻的狀態,還能抵住明軍的沖擊嗎?阿巴泰心中一陣悲哀。驕傲的建州女真現在怎麼也怕起了軟蛋明軍?
好在一切還算順利,金兵雖亂,卻走得極快。加上又派出騎兵在後面阻擊和遲滯陳留軍的進攻,一個上午很快過去。阿巴泰的軍隊就推進到了通州和三河之間的空地。只要突破這里,就可以平安回東北了。
至此,阿巴泰總算松了一口氣。
可就在這個時候,異變突至。只听得左面一陣地動山搖地吶喊,火光沖天,人喊馬嘶,听動靜通州大軍全體出動想阿巴泰大軍壓來。
阿巴泰和身邊的幾個固山額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面色灰敗。
“明軍出擊了……”
艱難地吐出這麼一句話,阿巴泰將一口熱血吐了出來︰“怎麼可能。這麼大霧,周延儒怎麼可能知道我軍行蹤?完了,全完了……”
阿巴泰老于軍事,雖然後金士兵比起明軍來剽悍不知多少倍。可眼前一片迷霧,大家可以說都是蒙著眼楮亂砍,根本就組織不起有效地陣型。明軍是金兵的十倍,就算是三比一也足以將金兵吞了。
“四爺,逃命要緊,走吧!”一親衛大叫。
“不不!”阿巴泰瘋狂地大叫︰“十萬大軍……全丟了,我還怎麼回東北?我要死在這里。”
“四爺走吧,奴才們護著你殺開一條血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親衛們也顧不得阿巴泰的反抗,一擁而上,拉著他地馬就往前逃。
就在這個時候,霧中出現數之不盡的明軍,他們一個個神情驚慌衣衫凌亂,瞬間就同後金大軍裹在了一起。一萬金兵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誰也分辨不清,只瘋狂地揮舞中手中的兵器一通亂砍亂殺。
如此大霧,能見度不過十米,這一仗活生生地打著了夜戰,死在自己人手里地竟然比死在敵人手里還多。
許多士兵都胡亂地端著火槍,拉圓了弓朝人影綽綽中一通亂射。慘烈的叫聲響成一片,然後是大聲地咒罵,和潰兵的喧嘩、咒罵。
“轟!”炸得人耳膜“嗡嗡”亂響,有人點起了用牲口拖曳的小炮。
大概是受到這陣炮聲的鼓勵,陸續有炮轟鳴。乳白色的霧中,人體的殘肢和著鮮血亂迸亂射,將淋灕的血肉潑向已經擁堵成一團地人頭上。
“不對,不對……明軍這是在大潰退!”一個親衛大叫。
阿巴泰已經在馬上哭成一團︰“是地,周延儒才沒膽量同我打,他這是炸營了……老天爺呀,十萬明軍同我們擠在一起,踩也被踩死了!”
眼前這種情形,就算孫吳重生也只能逃之夭夭,遲一步就是身死名滅的下場。
“四爺,走吧。”親衛們一發狠,瘋狂地揮舞著手中武器向前殺去,試圖在其中殺出一條血路。
“不論敵我,擋我道者,殺!”阿巴泰抹干眼淚,“向北殺去,老子不能死,要活!”
“殺!”眾人地喊聲利如夜梟。
眼前全是人,殺之不盡,砍之不絕。只片刻,眾人手中大刀都已缺了口。一個親衛手慢了片刻,竟然被一個金兵一把拉下馬去。他也夠強悍,落地的瞬間腳上一用力,居然沒有跌倒。可等他站穩,戰馬已經被洶涌而來的人潮給掀翻了。大如戰馬,在鋪天蓋地的亂軍中也抵擋不住。
落地的親衛大咳,手上用力將身邊的人撞開沖到阿巴泰身前,大叫︰“四爺!“
“擋我道者,殺!”三把大刀同時砍中他的身體。
“是自己……人……”被分成幾塊的肉體落地,又很快被腳步和馬蹄踩成肉醬。
阿巴泰悲傷驚駭之余卻有奇怪,周延儒的部隊怎麼炸營了,怎麼這麼巧向東沖來?
不但是阿巴泰覺得奇怪,大明帝國首輔周延儒大人心中也是郁悶非常。
他這段日子非常累,非常忙,前一段時間,他收了白騰蛟、白廣恩、唐通和周遇吉四大鎮總兵做了自己門生。大明首席執行官收了四大將做自己的學生自然是一件大得不能再大的事情,自然要行拜師大禮。
這個消息一傳出,竟有不怕死的朝廷官員冒險過來祝賀。既然人家如此熱心,做為地主,周大人總得要應酬吧。于是,他先在通州大營設席慶賀,喝了個昏天黑地。可這還不算完,唐通不高興了,說周大人已經請了客人,是不是該輪到我們做學生的。于是,唐通做東又整了一台宴席。唐通的客剛請完,白廣恩又來了,繼續請客。
如此一來,四大將輪了個遍。
一來二去,通州前線諸將官都磨練成了酒精考驗的猛將。
時間就這麼一點點耽擱吸取,眾人絲毫沒有出擊的想法。阿巴泰不來找他們的麻煩已是祖墳燒高香,哪里還會去給自己找不自在?
老實說,周延儒也知道這次出兵關系重大,又是在天子鼻子下打仗,不得不小心謹慎又小心謹慎,寧可穩重些,卻不可為一些小利而遭受些許失禮。反正皇帝的意思是放阿巴泰北歸,不打自然有不打的理由。至于聖旨上說讓他打高原,周延儒也有些想法。流寇之所以是流寇,不就是為錢為糧,老周我堅守營盤不出。高原你要搶就去鄉下去搶,只要不來煩我就成。
可這樣,他還是不得時不時給皇帝一些交代。所以,老周每天早晚都給崇禎皇帝寫兩份奏疏,以極品筆墨于上好紙張上,擬畫各軍將士種種如何與高賊流寇浴血奮戰屢屢大捷狀,飛報北京。周延儒二十來歲便是兩試頭名,大明朝堂堂的狀元公,文筆自然了得。奏疏上,陳留賊也遭受到重大打擊,總計有超過十名賊人被我英勇的大明將士斬首。
至于首級呢,呵呵,呵呵,等北京解嚴之後再呈兵部清點吧。
第七卷 幽燕 第十九章 阿巴泰的逃竄和周延儒的畏懼(三)
皇帝見周延儒事事報備,從不自作主張,心中也是欣慰。也因此,當周首輔報告說已經斬十余高賊的首級之後,他心中雖然惱怒,卻隱忍不發。崇禎看來,流寇總歸是流寇,戰斗力自然無法同金兵相比。
金人被斬首十余級還可以忍受,但奏章上說日日同高原大戰,卻這點戰績,這不是忽悠嗎?
或許,周大人根本就沒出擊,十萬大軍壓根連營盤都沒出過。
但皇帝覺得,周延儒老成持重,通州實在太重要了,只要他能呆在那里將京城門戶給我守住也算是一件大大的功勞。
也如此,皇帝也不同他計較了,並讓兵部將周首輔報上的有功勞將士記錄在案,以備朝廷財政情況好轉時再行賞賜。
不過,周延儒彈吳三桂的奏章讓崇禎徹底怒了。
京營不堪使用已是朝廷諸公的共識,要想徹底擊敗高原大軍,唯一的指望就只有吳三桂的關寧鐵騎。對小吳將軍皇帝籠絡還來不及,哪里還肯得罪。
可就在這個時候,吳三桂的大軍突然調頭回山海關去了。這下崇禎皇帝知道不好,他以為是周延儒這份彈劾奏章惹的禍事,立即派出兩撥使者。一路奔山海關,封吳三桂為平西伯,進京勤王。雖然歷史已經因高原的出現而變得面目全非,但吳三桂還是隨著歷史的慣性被封為平西伯。
其中還出了點意外,封賞吳三桂沒任何問題,但調吳三桂入京勤王一事情卻讓內閣眾人大打了一番口水仗。吳三桂全軍入衛,若寧遠丟了,責任誰負?內閣如常封駁了皇帝的聖旨。先後凡兩次,搞得皇帝很沒面子。最後,皇帝終于崩潰地說,寧遠若丟了,責任聯自己承擔。若京城丟了,責來誰負?
眾臣只得從命。
另一路使者去了通州大營,使者是司禮監掌印太監曹化淳,隨行的還有侯方域。曹公公說。皇帝很生氣,後果很嚴重。周大人這次彈劾吳將軍所為哪般?還是解釋解釋吧。
周延儒心中苦澀,只說他也是心中著急,希望吳將軍早點過來幫忙。
後來。他也是听侯公子說了其中原委才弄明白是怎麼回事,二人以前關系就好,侯公子好象也很得曹公公信任的樣子。
侯方領域私下悄悄對周延儒說︰“閣老糊涂了。若寧遠丟了,這個黑鍋誰背?”
周延儒嘆息道︰“我也是受了唐通地慫恿。你也知道他們以前在錦州時就有些過節。”
侯公子︰“閣老現在應該立即改口,吳三桂不能來京城。”
“多謝朝宗了。”看到侯方領域春風得意的模樣,周大人心中感嘆,這個侯朝宗還真是無處不在呀!
因為涉及到寧遠四城,周大人也知道其中的厲害,立即改口說吳將軍必須回寧遠去,京城這邊有十萬京營就夠了。
可曹化淳很不以為然地一翻白眼︰“真的嗎。我听說高賊很剽悍的。你真能對付他?”
“那是自然。”周延儒硬著頭皮回答。
“那好,明日找幾個人帶我去前線看看。”
“這……”
第二日。周延儒點了兩百精銳騎兵,由唐通帶隊,引好奇的內相曹公公去陳留軍的前線一探究竟。
路上,唐通遇到了五個陳留軍探馬。這五人也是瘋子,見到兩百明軍居然不怕,一邊射擊一邊劈殺,居然將這隊明軍趕鴨子一樣驅趕著跑了十多里路。
到最後,唐通和曹公公身邊只剩十幾個護衛,其他人都被打散了。
因為這場戰役實在太小,加上唐通和曹化淳也是便裝,那五個陳留騎兵也沒覺得有什麼異樣,闢殺一通之後累了,大笑著回了大營,也沒通知高原。
但這事對曹公公和唐通心理上的打擊卻是非常嚴重地。
受此驚嚇,曹公公也再沒有實地考察的興趣,回營之後就發起燒了。他本就是個六十多歲地老人,服侍過三個皇帝,這一病就倒下了,滿口都在說胡話︰“高賊,高賊來了……”
一行人只得驚慌地回北京去了。
等曹化淳的病好上一些,侯公子悄悄地跑到曹公公面前說︰“公公,我听人說高賊有三十多萬人馬,皆剽悍驍勇,比那辮子軍還厲害些!”
“哎喲,那卻如何是好,咱家心中好亂……”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曹化淳自回京城不表。
那周延儒送走曹公公之後,心中也是不安。他本是個政治老手,知道這回皇帝召吳三桂勤王已經顧不得其他,難得地主動地攬過了丟寧遠四城的責任。若自己還不識趣,只怕自己地政治生命就算是走到盡頭了。
他又上了一份奏章,奏章上義正詞嚴地說︰“寧遠關系重大,臣未聞有棄遼西而獨存山海關的道理。遼西在,山海關在,山海關在,京城在……”反正,吳三桂不能來北京。周大人算是將自己摘清了,前一段時間他還力主讓吳三桂帶兵勤王,現在又是另外一套說詞,讓人感慨,周大人翻臉何其之快也!
曹化淳是送走了,皇帝那邊自己也表明了態度,但唐通那邊卻不得不有所交代。畢竟彈劾吳三桂是他的主意,自己又想要籠絡這個京營主將,就不得不解釋一番。于是,周延儒將唐通請到自己中軍大帳將事情地來龍去脈一一說得分明,二人很快達成了共識。
可就在這個罕見的大霧天上午,在通州大營西面地寬約十里的背面,後金大軍全面出擊,又是放火,又是砍殺。
看到那些殺神腦袋上的辮子,明軍亡魂出竅,再無戰心。一時間,京營全面崩潰,十數萬人哭著喊著炸了營,滾滾向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