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獵明 作者: 青銅人頭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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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to544 2009-2-8 19:33: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6 38411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41
第四卷 惡鄰 第十章 錢幣



    次訴苦會高原其實只要說明一點,只要是跟著他高原管將來如何,都會有固定收入打個比方,如果一個軍人在戰場上受傷,失去勞動能力,若換成同時代的其他軍隊,只怕立即被軍隊所拋棄,最後在貧窮中死去。而高原則繼續發給軍餉,直到這個士兵老死為止。

    于是,一個呼之欲出的退休金制度醞釀成熟了。

    雖然那是很遙遠的事情了,就高原的軍隊而言,大部分士兵都還很年輕,平均年齡不過二十出頭,等到退休,也不知道在哪個猴年馬月。

    未來究竟是何等情形,誰也不敢確定。

    但對士兵們來說,受傷後繼續領軍餉卻是實實在在擺在面前的。

    高原這個想法剛同荀宗文一說,荀先生就皺了皺眉頭,“法是良法,但操作起來卻有很大的漏洞。”

    “什麼地方有漏洞?”

    荀宗文道︰“退休金制度非常好,這點我沒話說。”如此一來,軍人的軍餉,以及退休後的收入都被高原集團所控制,就算有大將想領兵作亂,手下人只怕也沒人跟著他干,實在是一個非常狡猾的政策。

    荀宗文大概還不知道這是高原從後世移植過來的現代人的智慧。最早的退休金制度始德國,一待推出,取得了良好的效果。

    不過,退休金制度在工業社會效果明顯,畢竟大家都是產業工人。一到退休,失去勞動力,如果沒有固定收入,日子會過得很苦。但中國地情況有所不同,就拿高原軍來說。采取的是軍功授田制。軍人的收入除了軍餉外,還有土地。有了土地,老了也不愁吃飯問題。況且還有“養兒防老”一說。

    不過,這一點自從張居正實行一條鞭法,取消實物稅制度之後也不存在問題。特別是在北方年年大災,地無所出之後,*土地生活就不那麼可*了。就算遇到豐年,谷物的價格也會降低到讓人無法忍受的地步。而國家只收貨幣。

    再說了。北方土地產量不大,普通士兵地戰功也不大,所獲得的土地也只夠他們吃飯。若想過上好日子,難度倒也不小。能做上軍官,能立下大功的畢竟只是少數。

    也因此。高原的退休金還是很吸引人的,前提條件是國家穩定住貨幣的價格。

    退休金只是一個不太成熟的想法,高原也不擅長行政,具體制度的制定和執行還待今後完善。

    但傷殘軍人地退休金卻是現在擺在眼前的好處,很多新兵一上戰場就受重傷,以至于不得不離開部隊。如果高原能替他們解決後顧之憂。誰不死戰?

    “不過,這里真有一個很大的問題。”荀宗文緩緩地說︰“退休金是將來的事情,很多士兵都才二十出頭,離五十歲退休還有很多年。”明朝人壽命大多不高,一過四十就可以自稱老夫,找人看陰宅了。因此,高原和荀宗文將退休年齡定在五十,再說,以明朝人的營養水平。人一過四十也不太適合當兵。

    荀宗文說︰“但傷殘軍人地待遇卻是現實擺在目前,只要一上了戰場,誰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夠活下去。那麼,坦之你能保證那些貪生怕死之輩就不自殘嗎?”

    “這個,這個……這個有軍法官在……再說,傷殘軍人在登記時我們會反復核實的。”高原這話說起來底氣不足。

    荀宗文點點頭,說︰“好吧,就算將軍你治軍嚴格,軍人們不敢自殘。那麼。敵人一刀砍過來,我偏偏不躲。讓他把我砍成殘廢呢?”

    “這個……”高原有些瞠目結舌,“這個還真不好弄……”想到這里。

    見高原發呆,荀宗文忙道︰“其實這個漏洞也不是不可以彌補。剛才你也說過了,傷殘評定時要反復核實。還有點,將軍實行的是募兵制,大概想練一支精兵出來,現在的陳留財政上沒任何問題,何不提高軍餉。然後壓低退休金數額。”

    高原點點頭,“我們現在的軍餉是每人每月一兩銀子,比明軍高許多,而闖軍根本就沒有軍餉一說。”

    荀宗文道︰“反正陳留今年估計也沒有什麼收成,而將軍又有意繁榮市井,不如將軍餉提高到二兩。而傷殘士兵的退休金和普通士兵將來地退休金則壓低到每月兩錢。這點錢足以保證失去勞動力的軍人不會餓死,要想過上好的生活,還得*軍功。”高原軍沒個軍人都分有土地,加上退休金,應該能夠不至于在災年吃不上飯吧,

    高原對荀宗文這個意見贊賞。首先,提高軍餉,這麼五千多人就是一萬多兩銀子的餉銀,要吃要化,地方商業自然就活泛起來——內需拉動經濟增長嘛!

    而軍餉和退休金距離的拉大有一個好處,就是讓軍人明白一個道理,若想在將來過上好日子,就得在戰場上活下去,努力賺取軍功,努力從高原這里獲得土地。如果當*那點退休金,餓是餓不死了,卻只能看著戰友吃肉,而自己喝粥了。

    “退休金並不在多寡,而在于穩定可*。”荀宗文道︰“只要讓軍士們知道,他們不管是將來老了,還是在戰場上傷殘了,都不會每人管,都不會落到一個餓死的下場就夠了。如此,陳留五千將士,幾百官吏,幾萬軍屬,誰不奮勇爭先,誰不兢兢業業于將軍的大業?”

    高原一拍桌子,“話不說不透,先生分析都好。就這麼辦了。”

    荀宗文站起身,很鄭重地施禮︰“恭喜坦之,如此,這天下遲

    將軍的,且百世無憂矣!”

    高原對行政本就是個門外漢。而荀宗文也因為受眼光地局限,暫時只能想到這里。

    不過,這樣做也有一個好處,整個陳留都變成了一個巨大地利益團體,內部的團結達到一個空前的高度。

    —

    二人正談得高興。門外的衛兵進來說主管軍工地何長順求見。

    何長順這一段時間主要忙著將上次從開封拉回陳留的銅炮鑄成銅錢,今天他也是為這事而來。

    一進門就跪在地上磕了一個頭,歡喜地說︰“恭喜將軍,新錢已經鑄好。”

    “啊,那好,帶樣錢過來沒有,快給我看看。”高原高興地跳了起來。

    何長順從懷里掏出一枚青忽忽的銅錢遞過去,“帶過來了。將軍請看。”

    “老何快快請起,賜坐。”高原一把將他從地上拉起來。

    “不敢,不敢,將軍面前哪有小人坐的地方。”

    高原一皺眉頭,“老何。我這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不喜歡這些虛禮,坐坐。”說著就硬將何長順按在椅子上,接過銅錢看了兩眼,又遞給荀宗文,“荀先生你也看看。”

    這是一枚青銅銅錢。重一錢二分,也是外圓內方的制式。只不過顏色青綠,正面刻著四個大字“陳留通寶”,後面是一只飛虎浮雕。整枚制錢看起來古樸沉穩,煞是精致。

    至于鑄錢,高原想得不過是其中地錢息,再沒有什麼比自己印鈔票更來錢的行當了。在後來,張獻忠建立大西政權之後也發行了自己地“大順通寶”,圖得也是其中地大利。而貨幣的發行。也是一個團體彰顯自己政權存在的最真實體現。

    荀宗文應了一聲,忙用雙手捧了過去,仔細地端詳了半天,搖頭,“不好!”

    高原有些驚訝,“這錢做工好,分量足,成色好,哪里不好了?”

    荀宗文︰“就因為做工好。分量組,成色好。才不好。首先,你這上面印著陳留通寶做什麼,還怎麼流通,老百姓敢用嗎?”

    高原點點頭︰“這個要改成崇禎通寶也不是不可以……那就改吧。你繼續……”

    荀宗文又道︰“︰金有六齊。六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鐘鼎之齊;五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斧斤之齊;四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戈戟之齊;三分其金,而錫居一,謂之大刃之齊;五分其金,而錫居二,謂之削殺矢之齊︰金錫半,謂之鑒燧之齊。”

    高原有些發急,“先生,我是個粗人,你能不能用我能听懂的話解釋下?“

    “恩,這麼說吧,我們用來鑄造銅錢的材料是青銅。青銅中,黃銅佔七分強,錫兩分,鉛一分。鉛就不說了,銅和錫都很值錢。你知道現在地銅錢的銅鉛比例是多少,這麼鑄錢,會虧本的。”

    銅錢而言,獲取‘鑄息‘作為一條搜刮百姓,緩解財政危機的財路。

    從錢幣重量上看,,明末錢重由一錢二分改為一錢,後又減至八分,南京所鑄,有輕至四分以下者。

    從成色上看,至銅二三而鉛砂七八。憑借這種手段,天啟年間南京鑄錢年獲利達十二萬兩白銀,鑄息達百分之六十以上,而萬歷以前鑄息通常為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之間。

    加之私人盜鑄猖獗、政府貨幣政策變動無常,致使寶鈔和銅錢信譽都不高。隆慶初年高就指出︰“錢法朝議夕更,迄無成說,小民恐今日得錢,而明日不用,是以愈更愈亂,愈禁愈疑。”甦州市民就曾發起席卷甦南各州縣的拒用天啟錢運動,持續十個月之久。

    荀宗文說,如陳留的銅錢一出,只怕天下商人蜂擁而來,用劣錢換好錢。用不了幾天,陳留地銅錢就要被換光了。

    听荀宗文這麼一說,何長順驚叫起來,“不行,不能這樣。我馬上回去改配方,把什麼破銅爛鐵,雞零狗碎都融了進去。

    先生,這比例你看多少合適?”

    荀宗文;“還能怎麼樣,銅四鉛六。”

    “等一下。”高原一擺手笑著制止二人,“我就是要用良幣吸引商人來陳留。”

    陳留現在的問題是有錢買不來東西,河南殘破,商業委靡,若能*這個法子吸引大量物資卻也是一個好法子。

    高原前一段時間從開封弄了一大批銅炮,都鑄成錢幣也是一個巨大的數目。以後,高原打算用現銀和銅錢支付軍餉,這麼多軍人軍屬,吃喝用度,就是一個巨大的市場。有他這個團體在,還怕吸引不來商人?

    “可是,這麼做我們損失很大呀!”荀宗文有些著急,“全用青銅和合適,不是不是適當調整下比例。銅五鉛五吧。”

    高原站起身來,“全用青銅是不太妥當,就銅七鉛三吧,有個兩分的錢息也不錯。就算賠錢也沒什麼的。”他一振衣袖,“我陳留軍兵強馬壯,又有百萬黃金在庫。不用說打,就算是買,也要將這個天下買到手。”

    這是高原第一次赤裸裸地在外人面前表現出自己的野心。自從所謂的革命理想破滅之後,他第一次定位了自己的角色。對,我就是要得天下,只有拿下這個天下,才能夠隨心所欲把這個世界改造成自己所想要地模樣。

   

四卷 惡鄰 第十一章 女工



    鑄的銅錢按照荀宗文的意思依舊使用明朝制式,依舊通寶”。這個提案在軍政會議上被大家一致反對,說是好不容易做出來的新錢干嘛要用別家的名號,哪里有用自己的錢替別人長臉的?

    看著軍中這一大群憤怒的軍官,荀宗文很無奈。

    實際上,明末的錢荒已經非常嚴重了,若不是美洲白銀的大量輸入,明朝的經融體系已經處于崩潰邊沿。中國雖大,但銅和銀儲量卻不大,伴生礦也多,開采、提取成本極高。也因此,錢荒並非有明一朝獨有現象,即便是經濟繁榮的盛唐也一直為缺少鑄造貨幣的金屬。

    明代中葉以後,中國商品生產和交換取得了長足的進展,錢荒有增無減,對大宗交易所需的高價值交易媒介白銀需求增長則更快。因鑄錢銅料不敷使用,明政府不僅數次下令銷毀民間銅器鑄錢,南京太僕寺甚至將大內舊銅器四十七萬余斤也用于鑄錢,並允許將前朝舊錢投入流通。

    既然前朝的銅錢都能使用,為什麼不能打陳留通寶的名號呢?

    再說,明朝的皇帝重利,對名號什麼的倒不怎麼放在心上。若是在一百年後,老百姓再敢用明錢,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的。

    高原也覺得可以通過這次鑄錢行動確立起陳留——開封府的中原經融中心的地位,畢竟這里曾經是中國的第三大城市,具備所有的條件。

    最後,陳留軍政長官高原拍板。用自己地名號。

    上次高原在開封得了幾百門炮,如果全化了鑄成銅錢,至少可以弄四萬貫。他打算全部作為輔幣,結合白銀用于支付軍人和民工的工資。

    這四萬貫是陳留流出去的第一批錢,因為青銅含量高,呈現出一種漂亮的青色,頗受商家追捧。又因為銅錢背面有一只飛虎,也被稱為飛虎錢。

    後來,江南的紅銅陸續由水路運進陳留,第二批飛虎錢就變成深褐色的了。第一批飛虎錢因為只有四萬貫。加上含量高,商人收了銅錢後大多化了做成私錢,存量更是極少,在後世很受收藏家追捧,經常拍出高價。

    為了防止外來劣質銅錢沖擊陳留市場,荀宗文出了一個補救政策︰外來貨幣不許在陳留流通。

    不過。這個政策到後來隨著高原地盤的擴大。逐漸流于形勢。明朝銅錢既然不許流通,我造假飛虎錢總可以吧?

    好在高原庫存黃金極多。加上軍事行動進展順利,財政上倒也支撐得住。

    不管怎麼說。一到開封府這個北中國金融中心確立,等飛虎錢完全佔領北方市場後。這筆損失也逐漸被錢息的收益抹平。等到政權建立,嚴厲打擊私錢後,這個巨大的赤字終于轉綠——那已經上下一代人的事情了——這算是高原給後人留下地政治遺產吧。

    如此看來。高原的江山倒真如他所說是買來的。起家資本就是庫房里那一百萬兩黃金。

    上一次何長順給高原看的是樣錢,同直接流通的銅錢在形制上還是有些區別的。銅錢共分三種︰樣錢、母錢、子錢。

    樣錢就是新錢出來後給發行人看地,大多用手工雕刻而成,上面地字和花紋都非常清晰、精致。

    真要到鑄造貨幣時就得用母錢了。

    銅錢的鑄造工藝說起來其實很簡單,最常用地就是翻砂法。這就要用著母錢了,何長順和徒弟們又做了十六個大錢,放在砂箱里印出模子,到時候直接將銅汁倒進去就可以了。

    第一鍋銅汁終于出爐了,開鍋的時候,高原特意將陳留行政官員都帶了過去。

    當听高原說要鑄四萬貫新錢之後,何長順嚇了一跳,說︰“人手不夠,我才幾個徒弟,全做好,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再說,我們還得制兵甲和農具。”明朝萬歷年間,明朝幾乎每年都要造一千萬貫銅錢。崇禎年天下大亂,數量雖然急劇萎縮,每年卻還維持著一百萬貫地標準。以高原現在的量撒出去,簡直就是毛毛雨,利潤自然無從談起。

    “那麼,你覺得還需要多少人手才夠?”高原覺得人力資源不足確實是制約陳留發展地大問題。大戰經年,整個開封三縣城一府總人口也不過十四萬。其中大部分還都是婦女和老人。

    何長順恭敬地說︰“兵甲那邊需要的人手不多,有個百來人就足夠了,反正你現在也只五千兵,等以後兵多了再適當增加人手。但造錢卻是個全*人堆出的活,我打算再建三個小高爐,你再給我六百個青壯

    “沒有。”高原雙手一攤,“青壯都要當兵,還得種田。”

    整個陳留十四歲到五十歲地男人總算也不過一萬,其中有一半都當了兵,為了保證他們的戰斗力,全部脫產。剩余五千幾乎承包了所有的農活,還得參加預備役訓練。若再抽調六百個青壯給老何,陳留其他的工作都不用干了。

    何長順見高原不答應,立即急了,“將軍,六百不成,五百總可以吧?”

    高原一笑,“這樣,我給你一千人。不過,這一千全是女人,你要不?”

    “女人能做什麼?”

    “永遠不要小看了女人的力量,就這樣了,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高原不想在這個問題小同老何糾纏下去。

    何長順憤憤地在地上磕了一個頭出去了,口中尤自喃喃道;“女人,女人,簡直是亂來。”

    事實證明老何還是小看你這個時代的女人,當一個瘦小的女人提著一個巨大的,將紅亮的銅汁灌進模箱里時,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那一鍋銅汁至少有一百斤重,又大又重。在她手里卻若三歲嬰兒般輕巧。

    “老天!”荀宗文小聲地叫了起來,“這還是女人嗎?”不要說他,就是他身邊的幾個學生,現在的高原系文吏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平時扛只五六十斤重的米口袋雙腳都在打閃,更別說這種了。荀宗文自認若站戰場上遇到這樣的女人,只怕還真不是人家的對手。

    高原一笑,“老何,女工們干得怎麼樣?”

    老何笑得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好呀,非常好,將軍分配過來的女工力氣好大,都能當壯漢使。”他最後補充一句,“誰說女子不如男?”

    高原看了看身邊的文官們,心中好笑。震撼了吧?當初我在內蒙古的時候,那些女人更可怕,羊若不听話亂跑,沖上去提起兩支後腿直接扛肩上。老家的農村婦女也厲害,挑著一百多斤的煤炭筐子,一口氣能爬好幾匹大山呢。

    中國從來不缺少勤勞善良的女人。

    婦女能頂半邊天。

    現在的陳留缺少男人,既然有這麼多能干的女人,何不多組織起來呢?

    這次高原給老何的一千個女人都是經過挑選的悍婦,何長順將她們分別編成不同的小組,每組選一個隊長。每個小組從事的工作也不一樣,有的人去干冶煉,有的人制造兵器,有的人負責軍隊的被服和鎧甲。勞動量不同,收入也不一樣。從每人每天半斤麥子到每人六兩不等,隊長額外增加一兩。

    將來等銅錢鑄出,高原打算實行工資貨幣化,每人每月一貫銅錢。

    剛開始這些女人還不想過何長順這里來上班,說地里的活脫不了身。因為缺少男人,地里農活都是女人在做。後來實在是經不起麥子的誘惑加上有有里長保長的思想動員,都說過來做做看。

    這些女人也真讓人佩服,在老何這里做了一天重體力勞動後,晚上回了家還要忙農活。可以這麼說,高原軍的後勤全*這群女人的雙手。

    冶煉這邊干得順利,開封碼頭那邊也有意使用女裝卸工。

    高原笑笑,“準了。”

    銅汁倒進模箱,等了半天,待到里面的銅錢都冷卻下來,將箱版分開,里面出現一支對稱的搖錢樹,左右各八個銅錢。

    “就這?”高原有些愕然。

    見眾人不解,老何笑著指著這顆搖錢樹,笑著解釋︰“這枝干是銅汁注入時留下來的,需要將上面掛的銅錢切下來打磨。而枝干還得扔進爐子里回鍋。”

    “哦。”眾人都恍然大悟道︰“長見識了。”

    第一箱銅錢很快地切了下來,又被疊在一起串進一根方棍上。方棍下面連著一個轉軸,老何坐在前面,腳一踩,方棍帶著那一串銅錢飛快地旋轉起來,就著一個大磨盤閃出一片星星點點的火花。

    剛鑄的銅錢有許多毛邊,需要打磨拋光。

    等這十六枚銅錢打磨完畢,何長順捧著著一堆銅錢跪在高原面前︰“將軍,荀先生,飛虎錢總算大功告成了。讓將軍久等,死罪。對,這就是子錢。”

    “老何快快請起,你今天可算是立了一件大功,何罪之有?”扶起何長順後,高原轉頭對自己的書辦道︰“賞何長順白銀十兩,並享受縣丞一級待遇。”何長順喜得眼淚都掉出來了,腿一軟又跪了下去。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42
第四卷 惡鄰 第十二章 夏日



    盼已久的糧食終於從揚州運回來了。

    一共有一萬石糧食,隨船前來糧商回高原說,揚州那邊還在加緊收購去年的餘糧,眼看著新米就要上市,再不賣就賣不出這麼好的價錢。後面大概還有二十萬石糧食。

    有了這批糧食,困饒高原的饑荒總算得到了初步解決。這些糧食足夠所有人吃上十天。這還是開始,接下來還有更多糧船。

    高原也不要糧商還貸,讓他們將就那筆錢運轉。雖然貸款是無息,商業稅還是要收的。標準按照明朝的統一標準,三十稅一。再高,商人們就要開始鬧了。隨著物資的流通,這個筆看起來不打眼的商業稅很快就能變成一筆巨款。

    有了糧食,提高士兵的身體素質終於變成了可能。前一段時間,因為營養不良,很多大運動量的軍訓科目也不敢上。現在高原軍所有士兵每天半斤羊奶,一斤糧食,每十天吃一次肉。

    這些人都是餓狠了的,大米白面羊奶一催,立即長出肉來,再調養個兩個月,應該才能成其為正真的壯士。

    同糧船一同前來的還有送布匹和棉花的布商,有送銅鐵礦石的鐵商,有送豬牛羊的地主。甚至有人劃著烏棚船過來,除船上帶了兩百隻鋤頭外,船後還跟著五千隻鴨子。船主就這麼一邊划船一邊放鴨子,歷時半個月,活生生將這一大群移動的肉食從浙江送到河南來了。也不用餵它們,只要跟著糧船就有得吃。

    高原沒預料到江南商人居然有這麼大勢力,能夠調動如此多的物質資進河南。據他所知。從揚州到開封有千里之遙,不要說路上關卡重重,短時間能夠調動這麼多船隻,這麼多物資,這麼多人手也夠讓人震撼地了。站在河邊看過去,高原心中震撼,「永遠不要小看商人的力量,即便關山阻隔,山水迢迢,資本自己會找到出路。」

    荀宗文點頭。

    黃鎮很奇怪的問。「將軍,這揚州的官吏難道是瞎子,不知道這些東西都是送河南來的嗎?這可是資敵呀!」

    荀宗文道︰「*漕運吃飯的河工有百萬之眾,加上家屬,千萬都不止。還有眾多商人、農戶。換成你黃鎮,敢阻攔嗎?」

    黃鎮默然不語。

    明朝的商人雖然身份不高。活動能量卻是不小。很多大商人同官府都有勾結,特別是絲綢商和鹽商。不但如此。商人又十分抱團,動輒採取暴力手段同官府對抗。到南明時。江南商人甚至出資組建了一支兩萬人的軍隊。

    陽光下,滿河都是白色的風帆。船夫們的大聲地喊著號子。「誒--哎--」

    岸上,全陳留地百姓都歡呼起來。

    糧食除留一部分在軍隊後,其餘部分很快地分配到百姓手中。一時間。全開封地區的百姓家裡都供上了高原的長生牌位,沒有高原的糧食,這個青黃不接的季節餓死人是肯定的。可以說,就在這一剎那,高原變成了所有人地救命恩人。

    *****************

    很快到了三伏天,熱得難受。太陽剛猛熱烈,將諾大地陳留城曬得像一口大鍋。高原本住在陳留縣衙,作為整個開封地區的行政中心,統轄著三縣一府地高原官邸非常破舊。雖然佔地三十畝,但房子卻沒幾間。院子裡也沒有樹,幾叢桂花樹也十分矮小,被太陽曬得焉頭焉腦,葉子上全是黃色灰塵。

    花木如此,人亦如此。

    整個衙門的人都熱得難受,高原早熱得亮起了光膀子,卻不甚頂事。晚上睡覺地時候簡直不敢上床,直接躺在冰涼的石板地上。即便如此,到早晨起床時,地上還是有一個清晰地人形水跡。

    當然,他也只敢在自己的書齋裡光著,出房門還得老老實實地穿好衣服,否則被荀宗文看見便是一通勸戒,什麼「心靜自然涼」,什麼「為人君者當有人君的體統」,聽得高原心中羞愧。他不禁有些好奇,這個荀宗文大熱天地還一身長衫,腦袋上的帽子戴得一絲不,腳上還蹬著一雙厚底布鞋。在案前坐上一整天居然連汗水都不流一滴,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見高原實在熱得受不了,莫清好心地提醒,「城西有座火

    裡面有好多大樹,涼快得緊,將軍何不搬過去住上一

    聽莫清這麼一說,高原一拍額頭,「我怎麼沒想起,熱糊塗了,熱糊塗了。好,就搬過去辦公。」

    火神是開封地區有名的大廟,僅次於大相國寺。香火最鼎盛的時候有僧侶三百,廟中有二十來棵巨大的楠木,遠遠望去如同一片綠雲。後來李自成打開封,廟也沒燒得差不多了,現在還剩四個大院,三座大殿,一大片僧捨和二十來個禿驢。雖然寺廟被闖軍槍了個精光,但那十來棵樹卻奇跡般地沒被李自成砍去做攻城器械。

    老實說,高原對和尚惡感甚重,特別是剛進陳留就碰到有人來化緣時。火神廟的方丈叫德喜,是一個五十來歲的大胖和尚,面白無鬚,腦門上全是油光。他來見高原時,大說了一通所謂的行善積德之類的話後,開口就向高原要一百石糧食和二十兩白銀的香油錢。

    高原當時連自己的士兵都餵不飽,對開封地區宗教事業興趣缺缺,一怒之下叫人將這個不開眼的傢伙打了出去。

    這還不算完。糧食從開封運回陳留之後,高原大筆一揮,徵用火神廟一半的土地用做糧倉,算是將德喜和尚得罪到死。

    高原轉身對衛兵道︰「你們幾個把我的東西收拾一下,等下我們就搬過去。對了莫清,你去同荀先生說一聲,問他去不去?」

    莫清興沖沖地跑去找荀宗文,一會工夫又垂頭喪氣地回來,說︰「將軍,以後有這種事再不要叫我去了,又被先生教訓了一頓,說是官員都要留在衙門,哪裡有跑廟裡去辦公的,不成體統。」

    高原搖搖頭,「算了,不去惹他,我們自己去好了。」

    莫清,「是,我這就去佈置守衛。把和尚都趕出去。」莫清的內衛部隊人手增加到兩百人,他現在不但擔任憲兵頭子一職,還兼任三縣城一府的警察頭子,軍紀、治安、刑名一把抓,公檢法全干。

    「不用,不用,幾個和尚而已,難不成還怕了他們不成。再說,廟裡沒和尚也少了些味道。」

    說幹就幹,很快,高原一行人就到了火神廟,徵用了一個小花園。園子很安靜,也很陰涼,如果不出意外,整個夏天他都打算在這裡過了。

    莫清所擔心的安全問題根本沒由來,這裡本就是陳留糧倉所在,對面就是高原的金庫,到處都是哨卡,尋常人連邊都挨不上。

    德喜和尚見高原親自下榻火神廟,知道是一個接近高原的好機會,接待得十分慇勤。

    和尚因為不能沾葷腥,都有一手好廚藝,吃得高原讚不絕口,心中一高興,讓莫清贊助了他一兩銀子香油錢以為這段時間的伙食費。

    高原的屋子很大,一進門就看見一張巨大河南地圖,上面標注著這段時間李自成的進軍路線。作為闖軍的一支,李自成的一舉一動高原還是非常關心的。

    打敗孫傳庭後,李自成的身體一日好於一日。便領著軍隊進攻汝寧。

    汝寧府是豫東重鎮,東可入南直隸安徽地區,南可俯視湖廣。它也是藩王封地,崇王朱由A妥≡謖飫鎩5筆備涸鶚匚賴氖潛6ㄗ芏窖釵腦潰 嗑漬昊帷br />
    這裡是明朝河南境內唯一的一支機動部隊,剛同孫傳庭血戰之後的李自成怕軍心不穩,甚至還給高原和高一功下了一到手令,命令二人帶著衛所的地方軍南下加入進攻序列。

    高原也有意識讓新兵去戰場上見見血,可還沒等他動員完軍隊,汝寧之戰就結束了,前後不過一天。他沒想到,楊文岳的兵不堪一擊到這等程度。

    十三日,李自成率老營五軍、革左五營、羅汝才部抵達汝寧城下,開始攻城。崇王主張投降,楊文岳不肯。楊文岳和孔會貞親自登城指揮。第二天,李自成強行攻城,只小半天便拿下了這座大城。

    楊文岳和孔會貞全部被俘,楊文岳是個硬漢,見了李自成不但沒有求饒反破口大罵。李自成被他罵得心頭窩火,索性架起大炮,一炮下去將他轟成碎片。崇王及弟河陽王朱由材、世子朱慈輝乞降。

   

第四卷 惡鄰 第十三章 私會



    真不知道是楊文岳也太廢物還是李自成太能干?”接息,高原也只能苦笑。

    這只不過是明末的一場普通的戰役,除了消滅掉明朝在河南最後一支機動力量,整個河南徹底變成李自成的天下之外,再沒有什麼可說了。就歷史書而言,也不過寥寥幾筆。

    但一天就拿下汝寧卻充分說明了現在的明軍戰斗力已經低下到何等程度。大戰還未開打,城里就有人琢磨著投降。軍心不齊,加上力不如人,不敗才真是見鬼了。

    現在離明朝滅亡還有一年多時間,若再不抓緊,等後金入關,那將是一場大劫難。而高原現在還勢單力薄,兵不過五千,地不過三縣。要想結束這個亂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時間卻是如此地緊迫。

    雖然軍隊都訓練完畢,可裝備卻遲遲沒有落實。火槍是買回來了,長矛可以自己造,但鎧甲的事情卻有些難弄。鐵甲是不要想的了,就高原現在手頭的這幾百具鐵甲還是以前從彰德搶回來的。那麼,只能給部隊裝備棉甲了,听老何說,其實造棉甲也很簡單的,只要有足夠的原料……至于原料,都還在路上呢,急不得。

    特務頭子洪強在揚州買了一個大宅院,成立了一家“河南會館”做為河南商人在揚州的落腳點。對外,洪強以茶葉商人做掩護,帶著兩個隨他而去的副手四下活動,雖然沒有得到什麼有用的信息,卻也同揚州商人和官吏混得熟了。

    等了一段時間也沒等到揚州那邊有情報傳回來,高原有些著急。帶信去問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情報部門的人都是吃干飯的嗎?

    情報部直接對高原負責,連最得高原信任地莫清和荀宗文也無權過問。

    洪強回話說實在沒有什麼好的情報,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高原听得哭笑不得,在信上說,情報無有大小。也沒有主次輕重。只要是消息都能用,大到一州一府的官員調動,小到民間的捕風捉影的謠言都有一定地參考價值。你們情報人員只負責收集,至于分析情報。制定對策還輪不到你們說話。

    于是,揚州那邊終于有情報回來了,是一份商品的價格表。

    高原大大贊揚了這份情報的價值,又說,物價這個情報看起來雖然不大,但從中卻可以看出物資的流向和產量。以及朝廷地稅收和對市場的控制度。很好,就這麼做。

    與此同時。一批經過簡單培訓的間諜很快朝四方滲透,只要給他們時間,有價值的情報會越來越多。

    到現在為止,到揚州采購的物資已經運回來三分之一,還有三分之一正在路上走。高原的瘋狂采購已經引起了江南物價地波動。對經濟他是外行,也只能交給內行人處理。

    看了半天揚州情報,高原讓人將物價表轉給鹽鐵轉運司。揉了揉眼楮。這才發覺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不知不覺中,高原已經工作了三個小時,只感覺眼也花了,腰也酸了。他不禁有些吃驚,要知道在以前自己可是一個坐不住的人,想不到今天居然能夠辦這麼長時間地

    站起身,升了個懶腰,高原決定去廟里轉轉,放松放松。

    說句實在話,火神廟的風景還真不錯,也很涼快。當初進陳留的時候,還有人建議高原將廟拆了,弄些建築材料。

    住進廟里後,整個寺院都被高原給佔了,而那些和尚都被趕到僧舍,沒事情不許亂跑。也因此,寺院里非常安靜,頭頂是皎潔明月,涼爽的夜風吹動屋檐下的風鈴,傳來“丁冬”地碎響。讓高原一陣恍惚,只覺得時間好象已經停止。這感覺真好啊!

    “這地方真不錯,若是傅山在一定會喜歡的。”高原輕輕嘆息一聲,是時候請青主再次出山了,若青主知道我高原現在的情況不知道歡喜成什麼樣子。

    正感嘆間,突然听到那邊傳來一陣低低地哭聲。是個男人的聲音,有點含糊,好象是用手捂著嘴。

    高原一呆,這才發覺自己剛才一走神已經走到寺院的最後面的一片廢墟前。這地方以前是寺院的化人場,和尚盤之後尸體都要送到這里燒成骨灰,然後安葬在靈骨塔里。前一段時間陳留受了兵災,這一片建築也被燒毀了,只剩下一片殘磚斷瓦。說句實在話,高原是很贊同火葬的,這種喪葬方式安全簡單,又可防止瘟疫的蔓延。

    今天一走到這里,心中一動。這火神廟里的和尚閑著也是閑著,為什麼不給他們安排些工作呢。比如掩埋流民尸體、救助傷員、發放賑濟糧。要知道,和尚可都是識字的,工作能力比起軍中的那些大老粗只強不弱。高原現在正缺人才,為什麼不把這些禿頭都組織起來呢?

    高原听到這哭聲,心中好奇,站在籬笆牆後探頭看過去。月光下,一個青年和尚蹲在地上捂著臉小聲哭泣,單薄的肩膀不住抽動。

    高原身邊的親衛大怒,正要出言呵斥。陳留的天,晴朗的天,雖然大家都吃不飽,可卻沒有人餓死。居然有人如此悲傷的哭泣,一定是有人對高將軍的新政心懷不滿。

    高原忙一擺手,示意衛兵不要說話,並讓他走遠一點。他對和尚這種生物非常好奇,按說出家人應該無欲無求,無悲不喜,卻為何哭得如此傷心,不怕壞了修行嗎?

    正要走過去親切慰問,耐心听民間疾苦,做一回青天大老爺,卻听得遠處一陣輕盈的腳步聲,一個女子小聲地喊,“和尚,和尚,你在不在?”

    “女人,他娘的,居然在這里幽會。還真是個花和尚呀!”高原大驚,忙將身子又藏在籬笆後面,饒有興味地觀看這一出私會後花園的古裝大戲。

    听到那女子的喊聲,小和尚急忙站起身來。用袖子在臉上擦了擦,“是秋容嗎,我在這里。”

    “嘻嘻!”人為到,聲先至,銀鈴一樣的輕笑聲中,一個十六歲大小地女孩子從樹木陰影里鑽出來。見了小和尚就吐了下舌頭,“和尚,你又一個人躲在這里哭,不害臊嗎?”

    看到這個小女孩。高原更是吃驚,這個叫秋容的女子他是認識的。原本是陳留一個普通私塾先生的獨女,父親在前一段時間死在戰亂之中。高原進陳留後,見她可憐就收進府讓她同雲嫂一起做自己的侍女。

    等周王的女兒江陵落到高原手里之後,她隨雲嫂一同去服侍那個身份尊貴地郡主。

    因為身份特殊,江陵郡主一直住在縣衙的後花園里。而高原則住在前廳。大家雖然是鄰居,但郡主畢竟是俘虜。大家也沒什麼交集。

    看到秋容,高原突然想起,前一段時間因為天氣熱,江陵郡主已經提前一步帶著雲嫂和秋容住進火神廟里來了。當時陳留主薄還過來同高原說過,高原也點頭說“她是郡主。只要不離開陳留,願意怎麼就怎麼好了。”這事情本不大,說過也就忘了。到現在高原才想起這事情。摸了摸頭,高原心道,這可巧了。

    听到秋容問,小和尚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秋容,我先前去軍營里听故事,听到傷心處,又想起自己的身世,這才……這才……”

    秋容一粥眉,從懷里掏出一個饅頭遞了過去,“軍營里都是些粗鄙的軍漢,你去那里做什麼,多大地人了,還听他們講故事,他們能有什麼故事。不就是殺人放火?”

    小和尚搖頭,“秋容你就不知道了,他們講的故事真得很好听。特別是那個《白毛女》……”他嘆息一聲,眼淚又流出來了︰“我以前在老家時,家里窮,欠了好多債。

    也是在除夕夜,債主們都上門來逼債,也是那樣的大雪。那樣的北風吹,雪花飄……”

    高原心中一陣振奮,好,非常好,憶苦思甜終于產生威力了,不但是只的士兵,連廟里的和尚都被這強大地政治思想工作給打動了。

    自從上一次夜校上的那一幕之後,高原立即組織了一批能說會道地士兵組成宣傳隊下部隊宣講。一時間,哭聲震天,滿世界都是抱頭痛號的男人。

    這事情也有一個後遺癥,剛開始時,陳留百姓以為軍隊里來了說書先生,都強烈要求旁听。

    為了進一步振奮軍心士氣,為了深化軍民魚水情,高原有意識地將這次訴苦會向百姓開放。于是,士兵和百姓又都哭成一團。

    眼前這個小和尚估計是剛參加完訴苦會回來,又想起自己悲苦的往事,禁不住躲在這里偷偷哭泣。

    “看你,大男人的,又哭。別哭了好不好?”秋容柔柔地嘆息一聲,掏出手絹給和尚將臉上的眼淚擦掉,“快吃吧,這個饅頭我好不容易才藏起來地。”

    “恩。”和尚拿起饅頭大口地咬著,一邊咬,口中一邊嘟蜆k裁礎br />
    “別說話,小心咽的。”

    “我不想做和尚了。”和尚停了下來。

    秋容一楞,突然滿面通紅,心中歡喜,柔聲道︰“這和尚不做也好。”

    “我想去當兵。”

    “啊!”

    不顧秋容臉上失望的表情,和尚提高聲音︰“這事我也想過了,前幾日家里帶信來說剛分了地,眼看就要秋收,人手不夠,問我到時候能不能回家幫收莊稼。可我想了想,家里好不容易分了地,今天年成雖然壞,好歹也能收點。但這是一個亂世,你說不清什麼時候又有強盜跑來強你地糧食。作為家里唯一的兒子,作為男人,我覺得我有責任去當兵,保護自己的親人,保護我的家園。”

    和尚越說越激動︰“秋容,現在就是個好機會。高將軍住進火神廟了,我打算去投軍。可他身邊都是武士,我一個和尚根本沒機會同他見面。其他地方又因為我是和尚,不收我。听說你以前是高將軍身邊的侍女,我想求你去見見高將軍,問他能不能同方丈說說,讓我還俗當兵?”

    這一席話說得慷慨激揚,听得高原一陣點頭,這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呀!

    秋容听得一呆,喃喃道︰“我還以為你是為我呢,我還以為……”

    正在這個時候,那邊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怒喝︰“你兩個狗奴才好大膽子,居然私會後花園?這就是所謂的和尚家門嗎?”

    和尚和秋容嚇得魂飛魄散,扭頭一看,不是那江陵郡主還是誰。

    江陵郡主還是那個樣子,高挑的身材,精致的五官漂亮得幾乎找不到缺點。她穿著一件月藍色的薄衫,看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成熟。江陵郡主身後跟著雲嫂,雲嫂看著秋容,一臉的擔憂。

    “郡主饒命,郡主饒命。”秋容和那個和尚大驚,忙跪在地上不住磕頭。

    江陵郡主一跺腳,“你們兩個人,你們兩個人居然……居然做出這等丑事?我我我……雲嫂,你馬上去傳德喜和尚來,我倒要看看他是如何管教他手下。”畢竟是個小姑娘,江陵郡主氣得滿面通紅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43
第四卷 惡鄰 第十四章 他們是我的人,還輪不到你說話



    朝女性地位本就很低,秋容既是女人又是家僕,地位邊。

    家人之間私通的罪名很大,一經發現,就算被主人打死也沒有人會說什麼,反倒贊一句︰門風謹嚴。

    若秋容落到別的財主家里,踫到這種事情大凡都要被裝進竹筐浸豬籠。而那個和尚,被人打死也是活該。

    因此,二人一見江陵郡主從天而降,都嚇得魂不附體,跪在地上大聲求饒。秋容還好些,和尚已經磕得滿頭是血。

    雲嫂看得心頭不忍,低聲求情︰“郡主,我看他們也沒做出什麼丑事,不如饒了他們吧?再說,這事情若驚動德喜和尚,肯定會傳到高將軍耳朵里。以他的暴脾氣,只怕這和尚小命難保。可憐見的,多大點人,就這麼被人打死了怪可惜的。”

    江陵眉毛一豎,“雲嫂你也是糊涂了,若等,等……他們做出丑事來就完了。你也是高將軍身邊的老人了,也知道將軍治軍治家甚嚴,斷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不行,你必須去把德喜和尚給我叫來。非打死這個奴才不可。”

    雲嫂嘆息一聲︰“何必呢,何必呢!”

    “郡主,郡主,千錯萬錯都是奴婢的錯,不關和尚的事。”秋容跪在地上朝前挪動了幾步,一把抱住江陵郡主的腳,大聲道︰“要罰你就罰奴婢吧。”

    “把你的髒手拿開!”江陵郡主雙腳一陣亂踢,正踢到秋容胸口,踢得她“啊!”一聲。

    江陵郡主氣得滿面赤紅︰“你……到這個時候你還維護這個禿賊?”

    跪在地上的那個和尚大概是氣不過江陵郡主罵自己是禿驢,畢竟是個年輕人。有幾分脾氣,在地上又磕了一個頭,亢聲到︰“稟郡主,小僧法名永信,俗家名林小滿。實在受不了。恰好看到郡主吃剩倒掉的米飯。小僧經受不住這個誘惑,便去揀來吃。秋容姑娘見小僧可憐,時不時帶點饅頭過來施舍給小人。要罰就罰我吧,是殺是剮沖我來。”火神廟里的和尚地吃穿大多依*善男信女的施舍和廟田里的莊稼。天災之後。地無所出,又沒有人來添香油。前一段時間還餓死過一個和尚。自從江陵郡主住進廟里後,餓慌了個和尚突然找到了一個吃飯的途徑——去翻江陵的垃圾桶。

    江陵因為身份獨特,生活標準在陳留算是最高的。每頓都有肉有菜,白米隨便吃。郡主從小長在深宮,哪里知道現在陳留已經變成什麼模樣。就連高原也是粗茶單飯。菜里見不到一點油星。吃不地飯菜徑直倒掉,說是要吃新鮮的。剛開始。雲嫂和秋容還偷偷將吃剩的飯菜藏起來自己吃。被江陵郡主看見後,一通呵斥,就再不敢私藏了。

    于是,和尚們打起了這邊的主意。

    于是,秋容結識了這個小和尚。

    “好啊!”江陵君主聲音高了起來。看了秋容一眼,“你還偷東西給這賤賊吃。”她一撇嘴對雲嫂說︰“雲嫂你還楞著做什麼,去傳德喜和尚過來。對了。等下將秋容給我送到高將軍那里去,說我不要她了。”

    “郡主,不要啊!”秋容滿面都是淚水,又磕起頭來。

    “哎!”雲嫂見事已至此,知道再也無可挽回,嘆息一聲就要去找德喜和尚。

    “等下!”和尚低吼一聲猛地站起來。

    江陵郡主嚇了一跳,“你要做什麼?”

    和尚扭頭對秋容道︰“秋容姑娘,你恩義和尚我只有來生再報。不用去叫方丈,我這就去了。”說著一頭就往旁邊那塊牛犢大小地石頭撞去。

    “啊,不!”所有的人都大叫起來。

    說句實在話,高原對這個叫永信的和尚到也頗為欣賞,卻沒想到這個和尚居然如此剛烈。敢作敢當,真是一個有擔當的男子漢。

    見和尚一頭朝大石頭撞去,高原大驚奇,猛地從籬笆後面跳出來,一個掃堂腿,將永信和尚掃得滿地亂滾。

    高原的突然出現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江陵郡主“啊!”一聲連退幾步。

    倒是雲嫂松了一口氣,上前施禮︰“見過將軍。”

    “免禮!”高原手一揮,坐在石頭上,看了看滿面血水和淚水的和尚和秋容,皺眉道;“剛才我都看到了,你們也不必去叫德喜和尚,叫他來也沒用。陳留地事情我做主。好,和尚。恩,林小滿,現在我來問你,多大了?”

    和尚還在發呆,秋容已經幫他回話說︰“回將軍,他今年十九歲,在火神廟做了八年和尚,能寫會算。”

    高原一笑,盯著秋容︰“你倒打听得清楚。”

    秋容嚇得臉色一白,又跪了下去。

    “識字不?”高原最關心這個問題。

    和尚回答︰“做和尚的哪里不識字,不然怎麼讀佛家典籍?”

    “很好,听說你想還俗去當兵?”

    “是,小僧想當兵。想持干戚除魔衛道。”

    “哦,什麼是道,什麼是魔?”

    “犯我家園即為魔,保家濟世是為道。”

    “說得好!”高原一拍石,“你也不用收拾了,現在就去黃鎮那里報到,就說是我高原親自招地兵。”

    “謝將軍:身就走。

    “大膽!你……你就這麼走了?”江陵君主怒道。

    林小滿一遲疑。

    高原扭頭看了她一眼,“怎麼,你還有什麼意見。秋容以前是我的侍女,和尚現在是我的兵。他們都是我的人,還輪不到你說話。”

   

第四卷 惡鄰 第十五章 大家都是女人,為什麼會有不同



    原這話說得聲色俱厲,聲音也是極大,只听得江陵郡晃。她畢竟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雖然這年頭的女子都比後世早熟,懂的事也多些,可孩子終究是孩子。是孩子,總是有點脾氣的,特別是江陵郡主這種從小生長在深宮里的女孩子,總覺得整個世界應該圍繞著她轉。

    現在听高原這麼一喝,害怕之余心中也是怒氣升騰,頓時反唇相譏︰“怎麼輪不到我說話了,兩個下人居然做出這麼骯髒的事,你不但不管,反、反來說我……”

    “怎麼骯髒了?”高原一皺眉頭︰“秋容也是看林小滿可憐,這才送些吃的給他。難道眼睜睜地看著小和尚餓死不可,但凡是一個人都有起碼的同情心。”

    江陵郡主很不服氣,猛地一振衣袖︰“這樣下人,餓死也好。”

    高原只氣得雙手微微顫抖,圓瞪著雙眼盯了過去︰“好好好,果然是身份高貴的江陵郡主,我們這樣的普通人餓死了也是餓死了,在你心目中也許連一條狗也比不上。

    好,好得很。”

    江陵郡主非常不服氣,雖然高原的模樣讓她很害怕,可她什麼時候被人這麼呵斥過,非常不服氣地頂撞道︰“你也不過是一個賊人,難道我還說錯了嗎?”

    這話一說出口,江陵郡主就有些後悔。但她還是狠狠地瞪大漆黑的眼楮同高原對視。

    見二人鬧成這樣,秋容“哇!”一聲哭起來,又跪在地上,不住磕頭︰“將軍。郡主,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奴婢罪該萬死。”

    雲嫂也跪了下去,“郡主,將軍。你們就不能不吵嗎,這都半夜了。將軍,郡主年紀小,不懂事。請你多擔待些;郡主,將軍事務繁忙,也累了一天,脾氣也不好,你就讓著他吧#”雲嫂不住地勸。

    高原本看在江陵郡主是一個小孩子的份上,先前還讓她一些。現在听她說出這麼過分地話。心中那股邪火立即升了起來,又在石頭上狠狠地拍了一下。一步跨到江陵的面前。也不管那許多,一把抓住她的胸襟,狠狠地提了起來。惡狠狠地說︰“沒錯,我就是賊。那又怎麼樣,可你是什麼了。你是我的俘虜。這些日子來,我陳留軍是如何對你地你自己心里應該清楚。若換成其他人,只怕你江陵比那青樓的婊子都不如。去你***。我高原雖然做不出那種事情,可殺你一個明朝郡主同殺一條豬沒什麼兩樣。”

    高蠻子的蠻勁徹底地發作了。他前一段時間在陳留縣衙天天同荀宗文呆在一起,言談舉止都有人約束。老荀是一個標準地儒家弟子,總是試圖用儒家那一套行為準則來改變高原,加上高原有非常尊重荀宗文,在那邊到有些人君模樣。現在到了火神廟,又被江陵激怒,立即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緒。

    被高原老鷹捉小雞一樣提起來,江陵郡主這才想起自己的俘虜身份,又被眼前這個粗豪漢子的猙獰面目一駭,嘴巴一張,突然放聲大哭︰“爹爹,娘……”

    江陵郡主自從被高原俘虜之後也有一個多月時間了。話說,抓到這麼一個俘虜還真有點讓人頭疼,關又不是,放又不是。于是,高原決定拿這個小姑娘換點銀子花。便寫了封信給彰德的甘霖,信里的大概意思是周王地女兒江陵郡主現落在高某人手里。如果想要人,先送一萬兩銀子過來。

    隨信還附了江陵郡主的一件首飾,以證明身份。

    不幾天,彰德那邊回信了,信是周王親自寫地。上面說,很遺憾地得知大名鼎鼎的高蠻子居然是古人高廣將軍,深感震驚。不過,本王的族人一個沒少,其中還得感謝將軍的救助之恩。至于你手頭那個女人究竟是誰,本王也不知道。本王膝下三子一女,三個兒子都順利抵達彰德,小女江陵則在開封被淹後沒于洪水之中。至于你說的那個郡主,卻不知道是誰。也許是其他王府地吧?不過,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假冒。

    信中,周王大談了一番諸如女子的節操之類地話,並說,朱家子女只有戰死和殉節的,根本不可能投降和被人俘虜。

    接到這信,高原頭大如斗。宗室女子落到闖軍手里的遭遇大凡比較淒慘,那周王估計也是預料到這一幕,又不願接受這個羞辱,很干脆地否認江陵郡主落到高原手里,只對外宣稱江陵郡主已經死在亂軍之中。

    封建禮教害死人,即便是周王也不能免俗。

    如此,這個牛皮糖就粘到高原手里,丟不掉不說,還得以精美食物養著,簡直是一種極大的浪費。

    江陵雖小,脾氣也怪,但卻不是笨蛋。在高原這里住了這麼長時間,也隱隱覺察出其中的不妙。她也曾听人說過宗室女子落到起義軍手里的可怕狀況,見高原他們一直對自己以禮相待,便知道他們要拿自己換錢。可父王遲遲沒派人過來接自己,便知道自己已經完全被人放棄了。現在被高原以如此粗暴的動作提起來,雙腳可憐地在半空一

    ,禁不住放聲大哭。

    見實在鬧得不象話,雲嫂和秋容都同時撲過來,一人抱住高原的一條腿,同時大聲哀求︰“將軍快住手,將軍……”

    高原這才狠狠地將江陵狠狠地扔在地上,尤自不解恨地大罵,“人生下來本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人不是種馬,沒有血統一說。你們這些宗室的豬,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為國家為人民又做過什麼貢獻,憑什麼一生下來就要錦衣玉食,憑什麼就得被被別人養著。你是女人,別人也是女人。你知道我陳留的女人現在都過的是什麼日子嗎?哼,走,跟我去看看。”

    說著話又要去拉江陵。

    “將軍不可!”雲嫂和秋容又同時撲過來同時架住高原的雙臂。

    高原冷笑地看著江陵︰“怎麼。不敢跟我去?”

    江陵伸手抹了抹臉上地眼淚,又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恢復成先前的端莊模樣,“又有什麼不敢?”

    出了火神廟,高原縱身跳上馬,一揮皮鞭。打馬朝前奔去。雲嫂和秋容忙扶江陵郡主坐上轎子飛快地跟了上去。

    高原的馬怕得很快,好在路並不長,只片刻就來到對面的倉庫。這里是高原軍的後勤基地,有一座巨大地糧倉和一間不大的武庫。這段時間從開封運回陳留的物資大多囤積在這里。因為東西實在太多,裝卸工們大多連夜工作,三班倒,人停貨不停。

    高原先帶眾人去糧倉。

    “好了,就這里。”高原從馬上跳下來,一把掀開轎子的門簾。對里面那個小女孩喝道,“出來看看吧。那也是女人。”說著就指了指那群正在裝卸地女人。

    “啊!”江陵剛從轎子里探出頭來,頓時被眼前的情形給驚呆了。

    只見,倉庫前是空地上擺滿著上百輛獨輪車,車上捆著大麻布包子。一圈氣死風燈將這里照得如同白晝。十幾個女人渾身大汗地扛著麻布口袋飛快地朝倉庫里跑著,看得出來。那群女人身材並不結實,在經歷了今年上半年的大饑荒之後,很多人已經瘦得像一根藤。那巨大的口袋壓在她們背上。就像是一座大山。每跑一步,女人們細長的脖子上就有一根清筋突突地跳起。

    汗水一顆顆地落下,在地上形成一條清晰的痕跡。

    倉庫門口有一個小吏提筆記錄,每等一個女人經過就遞過去一根竹簽,讓女人叼在嘴里。

    “知道她們每扛一袋糧食能掙多少錢嗎?”高原冷冷地問。

    江陵沉默不語。

    高原︰“一文錢,對,就是一文錢。你們開封被圍地時候,一擔干草就能賣到三十文……當然,你一個長在深宮的身份尊貴地郡主自然不會知道這些!”高原眼楮里有淚花閃動。

    眾人都陷入深深的沉默。

    那個小吏見高原過來,忙起身施禮。高原一擺手,大聲說︰“不要停,大家加油。”

    高原︰“對了,我問你,煤炭運回來了?”中國的煤炭因為含硫重不能用來打造兵器,但用來做農具還是可以的。前一段時間高原從南方山區訂購了不少煤炭,打造農具,為即將到來的秋收做準備。

    北方地當天天來得早,現在離十月底也沒多少時間,到時候這麼多人的取暖還得*這些煤炭呢。

    小吏︰“回將軍,剛到,正組織人裝卸。”

    高原︰“好,我這就去看看。”有扭頭對江陵郡主道︰“走,我們再去看看煤炭裝卸。”

    走不幾步就來到煤炭堆場。

    這邊更熱鬧。更多的小車停在空地上,到處都有鐵杴在揮動。同糧食裝卸那邊地情形不同,這里的人都在大聲說笑,十多個女人口無遮攔地開著玩笑,或者大聲唱歌。

    她們一個個都被煤炭染得漆黑,在煤炭堆里不是那麼容易被人發現。只牙齒和眼楮白得醒目。

    “知道她們干一天能拿多少工錢嗎?一百文,她們家里沒男人。又有孩子和老人要養……這就是人生……”高原的聲音越說越低。

    “將軍!”女人們發現高原過來了,秩序有些亂。

    高原微笑道︰“大家辛苦了,請繼續。”

    這個時候,已經回過神來的江陵突然大聲尖叫起來︰“她們沒穿衣服!”

    江陵這麼一喊,雲嫂和秋容都同時呆住了。定楮一看,果然如此。那些女人身上只穿了一件犢鼻短褲,精赤著上身扎在煤堆里不住揮舞地鐵。隨著鐵的揮動,她們胸口漆黑的乳房不住晃動。

    奇怪的是,女人們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妥,依舊非常高興地開著玩笑,甚至有人還唱起了鄉間小調。

    “她們為什麼會這麼高興呢,她們這樣不怕傷風敗俗嗎?”江陵目瞪口呆,江陵難以接受。

    “她們高興的是又能掙一百文錢了,家里的親人又有一個熱飯可吃。”高原悠悠地說︰“這里的每個女人幾乎都是死了丈夫地。

    家里也沒有男人。可那又怎麼樣,生活還得繼續……”

    一個粗壯的女人端了一碗茶過來

    地上︰“將軍,請喝茶。”看得出來,她是這群女

    “謝謝!”高原接過大碗喝了一口。

    “你們為什麼不穿上衣?”江陵羞得滿面通紅,但還是忍不住問。

    那女人道︰“回夫人。我們只有一件衣服,若被煤炭弄髒弄破了,卻是可惜。再說,我們以前下地也是不穿衣服的。”

    高原喝了一大口茶。又遞給江陵,“你也來一口?”

    江陵尖叫著跳到一邊,“不要……我不是什麼夫人……”

    ……

    從倉庫出來,江陵一直沒有說話。

    折騰了半天,高原氣也消了,也沒騎馬。讓她陪自己在街上慢慢地走著。只說,“江陵。我同你父親是好朋友,你不用擔心,放心在這里住著吧。我再聯絡彰德,看什麼時候讓他們派人過來接你回去。”

    江陵“恩”了一聲,只點了點頭。

    高原一笑。“怎麼,還生氣呀,我脾氣不好。別人都叫我高蠻子。你一個孩子怎麼這麼大的脾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就成。”

    江陵突然一笑︰“蠻子……”剛一笑,瞬間又恢復成起先那副端莊威嚴地模樣。

    高原心中煩惱,這周王是怎麼教育孩子,這麼大點娃居然成熟成這個樣子。

    ************************

    船“踫!”一聲觸到小碼的條石,水手將韁繩扔出,很熟練地套在岸邊的木樁上。動作麻利得讓人驚嘆。

    熱風在河面掃蕩,一群鴨子在河心“嘎嘎!”亂叫,間夾著某人悠揚的咒罵聲︰“哪個殺千刀地偷了我的鴨蛋?”

    跳扳搭到岸上,底下的水面上泛起一層白色的泡沫,水腥味讓人心頭發堵。

    陸鶴提著長衫下擺,將腳在跳板上試了試,心中有些害怕,遲疑著不肯踏上去。正猶豫間,突然听到碼頭上有人提聲叫道︰“可是松年兄,荀宗文有禮了。”

    陸鶴“啊!”一聲,放眼望去,卻見碼頭上一群文吏中眾星捧月般簇擁著一個身著白色儒袍的文人,不是荀宗文卻又是誰。這群文人身後還站著十來個衙役,一個個挺胸凹肚,滿面驕橫。

    陸鶴心中微微冷笑︰“好一個荀宗文,從了賊,倒人五人六的了,擺出一副知府大人地模樣。卻不想想當初落第時的潦倒模樣。我呸!”說起來,陸松年也算是荀宗文地同年。

    心中趕罵完,自己卻有是喪氣。他荀宗文是從了賊,自己何嘗沒有別樣的心思。若站在道德的高度上去批判這個亂臣賊子,底氣卻不那麼足。

    不想被荀宗文看笑話,陸松年猛地它上跳板,以極快的速度走上碼頭,一拱手︰“見過荀兄。”

    荀宗文滿面笑容,一把挽住陸松年的手,笑道︰“松年兄,自從崇禎七年一別以八年,東山尤嘆其遠。今日得見,不勝之喜。”

    陸鶴一笑︰“我也常思荀兄地音容笑貌,今日得見,風采尤勝當年。”

    “見笑見笑。”荀宗文道︰“這里不是談話的地方,松年兄請。”

    “荀兄請。”

    二人上了官轎,一陣喧鬧,徑直朝陳留縣衙而去。

    進了衙門,二人分

    荀宗文這半年主持整個開封府政事,做起事來自有一番場面,說起話來也非常直接︰“松年兄,周王可好,甘知府可好?”

    陸鶴一拱手︰“甘知府還是那個樣子,他托弟給高將軍帶一句話過來,說高將軍借他的糧草甲仗什麼時候歸還。若高將軍不肯歸還,他要帶兵過來取。”

    荀宗文淡淡一笑,“高將軍也常思念甘知府,也打算提兵十萬去拜訪故人呢!”

    “哦!”陸鶴面色一變,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同荀宗文再糾纏下去,“周王他老人家自從到了彰德後,心中悲憤,身子一直不好。

    對了,高將軍怎麼沒來?”

    荀宗文一拱手;“好叫松年兄知道,高將軍軍務繁忙一時脫不了身,叮囑在下好生接待,到晚上自來同您會面。對了,不知這次松年兄帶多少贖金過來?”

    陸鶴冷笑一聲,“周王他老人家說了,他是有一個女兒,不過,已經沒于戰亂之中。”

    “哦,那麼說來,松年兄這次不是來贖人地了?”

    “也不是這樣,周王說了。雖然你們手頭的不是他的女兒,卻很有可能是宗室子女,便托付小生過來看看,順便送寫日常用品過來。”陸鶴嘆息一聲,“畢竟是朱家子孫……”

    “那是,那是。我這就帶你過火神廟去。松年兄請。”

    “荀兄請。”

    ……

    “舅舅來了?”江陵郡主歡喜地從涼席上跳了起來,在屋子里轉了一個圈,一把抱住雲嫂;“雲嫂,我終于可以回家了。我好舍不得你呀!”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43
第四卷 惡鄰 第十六章 初印象



    鶴這次從彰德來開封,路上走了幾天,過黃河到開封乘小船順水而下到陳留,水路到也舒服。隨同來的人不少,不但有大批江陵郡主的日常用品,連奶媽子、丫鬟和小太監都跟了過來,一共二十來人,六條船。

    陸鶴有些感嘆︰這那哪里是過來辨別江陵郡主的真偽,同郡主大嫁相差也是仿佛。看來,江陵是回不去了,可憐的孩子!

    也幸好是小船,否則到開封碼頭就要走陸路。路上再一顛簸,大家都有些受不了。到縣衙門等了半天,陸鶴自去同荀宗文說話。眾人以為已經到達目的地,皆忙著將行李卸下。有的人已經開始打量著殘破的縣衙,交口結舌地討論著。

    天氣很熱,這群人都集中在桂花樹下那片狹小的陰影里,亂得厲害。

    後來听說又要換地方,所有人都有些垂頭喪氣。

    不過,一路上的風景倒讓大家覺得新鮮。陳留不大,幾條街就走完了,但每過一條街,從黑暗的街角就跳出幾個臂帶紅袖標的女人,大聲道︰“什麼人,有路引沒有?”

    這些女人的剽悍倒讓陸鶴有些吃驚,荀宗文淡淡地解釋說,“她們見你們面生,自然要來問上一問。松年不用驚慌,等下我就開些路引給你,也方便出行。”

    陸鶴苦笑︰“你們陳留還真像一個大兵營呀!”說話間,十個士兵排在整齊的隊列趾高氣揚地在街上走過,腳上的布鞋踩得街心的石板“劈啪”亂響。再看那些軍士,一個個都挺著胸膛。驕傲地昂著頭,眼楮里全是精光。

    陸鶴所帶來地周王府一行人先還亂糟糟地在路上走著,邊走邊對著街上的風景指指點點,大有不屑一顧之感。現在突然見到這隊士兵整齊地走來,皆被那種整齊劃一的肢勢和士兵們身上的剽悍之氣給驚住了,同時安靜下來。以敬畏的目光看著。

    “立定!”那群人認出荀宗文,領頭那個十夫長突然大喝一聲,十個士兵同時立定。

    “敬禮!”

    “唰!”一聲,十條手臂舉起。

    這個動作將眾人都嚇呆住了。甚至有一個小丫頭“啊!”一聲跌倒在地。

    “稍息!”荀宗文笑笑,“去吧!”

    “象右轉,齊步走!”

    腳步轟隆響起,十個人居然有著千軍萬馬的威勢。

    陸鶴有些出汗了。

    “久聞高將軍是一員猛將,今日見他手下將士,果然都是虎賁之士。名不虛傳呀!”

    荀宗文一笑,“不過是鄉勇。用來維持治安地。”整個開封府的男子都被編進預備役中,農閑時要參加軍事訓練,平時輪流充當警察一職。

    “啊,是鄉勇!”陸鶴大吃一驚,他這才注意到這十人的胳膊上也都套著紅袖套。上面寫著一個“警”字。單鄉勇就有這種精氣神,若是正規軍,還不知道強悍到何等程度。想到這里。陸鶴不禁對高原這個陳留軍的領袖產生了極大地興趣。

    不過,等他見了第一個正規的高原軍人之後,倒有些失望。到了火神廟大門口,卻看到大門旁邊的小屋里坐著一個穿著布衣的軍人正拿著一桿筆在寫著什麼?荀宗文介紹說這是高原的門衛,負責登記每日的來訪客人。

    那個門衛一見了荀宗文就嬉皮笑臉地說︰“先生來了,正要故去找你呢!”說著就從桌子上抽出一只火腿遞過去,“將軍剛得了一只豬後腿,舍不得吃,讓我送到衙門去給各位大人。現在可好,不用專門跑一趟了。啊,有客人來了。來來來,登記一下。”

    說著話就開始問大家地名字,倒讓陸鶴一愣,這還是軍人嗎,看起來同周王府的小廝倒有幾分相似,一樣地猥瑣一樣地沒有正經。

    門衛胸口也掛著一個銀牌,上面寫著名字和品秩,看來身份不低。卻不想居然如此瑣碎。

    荀宗文一笑借過火腿,提在手上,笑道︰“教你們認了那麼多字,得些束修也是應該,總比吃冷豬肉好。對了,坦之回來了嗎?”

    一听荀宗文問起這事,那門衛立即臉色一變,猛地站起來一個立正,“將軍已經回來了,正在院中同德喜師父說話。”

    荀宗文,“好,居然回來了。”他轉頭對陸鶴道;“松年兄,我們這就見將軍去。”

    “好的,勞煩荀兄。”一听到馬上就能見到那個殺人如麻,粗野狂妄的高蠻子,陸鶴心中猛地一抽,不由地有些緊張起來。他這次來陳留名義上是辨別江陵郡主的真偽,實際是為探察高原軍的虛實。來地時候也已經做好了不成功便成仁的準備,但事到臨頭還是有些緊張。

    背後,那門衛聲音柔和地對周王府的人道︰“大家不要亂,一個一個過來登記姓名。對了,行李也要開箱檢查登記。唉,抱歉,職責所在,請大家配合……”

    進了山門,庭院上放照射而下地陽光讓陸鶴有些暈眩,眼前一片白亮。只听得耳邊傳了一個蒼老的聲音,“回高將軍,醫術一道貧僧倒也有所涉獵。古之醫者已將人體五髒歸納為金木水火土五行,陰陽調和,五行循環不息才是強身固本之術……”

    一個洪亮的聲音不耐煩地打斷︰“德喜和尚,別弄玄的。我看醫術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一個固定的標準,病人不同,醫生不同,開出的方子和治療手段也不同。千人千方,人為因素太大。我現在要問的是,如果一個士兵被人砍了一刀,生命垂危,你有沒有法子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他救活。就這麼簡單。”

    隨著著一聲響起,眼前的景物清晰起來。在庭院

    楠樹下有兩個人。其中一個穿著破舊的袈裟,手中發亮,想來就是這間寺院的方丈德喜。

    德喜身邊站著高大挺拔地青年。看年齡約莫二十出頭,面黑無須,手腳長到讓人吃驚的地步。他雖然有些黑,卻額頭光潔,目光敏銳,頗有幾分軍人氣概。

    “高將軍。”和尚沉吟了片刻。“要說簡單治療刀傷其實也簡單,不外乎先縫合,再止血,最後包扎。日後再開個方子調理下身體就好。”

    “那人就是高原!”陸鶴又是一驚。來地時候他听人說高原生得頭大如斗,眼如銅鈴,血盆大口中全是獠牙,一頓可食半頭羊。不想今日一見,卻是這樣一個相貌堂堂的偉丈夫,同陸鶴心目中的反賊形象對不上號。

    見荀宗文和陸鶴來了。高原指了指地上的席子,示意他們二人先坐著。

    荀宗文和陸鶴點了點頭。盤膝坐在席上。

    高原又轉頭對得喜和尚道︰“好了,我也不听你多說。和尚,我也知道現在你的日子很不好過。你手下地小和尚都偷偷去糧庫那邊當搬運工了,這麼大廟產,連飯都吃不起。怪可憐的。我陳留不養閑人,別指望我回給你香油錢。”

    德喜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千萬般苦皆是修煉。”

    高原輕輕一笑。背著手看了看德喜,“餓死也是一種修煉/”

    德喜︰“人的肉身不過是一個臭皮囊而已。”

    高原︰“和尚你修煉到了,死了自然去那西天享福,你手下的小和尚可都要轉世去了,也不知道會投什麼胎?”

    德喜臉色一暗︰“凡事都有因果。”

    “你還 嘴!”高原低喝一聲︰“我也懶得同你說大道理,這樣,把你手下地和尚都集中起來,弄出一個急救的方子。

    我再調撥一百個手腳麻利的婦女給你訓練一下,然後到軍中去組建一個野戰醫院。”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近女色。”

    “去你娘的,近女色,你想得到美?”高原罵了一句,“少廢話,我每月每人給你手下的和尚一石糧食,還有一貫的薪金。你只需要答應我,做,還是不做?”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救死扶傷可是一件大功德。”德喜和尚一臉莊嚴地念了一聲佛號,突然又道︰“將軍,能不能先支些糧食?”

    ……

    “哈哈!”高原突然大笑,“行,就這麼說定了。和尚,听說你地茶葉不錯,去弄點來招待客人吧。”

    “將軍請稍侯。”德喜恭身離去。

    ……

    “如果我沒猜錯,你就是周王派來的使者,還沒請教。”高原甩了甩腦袋,一屁股坐在席子上,大喇喇地插開雙腿。一滴汗水甩到陸鶴頸窩里,驚得他身體一縮,心中大感膩味,暗道,蠻子就是蠻子,雖然長得一表人才,卻也不過是一個粗人。

    見高原坐相難看,荀宗文鼻子里哼了一聲。

    高原忙盤膝坐好︰“知道了,知道了。”

    陸鶴忙恭身道︰“在下陸鶴,見過高將軍。”

    高原一把將陸鶴擰起來︰“免禮,本將軍最喜歡讀書人了,看你樣子應該是個有大學問地。哈哈,本將軍要多同你親近親近。”

    高原力氣極大,這一抓用力過猛,直抓得陸鶴疼不可忍,差點叫出聲來。

    陸松年沒想到高原這般粗魯,心中十分鄙視,看來,反賊就是反賊,都是野人。雖然心中怒極,可一想到自己的性命還捏在人家手心里,一想到周王的大計策,心中暗道︰“我一定要忍,我忍!”

    高原大咧咧地說,“我知道你來做什麼,不外乎是看看那個女子究竟是不是真的江陵郡主。哈哈,不用擔心,她是關恪禮親手交給我的,還能假了。一萬兩銀子,給錢我就放人。”說著話,高原又將腳叉開了。高原交上穿著一雙木,腳臭燻得陸鶴幾乎暈過去。

    陸鶴依舊恭敬地說︰“高將軍周王說了,江陵已經死在開封。你手頭那個大概是哪個王府地郡主吧?”

    高原怒笑道;“那你還來個屁,還送這麼多用人和東西過來?”

    荀宗文咳嗽一聲,高原忙將腿收了收,舉起茶杯。“喝茶,喝茶。”

    陸鶴忍住氣道︰“高將軍容稟,雖然那人估計是那個王府的郡主但看在同為皇家一脈,也不能不管不問。我這次過來就為確定她的身份,至于贖金。卻同周王沒任何關系。”

    “那就沒什麼可說地了,盡快看人,盡快離開。我這里可沒給你準備晚飯。”高原不悅地站起身來,一抖袖子。裹在腕口上。

    陸鶴見高原色變,忙道︰“將軍且听我講,這次來確定那個宗親女子身份是一。其二,周王也听說高將軍義救滿城皇族地義舉。河南一地封藩極多,又逢戰亂,卻不知道有多少宗室子弟流落民間。周王這次讓我過來。就是想請高將軍看在往日情分上,讓我在陳留聯絡查訪。送宗室子弟北歸。望將軍應允。“

    高原冷冷一笑,“周王是誰,不認識。還想留在陳留,做夢!馬上給我走人。”

    陸鶴終于忍不住了︰“高將軍,我听說你同周王相交甚歡。又與彰德知府甘霖大人過從甚密。我這次來奉得就是周王的命令。不看僧面看佛面,難道這就是將軍的待客之道嗎?”

    高原大怒︰“來人,把這個狂徒推出去給我砍了。”

    一聲令下。兩個衛兵從那頭奔過來,一把架起陸鶴就要往外拖。

    荀宗文大驚,忙道;“坦之,松年兄是周王的使者也是我的同年,

    手下留情。”

    陸鶴也是大罵;“高原,你這個屠夫,你這個反賊!”

    高原突然大笑,“好,且看在荀先生面子上,我今日也不殺你。來人,把他們都給我關在後院,嚴加看管。”

    “是!”士兵們一聲暴喝,猶如狼入羊群一樣將陸鶴一群人朝後面趕。

    陸鶴還在大叫︰“高原,你什麼時候安排我同人質見面。”

    高原︰“滾,到時候自然知道。”

    看著眾人狼狽的身影,高原同荀宗文拊掌輕笑。

    ……

    奶媽、丫鬟和小太監小聲哭泣。

    陸鶴罵了幾句,悄悄從包袱里掏出紙筆,在紙上寫道︰“高原一介武夫,雖傲慢無禮,惟利是圖,但軍中士卒卻是十分悍勇。開封碼頭有王滔地無畏營駐守,陳留物資充足,王上不可輕易用兵。若真有意恢復開封失地,吾有一計可火中取栗。”

    一只鴿子“撲稜稜”飛起,陸鶴面朝北方站了許久。

    院子里。

    高原︰“先生,我的演技如何?”

    荀宗文一笑︰“我看這個陸鶴這次來陳留心懷叵測,他一到開封碼頭就東看西問。開封那邊也怕泄露我軍情報,索性用船將他們順水路送來。我看他短時間內不沒有離開的打算,難保沒有離間我軍,制造混亂的打算。不如……”荀宗文右掌一合,虛虛下切,“一個腐儒,殺了也是殺了。”

    高原看了荀宗文半天,良久才道︰“先生要救陸鶴地命就明說,你也知道我不是個胡亂殺人的屠夫。是不是怕他將來做出什麼事來,你不好求情?”

    荀宗文又是一笑,“坦之若不怕麻煩,倒不妨留他一條性命,將來也好同周王見面。”

    高原點點頭︰“我軍初建,兵微將寡,能同彰德保持一個對峙的靜止態勢對大家都好,彼此的面子都不能撕破了。再說,那陸松年不但是周王的舅子,也是文人。我高原若動手殺文人,將來還怎麼招募人才。看來,他們是抓住我高原想招募人才又想積累好名聲的軟肋了。哎,我再試試能不能將這個討厭地家伙給趕走。”

    荀宗文點點頭︰“這等腐儒雖然能力有限,自視卻甚高,打不得也捧不得。”

    高原也覺得有些無言,“這麼說來,只能讓他留在陳留打著迎接宗師子弟的幌子搞鬼了?”

    “將軍大刀之下,一切陰謀詭計都將無效。”

    高原“哈!”一聲︰“倒是,你找人把他們給我盯緊些。算了,等下送他過去同江陵見面吧。對了,他帶了多少錢過來,這麼多人,伙食費總要交吧。”

    荀宗文無語中。

    **************************

    林小滿從火神廟里跑出來,直接奔黃鎮兵營而去。高原軍無畏營房駐扎在開封碼頭,飛虎營駐扎在陳留城中;而黃鎮地長勝營則駐扎在陳留城外十里的一個小村子。

    林小滿連夜趕路,深一腳淺一腳跑到那里已是半夜。

    剛跑到村口,一柄火槍就指了過來,“什麼人,口令!”

    見到黑洞洞的槍口,小和尚嚇了一跳,忙喊道︰“別開槍,別開槍,我是高將軍派來的。”

    “口令!”

    “沒口令,高將軍叫我過來的。麻煩施主幫忙通報黃鎮將軍一聲。”

    “哦,你也知道黃將軍地名字,可有信物?”

    “有有有。”林小滿忙從懷里掏出一封信,舉在頭頂,“這是高將軍的主薄開的公函,請你看看。”

    “早說“自己人。”

    “收到。”暗哨吹了聲口哨。

    ……

    “是個和尚!”黃鎮滿面的虯髯在燈光下顯得十分威猛,看得林小滿暗暗點頭,這才是大將呀!

    “小人以前在火神廟出家為僧,法號永信。剛還俗,名叫林小滿。”

    “小滿,恩,是小滿那天生的。”

    “正是那天生的,俺娘說了,俺生下時臍帶纏頸,差點死了。家里窮,不得以出家為僧。”林小滿心中興奮,話也多了起來。

    黃鎮突然大喝一聲,“士兵林小滿!”這一聲亮如洪鐘,震得燭火一顫。林小滿下意識地站直身體,“是我。”

    “要回答是!”黃鎮大喝︰“士兵林小滿!”

    “是!”林小滿大聲回答。

    “大聲點!”

    “是!”林小滿用勁全身力氣大吼。

    “很好,非常好。”黃鎮扭頭問身邊那個年輕的將軍,“花無缺,你看呢?”

    那個叫花無缺的將軍胸口別著一個銅牌,他笑了笑︰“黃將軍,怎麼又是一個和尚,老天,我現在一看到光頭就犯怵!”

    黃鎮笑罵︰“狗東西,屁股又發癢了,小心被莫清听到。你們火槍隊不是還缺一個人,我看這和尚不錯,身體好,人也機靈。”花無缺上次識字課出丑被莫清打了二十軍棍,在床上躺了兩天才下地。

    “成。”花無缺點點頭︰“火槍手可不是隨便一個人都能做的,以前那個家伙,媽個八子,連個引藥都裝不好,不是多了就是少了,耳朵倒大卻裝不進話。”

    他一伸手抓住林小滿的領口,“走了。小子,看在你是高將軍推薦來的份上,我會好好操你的。”

    就這樣,林小滿成為十夫長花無缺手下的一個火槍手

   

第四卷 惡鄰 第十七章 摳門的陳留



    舅舅,我們這就回家嗎?”小姑娘張著雙臂對著鏡子穿上周王送來的新衣服,江陵郡主在一剎那恢復成以前那個長在深宮中無憂無慮的美麗女孩。幾個宮女端著大銅鏡隨著她的身體來回移動,一個小丫頭因為跟不上她的步伐,腳一軟,摔倒在地上。

    “咯咯!”江陵郡主的笑聲笑小鳥一樣清脆。身上,淡紅色的絲綢像是一片雲,又如一渠輕柔的流水。隨著她縴細腰枝的旋動,上面的花鳥就像是浮在半空︰“真漂亮呀,這件衣服是江南制造局紡的吧?”

    “正是宮里賜下來的。”陸鶴神色一暗,強笑道︰“郡主容稟,你現在還不能回彰的德同周王團聚。你也知道,你現在是高蠻子的俘虜,要想從他手里將你贖回還需要一點時間。首先得到確定你的身份,然後商談交換條件。陳留到彰德路途遙遠,信使往返也需要一個過程。”

    “什麼!”江陵郡主突然發作,一把奪過宮女手中的的銅鏡扔到地上,怒道︰“舅舅,這個鬼地方我是一天都不想呆下去了,高蠻子要錢你給他好了。只要能讓我見到父親王就好。”

    眾宮女驚得同時跪在地上,“郡主恕罪。”

    陸鶴一揮手示意眾人退下,溫言勸道︰“江陵,你也不小了,別耍小孩子脾氣。這事真的急不來。”

    “那麼,我什麼時候能夠回去?”江陵聲音大起來。

    “這個……也許再等兩個月吧。”

    “什麼,兩個月?”江陵的聲音又尖又利,突然放聲大哭起來︰“舅舅,我不要等兩個月。這段時間你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日子……那個高蠻子。那個高蠻子好生無禮……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陸鶴听得心頭大驚奇,“高蠻子對你怎麼了?”來得時候他已經有不好的預感,進火神廟之後又听說高原也住在這里,心中更是一涼。明朝宗室女子落到闖賊手里地下場所有人都知道,還好江陵非常美貌。否則……陸鶴不敢想下去。

    江陵使勁地踩著地上那只銅鏡,眼淚長流︰“還能怎樣,還能怎樣……舅舅,你快帶信給父王。讓他帶兵過來救我,順便將那個高蠻子碎尸萬段。他說要放我回去的,他明明答應了我只要彰德來人就送我回去。這個出爾反爾的反賊!”她咬牙切齒,“不行,我馬上去問他。”

    陸鶴也是目中含淚心中微嘆,江陵啊江陵。只怕你現在還不知道回不了彰德。就算回去了,你還能見到周王嗎?宗室女子失貞不殉節。傳了出去周王的面子往那里擱?只怕人前腳剛一回到彰德,後腳便是一尺白綾送了過來。

    明朝人對婦女貞潔看得極重,宗室女子很少有落到起義軍手里的,大多在城破時自殺求仁。崇禎十五年北京城破時崇禎皇帝手持寶劍將公主殺了個精光,以免讓她們落得闖軍手里受到玷污。

    陸鶴可以肯定。江陵若回到彰德,只怕也是一個悲慘的下場。

    做為她地久久,陸鶴當然不願看到這樣的人倫慘劇在自己眼前發生。也因此。在彰德接到高原的信後,陸鶴主動請纓出使陳留,看能不能在陳留立個大功。

    他已經可以確信,自己的火中取栗之計策一旦成功,恢復開封,江陵或能逃得一命。

    內心中陸鶴也有富貴險中求地念頭。明朝藩王娶親並不講究門當戶對,而是從民間選取淑女。

    這樣做的原因一是天下雖然大,卻找不到與皇家門當戶對的人家;二來也是因為皇家擁有絕對的權威,很難保證已有根本的豪門在與皇家聯姻之後,不利用其影響為其謀取私利。

    也因此,皇家子弟婚配一般只選那些沒有家庭根基的平民之女。而且皇家只有在確定婚嫁之後才會通過朝廷,並視實際情況給予其娘家人以一定地封賞,享受該享受的恩寵。使娘家人在富貴之余,也能不忘感念,飲水思源不生出什麼是非。

    道理是這樣,但明末社會秩序大亂。陸鶴雖貴為周王舅子,卻沒撈到什麼實際好處。他一直想做官,可惜科舉那關難度實在太大,也只能在在家里混

    :耀祖。

    如此,無論如何,陸鶴都得在陳留賴下去。他也吃準了高原不會殺自己,高原現在掌管三縣一府,需要各方面人才。而他同河南學子關系密切,若真那樣,只怕將來沒人再敢來投奔。而且,高原所作所為不過求財產,就陸鶴地了解,高原以前在開封弄出那麼大動靜,也不過是為了獲取金錢。這樣一個嗜錢如命的家伙凡事總從自己的利益出發,根本就不能做損人不利己的事情。

    再說,周王手頭也有高原的一個大把柄︰高原從開封偷運了那麼多皇家宗親出城,只要他敢殺自己。彰德那邊將這個消息一放出去,李自成絕對不會讓高原愉快。

    哼!高原,我就這麼跟你耗下去了。反正時間還長,多探听些你地情報也好。

    想到這里,陸鶴抹掉眼淚安慰江陵︰“郡主,你也別急。不過是在這里多住些時間而已。你想想,你以前在開封時連宮廷門都出不了,又哪里有這樣的機會在外面玩?”

    听舅舅這麼一說,江陵停止哭泣,又些高興起來︰“舅舅這麼一說倒是,回家之後父王管得緊。恩,我就在這里住些日子,反正這里火神廟也不錯,這麼多大樹,挺涼快的。不像在王城,一到夏天就熱得不行。”明朝皇宮和王府這種要害之地一般都沒有高大喬木,以免有刺客隱藏。因此,對住在皇宮和王府里地人來說,夏天是一個討厭的季節,頭頂是暴烈的太陽,地下是光敞敞的土地,活脫脫一個大烤箱。

    做通了江陵的思想工作,陸鶴就安心住了下來。他所帶來的二十多個下人佔據了火神廟的一個大院子,弄得這座千年古剎人間煙火味十足。

    好在德喜和尚現在有了新職業,他和手下的和尚們都分散到軍營里去做醫生,將諾大一個寺院留了出來。火神廟歷史悠久,建築極其精美,住在里面干燥涼爽,陸鶴覺得在陳留度過這個炎熱的夏季也不錯。他也精下新來看書養氣,還養了一群鴿子,同彰德那邊也是每五天聯絡一次。

    高原和荀宗文好象對他根本不怎麼放在心上,也很痛快地給了他幾張路引和通行證,一方便他派人查訪流落民間的皇室宗親。借著這個機會,陸鶴很順利地將手頭的細作派了出去,也開始大量收集高原軍的情報。

    只莫清有些討厭,時不時過來找陸鶴談話。態度非常不友好,有點審問犯人的味道。陸松年本就心中有鬼,自然得小心對付。好在莫清也沒察覺出有什麼不對,簡單問幾句就罷了。

    但他來的次數實在太多,讓陸鶴煩不勝煩。

    對這個人他也有打听,以前是少林寺的和尚,本是一個開朗單純的人。可自從做了高原的特務頭子,掌管內衛部隊和治安督察,整個人都變了。變得陰森深沉,一股子陰陽怪氣。陸鶴很吃驚的證明一點︰一個人的改變根本不需要太長時間,只要給他合適的地位和權利。

    職業和權利簡直就是一劑毒藥。對莫清這個所謂的內務府總官而言尤其如此。

    在被莫清找去談過幾次話後,情況發生了一些變化。首先,服侍江陵的那批人很快被秋容管理起來,作為莫清所任命的內務女官,任何下人的一舉一動都要得到秋容的首肯。

    其次,陸松年先生發覺身上的錢不夠用了。這一大群人的日常生活高原根本不負責。二三十人的吃穿都得到街上去買。

    陸鶴這次來陳留帶的現銀並不多,統共也不過一百多兩,行李中大多是江陵的日常用品,這些東西雖然精美,卻不能當銀子花。而情報工作卻是一個花消極大的工作,細作在外面跑,吃穿車馬都要錢。

    半個月下來,陸鶴愕然發覺自己沒錢了。但工作還得繼續,為山九,豈可功虧一簣?

    “他娘的,這個高原不地道,那里有這麼對待客人的?真他媽摳門,都掉進錢眼里去了。”陸鶴忍不住罵娘,卻不想自己來陳留本就沒安什麼好心。

    忍無可忍之下,陸松年又找到了老朋友荀宗文。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44
第四卷 惡鄰 第十八章 脫不了身



    到怒氣沖沖的陸鶴,荀宗文忙將他迎到首座,讓人送“松年兄莫急,喝口茶消消火,這麼熱的天,急出病來可不好。這是今年新出的六安毛尖。”

    “六安毛尖?”陸鶴舉起杯子喝一口,贊道︰“不錯,不錯,許久沒喝過這麼好的茶了。”他本就是一個講究享受之人,這杯茶一入口,只覺得回味悠長,胸腹之間有一股甘甜之氣流淌,端的是愜意無比。

    正感嘆間,又看那茶杯,心中更是吃驚,居然是景德鎮上好官窯青花。這東西普通人可用不上,若非宮里的人,有錢也買不上。

    荀宗文正忙著處理公務,一邊批示,一邊道︰“松年兄若喜歡這茶,等下我叫人給你送一斤過去。恩,茶具也送一套給你。”

    陸鶴不好意思地說︰“那怎麼好,這麼好的東西。”

    “沒什麼,這東西陳留多著呢。就拿這套瓷器,還是從江南弄回來的。高將軍不喜歡,說是胎太薄,捧在手里輕巧很了,渾身不自在。”荀宗文面有得色,“十多套官窯瓷器都歸了我,他只留了一件祭紅天球瓶,說是晚上小解用。”說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陸鶴被高原這個農民起義軍首領的粗俗給驚呆了,連連搖頭,“焚琴煮鶴,焚琴煮鶴。哎,你們陳留還真是富有呀!”

    荀宗文道;“那是自然,我陳留軍兵精糧足,松年兄不也見到我開封三縣市井的繁華了嗎?”實際上,隨著高原大筆現金的投入,屬下三縣城確實呈現出一種畸形的繁榮。荀宗文剛才一番做派不過略施小計策。想給彰德傳達一個信息,我陳留軍現在倉縻充足,任何人想過來都討不到便宜。你彰德就老實呆在黃河北岸吧,我不來打你已經是便宜地了。

    果然,那陸松年被荀宗文給糊弄住了,感嘆了半天。突又生氣地冷笑;“既然你陳留這麼富有,怎麼還如此慢待遠方的使者?”

    荀宗文“哦”一聲︰“松年兄今天來原來就為這事呀,你也莫急,听我慢慢道來。”

    陸鶴怒道︰“沒什麼可解釋的。此事若傳出去,就不怕天下人笑話嗎?”

    話音剛落,外面就傳來一洪亮的笑聲︰“笑話?高原行事素來肆無忌憚,若怕別人笑話也不會有高蠻子這個綽號了。”

    陸鶴心中一驚,手一顫,那杯茶整個兒地打翻在地。

    卻見那高原昂首闊步地走進來。一屁股坐在陸鶴身邊,道︰“陸松年你大概還不知道。我陳留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不勞動者不得食——明面上,你是朝廷的人,而我高原是一個大反賊。你說,我有資敵地義務嗎?”高原悠悠地脫掉鞋子,揉了揉。他從前世帶來的香港腳有些嚴重。一到夏天腳板心就脫皮。

    陸松年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忙挪了挪身體,“可我是使者呀!”

    高原︰“使者又怎麼樣。在我的地盤就得按照我的規矩來。”

    “哪里有這樣地道理?”陸鶴猛地站起來,雙目噴火地盯著高原。

    “你也別對我發火,我說了,不勞動者不得食。你要用錢,好呀,自己掙。”高原無所謂地抓了抓腳心,發出享受的呻吟聲︰“我陳留市井繁華,你不妨也做些生意,從彰德運些貨物來賣。”

    高原這話一出口讓陸松年哭笑不得,這個高原還真是個無賴呀︰“高將軍,商賈是賤業,我是個讀書人。”

    高原一拍大腿,“是呀,你一個書呆子去做生意不賠本才怪,這也難為你了。要不這樣,我這里正缺文吏,你幫我干吧。說說,你要多少?”

    陸鶴漲紅著臉一甩袖子,“告辭!”

    “二十兩一個月如何,考慮一下。荀先生一個月才十兩呢,夠優惠了吧?”

    “後會無期。”

    “他***,這個高蠻子簡直是個潑皮!”陸鶴又開始爆粗口。

    ……

    形勢比人強,手頭沒錢,心中發慌。陸鶴來陳留的時候信誓旦旦地在周王和甘霖知府面前打包票說要在陳留做一番大事業,走得匆忙也沒從他們手里弄些活動經費。到現在景況窘迫起來,卻不好意思向彰德求援,只能就這麼憋著。

    實在有些挺不住了。這麼多

    飯,而且那江陵又貴為郡主,日常用度又極盡奢華,得。無奈之下,陸鶴琢磨著是不是去高原那里做上一個月。

    真是笨蛋呀,這不是一個刺探高原軍情的大好機會嗎?

    陸鶴一拍腦袋如是想。他前一段時間派出去的探子雖然有許多消息回饋過來,但陳留地事物總透著新奇,以他這個不大的古人腦袋無論如何是理解不了地。而做文吏,直接進入高原中樞決策層卻是一個大好機會,再沒有比就近觀花更能掌握第一手資料的機會了。

    思想斗爭了半天,陸松年先生終于再次登門對荀宗文說︰“荀年兄,我也想過了,干脆就在高將軍的幕中做幾個月好了。”

    荀宗文大喜︰“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這就去對高將軍說。”

    ……

    “恩。”高原看了看陸鶴,“就這麼說好了。陸先生,既然你願意來幫忙,我正有一件要事想請你去辦。非常緊急,非常緊急。”

    陸鶴立即來了精神,“將軍請講。”

    高原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茬︰“想必你也看到了陳留城牆殘破,若敵人來犯,以現在的這段殘垣斷壁根本沒辦法抵擋,我準備撥一筆款子,招募民工大修。現在麻煩先生去丈量下土地,計算下人工和所需要費用,也好籌劃。”

    “修城牆!”陸鶴心頭吃驚,這可是一個大工程,只要一開工,所需地銀子海了去,這陳留究竟有多少錢呀!不過,這卻也是一個削弱高原財政的好機會。再說,做工程一向都是一個肥缺,其中必定有不少貓膩,到時候在帳目上做些手腳,活動經費不就有了?

    于是陸鶴提起精神每天都泡在工地上,帶著工人丈量土地,計算人工和所需的土方,被烈日曬得渾身漆黑。好不容易計算出一個大概地數目,陸松年先生坐到高原面前高談闊論,“將軍,一切都弄好了,可以征用民夫了。”

    “征用,做什麼?”高原淡淡地說。

    “修城牆。”

    “修城牆做什麼?”

    “抵御外敵呀!”陸鶴氣結。

    “抵御什麼,龜縮在城里死守不出,等人來打嗎。我高原的信條是︰出擊,出擊,再出擊。”高原狠狠地揮動拳頭︰“我即是城,城即是我!”

    陸鶴立即清醒地認識到自己又被高原耍了,這半個月以來自己整日泡在工地上,什麼事都沒有做,情報工作幾乎陷于癱瘓。

    ……

    “松年。”高原親切接見陸鶴︰“馬上要秋收了,能不能麻煩你去統計下今年的收成,看看如何安排人力搶收。對了,鄉下人鄰里之間但凡有了糾紛都由宗族中自行解決。可你也知道,我手下都是以前收集起來的流民,天南地北的人都有,也不習慣來衙門。干脆松年去鄉下巡回檢視,遇到什麼案子就地解決,我讓衙役配合你。”

    陸鶴正待要拒絕,可轉念一想,這是一個實際了解高原軍今年收成的好機會。只要明白高原進年的收成,就可是大概估計出他的家底子,以及將來的軍事行動,後勤保障可以支撐多長時間,以及陳留的人力資源情況。

    想到這里,陸松年先生也很高興地接過了這個重任。

    可等他帶著人剛一出城就遇到了麻煩,兩個婦人因為家里的母雞掉了找上門來,甲說乙偷了她家的雞,乙說自己家本來就有只母雞,甲是來訛詐。二人振振有辭,讓陸鶴斷案。

    這個案子倒是不大,但處理起來卻要花很長時間,需要調查相關人員的街坊鄰里。可鄰居們的說法卻各又不同︰也許,大概,可能是甲的,當然那雞也可能是乙的……誰知道呢?

    這一扯,扯了幾天。很快,陳留官員巡回下鄉斷案的消息傳開了,各村各鄉都有村婦過來叨擾陸先生。訴狀也千奇百怪,甚至還發生了某家的公豬強奸另外一家所養的母豬配的惡性強奸案。

    幾天下來,那一群愚蠢夫愚婦搞得陸鶴幾乎崩潰。

    “這事情有些不對勁,反正不對!”陸松年先生抓了抓頭,心中一陣迷糊。

第四卷 惡鄰 第十九章 孫可望來襲



    德府,商丘

    又是一騎斥候在岸上跑過,遠遠地望了商船一眼,又很快地消失在岸邊的土丘後。

    “真想給這些討厭的家伙一槍!”有人輕輕冷哼。甲板上站著幾個全副武裝的火槍手,都用警惕的目光盯著這一騎探馬。

    這是長勝營的一個火槍小隊。

    林小滿穿著一件小棉甲,背著火銃站在船頭,看著岸上那片黑黝黝的城牆。眼前是河南歸德府最大的城市商丘,這里離杞縣約兩百來里,黃河在腳底下向東面緩緩流去,沖積出一片肥沃的闊野。因為前一個月李自成掘開朱家寨和馬家口的黃河大堤,狂暴的河水奔瀉而下,將這一帶整個掃平,到此刻雖然泛濫的洪水已經退去,但經過大自然偉力改造的世界平坦荒涼。眼前一片開闊,無草無樹,極目只黃沙片片。那座商丘城孤零零佇立在河邊,死氣沉沉宛若垂危的老者。

    已經是伏天了,陽光瀉下,照得天地皆是一片白亮。鼓蕩的河風中夾雜著烏鴉的淒鳴,讓林小滿身體一顫,不覺有些寒意。

    開封大水之前,歸德府所屬的尚丘、寧陵、夏邑、永城、>城六縣共有人口三十來萬。到現在,卻只剩孤零零一座商丘城。生民或葬身魚腹,或逃亡殆盡,諾大一個歸德大概只有萬余戶人口吧?

    值此青黃不接之際,就算是逃過水患,又有多少人能熬到秋收呢?

    饑餓是如此的可怕,這兩天以來,林小滿他們沿著黃河行軍已經看到過太多的尸體。那些死者無一例外地腹大如斗,面色發青,听隊里的戰友說這些人都是吃觀音土撐死的。

    對于饑餓,林小滿有著最深刻的認識。以前在火神廟里做和尚時,他就曾經餓暈過幾次。這人只要肚子一空,身體就開始發飄。冷汗一股接一股地滲出,只恨不得將眼前的一切都吞進肚子里去。

    不過,他還是知道︰人不是蚯蚓,而泥土也不能入口。

    “這就是地獄啊!”他微微嘆息,神識一陣恍惚。不禁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生活在人間。眼前是一片黑色的迷霧,看不透,沖不出,如同一張巨大的魔爪將人活生生捏在手心。

    好在,在幾乎死一般地寂靜中有一雙充滿憐憫的眼楮看過來。“可憐的和尚,這東西好髒。吃了要生病的。”

    那一天他發覺江陵郡主小院的陰溝里倒了許多白色地米飯。

    “給你的吧。”一只熱氣騰騰的饅頭遞過來。

    “和尚。你是男人,高將軍那里也需要人手……男子漢大丈夫,哪里有被活生生餓死的道理?你有手有腳,又識字,你行的。”

    林小滿緊緊地捏住拳頭。“秋容,我會出人頭地地,我會用八太大轎娶你回家。”一想到那個美麗而善良的女子。他地心中充盈著一種難言地感慨。

    ……

    又是一騎斥候跑過,這一次是另外一個人。看他的打扮不像是明軍,也不陳留軍。最大的可能是活躍在這一帶的土匪。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土匪們就盯上了這條商船,不停派出探馬,大概要等到合適的地點下手吧?

    老實說,船上地火槍手並不擔心。現在的黃河是陳留軍的天下,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也威脅不到誰。

    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林小滿才發覺自己地雙手已經被河風吹得冰涼。

    正是上午,隨著太陽逐漸升高,商丘城也醒了過來,不斷有居民從城里走到河邊用茫然的目光看著河中的帆船,期待著有奇跡發生。可惜,奇跡終歸是奇跡,大凡不會出現。從揚州過來的商船絡繹不絕,滿載著糧食、布匹朝開封駛去,根本沒有在商丘停留的意圖。而正是這些物資支撐著高原軍龐大的支出。作為被朝廷所拋棄的歸德百姓,陳留沒有義務也沒有能力施與援手。

    不過,有消息說,高原將軍有意進軍歸德,將這一大片土地納入陳留的管轄範圍。畢竟這里也有十來萬百姓,加上明朝官吏都逃亡一空,得來既不費力氣,又可以增加陳留的人力。

    但林小滿還是有自己的看法︰多出十萬人口固然是好事,但亂世只要有糧在手,要招募流民卻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高將軍要拿下歸德,唯一的可能是為闊展陳留的戰略縱深。高原軍現在的形勢說起來很好,東面南面都是闖軍的地盤,大家都是一家人,自然非常安全。北面是河北明軍,開封大戰之後,河北軍也沒膽氣南下肇事。倒是東面的張獻忠有些麻煩。

    張獻忠已經佔領了大半個安徽,整個南直隸東北都在他的手心。兵強馬壯,氣勢逼人。

    雖然大家都是起義軍,卻也不能不防。

    現在的高原只有開封府三縣一城,雖然物資充足、兵甲精良,可地盤太小。一旦有事發生,緩沖的余地太小。

    看來,拿下歸德應該是板上釘丁的事情。

    當然,前提條件是等到秋收。陳留軍還沒能力在給自己背上十萬人口的負擔。

    “怎麼了,還在生我的氣?”一張大手用力地拍在林小滿肩膀上,回頭一看,正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十夫長花無缺。

    “沒有。”林小滿悶悶地應了一聲。

    “哈哈,你這個和尚還挺小氣的,不就是說了你兩句,就成這樣了?”花無缺雖然年紀尚輕,卻非常成熟,加上一臉風霜,十八九歲的人看起來卻像一個三十左右的壯漢。他大聲地笑著,驚得一支試圖落到船舷上打秋風的鷺“噶!”一聲飛起。

    “不是,不是。”林小滿還是很不開心。

    “哈哈,你這家伙,難道和尚都是這麼小氣。你是這樣,莫和尚也是這樣。”

    “不是。”林小滿小聲地說︰“我只是覺得……覺

    了大家……”

    “哦,還在為那事呀!”花無缺皺了下眉頭。

    說起這事還真有點讓他不高興。前天上午正好是他們小隊輪休,又剛發了軍餉。已經在軍營里憋了十天的士兵們都上街去買東西。最近陳留市井異常繁榮,商品種類極多。這群士兵無家無口,錢多得沒地方花去。自然要上街去大醉一場。

    很不幸,他們遇到了莫清的內衛。更不幸的是,他們的隊列出了紕漏。

    事情是這樣,按照部隊條例,軍人出行。兩人成行,三人成例。在陳留軍中,軍人有嚴格的坐立行標準,要求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在走路的時候。如果是兩個人,必須並肩而行。兩人以上必須排成一個縱隊。隨時保持齊步走的標準姿勢。

    林小滿他們一行四人。他夾在中間。其余三個倒沒出問題。問題是林小滿的注意力被街上地風景給吸引住了,不知不覺地跑到了一邊。

    正在這個時候,白帽子內衛出現了,上來抬手就給了林小滿一記耳光。並從懷里掏出本子,摘下插在帽子上的鵝毛筆就開始記錄這幾人的名字和所屬部隊番號。

    被打了一記耳光不說。小隊也被記過一次。

    軍中的人大多樸實,對榮譽看得極重,處分一下來。眾人都是憤恨難平。林小滿心中內疚,有些抬不起頭來。

    “前天我也是運氣好,上夜校的時候居然是荀先生講課。你也知道,荀先生是天上地文曲星下凡,能夠去听他的課,那可是上輩子修下的福分。他在課堂上講了個故事。”見林小滿情緒不高,花無缺大聲說︰“故事是這樣,一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來到河邊,準備涉水過河。正在這個時候,一個女人過來說,請他們幫忙背自己過去。小和尚羞得滿面通紅,連連擺手。倒是老和尚什麼也沒說,背著女人就走。過河後,小和尚一直很不高興。老和尚問︰你怎麼了。小和尚說︰師傅,你平時不是總同我們說和尚不能近女色,今天怎麼還背那個女人?老和尚一笑;你是說剛才那事呀,那個女人我已經放下了,你怎麼還背著呢?”

    “花將軍,別說了,我明白,我明白的……”

    花無缺抓了抓頭,嘿嘿一笑︰“我倒忘記你是識字的,這個故事我也是琢磨許久才明白過來。嘿嘿,讀書人就是聰明,荀先生還罵我是笨蛋呢!”

    林小滿不禁微笑起來,這兩天地不快一掃而光。

    說笑著,船很快過了商丘,眼前是一片綿延的丘陵地帶,河道也變得狹窄起來,不過,河水依舊平緩。這一帶水淺,加上前一段時間又是一連大半個月沒下雨,黃河水量不足,船開始慢了下來。

    林小滿正個花無缺正聊著,突然听得船底傳來一聲沉悶地撞擊,二人猝不及防,同時跌倒在甲板上。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一個高鼻深目地黑發泰西人從船艙里沖出來,用蹩腳的漢語大聲地吼著。

    隨著他的叫聲,花無缺小隊的士兵也沖了過來。

    “安靜!”花無缺大吼,“所有人都听著,保持警戒狀態。韓三,進倉看看。誰水性好,下水去看看。”

    “我水性好。”泰西人一邊說,一邊快速地脫起身上那堆樣式古怪的零碎,露出黑黝黝地皮膚。

    “麻煩大耳朵先生。”花無缺點頭致意。

    “我叫納達爾,不是大耳朵。”泰西人一臉地不高興︰“花將軍,這河道有多少年沒疏浚過了?”

    花無缺抓抓頭︰“不知道。”

    自從明末亂起,明朝政府無力也沒有治理黃河的想法。自崇禎皇帝繼位起,朝廷就沒撥過一兩河工銀子。在這十五年的時間里,黃河每年都要泛濫一次。而朝廷則只看看,任憑這一道禍水肆虐,只要不沖到北京就成,至于小民地性命,那就管不著了。

    而治理黃河又是一件浩大的工程,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不是一個強大的大一統王朝不能為之。這也是中國五千年來一直都保持著統一,而不至于像歐洲那樣分裂成幾十個大小不同的國家——非不想,而是不能——可以想象一個佔地百里的小公國面對滔天洪水時的情形。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黃河是中華民族的母親河一點都不假。只要有這個脾氣不好的母親在,家庭里所有的成員都還得團結一心。

    “真倒霉!”納達爾很快從水里浮上來,這個葡萄牙水手滿面憂愁,“底下有一艘沉船,我們正好撞在上面。船只受損極重。”

    “你看清楚了?”花無缺問。

    “上帝可以作證,正是前幾天沉在這里地揚州商船。”納達爾吐了一口黃水,“水里好渾,我的眼楮!”

    听納達爾這麼一說,花無缺心中一驚。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底升起,“你看清楚了,真是那艘船?”

    泰西人有些不高興,“當然,我以我母親的名義發誓。就是前天沉的那艘揚州商船,我看得清楚。那船已經被燒得只剩殘骸。倒霉地我們還是撞了上去了!”

    花無缺心中更驚。前一日。有一艘商船在這里遇到土匪搶劫,船上二十多個水手只有一個水性好的跳船逃到陳留。那艘商船上載了一船糧食,等陳留軍派人過去,賊人已經逃走。

    這次,納達爾來陳留並沒帶多少貨。只一百條燧發槍,一門四磅鐵炮和十幾桶火藥。這已經是葡萄牙囤積在中國大陸的最後一點家底。當然,這點物資這麼跑上一趟也沒多少油水。他再次來陳留的目的並不是為錢。而是船上一位叫李方西地耶會傳教士。

    老實說,作為一個前軍人,作為一個冒險者,納達爾對上帝還是非常虔誠的。上次從

    揚州後,正好踫到李方西神甫。納達爾很自然地在起這次黃金之旅,以及對歐洲文明心懷崇敬地高原將軍。

    說這無心,听著有意。李方西正打算去陝西傳教,無奈陝西那邊兵凶戰威,一直不能成行,便郁悶地呆在揚州。听納達爾這麼一說,李方西神甫有些動心。既然陝西去不得,何不到陳留去,讓上帝地榮光只要一下河南的異教也好。

    于是,虔誠的教徒納達爾先生自然當仁不讓地擔負起護教的責任。

    因為此舉事關重大,至少地納達爾這個教徒而言如此。因為這一段時間河上出現了一群土匪,為安全計,他請求陳留派出士兵接應。

    高原本以為這是一艘軍火船,若他知道納達爾這次來陳留純粹是為輸出意識形態,非罵娘不可。

    為了保護陳留人民的好朋友,偉大地國際主義戰士納達爾先生,陳留軍派出了一支二十人的火槍隊,領隊的是軍中勇士花無缺花將軍。

    听納達爾說商船被撞破了,花無缺暴跳如雷。這個時候,去船艙查看地人也上甲板來說,被撞的地方洞很大,沒辦法堵,如果不出意外,一個時辰後這船就要沉到河底做暗礁了。

    “娘的,收拾一下,上岸!”花無缺心中的邪火一陣陣往上涌。心道︰“果然是一次倒霉的任務,先是見了這一群泰西鬼夷,又遇到土匪的偵騎盯梢,現在可好,直接被撞個大洞。挨,這麼長的路,這麼多物資……”

    正在這個時候,討厭的土匪又出現了。從丘陵上奔下來一個騎兵,速度極快,轉眼就跑到河灘上。

    “啊,這家伙還真是猖狂,居然跑進射程來了!”花將軍被敵人的挑釁激怒了,抽出手銃“踫!”一聲射出去,硝煙中那騎兵的馬長嘶一聲,高高躍起,差點將馬上的主人掀翻在地。

    “吁……”騎兵手忙腳亂地控制著受驚的馬。

    “嘿,居然沒射中。”花無缺大感丟臉。

    “讓我來!”納達爾一把抓過林小滿背後的火銃,單膝跪下,端槍鎖定目標。

    馬背上的騎士覺察到危險,大力地擺著手,吼道︰“別開槍,我是莫清將軍手下第二標乙旗探馬,有緊急軍情告知!”

    “等一下。”花無缺推開納達爾的槍口,大聲問︰“你是不是想搭船?可惜啊,我們的船壞了。”

    那個探子大聲道︰“不,我也是順便路過,你是花無缺將軍吧。我在夜校見過你。看你們的船出事,好意提醒你們。張獻忠手下大將孫可望率兩萬軍隊沿南岸過來了。前鋒離商丘城二十里,都是騎兵,大約兩個時辰就到這里。你們還是快點下船逃命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他***,難怪這一天來看到不少探子在河邊晃悠。”花無缺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這一段時間的合匪鬧事都是張獻忠所為呀!隨著大量物資流向陳留,高原手頭有大量金銀已經不是什麼秘密。而張獻忠自從進入安徽後,勢力急劇膨脹,一佔據了大半個南直隸。這麼多人馬要吃要喝,加上正值青黃不接,唯一的辦法是苦熬。熬到秋收就好了。

    可是,黃河這一場大水不但淹沒了整個開封,連帶著將安徽北部也給掃蕩一空。看來,秋收是指望不上了。

    現在,擺在張獻忠面前只有一條路可走︰以軍就食。

    南下江西,甚至懷葛南京勢在必行。張獻忠龐大的隊伍,也只有富庶的南方能夠養活。

    著一點,高原在夜校時已經同學員們講過。當時,他很肯定地說︰“張部肯定會在秋收前南下六安,進而西進湖北。若張部走,我軍可順勢佔據安徽,進而打通整個黃河航線。“

    “哎,看來,張獻忠在南走之前打算來我陳留撈一把。”花無缺心中突然閃過這個念頭,“高將軍和荀先生也有算錯的時候呀!”。

    他吐了一口唾沫,提氣道︰“謝了,兄弟。不過,你覺得我們跑得過馬嗎?”

    “那是。”探子大聲地笑了起來,“花將軍,要不這樣,你們把脖子上的號牌都交給我帶回去。將來也好在忠勇祠里給你們找個位置。”

    “去你娘的,晦氣!”花無缺大怒︰“你再他媽滿口胡柴,老子一槍崩了你!”高原軍士兵每人脖子上都掛了一個竹制號牌,上面刻著士兵的名字和所屬于部隊番號。以方便在戰死時收尸。士兵陣亡後,號牌交到忠勇祠受香火供奉。

    那探子嘿嘿一笑,“好心當作驢肝肺,不同你多說了,我馬上要趕回陳留把這個情報報告上司。對了,最後提醒你一句,前面山丘後官道邊有一個烽火台,去那里躲躲吧。祝好運!”說著,舉手行了個軍禮。

    花無缺狠狠地回了一個軍禮,心中卻是一片混亂。他喃喃地說︰“這下糟糕,我們才二十個人,人家的騎兵一沖,全得完蛋。”

    身邊的林小滿突然說︰“花將軍,不如我們把船擱到北岸,孫可望的騎兵總不能飛過黃河吧?”

    “去你媽的!”花無缺咆哮一聲︰“北面是明軍的地盤,去那里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渡河回陳留,老子可不想當逃兵。索性我們都去烽火台里就地駐守,截斷官道,延緩敵人進軍速度,給陳留留下應變時間。這一船火器夠我們打上一陣了。

    也許我們會死,但我們死得有價值。”

    “這……”林小滿一愣。

    “怎麼,和尚也怕死?”花無缺一臉不屑。

    林小滿熱血上頭︰“不怕!”

    “對,怕個球!”花無缺低聲咆哮︰“衛我家園,萬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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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惡鄰 第二十章 蝴蝶



    況有些不對勁。

    回憶了一下真實的歷史,回溯到大半年前,也就是丁啟睿接替楊嗣昌出任督師,負責河南的剿匪工作。當時丁督師並沒有多少人馬,楊嗣昌只留給他三萬人馬,其中左良玉軍佔搭補,另有川軍,土司兵若干。他從陝西有帶來一萬多人,都是賀人龍和三邊兵。當時李自成在豫西,聲威正盛,*這點人馬去同李自成硬拼顯然不是對手。

    于是,當他知道張獻忠在豫東南一帶揮動時,靈機一動,率部去找張獻忠的晦氣。反正皇帝只命我剿滅豫賊,李自成是豫賊,張獻忠也是豫賊。

    此十的張獻忠地區勢弱可欺。他攻佔襄陽後因懼怕左良好玉,急渡漢水向東,攻佔河南光川。這個時候的左良玉正強大,手中部隊又是百戰之士,加上裝備精良,讓起義軍很吃了點苦頭,打得張部有點聞風喪膽的味道。

    佔領光川之後,張獻忠又回到湖廣境內,攻佔隨州。隨後,張獻忠、羅汝才又率部攻擊南陽,準備拿下這個河南南方重鎮。當時,張獻忠和曹操還是一家人,關系也非常密切。無奈,南陽急切難下,張、羅二人便耗在這里,也捅了河南明軍的馬蜂窩。丁啟睿急令左良玉部追剿。左一來,張獻忠見湖廣空虛,轉而西進,將湖北北部州縣一舉拿下。

    如此大範圍的穿插機動充分展示了張獻忠游擊戰的精髓,也讓左良玉莫可奈何。

    不過,長途行軍讓軍隊士氣低落,也對前途失去了信心。這個時候,羅汝才因為戰略分歧同張獻忠產生了巨大分歧。一怒之下,曹操率兵改投如日中天的李自成。

    羅汝才這一走,張獻忠頓感勢單力薄,佔領湖北的戰略意圖也徹底破產。于是,他又帶兵回河南。過信陽時也是霉星高照,正要踫上前來截擊的左良玉。

    當時的左軍打張獻忠最來勁,一是。張部比起李自成要弱上許多,正是撈取軍工的好機會;其次,攻下襄陽後,左良玉被削職留任,對他正恨得咬牙切齒;最重要的原因是,張獻忠生性嗜殺,當時左部諸將的家眷都在樊城,老張一拿下那里,居然將那些婦孺殺了個精光。

    如此一來。張、左兩軍這次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大戰即起,張獻忠被打了個大敗,悍將沙頭目也被左軍斬首。張身負重傷。部下被俘殺一萬多人,騾馬損失一萬多匹。

    受到重擊地張獻忠急逃山中。而左良玉則猛追猛打。到最後,張獻忠是余殘部兩千人,陷入了造反事業的最低谷。

    信陽慘敗之後。張獻忠無法在河南立足。只得東逃安徽。與革、左五營時合時散,共同作戰。這個時候。李自成在河南牽制了大量的明朝軍隊,也讓張獻忠大松了一口氣。

    檢討了信陽大敗地原因,八大王痛感沒有一個固定根據地的痛苦,而以前的流寇式的作戰方式也有很大問題。于是,老張在拿後做了幾件很有政治遠見的事情。他在舒城弄了個偽政府,設置六部,任命曾經的明朝太僕寺卿濮中玉做禮部尚書,自己兼吏、刑尚書。其余各部尚書也用明朝前官員擔任。

    因為這次大變革十分有利于發展,只在很短的時間內,張獻忠的勢力急劇地壯大起來。並攻克重鎮廬州,擊敗黃得功、劉良佐軍,震驚江南。一時間,張獻忠不但勢力盡復,比之來安徽強還要強大許多。

    但事情在革、左五營西進河南投奔李自成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按照真實地歷史,在革、左五營去河南之後,張獻忠即不願去河南,也不想自己在安徽獨撐局面,便預先派軍師潘獨鰲潛入武昌,收集情報。同時,張率領所有軍隊沿長江西進,攻擊堅城安慶,準備一舉拿下湖廣,以為帝王之資。

    事實證明,這是一次非常失敗的軍事行動。張部新建,雖人馬眾多,戰斗力卻不強。沿長江長途進軍,遭遇明軍頑強抵抗。實力也一點點被消耗,最後,強弩之末的張獻忠大軍在黃梅大敗,只得退兵,並在潛山天堂寨一帶蟄伏。

    後來,若不是李自成在拿下開封之後全軍南下湖北,牽制了明軍主力,張獻忠也沒有機會在這個時候兵出潛山向西猛攻,最後拿下湖廣省會武漢,建立大西政權。

    而在高原所在地這個歷史分支里,張獻忠並沒有盲目西進,試圖*蠻力拿下湖廣,而是耐心等李自成攻擊襄陽,以待兩軍都進入相持階段,尋隙閃電一擊,揀那個大便宜。

    因此,這個歷史位面的張獻忠先生比高原熟悉地那個要聰明許多。

    在拿下舒城之後,張也知道這個地方是東西長江水運的樞紐,正處于東南明軍不得不攻的位置。于是,老張索性領軍轉了一個大圈,北上州,拓地千里,同李自成地河南地盤連為一體。

    一時間,張部夾在河南李自成和鳳陽、徐州明軍之中,龐然大物也。

    本來,徐州、鳳陽地明軍也有意西攻。無奈李自成挖開黃河水,居然將張獻忠和明軍隔開。讓老張揀了一個大便宜。

    隨著李自成汝寧戰役地結束,眼見著闖王大軍就要南下湖廣。張獻忠見機會已經成熟,決定東進摘桃子。可現在正值青黃不接,軍中乏糧。

    而陳留高原這段時間大量采購物資,動靜實在太大,並提醒了老張,既然馬上就要去湖廣。走之前何不隨便去陳留搶他娘的。

    如此,張獻忠便派手下大將孫可望為大將,率騎兵兩千,步卒七千,輔兵一萬順黃河西進。一路搶劫糧船,一路高歌猛進,很快推進到商丘一帶。

    自己則四萬人馬尾隨而行。這四萬人馬中精銳一萬,輔兵三完,端地是聲勢浩大。大有一舉塌平高原的勢頭。

    ……

    歷史已經變得面目全非。

    蝴蝶的翅膀開始扇動了。

    高原摸了摸頭,苦笑,“八大王還真不是一個好鄰居呀!來人,招集軍中大將議事。”

   

四卷 惡鄰 第二十一章



    孫可望這個人高原還是有所了解的,此人也是高原的從小就跟隨張獻忠起義。外號“一堵牆”,身材高大,驍勇善戰,與李定國、艾能奇、劉文秀同為張獻忠義子。

    從他“一堵牆”這個外號可知,孫可望的作戰風格很是強悍,大概屬于猛張飛類型吧。

    孫可望器小易盈,缺乏統籌全局、妥善處理內部關系的胸襟。在後來的歷史上,由于對李定國的戰功非常嫉妒,竟謀召李定國赴沆州議事時殺之。說起來高原對這個人的民族氣節很是不看好。因為殘敗于李定國之手。心懷怨恨的孫可望干脆投降了清朝,出賣西南軍情虛實,使李定國和西南抗清武裝最後失利。

    因為如此清廷封他為義王。但清朝對他還是很不信任,以至于在狩獵時將他亂箭射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對滿清的主子們眼里,殺他孫可望就如同殺一條狗。

    這是後話。就目前而言,孫可望還是很威風的。

    對高原來說,孫可望是陳留成軍以來的最大挑戰,是一塊磨刀石,是檢驗前一段時間成績的考卷。

    “諸君,敵人很強大呀。孫可望兩萬,張獻忠四萬,都可以號稱三十萬了。”高原環視屋子里的眾人,“今天叫大家來,就是想議一議。如何才能打敗敵人的瘋狂進攻。”

    高原手下所有高級干部都來了,包括遠在開封碼頭的王滔,以及各縣主薄以上官員。

    張獻忠的強大顯而易見。一听到敵人居然來了這麼多人馬,眾人都“嗡!”一聲鬧起來。

    荀宗文咳嗽一聲,率先道︰“將軍,敵人人多勢眾,又長途奔襲。我軍不妨收縮防線到陳留,以逸待勞,避其銳氣。我軍初成。穩妥謹慎為上。不如抓進時間修葺城牆,並請均平為高一功將軍出兵援助。甚至可寫信給闖王。畢竟高將軍還是闖王部將。而開封府也是闖王地地盤。”

    文官們都點點頭。齊聲道︰“荀先生說的是。”

    文官們自然以荀宗文馬首是瞻。至于武將,大多胸無點墨,讓他們上陣廝殺都沒二話,真指望他們在這個會議上說出個道道來,也是為難他們了。于是,武將們都瞪著眼楮不說話,只等高原下令,到時候不折不扣地執行就是了。

    高原︰“荀先生說的話有一定道理,不過有一點我想請教。若放張獻忠進陳留,今年的秋收就別指望了。”

    荀宗文回答道︰“我陳留軍本就沒指望地里的收成。”

    話音剛落。莫清突然問︰“荀先生這話說得不對,若我真放張獻忠進開封,只怕高將軍在開封就要民心喪盡了。”他主管情報事務,本就獨立于物將和文官系統,以天子門生自居,說起話來也不顧及荀宗文的面子。若換成其他人,以荀宗文在文武官員中的威望。只怕沒有反駁地余地。

    荀宗文也不生氣,“敵人兵強馬壯。真的野戰。我軍未必能啃下這塊硬骨頭。再說,敵人分成兩路。就算我拿下孫可望,張獻忠地本部還更在後面呢。不妥不妥。我軍現在應該做地是,馬上將百姓轉移進陳留,修葺城牆。依托堅固的城防消費敵人士氣,尋找機會。”

    莫清一撇嘴,“還請教荀先生,若張獻忠並不直接攻擊陳留,而是截斷黃河航運呢?我陳留這麼多人,能守多久?”

    “不會,不會。”荀宗文很耐心地解釋道︰“張的戰略目標在湖廣,來陳留也不過是臨時來打草谷。不可能在這里呆很長時間的。”

    眾人都點點頭,說;“荀先生說得對,只要守他一段時間,拖得久了。張獻忠旁邊有大股明軍,加上大家都是起義軍,無論從哪方面上講,他都沒有打持久戰的可能。”

    高原也覺得荀宗文說得有理由,新軍初成,大多是還沒經過戰火的考驗的新兵,戰斗力如何自己心里有沒有數。再說了,他手里只有五千人,還得防備河北明軍,而張獻忠有六萬之巨大,實力對比太懸殊了。

    張獻忠手下的六萬人可不比那十萬流民。沒那麼容易對付。

    看來,堅守陳留是不得已的辦法。只要時間一拖得久了,開封宣武衛的戰爭想不驚動李自成都不行,到時候,只要李自成一出面,就是外交人員地事情了。

    正要開口布置。突然,座下有人冷笑。

    這陣冷笑很是刺耳,所有人都看了過去,只見座下有人慢慢站起來,大聲道︰“這話不對。”

    說話的正是來陳留有一段時間的陸鶴。

    听到陸鶴反駁,荀宗文也不生氣,微笑道︰“松年兄請講。”

    高原突然一笑扭頭問莫清︰“陸鶴不是周王的人嗎,這麼重要的軍事會議你怎麼把這麼大一個奸細放進來了?”

    听高原這麼一問,眾人都“哄!”一聲笑出聲來。

    莫清這幾天也是忙糊涂了,尚丘那邊的敵情流水一樣送過來,自己有人分析又要匯報,一個不小心,居然將陸鶴給忘記了。听高原這麼一問,忙起身高罪,手一揮,讓兩個侍衛進來,“請陸先生出去。”

    陸鶴被眾人笑得滿面通紅,他一抖袖子怒喝兩個*過來的衛兵︰“放肆!”然後轉頭問高原︰“高將軍,你今天地會議通知全開封的文武官員參加。請問,我現在是不是開封府地官吏?”

    高原一摸下巴,“算是吧,畢竟你現在還在拿我地薪水。”

    陸鶴知道今天的事情非常緊急,若高原真縮在陳留不出,周王大計和自己地榮華富貴可真的要付之東流了。他大聲道︰“在其位,謀其政,居然我是開封府的官吏。自然有責任替將軍謀劃。我想請問高將軍,若陳留軍龜縮不出,保家護民的口號豈不流于形式。就算將來張獻忠退兵了,百姓出城看到損毀地家園,看到被糟蹋的莊稼。請問,將軍如何同他?將軍現在不過是闖軍的一個將領,名義上也就是一問。你憑什麼統治開封。”

    陸鶴這話說得無禮,眾將都是色變。黃鎮怒喝一聲。“老子砍了你。”

    高原一擺手︰“讓松年說下去。”

    陸松年的話提醒了高原。得民心這得天下。什麼是民心,歸根結底就是大義是正統。老百姓的想法很簡單,明朝才是朝廷,明朝的皇帝才是正統。你高原再怎麼樣都是流寇,至于他們現在為什麼還跟著你。不外乎你高原能給他們一口飯吃,給他們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一個家。但是,現在你口中說得好听,一遇到敵人就縮在城里不出。任憑敵人在外面燒殺搶掠。那麼,你所說地要保衛我們自己家園的口號該怎麼解釋?

    如此一來。開封百姓對高原這個偽政府還有信心嗎?

    若不戰,高原地統治基礎就徹底地完蛋了。

    “哎,若是傅山在就好了!”高原輕輕嘆息一聲。

    眾人都是面面相覷。

    陸鶴有點得意,“張獻忠人雖多,可並不都是戰兵。就拿孫可望部隊來說。兩萬人當中只有不到一萬戰兵。騎兵兩千,步卒七千。有是長途來襲,一路糧草輜重補給不足。也因此。戰斗力未必很強。否則,張獻忠也不會同孫部分兵。不外是。張獻忠部糧草不濟。加上缺少船只,糧草運輸不暢。否則。也不會使用這種添油戰術。我軍五千,火器犀利,士卒悍勇。五千精銳對一萬疲憊之師,若人人奮勇,未必不能一戰而勝。只要我干淨利索地拿下孫可望,張獻忠部下賊寇心中震恐,自然退兵南下。”

    陸鶴這話一出,眾人都紛紛點頭。即便對陸松年先生沒任何好感,但還是有人支持他地觀點。軍中第一人王滔站起來,只說了一句話,“高將軍,打都不打就退守陳留,只怕將來我軍就上不了戰場了。”

    高原猛地站起來︰“好,就打他一下。此次作戰目標,在張獻忠本部趕到陳留之前全殲孫可望部。眾將听令——”

    武將們都“嘩!”地一聲站了起來。

    ……

    戰役的安排其實並不復雜,就是集中所有的兵力趕去商丘,突襲孫可望。

    一聲令下,各將立即趕回軍營集合部隊。

    此戰高原共出動士兵五千。其中,火槍手一千五百人,長矛手三千,各式火炮十四門。至于大本營陳留,則交給荀宗文的預備役部隊守衛。

    ……

    一只鴿子輕巧地飛上藍天。

    “高原軍已經盡數出動,陳留只余鄉勇一千。王上可即刻率軍渡河。陸鶴拜上。崇禎十五年,七月二十三日。”

    陸鶴微笑著看著湛藍的天空,向北方拱了拱手︰“周王殿下,陳留,乃至整個開封都已經熟透了。看我火中取栗吧!”

    “舅舅……”身邊傳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那個,那個高原太可惡了。剛才……;‘

    “剛才怎麼了?”陸鶴一驚

    小女孩憤怒地用腳踢著院子里的芭蕉樹,“剛才我去那邊捉蜻蜓,看見他,看見他在院子里洗澡……還不穿衣服!”她一張臉漲得通紅。

    高原身體很好,加上有是北方人,一到夏天就熱得受不了,沒事情就愛去黃河里游泳解暑。高原這個人本就沒什麼架子,沒事的時候就帶著一群衛兵,赤條條地跳進河中嬉戲。

    剛開始還好,後來被荀宗文給踫見了,板著臉說高原沒有上位者的尊嚴,望之不似人子。又讓莫清將這群衛兵抓去打了一頓屁股,罪名是置主將于危險之中。若高原真被水淹死了,事情就鬧大了。

    被他這麼一折騰,高原也有所收斂,不再去黃河洗澡,悶得難受。幸好他住的那個院子里有一個水池,只一米深淺,里面養了些睡蓮。估計那地底有一口泉眼,水非常清冽。在里面泡得久了居然有些發冷。

    于是,退而求其次,高原索性在池塘里泡著。

    于是,他地裸體就被江陵郡主給看到了。

    于是,這個小女孩發出驚天動地的尖叫。

    陸鶴一笑,“那個院子都是粗魯軍漢,你貴為郡主,去哪里做什麼?對了,也許過不了多久就可以見到周王了。”

    “啊!”小姑娘興奮地跳起來,一把拉住陸鶴的袖子,“舅舅,真的嗎?高原答應送我們回去了?”

    陸鶴︰“到時候就知道了。”

    “啊,太好了!”小姑娘說︰“舅舅,回去的時候我們帶雲嫂回去好不好?雲嫂對我可好了……不行,我馬上去對雲嫂說。”她滿面都是紅暈,顯然是高興壞了。

    “不可!”陸松年先生驚慌地拉住江陵郡主,“我的小祖宗誒!”

    ……

    此時,開封碼頭。

    商船都已經離岸。

    王滔坐在碼頭上,身邊是堆積如山的貨物。遠處是整齊地軍隊。看了一眼河里的點點帆影,王滔深吸了一口氣,扭頭道︰“所有人都听著,沿黃河南岸急行。今天晚上我們在>>.

    “報——”衛兵急奔而來,跪在地上,“王將軍,有一個山西來地商人求見。”

    “不見。”王滔冷冷地回答。

    衛兵是王滔地本家佷子,也是王家莊的老鄉。見了王滔也隨便。一笑道︰“這人還說他帶了一船貨物過來,怕遇到水匪,請將軍借一門六磅火炮和一個炮組給他護航。”

    “混蛋!”王滔怒吼一聲站起來,一鞭子抽過去︰“你說什麼瘋話?”

    “哈哈!”一聲長笑,那邊走過來一個人︰“王將軍勿惱,我就是那個山西商賈,看在我地面子上借一門炮不過分吧?”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46
第四卷 惡鄰 第二十二章 烽火台



    真***一個好地方!”花無缺站在烽火台上大聲喝

    上了河岸之後,翻過一道小丘陵,眼前就出現一座廢棄的烽火台。這座烽火台周圍雖然地勢平坦,戰略位置卻十分緊要。

    黃河在這里拐了個小彎,而烽火台恰好在這個彎里。雖然在丘陵之後,卻剛好夾在丘陵和黃河之間,正好控制著官道。而官道另一頭也是一片起伏綿延的山包。若不走這條路,則從南面繞行六十里,起碼要耽擱一整天。也就是說,敵人大軍若要從此經過,這條官道就是他們唯一的後勤保障線。

    只要釘在這里就足夠讓孫可望喝一壺的了。

    不管怎麼看,孫可望若想順利進軍,就不能不拔掉這個點。否則,以花無缺區區二十名火槍手,完全可以無視。

    “的確是,這大概就是兵法上說所的沖地吧。”林小滿大口地喝著水,渾身都被汗水泡透。剛才的劇烈運動將他累得幾乎攤倒在地,只覺得身上像是有火才烤。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敢將身上那件無袖短棉甲脫下。看了看天上的烈日,林小滿不禁想,還好是短甲,若是一身鐵甲就難受了。要知道,他以前是那麼地羨慕精銳長矛手身上的鐵甲呀!

    搬運一船物資已經讓士兵們累得沒有說話的力氣,所有的人都躺在烽火台里大口地喘息。

    唯一例外的是那幾個泰西鬼子,一個個都精神抖擻地站在花無缺的身邊指指點點。領頭那個叫大耳朵地鬼子還不時從懷里抽出一根黃銅棍子,扯長了放在眼前朝遠處望去。

    這些鬼子的體力好得讓人吃驚,折騰了這半天,連氣都不帶喘。再看看他們的大腿,粗得像廟里的柱子。

    不過,他們的汗水卻是極多。身上還帶著一股子牲口身上的騷味,聞得人心中發嘔。

    一個時辰前,漏水地商船狠狠地擱淺。花無缺“撲通!”一聲跳進水里接過士兵遞過來的那捆火槍就跑,孫可望的大軍離這里沒幾步路,再不抓緊時間,只要敵人一來,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

    一百多條燧發槍好弄,但那一門四磅鐵炮就不那麼好對付了。首先需要動船上順著跳板推下。然後翻過山丘推進烽火台去。

    然後,還得將船上的彈藥也統統弄下來。

    沒有這些武器,要想給孫可望大軍制造麻煩顯然是不現實的。

    好在隨著時間的推移,東西總算全弄進去了。整個過程有條不紊,只花無缺口中不停發出指令,其他人都默默地工作著。不時有人摔倒在地,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些泰西人看得心中贊嘆。“這群東方人身體素質雖然不好,卻是合格的士兵。堅強、勇敢、紀律嚴明。”

    這座烽火台前身本是一座磚窯,堆成一個金字塔形狀,全用厚實地黃土夯成。最厚的地方達兩米。這麼厚實的牆壁,只要不踫到十四磅以上的大炮。想來也不虞有被人轟塌的可能。為了圖方便,後被明軍改造成一個烽火台。底下是一個一米寬的入口,入口外是一道斜坡,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進了門口,里面用長木板隔成兩層,上面一層做成一個望台模樣,有垛口。有箭孔。部隊放在上面也容易展開。當然。台正中還有一個火坑,那是用來燒狼煙的。里面有一層油脂。

    那一百條火槍都陳留軍從箱子里起出,除去油脂之後裝上彈藥,整齊地放在垛口上。只要敵人一在路上出現,等待他們地將是暴風雨般的打擊。

    至于那門炮,則擺在牆後。這東西是決定這次阻擊任務成功與否的關鍵。

    在決定放棄逃跑之後,花無缺讓花無缺給船老板開了一張條子,上面寫明商船失事的原因,對他說︰“快逃吧,將來憑條子去陳留領取銀子,算是戰損。”商人的船在河立失事,陳留是不負責地。不過,如果是戰損,情況又有所不同。

    船家接過條子,嘆息一聲,搖了搖頭,滴下混濁的眼淚。這條船是他的全副身家,就這麼丟到這里。雖然陳留軍答應賠償,可張獻忠的軍隊如此強大,陳留能不能頂住卻是一個未知數。

    打發走船家後,王滔很客氣地提議讓納達爾帶著李方西神甫和其余四個泰西鬼子到黃河北岸去躲一躲。

    話剛一出口,沒想到納達爾卻猛地跳了起來,怒氣沖沖地大叫︰“花將軍,我也是個軍人,哪里有臨陣脫逃的道理。哼哼,不客氣地說,你們東方人的軍隊不過是一群土匪。這樣的敵人我還不放在眼里。哈哈,說是土匪還抬舉了他們。對我來說,他們是兔子,而我是獵人。這樣的狩獵行動,我是不願錯過地”實際上,葡萄牙在征服拉丁美洲時總兵力也不過幾百,所依*地不過是犀利地火器、近代軍隊的紀律。當然,還有天花。

    在他看來,敵人雖多,同瑪雅人卻沒有任何區別。

    納達爾狂妄地叫嚷著,大力地揮動拳頭,“要讓那群黃皮猴子看看我地厲害。”

    花無缺大怒︰“你說什麼,誰是猴子?我看你他媽是只白皮豬。老子捅死你!”說著就伸手去摸腰上的匕首。

    納達爾一笑,“花將軍,你這是要同我決斗嗎?好的,為了我葡萄牙軍官的榮譽,我接受你的挑戰。”

    “別打了,別打了。”林小滿沖過來攔在二人中間,“花將軍,現在不是爭斗的時候。有一個問題,弟兄們都不會打炮。”


第四卷 惡鄰 第二十三章 徽商程枕貘



    事會議之後,陳留各級軍官算是統一了思想,決定出開封之外。

    會畢,各軍政首腦即刻啟程回部隊,準備開拔事宜。飛虎營和長勝營還好,都駐地都在陳留。而無畏營則在開封碼頭,離陳留還有一點距離。會後王滔等人更是換馬不換人地猛跑,總算在短時間內集合起隊伍。

    此次戰役的目的是全殲孫可望部,震懾張獻忠。孫可望的兵雖然不多,卻集中了張獻忠全部騎兵,步卒也是百戰精銳。從此可以看出,張獻忠想來一個先聲奪人。雙方都是第一次交手,彼此都不熟悉。因此,都想在第一戰打出威風和士氣。

    所以,高原也不藏拙,盡發三營精兵,只讓荀宗文領一千預備役鄉勇守衛陳留。

    高原軍現在還很弱小,凡戰都是生死考驗,斷斷馬虎不得。

    部隊長官分別回部隊之後,立即集合部隊,招集民夫,準備在一日之後與>+>強在軍陣,特別是軍中的火器比例極高,平原地區適合部隊展開;而孫可望軍以騎兵為拳頭,步兵數量也佔壓倒性優勢,也期待在開闊地與高原對話。因此,面對面的較量符合彼此的利益。

    雙方都認為,此地正好。

    不當家不知事務之繁雜。以前在李自成軍中做大將時,高原部人馬並不多,最多時也不過八百騎兵。而且,軍令一下,立即開拔。根本不需要考慮後勤,自然有闖軍負責。

    現在,他的人馬已經膨脹到五千之數,更別說大量的民夫、騾馬、糧草。軍隊中火器比例已經達到三分之一。而火器的後勤供應比起騎兵來不知道要復雜多少。

    因此,軍事會議結束了大半天。部隊還沒準備好,這讓高原心中很是著急。此次戰役地戰場在歸德府。也只能在歸德府。

    他可不希望把戰火引到自己的地盤上來。

    高原站在屋子里,張開雙臂,兩個侍衛一邊將黃金索子軟甲套到他身上,一邊手忙腳亂地系著軟甲後面的帶子。

    “胖了!”高原感覺自己被這東西箍得難受。“還好,這東西通風透氣。否則還真熱得受不了。”

    侍衛官輕輕一笑︰“這才開始呢,外面還得套一具硬鐵甲。”

    “這……”高原有些郁悶︰“去歸德還有那麼長距離。現在就穿,到地方還不被毒日頭烤成人干。脫了脫了。”說著就不耐煩地去扯盔甲上的扣子。

    “將軍不可。”侍衛官忙道︰“荀先生交代了,將軍的安全要放在第一位,這一路上也不知道出現什麼情況。再說了,將軍等下還得誓師出征。若穿便服。怎麼體現我乃威武之師、裝備精良之師?”

    “好了。好了,穿吧!”官身不自由。即便是陳留軍地頭號首長,也做不得快意之事。

    一個文吏捧著一個名刺進來︰“報,南直隸徽州休寧縣‘一文錢’商號布商程枕求見。”

    對于這個叫程枕的人高原還有點印象。程家是徽州大姓名,而他正是徽州大商賈程白庵地孫輩。徽州地處安徽南部,因為境內多山,地無所出,人多經商,形成一個有名的徽商人集團。高原軍最近的大采購許多物資都又徽州商人提供。這個叫程枕的商人是揚州最大地布商,前一段時間高原的軍服和棉花都是通過這人轉手。大概是看到陳留這邊賺錢實在容易,程老板索性跟著船隊一起來陳留,一直想見高原一面。

    無奈,高原事務繁雜,一直沒空接見。

    現在听他有來,心中有些不耐煩,一揮手對侍衛道︰“去去去,沒空。有什麼事讓他去見荀先生好了。”

    侍衛道︰“程老板已經見過荀先生了,就是荀先生叫過來地,說是有大事匯報。”

    “哦!”高原沉吟片刻。荀宗文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出征,現在還讓程枕過來,想來必是要緊的事,“請他進來吧。”

    須臾,一個身著白色文士衫地青年在侍衛的引領下進了高原的房間。他約莫二十出頭,長得頗為英俊,面上帶著恬淡的微笑。一進門,顯然是被高原房間里的雜亂給嚇了一條。

    高原地房間很大,以前是火神廟地一個側殿。高原住進來後讓人將正中的泥菩薩給敲了,空出一個位置安了一張大床,床上地被子卷成一團。床邊安著一張書桌,上面的公文和書籍堆成小山。右邊的牆壁上是絢爛的壁畫,色彩很是明艷,但壁畫上卻掛著一張大地圖,上面用筆畫滿了行軍線路。很顯然這是一個標準的軍漢居所。

    在來之前,程枕還想象過高原的模樣。照他看來,陳留遍地黃金,高原這個當家人過的日子自然是窮奢極欲,屋子里必定滿是珍寶。可今日一見,屋子里簡樸得讓人難以想象。而高原則站在屋子正中,身上只穿一件已經洗得發白的軍服,褲子的屁股處還補著補丁。身上唯一值錢的就是那件黃金索子甲。

    程枕只微一失神就恢復鎮靜,長揖到地,不卑不亢地說︰“小民程枕見過高大將軍。”

    高原也對這個儒雅的年輕人很有好感,微笑道︰“程先生請起。”

    “小民不過是一介商賈,當不起先生二字。”

    高原一伸手將他扶起︰“軍務緊急,你‘一文錢’布莊同我陳留也是老交道,就不同你多說了,程先生有事請講。”

    程枕直起身子,“听聞將軍要兵發歸德,不知道將軍想怎麼去?”

    高原︰“還能怎麼去,我軍全是步卒,自然是走著去了。”

    程枕道︰“小民在前一段時間送了一百船棉麻來陳留,現正在開封碼頭卸貨。本打算即刻返回揚

    :出兵保障河運通暢,小民不勝歡喜,願將這一百艘商船獻與將軍。從陳留到商丘。路途遙遠,大軍行得快了軍士必然疲憊;行得慢了。軍機稍縱即逝。若將軍坐小人的船,隨水而東,朝發夕至,自可給張賊雷霆一擊。”說著話。程枕右手折扇輕輕斬在左手手心。

    “絲!”高原抽了一口冷氣,一把推開正在幫自己系盔甲的侍衛。“快請程先生坐。”

    “謝坐。”程枕也不推辭,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道︰“我商船每船可運送兵三十,一百船就是三千甲士。將軍有五千虎賁,加上民夫,總計萬余。光*我這點船自然不夠,但開封碼頭和陳留還有商船百余。擠一擠。也就夠了。若將軍應允,聯絡其余商船的事就交給我吧。管保一天之內籌夠兩百之數。”

    “好!”高原以手扶額。說句實在話。五千大軍若就這麼腿兒著去歸德,就算到了預定戰場也是疲憊非常,非休整一日不可。戰場千變萬化,誰也說不清會有什麼情況發生。真有這麼一支船隊在手,大軍行動便捷無比,不但是歸德,連下游地徐州、揚州、甚至南京都在自己的指揮刀下。真真是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哈哈,老子的隊伍如此一來不變成海軍陸戰隊了?

    好,太好了,這個程枕看起來還真是不簡單。商人逐利,他的商路被張獻忠斷絕,自然要拼命了。看來,這家伙肯定會有交換條件。

    高原點點頭,對坐在屋子角落的主薄喝道︰“你還愣著做什麼,傳我軍令。命開封王滔部坐程枕商船順水而下與我陳留長勝營、飛虎營匯合。加急,本令限三個時辰帶到。”

    “命,長勝營、飛虎營諸部準備木筏在陳留碼頭集合,準備登船。本令限時兩個時辰。”陳留這邊最近修了一個簡易碼頭,雖然不能停*大船,但過小木筏還是可以地。再說,那些小木筏還要隨以備將來搶灘登陸之用。

    “是!”主薄筆走龍蛇在紙上寫完命令,然後用高原的陳留知府印、宣武衛威武將軍印。又用火漆封口,沾上三根雞毛,飛快地去了。

    這邊高原在布置軍務,那邊程枕順手從高原案上抽出一本《李衛公問對》讀了起來,倒也從容淡定。看得高原不住點頭,這家伙地氣度倒是不凡,是個人物。

    高原布置完軍務,拱手笑道︰“程先生,這才還得真感謝你。”

    程枕︰“自然。”

    眾人都是一愣。

    高原被哽了一下,又道︰“陳留軍以後必當給先生的商號一定優惠。”

    程枕又道︰“自然。”

    眾侍衛都有些發怒,有人已經將手摸到刀柄上去了。

    程枕笑著扔掉手中的書,道︰“任何商號到陳留將軍都會給予優惠,這一點無庸多說。小民這次來將軍還有一樁大生意想同將軍談,望將軍應允。”

    高原客氣地說︰“先生請說。”

    程枕︰“听說將軍庫中有不少黃金用于同泰西人貿易,並大量鑄造飛虎錢。小民世代為商人,雖身家巨萬,但手中每一塊銅板都是走南闖北,有無互通換來的。小民地商號發展到今天也算是興盛,但每年收益卻只有一個定數。就算小民怎麼努力,也不會有巨大改變。听聞將軍鑄造飛虎錢,小民有意同軍聯合發行匯票,以將軍的府庫為本,利于商業流通。將軍大可放心,我徽商遍布大江南北,只要有我等地支持,將軍的票匯必將通行全國。”說著話,程枕再不似先前地幽雅從容,猛地站起來︰“還有什麼比印錢更賺錢的生意呢?將軍庫中黃金總歸有限,有了飛虎票,只要將軍的軍隊接連不斷地打勝仗,你的錢只會越來越多。”

    高原瞠目結舌,“這不就是傳說中的銀票嗎,這不就是傳說中地銀行嗎?程枕真大才也!”

    他猛地站起來,一把拉住程枕地手︰“一語驚醒夢中人,好,先生這次就同我一起去歸德。不,將還留在我境內的徽商都叫去。哈哈,讓他們看看我陳留地軍威。”

    “善!”程枕一拱手,“我這就去安排。”

    等程枕離開,高原一笑,對侍衛說︰“去把陸鶴給我叫過來,把這個奸細放在陳留我不放心。”

    在旁邊的院子里,陸鶴的信鴿再次起飛。

    信上寫道︰“陳留軍已盡數開拔,目標>虛。”

    鴿子剛噗嚕嚕飛上天空,院門被人粗暴地撞開,門口的侍女驚叫一聲摔倒在地。兩個渾身鎧甲的武士大步走進來,“陸先生又在放鴿子呀!”

    陸松年先生嚇得渾身癱軟,只覺得身上的冷汗一股一股往往冒,立即想跪在地上大聲求饒。

    “大膽,這地方也是你們能夠亂闖的嗎?”江陵郡主正在芭蕉樹下與一個小太監下五子棋,見兩個軍士無禮,立即大聲呵斥。

    兩個軍士見江陵郡主滿臉不爽,也不敢造次,拱手道︰“回郡主,高將軍請陸先生收拾一下,即刻隨大軍出征。”

    陸鶴大叫一聲;“我是文吏,哪里有上戰場的道理,不去,不去!”

    兩個武士相顧一笑,又客氣地說︰“高將軍說了,讓我們在此等先生收拾行李。”說著話,手一揮,一個從人從院子外捧著一具盔甲和一把寶劍進來,跪在地上,“請陸先生著戎裝。”

    “不去,不去!”陸松年大聲地叫著。“舅舅!”江陵大驚,“舅舅,不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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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惡鄰 第二十四章 烽火台陣地



    與此同時,在商丘城西,黃河邊上的烽火台。

    林小滿攔住怒目而視的花無缺和納達爾,“別打了,別打了。花將軍,現在不是爭斗的時候,有一個問題,兄弟們都不會打炮。”

    “啊!”花無缺一呆,頓覺喪氣。為了封鎖這條官道,二十多人花了好大力氣將這門四磅鐵炮從船上弄下來,又推著翻過山丘。最後弄到烽火台上。現在可好,居然沒有炮手,他***,這不是作弄人嗎?

    “我會。”納達爾說。

    花無缺︰“什麼?”

    納達爾不耐煩地說︰“我會打炮,同我同來的五個人都會。”

    “太好了!”花無缺猛地跳起來,一把抱住納達爾,“大耳朵先生,你真是我的福星啊!”

    納達爾不高興地推開花無缺,“我不是大耳朵先生,我叫納達爾。另外,花將軍,你應該為剛才的話向我道歉。”

    花無缺扣了扣鼻孔,手指一屈,將那陀黑糊糊的東西彈到烽火台下︰“男子漢大丈夫,哪里有道歉的道理?”

    “你……我要同你決斗!”泰西鬼子又叫有跳,“花將軍,你若是個紳士就不要拒絕。”

    花無缺歪了歪嘴巴,“沒空,我還要組織人設置阻擊陣地呢,哪里有時間同你蘑菇。這樣,等這仗打完,如果我們都沒死。我就同你決斗。”

    “放心,就算來一萬個黃皮……”見花無缺一臉不爽,納達爾忙將猴子兩字咽下︰“我們都會活著,到時候我們決斗。有一句話叫什麼馬難追呢?”

    花無缺摸摸頭︰“什麼馬呢。荀先生的夜校講過,我忘記了。”

    林小滿在旁邊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

    花無缺和納達爾都是很不高興,彼此都看對方不順眼。但這並不影響二人的合作,花無缺手下有二十個火槍手。納達爾有五個部下,再加上一個李方西神甫。將一個烽火台擠著滿滿的。

    花無缺地手下自然是枕戈待旦,抱著必死的決心打這場阻擊戰。而納達爾手下那五人在國內都是囚犯出身,來東方本就抱著一個發財的目的。如果有利益,讓他們做什麼都可以。一番交涉。花無缺答應等這戰打完之後就稟告高原,給他們一大筆黃金。這五人剛到中國。雖然天朝大國的富庶讓他們吃驚無比。但內心中對東方野人地戰斗力卻是無比輕視,只覺得只要自己的大炮和洋槍一響。那些黃猴子都會望風而逃——這不過是一次簡單愉快地狩獵行動而已。

    烽火台的大門很狹窄,花無缺叫人用工兵鏟鏟起泥土將門口徹底封閉,這花不了多少時間。在大門後面,他還壘了一道矮牆,上面架了幾把火槍。只要敵人敢挖門而入。就是一通射擊。在如此狹窄的空間中,敵人想躲也沒地方躲藏。

    至于烽火台上。一百條燧發槍都裝好彈藥,整齊地放在垛口下面。

    至于那門炮也已經裝填完畢,炮口正指著東面的官道,距離和著彈點也已經由納達爾測量完畢。

    眾人忙碌半天,總算準備完畢。

    林小滿又插話了︰“花將軍,還有一個問題。”

    花無缺煩惱地抓著頭︰“就你問題多,快說。”

    林小滿︰“花將軍,我們忘記準備水了。”

    “啊!”

    “啊!”納達爾跳了起來,“花將軍,你這個笨蛋,沒水,等下打起炮來,拿什麼來冷卻炮管,不干了不干了。”

    林小滿見二人又要開罵,搖著頭說︰“現在挖開窯門已經來不及了,我有一個辦法。”說著,走到烽火台中間那個燒狼煙地火灶那里指了指︰“其實,到時候我們朝這里面撒尿就成,尿也是水。”

    “好主意,想不到東方人當中也不全是笨蛋。”納達爾率先走到那里,拉開褲子朝里面美美地射出一根粗大的尿柱。

    一時間,騷臭味隨風而起。眾人都皺起了眉頭。

    花無缺睜大眼楮,喃喃道︰“這鬼子,這鬼子地玩意真他媽地大呀,簡直可以當 面杖使。哪家女子敢嫁?”

    眾人都轟一聲笑起來,都說︰“這鬼子就是鬼子,身上的物件都透著一個大字。”

    撒完尿,納達爾又掏出那根黃銅做地筒子,扯長了對著東面不住地看。

    現在是中午,太陽很烈,如果沒狀況,花無缺準備將隊伍都帶在下面去乘涼,只留一個哨兵在上面了望。

    他大吼一聲,“集合!”

    二十個士兵都跑過來,整齊地站在烽火台上。

    “立正!”

    “向右看齊。”

    “向前看——稍息!”

    滿意地看了看挺直著胸膛的士兵們,花無缺滿意地點點頭,開始戰前動員。他用手指了指西面︰“弟兄們,後面就是開封府,我們的家,我們的親人都在那里。我們不能退,也無處可退。那麼,就讓我們在這里攔住敵人吧。高將軍從陳留趕到這里最快也需要一天一夜。我們就在這里給敵人制造麻煩,讓他們慢下來。也許,我們會死;也許,我們再看不到明天的日出。是地,我們都會死。可是,生為一個軍人,就不要指望老死病床——那是一種恥辱——我們死了,我們地英魂將手持兵器,身著閃亮的鎧甲進入英烈祠。將來見了祖宗,我們也可以驕傲地告訴先人,我們是在保護親人地戰斗中犧牲的。我們是男人……敬禮!”

    二十多個男人同時舉手敬禮,滿是汗水的臉在陽光下閃光。

    “這些人是真正的戰士。”一個泰西人說。

    一直沒有說話的李方西神甫突然道︰“中國人的宗教很奇怪,他們不信任何神,他們只信仰自己的祖宗。願我們在天的父,拯救這些罪人吧!”

    ……

    時間一點點流逝,很快到了下午。吃過飯,眾人都到樓下歇息。

    只納達爾和一個哨兵在上面了望。

    “來了來了!”納達爾大叫著從上面沖下來︰“西南三公里處發現敵人前隊,全是騎兵,有二十人。”

    “好家伙,終于來了!”一直躺在地上打呼嚕的花無缺猛地跳起來,豹子一樣地躥了上去。

第四卷 惡鄰 第二十五章 大軍



    鶴有著明朝讀書人特有的瘦弱身材,一雙蜂肩若夾在也顯得出類拔萃,風流儒雅。偏偏他現在身穿不合身的牛皮鐵甲,走起路來甲葉子“嘩啦!”著響,舉步惟艱,氣喘如牛,自然談不上肋下生風。

    身邊全是壯漢,陳留最近物資供應充分,軍漢們更是可勁地糟蹋糧米,一個個都長出肉來。

    也不知道是否刻意為之,這些家伙還都是高原身邊的護衛,更是三營壯健。與之相比,陸鶴瘦小可憐,如同一只待宰的羔羊。

    “斯文掃地,斯文掃地!”陸松年先生心中悲嘆,但顏面盡失之感稍縱即逝,他心中更多的是種恐懼。隱約中,他已經感覺到自己這段時間在陳留搞的鬼已經被高原完全知悉。一想起高原那雙燃燒的眸子,一想起莫清冰冷的眼神,陸鶴就全身顫抖。他只能說服自己,也許他們沒發現,這只是一次普通的出征。這不就是徹底摸清陳留軍底細的好機會嗎?

    來到碼頭的時候,陳留軍已經準備完畢,整齊列隊,等待裝船。

    王滔的無畏營和開封的商船已經開拔過來,停在河心。火紅的夕陽下,千帆鼓動,旌旗招展。滿世界都是軍士盔甲的閃光,宛若鋼鐵的奔流。

    奇怪的是,這麼多人,這麼多物資,洪流滾滾,卻悄然無聲。

    一只蒼鷹在碼頭上空盤旋,偶爾發出一聲長鳴。除了黃河的水聲,這大概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聲響。

    不覺得中,陸鶴身體微微一顫。這靜默的等待比之哄亂地喧囂還要命,還令人惶恐。如同一塊巨大的鉛石壓在人心頭,讓人喘不過氣來。

    正茫然地看著著這一幕風景,卻見那頭高原正笑眯眯地在一個青年的帶領下,領著一群人走過來。看那群人的打扮,和言談舉止。都是商賈。高原見了陸鶴點點頭,“松年來了。”

    陸鶴很惱火地一拱手。“高將軍,我乃文吏,真上了戰場也抵不了什麼事。”

    高原“哦!”一聲,轉頭對眾人一笑。然後又對陸鶴說︰“陸先生此言差也,想那強漢盛唐。文人士子都腰配長劍,講究的是上馬治軍下馬治民。功名但從馬上取,橫看詩成。到宋,至明,文武殊途,武人不讀書。固然蛻變成莽漢武夫;文人死讀書。卻讀成書呆子,寶劍也換成了折扇。胸口豪氣盡被所謂地微言大義磨滅。嘿嘿,松年不妨隨我出征,見一見我陳留男子兒的鮮血和勇氣。也野蠻一下精神。怎麼,松年怕了?”

    陸鶴氣結,“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高原縱聲大笑,指了指身邊那個青年,“這位是程枕先生,揚州‘一文錢’地掌櫃。他一個商人都不怕,你堂堂一個讀書人還怕死?”

    程枕一拱手︰“久仰松年先生。”

    陸鶴哼了一聲,將頭轉了過去。

    眾商人都輕輕地笑了起來。

    說句實在話,眾商賈也不是不怕,當程枕招集眾人說要一同前去觀看這次大戰時,所有人都驚得面色慘白。好在程枕說張獻忠沒有船,在河上觀戰,也不會遇到危險。再說,大家同陳留這麼大生意往來,對于高原軍能夠走過遠,估計都是心中沒底,何不借次良機做一評估。

    眾人都深以為然,一看沒危險,興致頓起,都嚷嚷著報名。如此,居然一口氣來了三十多名徽商。

    高原的目的就是要顯示武力,以期得到商人們的進一步合作。他知道,同這些惟利是圖地家伙打交道不過是一次交換,他提供物資,你提供金錢。在合作中,雙方都在試圖了解伙伴的勢力。說起來,高原地頭上還頂著一個反賊的帽子,同反賊合作,商人們也不是沒有顧慮。那麼,就讓他們看看我陳留地軍事實力吧!

    一個傳令官跑到高原身邊,“啪!”地一個立正。舉手行禮︰“報告高原將軍,部隊已經集結完畢,請下命令。”

    高原舉手回了一個禮,“通知各部,上船。”

    “是!”傳令官跑到一邊,舉起一紅一綠兩面小旗幟連連揮動。

    “嘩啦!”一聲轟鳴,讓所有人心頭都是一顫,舉目望過去,剛才還靜止不動的軍陣整齊地移動。

    眾商人開始小聲地議論起來,一個中年人悄悄問陸鶴︰“陸先生,剛那傳令的兵見了將軍怎麼不跪

    陸鶴沒好氣地回答︰“陳留軍令,任何士兵只要身著軍裝見了長官都不許下跪。”

    那商人更是好奇︰“不跪,那不是尊卑不分了嗎?”

    陸鶴不耐煩地說︰“你一個商人懂什麼,高將軍說了,軍人是有尊嚴的。一個有尊嚴的軍人才能在戰場上取得一場接一場地勝利,一個勇敢軍人只能接受別人崇敬地目光。”

    中年商人見陸鶴態度很不友好,只得將嘴閉上。

    正在這個時候,前面那個方陣的軍官突然大聲吼︰“吼歌!”

    突然間,整齊地歌聲響起︰

    “咳喲

    這千萬人整齊的吶喊讓所有人都是一驚,頓覺一股熱氣從胸口涌起。隱約有腰鼓的鼓點隨著歌聲的節奏輕輕敲動,雖然微弱,卻極富穿透力,每一聲都敲在人心窩里,讓人呼吸不得。一剎那,剛才還左顧右盼的商人們都安靜下來。

    “烏雲啊.遮滿天!

    波濤啊.高如山!

    冷風啊.撲上臉!

    浪花啊.打進船!

    咳喲

    啊.睜開眼

    舵手啊.把住腕

    當心啊.別偷懶.

    聲音開始大起來,成千上萬的都在盡力地嘶吼著,仿佛不將全身力氣用盡就不是一個真正的男人。

    “這是什麼曲子?”那個中年商人忍不住又問。

    陸鶴沒有回答,只喃喃地道︰“太雄壯了太雄壯了!”

    正在這個時候,整齊的歌聲突然消失。

    一個悠揚而蒼老的聲音長長地詠嘆︰“咳喲夕陽里翱翔的蒼鷹一同從蒼穹劃過。

    “是《黃河船夫曲》,我們老家的歌。”高原轉身點點頭。

    他一共為陳留軍準備了三首軍歌,除了這曲,還有《咱當兵的人》和美國一零一空中突擊師的〈空降兵之歌〉。當然,〉咱當兵的人》歌詞有所改動,而《空降兵之歌》則只保留曲調,從新填詞。三首軍歌一經過推廣,大受陳留官兵喜愛。

    歌聲戛然而止境,百夫長們的哨子吹響了,一只只木筏拍進水里,那些手持武器,背上背著背包的士兵一隊隊走上去,提起長矛和槍托使勁將子朝大船*去。

    滿河都是手臂膀揮舞。

    木筏剛*進商船,從上面拋下來一張張繩網,木筏上的士兵都站起來抓住繩網使勁往上爬。而卸空的子後面拖著一根長繩,見上面沒人,岸上的士兵喊著號子,將木排拉回。

    一艘商船除水手外還可裝四十人,每裝完一艘,那船順水飄走,給後面的船留出位置。

    船頭旗語兵做出不同信號,軍官們的哨子響著一片。

    除了裝人,物資和軍械也一船船送過去。商船上都裝著絞盤,垂下繩索,將物資一箱箱拉上甲板。甲板上士兵除堆碼物資外,還手腳麻利地將那些火炮裝卸完畢,一門門推到船舷邊上,黑洞洞的炮口指著遠方的地平線。

    ……

    只半個時辰,陳留軍便有一大半人員物資裝船。其間,歌聲不斷響起

    而至始至終,高原都保持著一個立正的肢勢站在碼頭的高處。剛開始時,他還在商人面前溫和地微笑,但軍歌一起,他就恢復成三軍統帥的模樣,雕塑一樣矗立著,讓夕陽在他身後勾勒出清晰的剪影。

    不斷有傳令官過來大聲報告︰“報,長勝營甲隊已登船完畢。”

    “報,飛虎營炮隊已經裝船完畢。”

    “報,長勝營軍械已裝船完畢。”

    ……

    而高原則繃緊嘴唇用力地一舉手,回了一個標準的軍禮。

    ……

    “太快了,太快了,才半個時辰就裝了一半人馬物資!”陸鶴有些失魂落魄,如果換成明軍,只怕一個晚上都沒辦法登船,作為周王的舅子,他太明白那些明朝軍隊究竟是一些什麼樣的貨色。

    再看看身邊那群商人,都已呆若木雞。

    令行禁止,整齊劃一得如同機器的軍隊絕對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年代,即便不懂得任何軍事,眾人還是被這種現代軍隊特有的機械美所征服。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47
第四卷 惡鄰 第二十六章 第一次接觸



    丘,烽火台。

    當納達爾從望台上沖下來說孫可望騎兵的前鋒已經到達時,花無缺立即從地上跳起來,大聲喝道;“批甲,批甲,隨我上望台。”話音未落,人已沖了上去。

    二十多個火槍手也都麻利地批起無袖棉甲子,緊隨而上。緊張的氣氛籠罩在每一個人心上,這二十多人中只有三個是上過戰場的老兵,其余人都是新兵蛋子。雖然也知道這次任務萬死一生,也做好了犧牲的覺悟,可事到臨頭,卻有禁不住一陣緊張。

    按花無缺計算,這二十人至少要在烽火台堅持一天一夜,陳留大軍才能達到。沒有人可以肯定自己能夠熬過這惱人的十二個時辰。

    烽火台附近是一片綿延的丘陵,對視線限制極大,上去之後放眼望去,卻只是一片光禿禿的山丘,什麼也看不見。

    “什麼都沒有呀!”花無缺手搭涼棚看了半天。

    “你可以看看這個。”納達爾將那個黃銅做的長筒扯長了湊到花無缺眼前。

    “啊!”花無缺張大嘴巴叫了一聲,只感覺遠方的風景瞬間撲到面前,嚇得他連連後退,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娘啊,這是什麼妖物?”

    納達爾輕蔑地看了花無缺一眼,道︰“這就是你門明國人所說的千里望。”

    “給我再看看!”花無缺從地上跳起來,一把將納達爾手中的千里望搶過去,湊在眼前一邊看一邊嘖嘖有聲,“乖乖,這東西還真像故事里的千里眼……不對。不對,不對……”

    納達爾︰“花將軍,請還給我。又有什麼不對?”

    花無缺︰“大耳朵,你說敵人來了二十騎兵,你自己看看究竟多少人?”

    泰西人接過望遠鏡只看了一眼。驚訝地叫了一聲。這哪里是二十人,簡直就是一個騎兵大隊。密密麻麻地將遠處的官道擠滿。大略數了數,起碼有兩百人。

    原來,這官道因為在丘陵間蜿蜒盤旋,先前他看到地不過是剛轉過山梁的先頭部隊。等他叫來花無缺等人之後。敵人的整支騎兵部隊已經通過這道山梁。

    “來得好!”納達爾興奮地叫了一聲,對手下的幾個白人道︰“大炮準備。讓我們給這些東方野人一點厲害看看,換霰彈。”敵人的騎兵陣形密集。加上著彈點已經提前計算完畢。只要敵人一見射程,一炮過去就能放倒一片。

    雖然听不懂他們地話,花無缺卻也能猜他們想做什麼,忙擺了擺手,“不要開炮。放騎兵過去。”在夜校學習戰術的時候他曾經听高原說過一個重要地原則。任何一場戰斗的勝利都不能依*單一兵種。尤其是在火器射程越來越遠,威力越來越大的這個時代。戰場情況已經從兩軍之間的戰斗已經從單一地接觸面交鋒,轉化成立體的火力覆蓋。因此,多兵種合成配合戰術越來越成為戰術主流。

    孫可望地騎兵人數眾多,若再讓他們同後面的步兵協同配合,對沒有機動打擊力量地陳留軍來說無疑是一個噩耗。再說,單純*烽火台上這二十多個火槍手,要想阻擋住騎兵前進的腳步,顯然不現實。敵人大可快速通過,不與你糾纏。

    因此,花無缺的戰術是︰放過敵人騎兵,只阻擊掉在後面的步兵和輜重隊,利用這里的有利地形擾亂敵人隊性,拖延他們地前進速度。至于敵人地騎兵,在沒有步兵軍陣協同的情況下,對付起來卻不帶困難。

    納達爾這門炮要在阻擊中將起到關鍵作用,不到緊要關頭絕對不能暴露。

    “放騎兵過去?”納達爾搖搖頭,“不不不,花將軍,敵人地騎兵不可能飛上烽火台來。他們就是一群兔子,這不過是一次愉快的狩獵。”白人特有的自大讓他有些狂妄。

    “我是最高軍事長官,听我命令。”

    “可是,我以前在軍隊里是少尉,軍餃比你高,你應該服從我的命令。”

    “那是從前,而我是現役軍官。”

    “好吧,由你指揮。”納達爾攤了攤手,結束這次無謂的爭執。

    等了片刻,敵人終于出現在肉眼可見的距離。花無缺一按手掌,所有的人都伏在剁口後面。有新兵怕自己到時候發出聲音來,甚至從腰里抽出匕首咬在嘴里。

    敵人大概也是沒預料到這一片的地形居然如此險要,為首的軍官很有經驗,立即派出一騎偵騎率先沖過來,大隊則在後面緩緩跟進。

    他們這一隊騎兵是前鋒中的前鋒,孫可望以兩千騎兵為箭頭在前面為大軍

    見敵人的探子率先從過來,他手上提著一把長矛,穿著一件皮甲,身材雖然瘦小,但一張圓臉上卻滿是驕橫之色。眼楮一閃一閃地,渾身上下透著機靈。

    林小滿本悄悄地趴在垛口上往下看去,恰好同敵人晶亮的目光踫了一下,心中沒由來地一顫,右手拇指下意識地搓了一下,卻發覺手上沒有佛珠。

    花無缺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安靜。

    很顯然,這座烽火台讓那個騎兵有些懷疑,等馬一跑到烽火台下,速度就慢了下來。他騎著馬在烽火台下繞了半圈,搖了搖頭,又一策馬頭準備離開。

    看到騎兵要走,台上眾人都松了一口氣。倒是納達爾一臉地失望。

    可騎兵剛一抖馬頭,突然長長地喊了一聲“吁!”,猛地一拉韁繩。馬兒長嘶一聲,前蹄高高揚起,突然停了下來。

    林小滿听到身邊的花無缺悄悄地說了一聲,“糟糕,窯門。”林小滿突然想起,先前他們已經將烽火台下面的那到小門整個用泥土給封閉了,從外面看過來,一大片新土,想不引人注意都不可能。

    果然,那騎兵摘下鞍子上掛著的皮囊,揭蓋子將里面的清水整個地潑了過來,水順利地滲了進去。

    看到這種情形,那騎兵面色大變地抬起頭來,也顧不了那麼多,轉身就跑了回去。

    “難道被發現了?”所有人心里都咯 一聲。

    納達爾抬起槍口指了過去。

    “不!”花無缺按下他的火槍,一臉鄭重地搖了搖頭。看來,這一個火力點被敵人偵察到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可現在他的目的是拖時間,過早地同敵人交火不一定是最好的選擇。

    敵人的本陣已經在離烽火台兩百米處停下。那騎兵奔回本陣,在一個將軍模樣的人面前不住比畫。那騎兵陣立即停了下來,又有兩騎沖了過來,手中揮舞著長繩。

    “糟糕,他們要用飛虎爪上來查探。”花無缺小聲地對大家說,“大家听著,不許開槍,不許暴露身形,都藏在垛口後面。等敵人爬上來,用匕首解決他們。”

    “是。”眾人都點了點頭,抽出長匕首,將身體縮成一團。

    ……

    等了片刻,兩個騎兵已經沖到烽火台下,手臂輪圓將繩子甩了幾大圈,“當!”一聲將飛爪扔上來,正好鉤在跺口上。二人也不下馬,手一用力,將身體拉離馬背。腳下一蹬烽火台牆壁就躥了上來,動作流暢得讓人頭皮發麻。若高原也在此地,只怕立時要叫出聲來——這,這不是標準的消防員動作嗎?

    林小滿听到那“當!”的一聲在耳邊響起,斜眼一看,黑漆漆的飛爪正好鉤在頭上的垛口處,腦袋里嗡地一聲木了。按照規矩,敵人從什麼地方爬上來,就由守在那里的士兵想辦法解決。

    他張大嘴巴,想叫,卻叫不出聲來。自從做了和尚,他就沒殺過一只蚊子。而現在,卻要面對一條活生生的人命,他無法想象鮮血迸出時的情形。

    嘴剛一張開,一把匕首的皮鞘就塞了過來。

    抬頭一看,花無缺朝他狠狠地點了點頭。

    林小滿一口咬下去,隨著牙齒切入皮鞘,身上的力氣又一點點回來了。

    烽火台原本是一個磚窯改建,呈圓形狀,帶一定坡度。那兩個人本就是孫可望的精銳,動作極快,不一會就爬了上來。第一個爬上來的人剛將頭探了進來,突然發覺後面藏了好多人,還有一門小炮,一呆。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被人抓頭肩膀扯了進來。同時,兩個士兵撲了上去,一人捂嘴,一人手中的匕首一劃,鮮紅的動脈血噴出,將旁邊的林小滿淋了一頭一臉。

    林小滿張大嘴,口中的皮鞘落地。

    另一個敵人也爬了上來,也同樣被兩人扯了進來,被人堵住嘴按在地上。他一雙腿不停地在林小滿身邊踢著,如同一只垂死掙扎的公雞。

    “殺!”一個士兵低吼一聲抽出匕首就要往敵人喉嚨劃。

    “等等!”花無缺拉住他的手,看了看身邊滿頭是血,渾身抖瑟的林小滿,“把刀子給和尚,讓他動手。他也該見見血了。”

    烽火台上的幾人動作麻利之極,只一個起落就制住了敵人。而在遠處,那群孫可望的騎兵還靜靜地站著,沒覺察到有什麼不對。

   

第四卷 惡鄰 第二十七章 林小滿手上的第一條人命



    我,我。”林小滿看著花無缺遞過來的匕首抖瑟得的血水順著額頭流下,匯集在鼻尖滴下,卻顧恍然不顧。

    “怎麼,不敢?”花無缺面無表情,一把將他的手拉住,狠狠將匕首塞進他手心,放緩聲音道︰“和尚,你現在是戰士,上了戰場不是你殺了敵人,就是敵人殺了你。既然做了這個營生,手上總是要沾血的。你逃不掉。”

    林小滿︰“上天有好生之德,為什麼一定要殺?”

    “少廢話,如果他去了陳留,殺起父老鄉親來只怕不會手軟。”

    “可是他已經被我們俘虜了……”林小滿的聲音很微弱,“不能殺俘虜。”

    花無缺有些發怒︰“胡說,和尚,你他媽還是不是男人。等下的戰斗還要流更多血,叫你殺個人都下不了手,你這樣的人在戰場上會第一個死。動手!”

    一個士兵有些不耐煩地低喊︰“還磨蹭什麼,我快按不住了。”

    敵人很是健壯,看得出來,這兩個家伙都是張獻忠騎兵斥候的精銳,這一點從他們剛才的麻利的動作上就可以看出。他雖然被四個士兵按在地上,可掙扎得非常劇烈,花無缺手下士兵在此之前都是流民,身材瘦弱,營養不良,四對一都有些對付不了。糾纏在一起的五人都大口喘息,身上汗水如泉水一樣涌出。

    “阿彌陀佛。”林小滿也知道再不動手不行,自己既然做了軍人,想雙手不沾血是|.人。為了除魔衛道嗎?張獻忠部隊搶劫百姓、屠戮婦嬰的斑斑獸行他們還是人嗎:

    但是,心中還是不免戰栗,一條鮮活的生命就要被自己親手終結。即便是正常人也會心中震撼。更何況一個佛門子弟。

    進軍隊之後,林小滿還是恪守著佛門弟子地戒律。每日都要念一次佛經。軍隊每十天吃一次肉,以配合大運動量的訓練,這肉全便宜了花無缺。

    有的時候,林小滿甚至有一種錯覺。自己還呆在火神廟里,過著古佛青燈的苦行日子。

    但就在今天。那個錯覺被這淋灕的鮮血和敵人眼楮里地絕望驚醒了。

    長長地念了一聲佛號,林小滿一閉眼楮。手中匕首朝那人喉嚨劃去。

    “等等。”花無缺一把抓住他的手,瞪著眼楮炯炯地看著林小滿,“和尚,把眼楮睜開,真正地勇士永遠不能在敵人面前把閉眼。來。我來幫你。”

    林小滿被花無缺眼楮里的精光給嚇住了。只感覺那目光像一把刀子,刺得人心中一疼。

    花無缺︰“一刀割開敵人的喉嚨很簡單。只要你手一揮,一切都結束了。”他抓住林小滿的手在空中緩緩移動,“可是,這太簡單了,不是我想要地。士兵林小滿,收起你那副慈悲心腸。這里是戰場,只有生死,沒有另外的選擇。除了割喉嚨,還有一種方法可以在最快時間消滅敵人。那就是……”他抓住林小滿地手將匕首挪到敵人的心窩處,一點一點往下刺去。

    如同一場噩夢,林小滿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自己手中地匕首一點點刺破敵人的薄皮甲,慢慢地刺進那人的胸肌肉。

    大概是感覺到疼痛,敵人的身體猛地一弓,幾乎脫身,口中也發出低咽的嗚嗚聲。那目光晶瑩透亮,其中帶著一絲哀求、一絲驚恐、一絲絕望。

    花無缺地手很慢,匕首一點一點往里鑽,很快地從兩條肋骨中通過。他停了停,轉頭看了林小滿一眼。

    但林小滿地目光全落到敵人臉上,劇烈的疼痛讓敵人地面容都扭曲了。

    一層粗大的汗水在他額頭上冒出,將上面的灰塵沖出一條條細長的痕跡。

    匕首一過肋骨就順利起來,冰冷的刀尖瞬間刺入心髒,停在那一大塊結實的肌肉里面。敵人的身體突然松弛下來,復雜的眼神也凝固了。那人的鼻子里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宛若一聲解脫的嘆息。

    如同冰水澆頭,林小滿的噩夢終于清醒過來,他猛地抽出手,顫抖著將五指湊到自己面前,沙啞著聲音問︰“有酒嗎?”

    “好漢子!”花無缺小聲地笑起來,扭頭對身邊那個士兵道︰“給他酒。”

    大口大口地喝著烈酒,

    滿眼都是淚水。

    ……

    “這群野蠻人!”一直冷眼旁觀的納達爾吐了一口熱氣,而身邊那五個同伴則用獵奇的目光饒有興味地看著這一切。

    遠處的敵人大概還沒發覺這里的異常,依舊停在那里,烽火台下,兩匹無主的戰馬悠閑地吃草,時不時發出一聲低鳴。

    良久,敵人就烽火台上的兩個同伴久久沒有下來,有些不耐煩了,隊伍也有些騷動。大約二十個騎兵從隊伍里沖出,朝烽火台奔來。

    “哈哈,敵人馬上就要進攻了,把敵人的尸體給我扔下去。”花無缺哈哈大笑,一縱身跳上垛口,扯直了喉嚨對著敵人大喊︰“前面可是孫可望匪幫,爺爺是陳留軍,已在此恭候多時了。”

    笑聲剛落,兩具尸體從烽火台上拋下,“踫踫!”兩聲,驚得底下兩匹戰馬長嘶一聲,撒蹄就跑。

    “啊!”幾百孫可望騎兵同時叫出聲來。

    “前面可是孫可望匪幫,爺爺是陳留軍,已在此恭候多時了。”二十多個火槍手同時大笑起來。

    “殺呀!”那二十個騎兵的速度更快,轉眼就沖到烽火台下。

    “將軍,要打嗎?”有人問花無缺。

    “不打,他們的馬又飛不上來。啊,今天的天氣不錯,我們小睡片刻。”敵人沒有火器,騎兵又不可能攻擊堡壘。若他們也像剛才那兩個同伴使用飛爪,且不說他們有沒有那個技巧,就算順利爬上半空,也會成為火槍手的活靶子。對此,花無缺一點都不擔心︰“老子就是一個大烏龜殼,你又能怎麼樣?”

    話音剛落,一個騎兵抽出騎弓,一箭射了上來。花無缺嚇了一跳,忙從垛口上跳回來。

    “打,打他娘的!”花無大怒,一把提起火槍就要射擊。

    卻不想,戰況在這一刻又發生了變化,那二十個騎兵一沖到烽火台下同時從馬上躍下,舉著盾牌瞬間沖到窯口位置。十個騎兵高舉著盾牌在頭頂,另外的人提著兵器瘋狂地挖掘著窯門。

    花無缺一驚,如果讓敵人這麼挖下去,用不了一壺茶時間窯門就被挖開了。到時候不但這二十個敵人,後面一百多人也同時沖過來,自己這點人在這樣狹窄的烽火台中,只需一個突襲就被人家吃掉了。

    問題的關鍵是,敵人現在正自己腳底下,火槍又沒辦法射擊。

    難道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敵人挖下去?

    听到下面的挖土聲,大家都傻了眼。

    下面的敵人見上面一直沒有動靜膽子也大起來,大聲地笑著︰“樓上的兔子們听著,等爺爺挖開封土沖上來,把你們剁成肉醬。”

    “哈哈,快快出來投降,可免你們一死。若再拖延,殺無赦!”

    樓上眾人面面相覷,都沒有主意。

    若是下面的窯門沒被封,還可以殺出去同敵人拼了。可現在,倒有點作繭自縛的味道。

    “不用管,來五個人,我們到下面去等著,等門一挖開,打他娘的。”花無缺下令。

    “讓我來。”這個時候,納達爾猛地沖上來,手里捧著一個已經點燃引信的開花彈朝下面的人群扔了下去,正好砸在一面小盾牌上。

    這枚炮彈並不重,但從這麼高的距離扔下去,力量卻也十足。只听得下面“哎喲!”一聲,顯然是被砸中的那個騎兵。接著又有人喊,“炮彈,逃呀!”

    聲音剛落,“轟隆!”一聲,一股白煙升起,空中滿是炮彈碎片飛舞的尖嘯聲。那二十個騎兵瞬間被放翻了三個。其余人都一擁而散,躍上馬背瘋狂地朝本陣奔去。

    林小滿發現,有一個騎兵一時未死,身上起碼被射出六個小洞。他跑了幾步,身上的鮮血終于迸出,見了血,終于死心,一個趔趄倒在地上,再也活不成了。

    “好!”火槍手們大聲喝彩,卻沒有人舉槍射擊。陳留軍的火槍手紀律極嚴,沒有長官的命令,任何人敢提前開火都要被打軍棍。

    長期的訓練已經讓眾人形成了條件反射,而花無缺也沒有讓大家開火的意思。

    納達爾得意地吹了一聲口哨,“這是一次愉快的狩獵。”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48
第四卷 惡鄰 第二十八章 生啖



    可望二十騎在付出四條人命的代價後終于奔回本陣。騎兵也是狡猾,都停在花無缺大炮射程之外,就算想動手也沒法子可想。

    花無缺舉起千里望看過去,敵人在騷動片刻之後,很快有一騎從隊尾朝東面奔出,估計是想後面的騎兵大隊報信去了。剩余敵人在整理了一下已經有些混亂的隊伍之後,突然發出一聲喊,以長蛇陣的形式沖了過來。

    “瘋了,瘋了,騎兵蟻附攻擊堡壘!”花無缺又將那支千里望塞回懷里,大喊,“火槍手排成一排,準備射擊。敵人要進攻了。”

    “大炮準備,霰彈!”納達爾興奮地抽出指揮刀狠狠地舉在空中。幾個白人麻利地將一個用麻繩捆好的炮彈解開,放進炮膛,又將一團黏土塞了進去,用一根大木稈捅實。火把已經點燃。

    敵人的騎兵來得很快,轉眼之間已經奔到烽火台邊的官道上。

    “放!”納達兒的指揮刀狠狠劈下,“轟!”一聲,硝煙冒出,一顆炮彈飛了出去,正好落到路上,鉛丸四濺,密密麻麻地飛起,將一個騎兵轟下來。戰馬長聲嘶叫,血點子如花一樣開放。

    大炮的威力固然竟然,奇怪的是敵人的隊型並未混亂,也沒減速,依舊以一條蜿蜒的長蛇陣從烽火台前掠過,朝西面瘋狂奔去。

    “原來敵人並不想攻打我們呀!”花無缺立即明白過來,對大隊的敵人而言,同烽火台上的這二十來人糾纏毫無意義。這次戰役的主要目標是陳留府庫里地黃金和糧食。若是為了這二十個火槍手耽誤了行軍速度,上頭怪罪下來誰也擔待不起。

    因此。在派出傳令兵通知後面的騎兵大隊之後,這隊敵人的將領決定無視烽火台之敵繼續前進。

    “放!”花無缺雖然是個老粗,但好歹在夜校上了一段時間學習班,加上又是老兵,對戰場有著一種常人無發企及的靈敏嗅覺。只一閃念間就明白敵人想干什麼。當下大吼一聲,“自由開火。把那群兔子給我射下馬來!”

    天氣很熱,沒有一絲風。“踫!”一聲,二十多個火槍手同時將火槍里的彈丸射出,眼前一片火海。大股煙霧騰起,在眼前凝結不散。

    顧不得嗆人地硝煙。花無缺定楮看出去。這二十槍同時發射的效果為零,沒有一個人被射中。敵人地騎兵雖驚不亂。依舊快速全奔。轉眼,大約十人奔出火槍射程。

    “操!”花無缺重重地拍了一下垛口,突然間,高原上課時的情形浮現在眼前︰“如果一個士兵的槍膛不是制造得很糟的話。當然,許多都很糟。可以打中八十步、甚至是一百步外地敵人;但是如果一個士兵在一百五十步外被敵人用一支平常的槍瞄準並打傷地話。那麼他真的就是非常倒霉了。至于想用一支平常地槍射擊兩百步外的人的話,你不如改為射擊月亮。兩者打中目標的機率是一樣的。”

    “因此,不要指望在戰場上你能夠準確地射中你想要地目標,那沒有可能。火槍手地工作就是踫運氣,為了有更好的運氣,你需要更強大地火力,更快的射擊速度。”

    “媽的,果然是這樣啊!”花無缺不得不承認,高原說的話都對。現在,要想射中敵人,只能更快地將槍里的鉛彈射出去。

    射完第一輪的火槍手都推後一步,開始重新裝彈。

    其間,又有二十騎沖出火槍手射程。

    “轟隆!”第二炮又響了起來,大概是為了應付以後可以出現的步兵攻城,納達爾決定將開花彈都留著,換上實心彈。

    炮聲一響,一顆黑糊糊的炮彈從烽火台上射下,從一個騎兵的背心擦下,將他座下的馬匹轟成碎肉。而那個騎兵雖然沒有直接受彈,但那灼熱的炮彈也將他背後的鎧甲揭開,將里面的血肉帶出,露出白森森的骨頭架子。長長地慘叫一聲,未死的騎兵隨著已經變成殘骸的馬尸飛上半空。在血紅一片中隱約還能看到白骨的閃光。

    “好!”納達爾興奮地大叫一聲,朝敵人揮了揮拳頭,手下的炮兵也大聲歡呼起來,用更快的動作裝填炮彈。

    “不要裝藥,換槍換槍!”泰西鬼子大出風頭,一邊的花無

    上黑得要滴出水來,他扔掉手中的火槍,抓起地上一彈藥的火槍,將身體探出垛口。納達爾船上的一百多條火槍都已經分配下去,每人五把,都已經裝填完畢,放在地上備用。

    花無缺將身體探出去,也不瞄準,“踫!”一聲扣動扳機。也不知道是不是運氣太好,下面一個騎兵在馬上一顫,猛地摔了下來。

    “好!”歡呼聲中,火槍手也顧不得將再裝藥,這將自己手頭的五把火槍以最快速度打出去。

    無風的烽火台上全是硝煙,如同起了一層大霧。

    一剎那,一百二十支火槍全部射完,烽火台上滿是咳嗽的聲音和通條刺進槍管的輕響。

    這一次密集的射擊效果不過,又有三人被射下馬來。

    戰場上出現短暫的寂靜。

    第二聲炮又響起,因為眼前全是煙霧,也看不清楚戰果。但下面還是傳來一片人翻馬仰的嘈雜聲。

    “好!”納達爾在硝煙中瘋狂地揮動指揮刀,如同從天而降的魔神。

    等硝煙散去,彈藥裝好,敵人的騎兵已經全數通過,卻也留下了八具尸體。

    “果然是屬兔子的,跑得還真他娘的快!”花無缺年輕的臉上全是喜悅。

    期余火槍兵都大聲歡呼,將手中的火槍高高舉在空中。

    很奇怪,當手指一扣上扳機,林小滿就不怕了,敵我相隔甚遠,又不用短兵相接。只需瞄準,射擊,一切就這麼簡單。打上幾槍,一股熱氣從小腹升起,隱約有一種說不出的的快感。

    每射一槍,林小滿都大叫一聲,等到六把火槍全射完,他還在不停地扣著空槍,口中大喊︰“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和尚,和尚!”花無缺大喊。

    林小滿依舊不停大叫,雙目赤紅地揮舞著火槍,沒有任何停止的跡象。

    “士兵林小滿!”花無缺一把將他扯過來,對著他的臉大吼。

    “嗚……”林小滿大聲地哭起來。

    “士兵林小滿!”花無缺還在大後,口水直接噴到他的臉上。

    “到!”林小滿下意識地大叫。

    “好了好了!”花無缺一把將和尚抱住,“沒事的。”

    “將軍!”林小滿停止號哭,“我沒事。”

    “好,好樣的。”花無缺提起拳頭在他胸口擂了一下,用手指了指下面那片血污,“士兵林小滿,現在給你一個任務,下去弄些死馬肉回來。”

    已經是下午了,太陽已經偏西。從卸船到現在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大家的體力消耗都大。肚子也餓了起來,下面一地死馬,再沒有什麼比肉食更能補充體力的。

    夜晚還長,他們還得在烽火台上堅持十多個時辰。

    “是!”林小滿一個立正,背著槍,隨著飛爪的繩子朝下溜去。

    剛落地走了沒幾步,地上猛地坐起來一個敵人,他滿面的血肉都翻了起來,黑紅猙獰,一雙慘白的眸子呆板地盯著林小滿。

    烽火台上的眾人都叫了起來,“和尚小心呀!”

    一個火槍手舉起火槍瞄準,花無缺一巴掌拍過去,“你干什麼,想連和尚一起打嗎?相信他,他能做好的。”

    林小滿也也想到還有一個敵人活著,被他用慘白的眼神一看,猛地停下腳步。

    “救命……救命,媽媽!”敵人嘴唇輕輕地蠕動著,他在求饒。

    林小滿看了看他,從背後抽出火槍,走上前指住敵人的額頭,毫不猶豫地擊發。

    “好小子,是個好漢!”花無缺興奮地一全打在身邊戰士的身上。

    “好漢子!”大家都一陣歡呼。

    花無缺朝下面大喊,“和尚你快點,敵人的大對騎兵就要過來了,不想被踩成肉泥就麻利點。”

    林小滿也不說話,將火槍收回,從腰上抽出長匕首走到一匹死馬前面,蹲下身從上面割下一條馬肉,轉頭朝烽火台上啞啞一笑。然後將那條馬肉塞進嘴里,大口地咀嚼起來。

    一股粉紅色的液體從他嘴角流下。烽火台上再沒人說話。

四卷 惡鄰 第二十九章 兩路



    掄夕陽墜于身後的江面,熱了一天的黃河終于涼爽下動奔流,金色的河水跳蕩奔突,兩百艘商船如同在熔岩中航行。

    帆已經完全張開,剽勁地挺直飽滿的胸膛。旗幟“呼呼!”招展,上面竹的飛虎將前爪狠狠抓向天空。船頭的氣死風燈亮起,仿佛是一聲信號。前後左右的商船都點起了燈籠,星星點點的火光逐漸將寬闊的河面佔滿。

    “怎麼走水路了,不要要走陸路去>=斤重的鎧甲坐在畫舫的甲板上,心緒不寧地看著前方已經逐漸陷入深藍的暮色,岸邊的景物已經模糊,不久就將融入漆黑的長夜。

    在上船之前,他以為一切都盡在掌握之中。為了所謂的火中取栗之策。他已經辛苦籌劃兩個多月。現在,所有的布置都已經就緒,各方的力量都已經被他的飛鴿傳書調動起來。他甚至可以想象計劃圓滿成功的那一天,他甚至可以想象著急富貴榮華的未來。

    終于要到開盅見分曉的時候。

    但是,此刻的他已經不敢肯定這一點。自從上了船,心中的驚懼越來越甚,不安比身上的盔甲還重,讓他喘不過氣。

    該死的高蠻子,他身上的鎧甲更厚實,怎麼就不見他難受呢?真是一個莽夫呀!

    可就是這麼一個莽夫卻長著一雙看似單純,卻又穿透一切的目光。只要被那雙眼楮看上一眼,就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讓你心頭不由地一顫。

    河船都不大,一般的商船也不過坐三十來人的樣子。但高原地旗艦卻是例外。這船有上下兩層,寬大結實,頗為威武。听說是洪武皇帝鄱陽湖大戰時的制式,船上還架了兩門小炮。這船為揚州最大米商所有,此人崇尚奢華。

    出門在外很講排場,因此。這船也大得嚇人,雕梁畫棟,乍一看簡直就是一艘放大了的秦淮河畫舫。因為和陳留的生意往來太大,老板親自坐船過來實地考察。卻不想因為張獻忠突襲陳留。不得已留在了開封。這次高原請揚州商人前來觀看陳留軍軍威,此人自然廁身其中。

    說起來。這人也算是同陸鶴認識了,就是先前在碼頭時一直在他身邊驚呼的那個中年商人。

    見陸鶴一個人坐在甲板上。那個叫米友仁地米商討好地挨了過來,“陸先生,你一個人在甲板上吹風呀,這天也熱得厲害。”

    一看到米友仁臉上討好的笑容,陸鶴心中就是膩味。我呸。不過是一個米商而已。也敢取這麼個名字?也不知道是無意還是故意,居然同南宋小米同名。你也配!

    “是有點熱,不過吹了半天風,我也該進艙去了。”陸鶴艱難地站起來,拂袖而去。這一甩手才發覺自己身著戎裝,大袖不起,清風自然未曾徐徐而來,反甩出一片金鐵之音,讓他大覺晦氣。

    “等等我,松年先生,高將軍說了您是陳留一等一地學問家,鄙人還有些問題想請教呢!”米老板快步跟了上去。

    “沒空!”陸鶴冷著個臉,剛走進船艙,卻听見高原爽朗的笑聲︰“枕老弟,這次一共借用了揚州商人兩百條商船,下來還得麻煩你登記一下,我將租金一一算給你們。”

    “不用了,不用了。”還未等程枕陸鶴身後的米老板討好地笑了起來,“高將軍是我們的老主顧了,幾艘船值不得什麼。”

    船艙里地地板剛涂一層新漆,被掛在找藻井上的水晶宮燈一照,亮得耀眼欲花。花廳正中正坐著神采熠熠地高原,身邊眾星捧月般地簇擁著十多個商賈,銅臭之氣濃郁。若非高原一身閃亮的黃金索子甲,陸鶴還真懷疑來錯了地方。

    “報!”一個侍衛從外面沖進來。

    高原一皺眉,“什麼事?”

    “報告將軍,河中浪大,各營都有暈船,總數已達百人。”

    “哦,這事情卻有些麻煩。”高原一地眉毛皺得更深刻,在燈光下凝成一個大大的川字,未戰,光暈船已經讓自己的隊伍非戰斗減員一個百人隊。這一夜行下去,還不知要暈翻多少?他轉頭對屏風後喊了一聲︰“德喜,有辦法沒有?”

    一個老和尚從屏風後走出,雙手合十,“阿彌陀佛,回高將軍,老恰好有一道專治暈船的方子,喝了湯藥,立馬見效。只一點,這麼多人暈船,藥材卻是不足。”

    “我有,我有。”米老板突然叫起來,舉手道,“將軍,我船上恰好有一批藥材,本來是送到陳留來販賣了。因為您征用船只,也來不及卸船。其中有不少洋金花,正好治暈船。”

    德喜和尚忙點頭,“阿彌陀佛,正是那味藥。”洋金花還有一個名字——曼佗羅——服用之後有催眠安神作用。

    听德喜和尚這麼一說,高原有些擔心,“這藥吃了沒問題吧?會不會醒來之後渾身無力?明天還要打仗呢?”按照現在的速度,明日一早應該能夠同孫可望地部隊接觸,到時候別被這藥麻得沒力氣才好。

    “不會。”米老板搶先討好道︰“吃了藥,睡一覺,明天更有勁。”

    各商家常年在水上行船,都有備用藥物,听高原這麼一說,都紛紛提出要將船上藥物貢獻出來。

    “呵呵,好,就這麼辦。”高原笑了起來,團團一揖︰“多謝大家。”

    “不敢不敢。”眾人都還禮。

    閑著無事,高原談興很高,不斷地同眾人閑聊,從揚州——開封一線地地方官名字愛好談到今年江南的物價、雨水,又說了半天漕運船工,基本上是想到哪里扯到哪里。

    高原地態度自然是十分和藹,眾商人又刻意討好。一時間,諂詞媚語如潮而來。直把高原夸成軍神轉世。高原臉皮也厚,雖連聲說當不起當不起,卻是一臉的高興。

    陸鶴茫然地坐在那里,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正發呆間,高原面上的笑容一收。目光精亮地刺過來,淡淡道︰“松年先生好象心神不靈地樣子。卻不知牽掛何事?”

    陸鶴︰“我身子有些不適。”

    “恩,松年是書生,經不起風浪也可以理解。”高原將身子前探,進一步逼視過去︰“今天的風浪大過往日。想來于家店那邊也不會平靜,先生以為呢?”

    此話一出。陸鶴魂飛魄散,只感覺全身毛孔大張。冷汗如漿般涌出,差一點就軟倒在地。

    高原猛地站起來,一把將他扶起,扭頭對德喜和尚道;“風浪果然大,你看。松年先生也暈船了。和尚你快替他號號脈。”

    “我。我,我……”陸鶴的雙腿抖得像在篩糠。

    “吃一劑藥。睡一覺就好了。”高原將陸鶴交給德喜時,悄悄在陸鶴耳邊道︰“天亮就到戰場,這一仗我贏定了。”

    ******************

    與此同時,開封對面,于家店

    這是一片開闊水域,黃河流到這里後形成一個巨大的回流區,放眼望去,如同一片大湖。戰船已經停泊,疲憊的帆低垂著,雖然風很大,卻沒有升起。

    彰德知府甘霖生氣地看著眼前這個軍官,壓著心頭地怒火道︰“張恩義將軍,你打算什麼時候進攻?”

    屋子里坐滿了人,酒肉香味很是濃郁,很多軍漢都赤膊坐在桌子前大口地喝著烈酒,鎧甲兵器胡亂地堆在牆角。

    “啊,甘大人來了。”那個叫張恩義的將軍正用小刀剔牙,鼓搗了半天“呸!”一聲吐出一點食物殘渣,“早著呢!”

    甘霖吐了一口熱氣︰“張將軍,天就快黑了,據細作來報,對面開封碼頭沒有一兵一卒,正是進攻地好時機。只要搶了碼頭,再順水而下,幾個時辰就可到陳留。”

    “哦,陳留,好的好的,我知道了。”張恩義咧開嘴笑了笑,“可是你也知道,腹中無食是,身上就沒力氣。我的兄弟們都不是鐵打地,飯總要讓我們吃飽吧?”

    甘霖耐心地說︰“張將軍,大戰在即,哪里還有心思吃喝。開封雖然沒有一個敵人,但陳留那邊卻還有一千鄉勇,若再在這里停留下去,驚動了他們,還怎麼出其不意?”一想起陳留庫房里的黃金,甘霖只感覺渾身火燙,只恨不得插著翅膀飛過去。

    這次行動預謀已久,目標便是陳留地府庫。本來,甘霖打算自己動手的。可是,自從高原搶劫彰德之後,甘霖徹底清醒過來,彰德地明軍已經徹底不堪使用。現在正巧張獻忠與高原的大戰就要開始。陳留空虛,正是乘虛而入的好機會。不但可以將開封、通許、陳留、杞縣重新納入明朝版圖,為朝廷立下大功,也可以發一筆橫財。

    也正是這個時候,陸鶴向周王獻上火中取栗之計,並誘使張獻忠領軍來攻,而高原也果然傾全力出擊。如此,整個開封地區就空了。

    彰得明軍已經爛,整個黃河以北,明朝有戰斗力的軍隊還剩三支︰關寧軍、保定宣大軍、山東總兵劉擇清部隊。關寧軍周王無法調動;保定軍要拱衛京畿,也動不了;河北的機動部隊也只有劉擇清這一支。

    上次李自成水淹開封,劉擇清曾派出三千兵馬乘大船前來救援,將周王一家救了出去,二人關系密切。因此,周王一向他提出借兵,劉則清很大方地同意了,答應到時候派出一千精銳前來助戰。

    劉擇清部駐扎在淮北,本來,戰事一起,順河而上,一日夜就到,可謂快速便捷。可問題是,若大兩船只逆流而上,動靜太大,也失去了突然發動地隱蔽性。

    因此,劉擇清在一個月前就派出手下大將張恩義,率部步行到彰德,等待機會。

    從目前看來,一切都算順利。唯一討厭地是,張恩義這群兵痞實在太討厭,開拔要開拔銀子,駐扎要駐扎銀子。這一個月來幾乎將彰德的庫房掏空了。好不容易等到開戰,部隊也開到了黃河渡口,只等一聲令下就浩蕩過河,殺向陳留。同行地還有甘霖親率的彰德的三千人馬。

    可問題又來了,張恩義朝甘霖一伸手︰“拿錢來,每人十兩銀子,不見錢不過河。”這一千人就是一萬兩。

    甘霖有些發怒了,他這個人自來將金錢看得極重。再說,自己也確實沒什麼錢了。且不說這一萬兩他拿不出來,就算有,也不敢發。這前若只發給劉擇清的部隊,彰德軍那邊怎麼交代,只怕立即就嘩變了。

    不得以,甘霖值得軟語相求,說陳留那邊金銀無數,周王說了。等拿下陳留,庫中金銀分成三份,周王、劉擇清軍、彰德軍一人一份。

    可話剛一說出口,那張恩義又是“呸!”地一聲,喝罵道︰“陳留那邊究竟有沒有錢鬼才知道,休要哄騙于我。老子只掙看得見的錢。再說,那高蠻子是好惹的?我們山東軍同他又是鄰居,這次去抄他老巢,這梁子可結深了,將來這仗還有得打。沒錢,我吃多了撐的去冒這個險?不行,一萬兩,不給錢不出兵。”

    高蠻子的威名張恩義是知道的,他不認為自己的手下能強過左良玉軍。連左大帥都被他打著找不到北,山東軍算個球。劉總兵糊涂呀,怎麼鬼迷心竅要去打高原,那不是給大伙找不自在嗎?听說這高蠻子是蒙古來的,頭上又沒毛,沒準還是建州東虜。一想到建州的辮子軍,張將軍就打了個寒戰。

    甘霖沒辦法,只得火速派人回彰德開銀庫,將即將上繳的稅款起出,答應陣前打賞激勵士氣。這事也得到了周王的首肯,答應不但山東軍每人十兩,彰德軍每人也十兩銀子。朝廷那邊他自己去說,只要能夠恢復失地,什麼都好說。

    甘霖心中一動,只要銀子到手,先扣他幾千兩進自己腰包再說。山東軍一人十兩跑不掉,至于彰德軍,一人發他五兩就可以了。老子是知府,這點權利還是有的。

    戰爭果然是一個吃錢的機器呀!

    現在,銀車還在路上。可軍情如火,這麼耽擱下去卻不是辦法。他今天來找張恩義的意思就是問張將軍可不可以先打,銀子隨後就發。

    可張恩義就是不挪窩,反正一句話,沒錢就不出兵,你豈奈我何?

    時間就這麼耗下去,甘霖心中有些著急。不禁有些懷念闖賊未起以前,以文御武的時代。若是那時,小小一個張恩義見了自己還不規規矩矩。

    而今天下大亂,武人只要手中有刀,根本就不把文官放在眼里。開封大戰之後,一切都變了。

    也許,時代真要變了吧?

    甘霖無奈地對張恩義道︰“好吧,張將軍且先吃喝著,等銀子來了我們再過河。”

    張恩義笑了笑︰“那還廢什麼話,就這樣吧。”

    離開了張恩義的營帳,甘霖站在岸邊朝南方看了看。遠處,開封成黑黝黝一片殘垣斷壁。據回來的細作說,開封城的水已經退得差不多了。水算是退了,但整個開封城也毀了。

    開封城的地勢很是奇怪,四面高中間低,像一個大面盆,水一過,泥沙全淤積在城中。城門那邊還好,只三到五米的樣子。城中心就厲害了,黃沙厚達二十米。可以說,這座中原大城,大明第三大城市已經徹底地被黃土埋葬了。

    堅如開封也不免被歷史的洪流吞沒,渺小如我,卻又何去何從?

    第一次,甘霖為自己的命運而擔心。

    這個時候,身邊的衛兵突然指著遠處的一線火龍叫道︰“大人,銀車來了!”

    “太好了!”甘霖吐了一口唾沫,突然大叫一聲;“誰叫他們點火把的,驚動了敵人怎麼辦?”

    “大人,不點火把還怎麼趕路?”“那……也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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