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獵明 作者: 青銅人頭 (已完結)

 關閉
otto544 2009-2-8 19:33: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6 38417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34
第三卷 積薪之城 第二十四章 此間地獄



    原停步,“說吧,什麼事?”

    王才討好一笑,說︰“大概高大哥也看出來,小弟昨夜躲在隔板上躲債。”

    “恩,看出來了。我也听王有才說過你這個人生性好賭。”高原點點頭,看看天光,已經大亮,心中頗不耐煩。

    看到高原一臉不耐,王才腆著臉皮加快語速,道︰“實話說了吧,小弟前幾日餓得遭不住,揣了家中僅存的二兩銀子去了城東賭場,本想若手氣好贏點錢,買點糧食過活。卻不想我那臭手呀,背得跟鍋底的煙灰一樣。一去就輸了個底朝天。還欠了糧商陸遇春三兩銀子。”

    高原打斷他的話頭,“說吧,要我做什麼?”

    王才繼續說︰“欠債還錢天公地道,我一狠心,將女兒賣了,湊了點錢去翻本。哈哈,媽媽的,這回可好,贏了十兩。哈哈……”王才大笑,“終于可以還錢了。可是,那陸遇春卻不收。說,以前的三兩銀可以買三斤糙米,現在只能買一兩。要麼還三斤米,要麼還三十兩銀子……”

    “住口!”高原看到他得意的模樣,怒吼一聲,“你是人還是畜生,連自己女兒都賣,還有人性嗎?”

    听高原怒喝,王才眨巴著眼楮,“現在賣兒賣女的多了去,家里少一張嘴巴就能多活一個人呀!”他突然一變臉,笑道︰“高大哥,我想請你們去嚇嚇那個陸遇春,看能不能只還他三兩銀子。把欠條拿回來?你們身份不明,現在開封查得又緊。我這人口緊,斷斷不會將你們交給官府的。”

    高原听得心中憤怒,他沒想到這個王才居然敢威脅起自己來。禁不住將手放在刀柄上,想一刀砍死這個畜生。

    見高原眼中凶光閃爍,王才也是機靈,猛地跳在大街中心,笑道︰“高大哥,我這個人沒什麼本事,就嗓門大,你猜我現在喊一聲,會是何等情形。”

    正在這個時候,一隊巡邏的士兵過來。為首一個軍官騎馬,大聲吼,“別擋道,王才,你他媽還沒死呀!”

    王才笑道︰“死不了,你死了我還沒死呢。我這是跟幾個朋友鬧著玩呢,這就讓開。您老走好。”說著就讓到了一邊。回頭一看,卻不見高原和莫清。

    “哦,這兩個家伙去哪里了?”王才摸了摸頭,正沒主意。突見眼前一亮,一錠十兩重的銀子遞了過來。

    王才轉頭一看。卻是高原和莫清。原來,高原和莫清見巡邏隊過來,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躲藏到牌坊後面。等王才回來,這才出現。

    王才指著自己地嘴巴,“給我的?”

    “給你的。”

    “謝謝高大哥,不,謝謝高大爺。你真是我的大爺呀!”王才心花怒放地伸出手去。

    “等等。”高原收回手,沉聲道︰“你把女兒賣到什麼地方去了,帶我去贖人。否則這銀子就不給你。”

    “好呢,我這就帶你們去。呵呵。小女也頗有幾分姿色,高大爺若想收著丫頭,那是她的福氣。”

    “開路,走你媽的蛋。”高原大怒。一腳踢在王才屁股上。

    王才在地上跳了跳,無所謂地拍了拍屁股。

    這個時候,一群孩子呼嘯著沖了過去。朝那明朝軍官追去。原來,那軍官的馬恰好拉了一陀馬糞,立即成為孩子們爭搶奪的目標。

    “這是……”高原有些愕然。

    “拿回家吃的。”王才解釋說︰“這新鮮的馬糞里面還有沒消化地馬料,揀了回去,在熱鍋上炒熟了,兌上水吃下去,還有些頂餓。”

    莫清和高原同時做出惡心的表情。

    這個時候,又有幾個人提著木盆過來,手在街邊的陽溝里一陣摸索,將紅色的小沙蟲撈出,小心地放在盆中。

    “這也是吃的?”高原抽了一口冷氣。這東西他認識,小時候喂金魚的時候他經常去陰溝里撈這玩意回家。

    “對。”王才點頭有說,“現在城里什麼不能吃,不要說這玩意。連藥鋪子里的藥材都被人買空了當飯吃。”

    “我就奇怪,這麼多人挨餓,你兩口子怎麼又白又胖?”高原心中難過,哼了一聲。

    王才得意一笑,“我腦子靈光,怎麼都能弄些吃的。”

    “靈光,哼,靈光到賣女兒的地步了?”高原大聲挖苦。

    正在這個時候,他看見一個撈蟲子的老人突然一頭載到在地。

    “莫清,快救人。”高原大驚,快步走過去扶起老人,摸了摸鼻子,卻哪里有呼吸。而這個老人地身體也異常地輕盈,幾乎感覺不到重量。

    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但每個人地動作都像是電影滿鏡頭那樣步履蹣跚,一步三喘。有的人累了,在地上坐著坐著就再也起不來了。

    經過暴風雨的天空碧藍如洗,陽光猛烈,但高原卻感覺懷里的這具尸體異常冰冷,冷得讓他想有顫抖起來。

    “媽拉個逼,這個活地獄。”莫清大叫一聲,掏出懷里的餅子扯碎了朝人群中一扔。

    慢鏡頭立即變快,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

    “喲,原來是王才,這回又有什麼好貨色?”一個孔武有力的大汗敝著懷,胸毛又黑又亮。

    王才有些不好意思,連連鞠躬,“老甄,我今天帶了兩個財主過來,他們看上了我家丫頭,想過來贖人。”說著話便將高原和莫清介紹給老甄。

    這是一家屠場,一座很大的院子。以前是賣騾馬肉的,空氣中彌漫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再看看屋檐下的鐵鉤,上面掛著幾塊說不出是什麼動物地肉,干瘦發黑,時不時有黃色汁液滴落。

    老甄吐了一口濃濃的綠痰,用油膩膩的袖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一翻白眼。“怎麼,想來贖人,拿錢來。十兩。”

    大聲叫屈,“老甄,當初買女兒給你地時候我只拿了

    老甄冷笑一聲,“一兩,你去打听打听,現在一個米人值多少錢。快掏錢,遲了就來不及了。老實跟你說吧,你女兒餓了兩天。又用清水灌了腸子,體內污穢已經排空,正要動刀呢!”

    “米人!”高原大叫一聲,渾身都爆出雞皮疙瘩來。

    這個時候,屋子里傳來一聲小孩的尖叫,“爹爹,爹爹,救命呀。別殺我,別殺我!”

    “娘的,畜生呀!”高原大吼一聲。他已經明白這個屠場究竟是做什麼地,也不多說。猛地朝屋子里沖去。

    —

    “干什麼!”老甄一把拉住高原的胳膊,“那也是你能去的?”

    高原鐵青著臉,抽出刀,回首一劃,老甄那顆頭顱猛地落下,滴溜溜地滾到王才腳邊。

    王才“哎呀!”一聲跌坐在地,渾身癱軟,再也站不起來。

    高原沖上前去,一腳踢開房門,卻見大梁下倒懸著一個已經被脫光的小女孩。一個大漢將一桶涼水朝她身上潑去。每潑一下,那女孩子就發出一聲尖叫。這小女孩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模樣,胸脯平坦,身體精瘦白皙。在女孩之前還有一個大漢。手中提著一把解腕尖刀,正在琢磨著下刀的位置。

    見高原和莫清沖進來,二人同時一楞。“什麼?”

    “殺!”高原怒吼一聲。

    “讓我來。”莫清柔身而上,一爪抓去,將潑水那個大漢的脖子一把捏斷。

    “什麼人。”提刀那個大漢見情勢不好,和身撲來。莫清也不轉頭,左手一回,也不知怎麼的,他手中便出現一把短刀。那漢子這一撲正好撲到刀上,心髒瞬間被刺穿。

    大漢口中吐出污濁地黑血,大睜著眼楮,軟軟地倒在地上。

    “混帳,干什麼,誰叫你殺的。”高原怒叫︰“這樣的畜生本將軍要親自動手才解恨。”

    小女孩還在不停尖叫,身體瑟瑟發抖。

    被高原一通痛罵,莫清也不說話,身體輕輕躍起,手中刀一揮,割斷繩子,放小家伙下地。

    “女兒!”王才這才跌跌撞撞沖進來,抱起這個小家伙。

    小女孩縮在父親懷里不住大哭。

    “畜生呀!”高原一把扯起王才,左右開弓,一口氣抽了這個家伙十幾記耳光,直打得王才嘴角流血。

    “莫清,宰了他。”既然已經開了殺戒,索性把這個畜生也一並砍了。

    “得令。”莫清陰森森地應了一句,緩緩抽出腰刀。

    “不要。”王才大叫,一張臉腫得像一個饅頭。

    “不要,叔叔,饒了我的父親吧。”小女孩突然跪到高原面前,不住磕頭,大聲哭泣,“叔叔,我爹娘也是餓得受不住,與其一家人餓死,還不是舍我一條命,換爹娘活著。”

    看著這條赤裸裸的瘦弱身體,高原心中一酸。這個小家伙還真是……想不到王才還有這麼一個好女兒。可她大概也不知道,父親賣她是為了去賭錢。

    哎!

    這是什麼人間呀!

    “罷了!”高原一擺手,“莫清,去給小家伙找件衣服。”

    “是。”莫清點點頭,收起腰刀,朝里屋走去,剛掀起門簾,便發出一聲慘叫。

    高原大驚,忙沖上去,一看,只覺如墜冰窖。只見,梁上掛滿了人尸。一具具都被仔細地剔下身上的筋肉,只剩白森森的骨架在空中搖晃。

    一口大鍋正在沸騰,鍋中有肉塊上下翻騰,一股異香中人欲嘔。

    咬牙從地上揀了一件衣服給小女孩穿上,又放了一把火,一行人這才匆匆離去。

    這一把火卻不大,加上昨夜暴雨,到處都是濕淋淋的,也燃不起來。不過,卻也引來官府,這才發覺這是居然是一處人肉屠場。听到這個消息,周王大感震驚,卻無能為力。

    現在的開封已經到了人相食的地步,他王府也餓死了不少人。據說,還有太監偷王宮里地財寶出去買人肉吃。

    現在的開封,秩序已經完全混亂了,官府也管不了這麼多。

    高原和莫清帶著王才父女在巷子里轉了兩圈,總算來到一個僻靜之處,站定了。

    高原冷冷地看著王才︰“王才,現在還想讓我幫你還賭債嗎?”

    王才面色慘白,不住磕頭,“大王饒命,大王饒命。”

    那小女孩也是懂事,也跟著父親不住磕頭。

    “哎!”高原嘆息一聲,扶起小家伙,道︰“莫清,安排一下,等下送她進我軍營。這開封在呆下去也是死路一條。”

    “是。”莫清點點頭。

    “不,小女絕不肯離開爹娘,就算要走,也得一家人走。”小女孩神色堅定。

    “算了,我上輩子欠你們王家地,這樣畜生一般的父母,不要也罷。”高原搖搖頭,對王才說,“王才,你馬上回家收拾一下,帶你一家人朝東北走,去朱家寨方向投奔高原軍。我有闖軍的路引。”

    王才欣喜若狂,又跪了下去,大聲道︰“大王恩德,小的沒齒難忘,日後一定在家中擺下大王的長生牌位……”

    “擺什麼牌位,我還沒死呢!”

    “是是是……”

    回到王才家,高原拿過紙墨,寫了份路引,叮囑了王才兩口子幾句,正要問王才要這進院子的鑰匙。今後幾天,他和莫清還要住在這里呢。

    這個時候,院門外卻傳來一陣粗暴的踢門聲,“開門開門,爺爺是開封管河同知桑大人部下士卒。快快把門打開,惹惱了老子,殺你滿門。”高原和莫清都是一驚。

第三卷 積薪之城 第二十五章 偷渡



    才見高原和莫清二人剽悍勁捷,殺人不眨眼,已經有是什麼人物。如果不出意外,肯定同城外的闖賊有牽涉,否則也不會闖軍的路引,並開通行證讓自己全家人出城避禍。

    門外敲門的那群軍漢王才知道,都是管河同知桑開弟的下屬。從上個月起,開封就實行分區治安管制,王才所住的這一帶正是桑開弟的責任片區。

    听到外面粗暴的敲門聲,王才一陣緊張,心道,難道這兩個闖賊暴露行跡了?

    本來,依照王才的性子,只怕馬上就要舉報高原二人,以換取獎賞。可他這人心術雖然不正,但腦子卻極其靈光。現在的開封死城一座,也看不到未來。舉報了高原,雖然能夠換點銀子,可一旦開封城破,也不過是死路一條。還不如搭上高原這條線,從這個死地逃脫。他是闖賊更好,好得不能再好。

    王才眼楮珠一轉,正要說話,那邊莫清已經暴怒,一把揪住他的領口,低聲喝道︰“好一個狗奴才,一定是你告的秘,老子弄死你。”

    王才忙叫屈,“二位大哥,我王才吃你們用你們,現在又指望你們帶我一家老小出城,當菩薩供還來不及,哪里敢去告密。咱們廢話少說,快找個地方藏起來。那群人我認識,讓我來打發他們。”

    話剛說完,外面傳來轟隆一聲,卻原來是那群軍漢等得不耐煩,一腳將院門給踢飛了。

    高原和莫清大驚,同時抽出腰刀。

    “踢,踢,踢你媽個屁呀。老娘就這麼好欺負的呀?討厭!”王才老婆也是個精明之人,孰輕孰重自然分得清楚,怒喝一聲沖了出去,試圖拖延時間。

    只听得“啪!”一記耳光,有軍漢大罵,“滾,你這惡婆娘,老子看到你就煩。”

    “我我我,我和你拼了!”

    傳來一陣嘶天搶地的哭號。

    “哈哈,龍老三居然連一個婆娘都扭不過。”

    “什麼打不過。這婆娘就是一個母夜叉……”那個叫龍老三的人連聲怒吼,“快放手,放手。衣服都快被你扯破了。”

    “你賠我門板就放手。”

    “哈哈!”

    外面一陣哄笑。

    “快上閣樓。”王才額頭上全是大汗。

    高原點了點頭,忙和莫清爬上閣樓。剛藏好,王才老婆已經引那群軍漢進了屋子。

    閣樓的樓板有不少縫隙,二人就趴在地上朝下看去。

    明軍一共來了五人,為首地那個人高原越看越眼熟,想了半天,這才想起這家伙原來自己在周王生日宴會上見過的,那個叫什麼朱校本的奉國中尉。按說。朱校本是皇族子孫,按照大明律。皇族不得科舉,不得經商,只能*國家給的俸祿過活。更別做地位本就不高的軍官了,想來開封大戰之後,人手不夠,連皇族也從軍護城。

    那朱校本雖然穿著一件短袍戎裝,但眉宇之間的文弱之氣依舊明顯,看不出半點軍人氣息。

    他高傲地看了王才一眼,“王才,你為什麼這麼遲才開門?”

    王才很顯然同這個朱校本很熟悉。上前媚笑道︰“朱大哥

    “少來這套,本人現在從軍了,叫朱大人。”

    “好的,朱大人。怎麼說咱們也是認識多年的熟人。這麼打上門來所為何事?”

    朱校本冷冷道︰“誰同你這個潑皮是熟人?本官這次是為征集糧草而來。你家中還有糧食沒有,有就拿出來支援前方將士。”

    王才老婆又開始大聲叫屈,“朱大哥。哎,我的朱大人。我家已經好幾天沒開火了,哪里還有什麼糧食。”

    “你這個潑婦離我遠點。”朱校本被王才老婆的惡形惡狀給嚇了一跳,“看你們長相富態,哪有半點饑民地樣子,一定是私藏了糧食,躲在家里偷吃。哼,本大人今天特意來搜查搜查。”說罷,就命人動手找糧。

    高原在上面看得心中叫苦。自從上次他建議周王收集城中居民糧食集中調配之後,周王和高名衡如獲至寶,立即著手實施。盡收城中糧食,同時按計劃分配。無奈,這計劃看起來很好,實施起來卻有很大漏洞。

    首先,居民並不都甘心情願將糧食拿出。其次,分配的過程中也有許多弊病,比如城上守軍多分些,城中普通百姓少分些。到後來,糧食越來越少,大家一起挨餓。為了保障前線供給,干脆就不發糧食了。

    糧食一缺,守軍就再次征集民間糧食。

    如此,軍民爭食的矛盾進一步激化。周王和高名衡也看出其中弊病,可卻除此卻無法可想。

    看來,王才這次是踫到了上門征糧的人了。

    卻見那群士兵如狼似虎般在屋子里一陣倒騰,直弄得灰塵四起。高原和莫清都是一陣緊張,其實,要殺掉這五人也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可如此一來,以開封如此嚴密的治安管理制度,要想不暴露幾乎不可能。當然,亮出周王金牌也可以,可這樣就不得不同周王照面。自己的計劃就徹底落空了。

    正著急中,王才牙一咬,一把拉住朱校本,將高原給他的一只燒餅悄塞進他的懷里,小聲道︰“大人,大哥,真沒糧食了,看在你我熟識的份上,別翻了,再翻也翻不到什麼。小弟這里窮得叮當響,就算你這樣地老朋友過來坐,也只有清茶一杯。”

    那朱校本鼻子很靈,嗅到燒餅的味道,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裝模做樣地哼了一聲,大聲道︰“看你窮成這樣樣子,估計也沒什麼吃地,走了,走了。去別家看看。”說著就帶著士兵離開王才家。

    等朱校本離開,王才這才摸了摸額上汗水,剛要招呼高原下來,卻見高原已經站在他面前。笑著問,“你同朱校本很熟?”

    “咳,你倒嚇了我一跳。”王才摸摸胸口,道︰“是挺熟的,這家伙雖然是皇族子孫,卻窮得很。以前同我一起在坊間廝混,賭賭錢,替人打打官司抽頭過活。”

    高原,“他真那麼窮嗎,他是個奉國中尉。朝廷應該有俸祿給他的。”

    “那點錢夠用什麼?”

    笑,“這個朝廷的規矩你大概還不知道,雖然每年都來,可中間不知道轉了多少道手。再說,上頭撥下的錢又不是直接給他,中間還有人管理。比如土地吧,任何王爺,皇族都有私田,可並不能自己去管,連雇佣農民種田都要通過地方官府。什麼事情經過官府一倒手。就少去了一大截。可這些皇家子弟吧,倒人偏偏不倒架子。什麼事情都要講個排場,折騰一年下來,自己倒要貼進去許多。像這個朱校本吧,現在家中有房屋二十來間,用人十幾個,可飯都吃不上。出門在外,外面倒是光鮮,里面全是補丁。可憐呢。現在這麼大饑荒,他家里地人還真餓死了不少,這才從軍吃糧。”

    說完這一通話。王才收起笑容,眼巴巴地看著高原,“高大哥,你不是要送我出城嗎。路引呢?”

    高原心中一動,盯著王才,“別忙。王才,你若要出城,早遲都行。可出去了你又能做些什麼呢?想不想發財,想不想干一筆大的?”

    “大的,多大?”王才眨巴著眼楮看著高原。不但是他,連他的胖老婆也豎起了耳朵,想他們夫妻這樣的小市民隨時隨刻都在尋找著一夜暴富地機會。

    高原說︰“你大概也知道我是闖軍的人,而且是一個軍官,要想送幾個人出城簡單得很。你想想,現在有多少達官貴人想逃離這座死亡之城。你王才是開封本地人,在外面認識的人多。要不這樣,你去聯絡想出城的人,我負責送出去。到時候給你提成。現在,你答應我,做還是不做?”

    王才還沒說話,他老婆已經尖叫起來,“做,怎麼不做,王才,你必須做。不然老娘跟你沒完。”這聲音非常尖銳,刺得眾人耳朵一陣嗡嗡亂響。

    —

    王才老婆用熱烈地目光看著高原︰“放心,我家王才人緣非常好,人我們幫你找。也不拿多了,到時候我們三七分債,你七我三。”

    “三氣,我沒听錯吧?”高原哈哈大笑,“王才,老實跟你說吧,這一回我開出地價碼是一百兩黃金一個人。你要拿三成,美得你。”他豎起一個手指,“我給你這個數。”

    王才老婆又尖叫︰“一成,不行。”

    “不是一成,是一兩黃金,一個人。”高原冷笑一聲,“做還是不做,盡快說話,我沒時間跟你磨蹭。”

    王才兩口子沉默下來,相互遞著顏色,良久,王才才問,“高大哥,一次最多能送多少人出城?”

    “不限,越多越好。”高原淡淡地說。

    “那好,我做。”王才重重點了點頭。現在的白銀比價因為有葡萄牙從南美洲大量輸入後,大量貶值。金銀比價已經下降到一比十二。即便如此,一個人抽一兩黃金也有十多兩銀子可拿。而且,高原地意思是人數不限,越多越好。王才有信心一次弄他一百人出城。這樣跑上一趟,就有一千兩銀子進帳。媽媽的,跑他幾趟,老子就成大富翁了,干,不干是傻子。

    高原見王才答應,囑咐道︰“你听好了,我只要黃金,不要銀兩。”明朝雖然流行白銀,可白銀這東西攙假才容易,火耗又多。而且太佔地方,當初為運輸李仙風的十多萬兩銀子已經讓他傷透了腦筋。這會他有心在開封干一票大的,如果不出意外,弄他個上百萬兩銀子沒任何問題。可這樣一來卻有個麻煩,一百萬兩銀子就算用車來運也得好幾百輛吧?這麼大規模的物質流動,想不引起人注意都不可能。

    還是黃金好,體積也小,運送起來也方便。更為重要的是,這東西是硬通貨。對于未來,高原有自己的考慮,若自己勢力壯大了,就不可避免地同外國商人打交道。到時候。黃金是最好的貨幣。無論是買槍還是買火炮,沒這東西,你還真弄不回來。白銀?他們才不收呢,人家正在往明朝輸出白銀換取黃金呢!

    “等下朱校本估計會來,我找他商量下。他應該很願意出城地。”王才說。

    高原有些驚訝,說︰“你剛才不是說他很窮嗎,找他做什麼?”

    王才道︰“朱校本雖然窮,可人家是皇親,能夠聯絡上那些貴人。我們可以通過他。”

    “明白了,去做吧。”

    王才猜得沒錯。朱校本得了王才地燒餅之後回去一琢磨,媽地,這王才匹夫怎麼有吃的。不行,等下悄悄去找他弄點。家里已經幾天沒開火了,再不弄得東西回去,孩子們都要餓死了。

    剛一跨進王才的門,王才就興沖沖地拉住他的手,“朱大哥,想離開開封逃到北京不?”

    朱校本一楞,“廢話。怎麼了?”

    這個時候,高原和莫清從里屋出來。

    高原一拱手。“朱校本,在下高廣。”

    “是你

    “我是闖軍大將,又在周王手下當差,開封城牆雖高,卻也來去自如。想不想隨我一起逃離這個活地獄?一口價,一百兩黃金。”

    朱校本巴不得離開開封,可听高原說一百兩黃金一個人,眼神暗淡下去,喃喃道︰“我哪里有那麼多錢。”他本是皇親,經常在周王府走動。隱約听說高原是周王安排在闖軍里的奸細,要留在關鍵時刻保命用。自然相信高原能夠帶自己出城,可自己窮成這樣,哪里去弄那麼多錢?

    王才笑嘻嘻地拉朱校本坐下。“大哥別急,我倒有個兩全齊美的法子,保管讓你弄夠那麼多錢出城。”

    朱校本暗淡的眼神亮起來。使勁抓住王才的手,“王才兄,你快說,只要能送我那孩兒出城,就算讓我下油鍋上刀山,也再所不辭。”

    王才一笑,“高將軍說了,讓我們兩個人去聯絡想出城的有錢人,一百兩一個。每送出去一個人給我們一兩黃金提成。只要送夠一百人,你不就湊夠出城地錢了?”

    一听說要送一千人出去,朱校本嚇了一跳,忙對高原說,“高廣將軍,上次在王府里對你無禮,在下向你道歉。可一千個人實在是太多,我哪里去弄。”

    高原悠悠道,“我不管,什麼時候湊夠一千

    ,我什麼時候送你出城。對了,你地兒子不妨同王出城市,就不收你的錢了。我難得發回善心,不要讓我後悔喲!”

    “可你怎麼保證你送我兒子出包圍圈了?再說,就算我去說,其他王爺也不相信呀!”

    高原摸了摸鼻子,“這倒是個問題。”

    “我倒有個主意。”朱校本說,“我兒子的舅舅在懷慶做官,不如你派人送他去那里,再討來回信,信上加蓋他地官印。這樣,大家也好堅定對高將軍你的信心。要知道,現在開封城亂得很,大家都怕上當。放心,聯絡諸皇族的事情就交給我辦吧,一定妥帖。”

    “恩,你心思倒也縝密,這樣也好。你馬上回家叫你兒子過來,我馬上送他走。”高原點點頭。

    很快,朱校本地兒子送過來了。高原也不耽擱,馬上讓莫清帶著他和王才的老婆和女兒出城。

    開封到懷慶只隔了一條黃河,第二日,莫清便討了朱校本大舅子地回信回城來。

    高原將信讓桌子上一扔,淡淡地對朱校本說道︰“自己看,人我可是送到了。我的事情你是不是也該著手去辦了?”

    朱校本拿起信看了看,正是大舅子地手跡,還蓋了懷慶府河道衙門的大印。眼淚立即下來了,心中感激非常,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多謝高將軍,我這就去聯絡城中王公貴人。”

    “記住,要保密,這事情不能讓周王他們知道。”

    “知道。”

    朱校本和王才不愧為開封的地頭蛇,當下立即動身游說,居然一口氣說動了不少皇族中人。剛開始時,大家還有些顧慮,怕遇到騙子,可當朱校本拍出懷慶府的回信之後,大家都有些信了。

    不過。為了穩妥起見,大家決定先送家族里的庶子出城。並派了個膽大的人隨行。

    第一批人數並不多,才湊了二十來個。離別的時候,眾人都抱頭痛哭,鬧得不行。

    這麼多皇族要出城市,自然是一件大事,為了不驚動官府,高原建議他們不要竟城門出城,而是從林福守衛地城牆那段吊下城去。

    林福就是高原進城時踫到的那個隊正,他和手下的士兵已經徹底被高原用糧食給買通了。又見都是大人物,自然十分配合。

    這二十來人出了城,經過高原守備地朱家寨順利通過包圍圈,然後又過了黃河,飛快地逃走。

    這一次人口走私,高原有兩千兩黃金入帳,心中樂開了花。心道,早知道還劫那李仙風做什麼,費時又費力。

    哈哈,看著吧。用不了幾天,我就能將整個開封的皇族偷渡一空。

    這幾天也高原心情非常好。近日天氣涼爽。連日暴雨,讓他吃得好睡得好。最令他愉快的是,偷渡人口的事情進行得很順利。

    在朱校本和王才地奔走之下,報名的人越來越多。有了第一次經驗,第二次進行得十分順利。王、朱二人也是心狠,這一次居然湊了一百人。

    自從上次送出庶子之後,各家王府都鬧開了天,大量收集黃金,準備送長子脫離苦海。無奈,城里黃金實在有限。有的家庭甚至連金首飾都貼了出來。

    這一百人看起來不多,但所帶地行李倒是不少,熙熙攘攘地堆在城牆上,鬧得讓人頭疼。雨越下越大。澆得大家同落湯雞一樣。

    高原見事情搞大,怒喝道︰“以後若有帶行李的一律不許放心。媽媽的,現在是在逃命。還帶那麼多壇壇罐罐做什麼,你,那個你,你在做什麼,怎麼還帶這麼多書籍。都淋濕淋了,扔了,都扔了。什麼,是宋版……還好你沒帶石鼓文。”

    一百來人在高原的帶領下乘著夜色從城牆上吊下去,然後穿越開闊的內外成中間的曠野,飛快地跑到高原軍大營,然後排著對交錢過封鎖線。

    這個時候,逃出開封的眾皇族這才知道,這個所謂的高廣將軍其實是闖賊的一個大人物,有名的高原高蠻子。難怪他敢打包票送大家出城。

    大家驚訝之余,心中也是不解,這麼個闖軍地大人物根本用不上用這樣的方式撈錢。他究竟想干什麼呢?

    等脫離包圍圈,逃離河南之後,眾人又都念起高原地好來。都說,闖賊之中也還是有義賊的。這個高原看起來粗俗,其實也是個忠于朝廷的人。

    無形之中,高原的名聲好了許多。

    一百多人,一萬多兩黃金一過秤很快裝上大車,隨著送蔬菜的車隊運回陳留,深藏進陳留的庫房之中。

    第三批還是一百來人:|多,不要說王爺,就算是個奉國將軍,有個十來個兒子也不希奇。一人一百兩黃金,就足夠讓他們出一大筆血。

    第四批人多起來,竟然達到四百二十人之巨。

    高原六萬兩黃金入帳,富得流油。這可是七十萬兩白銀呀。

    不過,這同他的預期目標還有些出入。他的最終目標是周王寶藏,周王之富天下聞名。上一次犒賞守城官兵,招募敢死之士,他一口氣拿出一百四十萬兩白銀。估計他的財力應該在千萬兩左右,不動他地腦筋也枉來開封一趟。

    不用高原琢磨,開封的皇族已經開始打周王的主意了。

    皇族們也不是沒有錢,隨便走出一個王爺,家產都在百萬以上,可問題是,高原根本不收白銀,也不要珠寶,他的眼楮里只認黃金。有金子好商量,沒金子沒話說。

    于是,不斷有皇族跑到周王那里要求兌換黃金。周王寶藏地事情是高原透露給王才和朱校本二人的,高原讓二人把這個消息散布出去,就說周王寶藏里全是黃金。

    于是皇族們紛紛跑到周王面前說自己想兌換些黃金。

    周王大覺奇怪,問他們為什麼要換黃金。

    眾人說,家里白銀太多,听說大王要犒賞守城士卒,估計手中的白銀也不多。而我們這里還有不少。願出高價購買,以方便大王招募勇士。

    見這些皇族如此恬不知恥,周王氣得幾乎吐血。這些人,值此危難時期,

    出錢犒軍,又怕軍隊沒軍餉不肯出力打仗。這才將己手頭地黃金。

    周王冷冷地說︰“一比三十,換不換。”

    “換,當然換。”眾人一臉正色,“為我大明江山,我等義不容辭。”

    無奈之下。周王只得命令人打開寶藏,任人兌換。寶藏居然就在周王寢宮的地下,是一間巨大的倉庫。

    周王寶藏里積攢了一百多萬兩黃金,只一日之間,就被人兌換一空。

    于是,這個傳說中地周王寶藏大白于天下。

    此刻的開封,黃金已經被炒到一個驚人的價格,金銀兌換比居然達到一比一百,甚至還有進一步抬升的趨勢。

    隨著城里餓死的人越來越多,各皇族都開始驚慌起來。拋出大量白銀和珠寶套購黃金。有嗅覺敏銳的商人捕捉到這不同尋常的氣息,四下打听。這才得知,有人可以把人從開封偷渡出去。

    這個消息一傳開,商賈們騷動起來,紛紛打听這位高人。

    “那些人也要送出去嗎?”王才流著口水問。

    “有錢怎麼不收?”高原沉吟片刻,“不過,要加價,你也知道,現在的金價非常高。我們是不是也該隨行就市地浮動浮動。皇族現在三百兩一個,商人嘛,反正他們有錢。一千兩一個。”

    “乖乖!”王才一吐舌頭,“你可比我那有才大哥還精明。”

    高原心中冷笑,老子以前可是王有才手下的長工,天天同那家伙打交道。他的門道我如何不知道,如何學不會?

    商人出城要簡單些,反正現在開封每天開兩個時辰城門放居民自去逃生。高原讓他們先去城外等著。到半夜時再帶他們過包圍圈。

    第五批地人更多。一共有五百商人和三百皇族。因為隊伍實在太大,高原甚至還專門跑到羅汝才那里求了一個將令,說是準備帶兵清理一下他守衛的內外城之間的區域,掩埋餓死在中間的尸體。

    “太臭了,死得人太多,我想掩埋下尸體。否則一旦瘟疫流行起來,就麻煩了。”

    “好,高將軍不說,我正打算找人去做了。現在可好,就拜托你了。”

    有了羅汝才的首肯,高原帶著人馬將這一批人接應過去,也沒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下可發達了,高原這回弄了九十萬兩黃金。運輸黃金的蔬菜車隊跑了好幾天才運將這一大筆財富運回陳留。

    現在,他有一百萬兩黃金在手,真是富可敵國。要知道,鴉片戰爭時期,道光皇帝的國庫存銀一共才一千四百萬兩白銀。當然,明朝的富庶也是清朝所不能比擬的。

    有了這批黃金在手,高原終于有了逐鹿天下地資金。

    當然,這次偷渡的後果也很嚴重,如此一來,開封地財富在不知不覺得中全部轉移到高原手里。

    現在的開封再沒有一兩黃金。

    皇族的子女們也跑得差不多,商人也都跑光。現在的開封除了士兵就是貧民。

    高原心中不禁有些難過,“這樣做究竟對不對呢,值此大難來臨之際,我只想著撈錢,而不去解救那些窮人。這麼做,是不是太惡劣了?”

    看著沉那一串從開封逃出的皇族和商人,高原喃喃道︰“人太多了,這是最後一次。開封,我再不來了。”

    皇族的安置問題,高原提前寫了一封信給漳德的甘霖,讓他派人過來迎接,順便也還了他一個上次搶劫漳德的人情。至于那些商人,高原勸說他們到陳留去。

    走的時候非常匆忙。商人們也沒帶多少財物,就算去了河北也是一個窮死、餓死的下場。听高原說如果他們去陳留可以分得店鋪,並免除一切賦稅。若資金短缺,陳留還可以提供無息貸款。眾人想了想,都答應了。

    高原讓商人去陳留要地就是他們手頭的商業渠道,他現在錢是有了,未來的陳留需要購買大量的物資,軍械、糧食、被服。而高原對商業又是一竅不通,還不如交給這些專業人士做。

    于是,這五百來頂尖商業人才全不遷移到陳留這個小縣城去了。而皇族則去了彰德。一行人一南一北,兵分兩路。

    說來也氣人,高原本來對王才地辦事能力頗為欣賞,有意讓他去陳留幫自己。可王才現在大筆黃金在手,準富豪一個,如何肯去陳留吃苦。說聲,“俺是良民,不從賊。”便帶著老婆和女兒自去彰德享福,活生生將高原氣了個半死。

    高原沒想到,自己的號召力居然如此地下,連這麼個潑皮也不願意跟隨自己,還談什麼招募天下英豪?

    同商人們打交道高原不擅長,又被王才打擊,心情郁悶,就讓荀宗文帶他們去陳留安置。

    送走最後一批人員之後,高原松了一口氣,準備最後再做一件事。

    最近雨下得很大,一口氣下了七天。黃河之上,河水暴漲。歷史按照他固有的軌跡向前加速,每下一場雨,高原地心就緊一下。

    如果沒猜錯,等這場雨一下,明軍就會挖開朱家寨的黃河大堤放水淹闖軍。但因為水勢實在太大,河水倒灌開封,將一城百姓都淹沒在滾滾黃河水中。

    這樣的慘劇不能讓他發生。

    朱家寨這一段雖然是由高原看守。可這一段大堤實在太寬,他手頭四百兵力根本就不夠。若城中明軍全力出城,自己還真抵擋不住。

    而羅汝才大營離自己還有一段距離,如果等他來救,時間上又來不及。而且,大軍出動,還得請闖王將令,頗為麻煩。

    干脆去找李自成,請他給朱家寨增加點兵力,再劃撥個幾千輔兵給自己,以便加強防守。如此,可保黃河大堤無憂。

    可惜,高原這回錯了。

    他以前所看的書上都寫著是城里的官兵為了打敗圍城闖軍,這才挖掘朱家寨的堤壩。無奈連日大雨,水勢太猛,竟然倒灌開封,將一座千古名城徹底淹沒。他也相信了。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35
第三卷 積薪之城 第二十六章 急轉



    原帶著莫清騎馬繞開封半圈,總算來到閻李寨闖軍大雨大,路爛得厲害,馬踩在地上,深一腳淺一腳,走得比蝸牛還慢。

    李自成卻不在,接待他的正是高原的老熟人牛金星。

    牛金星還是那副讓人討厭的奸詐模樣,見了高原臉上堆起虛偽的笑容︰“哦,是高將軍啊,有兩個月沒見到你了。听說你在陳留打了個大勝仗,以六百精兵破十萬山賊,端的是好生厲害,昨日闖王還在夸獎你呢,說,高原這個人雖然年輕,可隱約有闖軍第一大將的味道。”

    高原哼了一聲,淡淡地說︰“不過是一群老百姓而已,餓得都走不動路,打敗他們也沒什麼了不起。換任何人去都是一樣。”

    “對了,高將軍這次來找闖王,不知有何要事稟告?”牛金星問。

    高原本對他本就沒好感,冷冷道;“沒啥,就是這麼長時間沒見到闖王,甚是想念,過來看看。”

    牛金星“哎喲”一聲︰“高將軍來得不巧,闖王剛到西門前線巡查去了。近來連日大雨,士卒們泡在水里,很多人都生病臥床不起,闖王很是煩悶,特帶了藥物過去慰勞軍中士卒。對了,高將軍前一次劫掠漳德,不是得了不少防雨帳篷嗎?”說到這里,牛金星滿懷深意地看了高原一眼。

    高原心中一驚,怎麼自己送帳篷給羅汝才的事他也知道了?這事可有點糟糕。

    正要找個話頭將這事支吾過去,大帳的門簾突然掀開,雨幕中,一條修長俏麗的身影閃過。

    回頭一看,正是多日不見的小紅。

    “啊。小紅姑娘來了,我就算,高將軍來了,小紅姑娘怎麼不過來?”牛金星微微一笑。

    “小紅姑娘。”高原看到這個女人,頭都大了,忙拱手打招呼。

    小紅卻看都不看高原一眼,只朝牛金星一施禮,“牛先生,高夫人听說高原將軍來了,讓我過來傳她地佷子過去說話。”說完話。她轉身就走。

    “好的,高將軍請。”

    “我這就去。”高原忙朝牛金星拱手告別,快部跟了上去。

    李自成大帳離高夫人的營帳還有一段距離,雨小了些,小紅也沒撐傘,就那麼撅著嘴在前面走得飛快,絲毫沒有回頭同高原說話的意思。

    高原本來心中有愧,見小紅不說話,也樂得清淨,就悶著頭跟在後面。

    自從上次同高原鬧翻。小紅瘦了些,看起來卻清麗了不少。隱約中透露出一股成熟之美。高原在後面悄悄看了兩眼,心道,這個女人其實也蠻漂亮的,對自己也不錯。說起來,我也老大不小的了,在沒穿越到明朝之前,母親就一直在為自己的終生大事而操心。既然這姑娘不錯,是不是可以考慮同她處一下對象。

    不過,上次那個誤會實在是太大。加上小紅的脾氣又極其剛烈,若現在同她說這些混帳話。只怕人家要一泡口水吐過來。

    想到這里,高原不禁嘆了一口氣。

    眼看著就要到高夫人營帳,小紅突然停下腳步,轉過身狠狠地盯著高原。“你嘆什麼氣,是因為沒見到紅娘子而感到失落嗎?”

    高原被小紅這一句話沖得面皮發紫,嘴巴一動。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小紅大聲冷笑,“怎麼,說不出話來了?你不是很能說的那,連有夫之婦都被人說動了心。”

    高原︰“咳,咳……小紅你听我說,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樣。其實我……”

    “我什麼我,我看,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吃著碗里地看著鍋里的,沒一個好東西。”小紅的頭發濕淋淋的,臉色都氣紅了,眼楮里有亮光閃動,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雨水。

    高原被她逗笑了,“誰是碗里的,誰是鍋里的。你小紅可沒在我高某人的碗里。”

    “你!”小紅一跺腳,卻踩在稀泥上,身體一歪,就要摔倒在地。

    高原猛地伸出手,將她抱在懷里。

    “放開!”小紅小聲地咆哮。

    高原,“不放,你自己都承認已經在我碗里吶,我還放什麼手。”

    “放手。”小紅繼續掙扎,但力氣卻漸漸消失,一股男人的熱氣從高原身上傳來,熱得她禁不住微微顫抖。

    高原突然有些激動,“小紅,我們搞對象好不好?”

    “搞對象,這是什麼?”小紅有些听不明白。

    高原一笑,“哈哈,這話是……反正你听不懂。”

    小紅瞪大眼楮停止掙扎︰“我明白了,是你的蠻子話。”

    高原一笑,“對對對,是蠻子話。意思就是……”他倒

    好意思了。

    “快說,快說。”小紅更是好奇,大聲追問。縮在高原寬闊的懷里,二人以前地不快已經徹底被她忘記了。

    “就是,就是……”高原心道,反正是人都得結婚,要結婚就得說那些肉麻的話,拼了,“就是你能不能嫁給我?”

    “啊!不要,放開我。”小紅大聲地哭了起來,卻將頭朝高原胸膛*去。

    一股說不出地情愫從心中升起,老實說,高原本來對小紅就不怎麼感冒,她不是高原喜歡的那種類型。可今日見了,又美人在懷,心中卻有一種異樣的東西不住上涌。

    難道這就是愛情?

    高原有些糊涂,如果這就是愛情也太草率了一點,抱一抱就產生了,這未免有些兒戲。

    可在感情問題上,他是一個初哥,自然分不清其中的區別。

    正意亂情迷中,高夫人突然從大帳中探出頭來,笑道︰“你兩個小孩子在外面又哭又鬧的,吵死人。這麼大雨,還不進來?”

    二人被高夫人撞破,同時紅了臉,飛快地分開。

    —

    進帳之後,高原單膝跪在地上,“佷而高原拜見姑姑。”

    “還好,你還記得起我這個姑姑。”高夫人一把將高原拉起,讓他坐在椅子上,埋怨道︰“高原,你糊涂了,怎麼把帳篷給了曹操。闖王正生你氣呢。”

    高原一呆,有些負氣,道︰“名義上我還是羅汝才的部下,有了繳獲自然要上繳。難道還交到老營這邊來不成?”

    “你……”高夫人倒被高原氣住了。

    小紅見情勢有些尷尬,忙扶住高夫人,“夫人,你也知道高原是個蠻子,說話粗,你不要生他的氣。”

    “哎,這高家的人怎麼都是牛脾氣。高闖王是這樣,高一功而已是這樣。現在好了,一功現被下放到地方,你高原也被下到陳留。這高家呀……”高夫人不住搖頭。

    她嘆息半天,良久才道︰“高原,你今天不不來,我也要找你去叫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嗎?”

    “不知道。”

    高夫人說︰“我是這麼想的,你老呆在羅汝才那里也不是辦法。這開封眼看著就要打下來了,到時候,大軍肯定要南下攻掠湖北,拓展地盤。湖北明軍勢大,軍中正需要你這種勇將。打完開封,陳留你就別去了。我同闖王說說,讓你隨軍做個大將。

    高夫人這話剛一出口,高原的冷汗就出來了。陳留他經營了這麼長時間,辛辛苦苦收集百姓,流血流汗打退十萬山賊地進犯。開荒地,修房屋。總算聚攏了八萬多百姓,又練了三千新兵。到現在,地里的莊稼眼看就要成熟,新兵也要練成。難道就要這麼放棄了?

    更重要的是,陳留那地方可放了十多萬兩白銀和上百萬兩黃金。如果自己一走,以前的努力可就全白費了。

    更糟糕地是,若真隨李自成大軍南下,就算自己再出力,終究不過是闖軍中的普通一將,還談什麼逐鹿天下,還談什麼雄心壯志?

    不行,絕對不可以。

    高原猛地站起來,“不去,我不會再回闖王老營了?”

    “什麼?”高夫人和小紅同時叫出聲來。

    “我說了,我不去,我要留在河南。”高原大聲說。

    “說說,為什麼?”高夫人大怒。

    高原知道,今天說不把話說開,未來還會有不少麻煩。至于理由,還真不好找,難道徑直告訴高夫人,自己想獨立,需要一塊真正屬于自己的地盤?

    干脆裝瘋賣傻好了。

    想到這里,高原裝出一副激奮地模樣,大聲道︰“夫人想必也了解,我高原對闖王那是忠心耿耿,沒有二心的。通許夜戰,我高原也是救過大王命的。然後又獻上挖長塹、斷朱仙鎮明軍水源的計策。朱仙鎮大戰時,我高原又身先士卒,帶著騎兵沖擊左良玉大陣。讓我闖軍取得了最後勝利。你說,我這麼大功勞,闖王又是怎麼待我的。諸多猜忌,四處排擠。最後居然剝奪了我的軍權。我高原就算再出力,功勞再大,只怕也消除不了大王的防備之心。只怕再這麼下去,總有一天,我高原的腦袋都保不住了。還不如呆在地方上做一個富家翁來得逍遙自在。姑姑,求求你,就別讓我隨軍吧,讓我留下做個知縣。”

    高夫人怒急,剛一起身,卻有頹然坐下,“高原,要不這樣,我讓紅娘子把騎兵還給你。”高原心中一動。

   

第三卷 積薪之城 第二十七章 開封城出擊



    果說高原不動心那是假的,那一支騎兵隊伍傾注了高血,又經過無數次血戰的考驗,隨便拉一個騎士出來,不管是騎術還是戰斗力都是這個時代的佼佼者。更別說他們堅強的意志和鋼鐵一般的紀律。

    如果有這樣一支鐵軍在手,縱橫天下當不在話下。

    騎兵隊伍在交給紅娘子之後,李自成對這支部隊進行了必要的補充,從各部隊抽調精銳,馬匹和裝具都是眉頭也不皺一下就劃撥過去。闖王大概是想籠絡住李岩這個所謂的河南名士,以收取河南讀書人之心吧。兩個月下來,騎兵隊伍又恢復到三千人馬的規模。其中的戰斗骨干還是高原當初的那批老兄弟。

    三千精銳騎兵在現代人的眼中看來的確不太多,那是因為現代人沒有實地看過騎兵沖鋒。這三千人馬在平原上排開,同時沖鋒,那陣勢只能用驚天動地來形容。正常情況下,一個騎兵的戰斗力可以頂七個步兵。三千人馬相當于三萬步兵。當然,真正的戰斗並不是簡單的數量換算。這一隊瘋狂的騎兵沖鋒起來,就算強如左良玉的軍隊也在瞬間崩潰了。

    高原以前是一個非常純粹的軍人,騎兵一交出,自然是疼入骨髓。可現在的高原已經不是從前那個莽撞的軍人,他怎麼說也是陳留近十萬軍民利益團體的代言人。如果現在接受騎兵統領一織,隨李自成南下攻掠湖北,對陳留軍民來說是可恥的背叛。

    高原無法想象自己走後,那麼多百姓將要面對什麼樣的命運。

    絕對不行,不能這樣。

    高原聲音更亮︰“不去。堅決不去。好馬不吃回頭草,現在再回騎兵營,人家當我高原是什麼人?我丟不起這個人。開封之後,我還是留在河南。要不,我不干了,自回陝西去當農民,也好逍遙自在。”

    高夫人剛才這話也不過是一時沖動隨口說說,她也明白要想說服李自成非常困難,現在見高原態度堅決,心中感到一陣疲憊。揮了揮手,“你走吧,高家子弟都是扶不上牆的爛泥,哎……闖王在西門陣地,你自己去找他吧。我累了。”說話中,不知道觸動了她的什麼傷心事,眼圈有些發紅。

    小紅同高夫人感情極好,見她傷心,忙上前扶住高夫人,怒瞪著高原。大聲道︰“高原,你這個蠻子。說地什麼話。快向夫人賠罪。”

    高原見高夫人傷心,心中也是難過,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個頭,也不說話,轉身就走。

    背後傳來小紅的聲音︰“高原,喂,高原,你怎麼走了……”

    外面雨突然停了,夏天的天氣如同小孩的臉,說變就變。看著已經有些兩開的天空。高原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輕松。

    剛跨出帳門,走了沒兩步,一道嬌小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正是紅娘子。紅娘子頭上還扎著那條紅色頭巾,精致的五官在清新的空氣中明亮得耀眼。

    “高將軍來了。”紅娘子突然停下腳步。眼光流轉。

    高原心中一慌,面皮騰地一下紅透了,“紅娘子。”他本待低下頭去。但目光卻禁不住落到紅娘子臉上,怎麼也挪不開。

    紅娘子嘴角一翹,突然“噗嗤!”一笑,說︰“高將軍,打下開封之後,我就和李岩公子拜堂成親這開封城也支持不了幾天,不知將軍到時候要送我什麼禮物?”

    高原心中一陣失落,喃喃道︰“當然要送,當然要送。”

    紅娘子卻不急著離開,繼續輕笑︰“高將軍心情好象不太好?”

    高原,“沒有,沒有……”

    “走了。”紅娘子又一笑,“高將軍開心些,別整天愁眉苦臉的樣子,我不喜歡。”說著擠了擠眼楮朝高夫人帳中去了。

    一直跟在高原身後地莫清突然道︰“這女人,這女人是個狐狸精。”

    高原心中突然升起一陣怒火,喝道;“走了,少廢話。”

    等高原來到西門前線時已臨近中午,天卻陰暗下來,烏雲逐漸聚攏在頭頂,只前方開封的城牆頂上有一線明亮的土黃色。看來,今天還有一場豪雨。

    西門陣地這邊地勢很高,是一道緩緩的斜坡。因此,北宋時修葺的外城土堤也沒得到修復。為了方便居高臨下的沖擊城中出戰的明軍,李自成甚至讓人將這一段的土堤扒掉了,以便留出沖鋒的距離。

    實際上,西門這邊也曾發生過幾次大戰,大多以開封明軍的失敗而告終。

    陣地經過這段時間地大雨,和城里明軍大炮的轟擊,已經爛成一片巨大地菜園子。到處都是壕溝,到處都是殘破的木柵欄和望台。

    天越來越黑,有一種世界末日般的混沌。對面的開封城樓亮起了燈,箭樓上兩排炮孔中有憧憧人影閃動。

    進了寨門來到大帳門口,還沒等高原跳下馬來,帳中已傳來一聲洪亮之極的聲音,“是高原來了嗎。”

    已經很長時間沒見到李自成了,乍一听到他的聲音,高原禁不住一顫。雖然對李自成的看法已經從當初的盲目崇拜變為痛恨,但這充滿威勢的嗓門還是讓他心中一陣激動。

    定了定神,把韁繩和腰刀遞給莫清,高原大步朝里走去,“正是末將。”

    剛一走進大帳,一道熱氣撲面而來,里面的珊瑚形燈架上兩排白色蠟燭正燃著,被高原所帶進來地涼風吹得一陣搖晃。

    這個帳篷是制將軍李過

    大帳,面積很大,足有五十平方。李自成坐在案前,五官被蠟燭的陰影所掩蓋,只一對精亮地眸子雪亮尖銳。案上放著他那只銀饕餮頭盔,燈影下,那只饕餮遍體流光,像是要活過來。

    帳中很熱。也很安靜,居然沒有什麼人,只李岩一襲白衣地站在李自成身邊,風度翩翩的樣子。這麼熱的天,他額上居然沒有一滴汗水,白淨光滑,宛若雲中仙人。

    高原不禁有些自慚形穢。

    見高原進帳,李岩溫和一笑,“果然是高將軍,朱仙鎮一別。已兩月誒,今日一見,高將軍風采依舊。”

    因為紅娘子地關系,高原對李岩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嫉妒,也不理,只朝李自成一拱手,“見過闖王。”

    李岩對高原的無禮也不放在心上,依舊溫和一笑,笑容里透露出一股坦誠。

    李自成抬頭看了看高原,目光一閃。“高將軍,你不是在朱家寨駐防嗎。怎麼脫離部隊跑我這里來了?”語氣中頗為不耐。

    —

    要是在往常李自成見了高原只喊名字,高興的時候甚至直呼其外號“蠻子”,今天稱呼他為高將軍,雖然客氣,但語氣卻非常不友善。大概還在為那寫從彰德搶回的帳篷一事而生氣吧。

    高原自然不會解釋,他也懶得同李自成多說廢話。站在地上,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闖王,高原這次前來是有機密大事稟告。”

    “機密大事?”李自成“哦!”地一聲,坐直了身體。“你們東門又有什麼變故,說來听听。”

    “是。”高原站起身,走到李岩身邊,指了指朱家寨的位置。說︰“闖王,末將昨日抓到一個周王府的奸細,從他口中得知。開封將派兵突襲我朱家寨陣地。末將兵微將寡,想過來請闖王再派些士卒過去預先防備。”

    “哦!”李自成意味深長地看了高原一眼,並不說話,抬起腳將兩只靴子脫下,索性蹲在椅子上,冷笑一聲,“怎麼,高將軍是嫌手頭兵少,耐不住寂寞了。嘿嘿,要兵,你陳留那麼多人,自己招就是了。以八百破十萬,你高原還真是一員猛將呀,連曹操都想拉你入伙。”

    這一句話石破天驚,震得高原心氣不暢。

    高原心中突然有一股怒火噴出,“闖王,末將去陳留是為安置隨軍家屬,並沒有別的想法。羅汝才將軍是我的上司,作為他的下屬,在下自然有尊他地號令行事。他問我要帳篷,我敢不給他嗎?”

    “住口,你以為我李自成貪你那幾百頂帳篷?”李自成從椅子上站起來,怒喝道︰“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沒,從陝西來的老兄弟都知道,我李自成凡戰必爭先,一有繳獲都平均分給弟兄們。你說,我什麼時候虧待過大家?”

    高原將頭扭在一邊不說話。

    正在這個時候,一直在看地圖的李岩突然驚叫一聲,“高將軍,那個奸細現在在哪里,他還說了什麼話,快說?”

    高原哼了一聲,“殺了。”

    “什麼,殺了?”李岩又低呼一聲,猛地叫道︰“闖王且不要同高將軍斗氣,你看這里。”說著,他的手指在地圖上一劃,從朱家寨劃掃過,落到羅汝才大營位置。

    “怎麼了?”李自成冷靜下來。

    李岩道︰“連日暴雨,黃河暴漲。如果開封軍不顧一切地從城中殺出,雖然因為水太急無法渡河,可只要他們炸開黃河堤壩,若大水順勢而下……”李岩聳然動容,“羅汝才危矣。”

    “啊!”李自成光著腳從椅子上跳下,沖到地圖前只看了一眼,便抽了一口冷氣,“不對呀,開封若炸開黃河堤壩,他開封地勢也是極低,不怕淹了自己嗎?”

    “不能。”李岩道︰“朱家寨的地形有些奇怪。這一地東高西低,所黃河水傾瀉而下,首先就會沖擊羅將軍大營房,而開封位于西面,地勢稍高,前面又有外城土堤阻攔,當可無虞。只要羅汝才大營八萬將士被滾滾黃河卷走,開封之圍不解也得解了。”

    只一席話說得李自成面上一白,回頭厲聲喝問高原,“你剛才來是不是就為這件事情?”

    高原點點頭,“正如李岩公子所說的那樣,末將抓住那個奸細後,從他口中得到這個驚天大陰謀,特來求懇,請闖王增加兵力,加強朱家寨的防守。”

    李自成點點頭,走到高原面前。伸手拍了拍高原的肩膀,“很好,等下我撥一千精兵給你。哼,高名衡一介腐儒,朱恭圈里肥豬,想在我面前搞鬼,還嫩了點。”

    說完這話,李自成轉頭突然一笑,“李岩,如果我要放水淹開封。你說,在哪里決口最好。”

    高原大驚,忙跪在地上,不住磕頭,“闖王,不可呀,城中還有三十多萬百姓。”他沒想到自己前來讓李自成防備城中明軍掘開黃河大堤,反倒提醒了李自成。難道,冥冥中自有天意。難道,黃河是李自成挖開的?

    一想到這里。汗水瞬間滲出,將一襲薄衣沁透。

    李岩不動聲色地回答︰“闖王。若我軍挖開黃河,水攻開封,最佳地點是朱家寨西面六里處的馬家口,這地方地勢很高,前面內城堤壩也矮。水順提而下,可直撲開封內城城牆。”

    “闖王,不可呀,千萬不可,城中那麼多百姓,就這麼葬身魚腹。于心何忍?”高原聲音里帶著哭音,不住磕頭,額上全是泥土。

    李自成突然

    一把將高原拉起。哈哈大笑,“起來吧,男子漢。哭啼啼像什麼話。放心,我不會淹開封地。哈哈,你當我老李是瘋子。圍開封這麼長時間,水一淹,什麼都沒了。我還想著打下開封,弄點軍餉呢!為山就仞,這最後一杴土,無論如何我都會堅持下去。”

    高原大喜,大聲道;“闖王英明。”

    正在這個時候,陣地那邊傳來幾聲炮響,然後是一片山呼海嘯般的喊殺聲。

    “怎麼回事?”李自成皺了一下眉頭。

    李岩突然說︰“看來,開封明軍要挖朱家寨堤壩地事果然是真的。”

    李自成︰“何解?”

    李岩,“敵人這是在玩聲東擊西之策,這幾天,他們會不斷派兵出西門攻擊我軍。待到我將注意力都轉移到西門,他們就會突然轉向出東門,炸黃河大堤壩。如果不出意外,這次開封明軍的攻擊會很猛烈。”

    正說話間,一個衛兵沖了進來,跪在地上︰“報,開封明軍一共三千人,在推官黃澎和副將陳永福的率領下攻擊我軍陣地。”

    李自成眉毛一跳,“敵人戰斗力如何?”

    “回闖王,都是精銳,還有不少騎兵。”

    李自成一聲大笑,回到椅子上,慢慢將靴子穿上,看了看高原又看了看李岩,“李岩公子,你是文人,大營這里你親自坐鎮,派人傳令過去,調紅娘子騎兵過來。高原,你且跟我出戰。哈哈,你我已經許久沒一起並肩戰斗過了,這次非全殲這股來犯之敵不可。”

    這一聲笑慷慨豪邁,聲音極大,听得人心中一熱。無可否認,李自成的氣概和個人魅力遠遠勝過高原,對天下英雄有一種說不出的吸引力。

    但高原已經看透了他那種貌似大方的虛偽,心中很是反感。而且,這黃澎和陳永福同高原是老熟人,等下在戰場上見了,卻是十分尷尬。

    “怎麼,怕了?”李自成大吼一聲,“高原,你還是我陝北的男兒嗎?”

    “願遵闖王號令。”高原只得硬著頭皮應了一聲。

    所有人都沒想到,開封明軍這次攻擊居然如此犀利。如果正如李岩方才所說,他們這次進攻不過是一次聲東擊西之計,應該只是虛晃一槍,騷擾一下就收兵回城。

    但眼前地敵人一個個狀若瘋狂,無聲無息地從東面沖來,瞬間將闖軍西門大營的柵欄沖破。這些人雖然因為饑餓,一個個都瘦得皮包骨頭,可一個個訓練有素武藝高強,顯然是開封城地精銳。其中還有一小支騎兵。闖軍雖勇,但猝不及防,頓時被沖得亂成一團。

    因為天氣不好,明軍也沒帶火器,城上的大炮不住轟鳴,待雙方戰成一團就停住了。

    陣地上一片慘烈的白刃廝殺。

    “不對呀,既然是詐攻,怎麼盡出精銳死戰?”高原喃喃地說。

    四個明軍吶喊著端著長矛朝高原沖來,莫清手中腰刀一轉,將四條長矛砍斷,大喊,“高將軍小心。”

    還沒高原出手,望台上的闖軍將長箭如雨點一樣射下,把那四人射得如刺蝟一般。

    李自成揮舞著長槍在前面大聲吼叫,將一個敵人抽下馬背,縱馬一踩,慘叫聲中,那具人體迸出一朵血花,“高原,跟上來,我們去沖擊敵人地騎兵。”

    “好的。”高原定了定神,策馬跟了過去。開封的騎兵正在北面突擊,大約百人,而李自成西門大營有騎兵三十。如果任由敵人騎兵突擊,只需片刻,這一帶就會陷入無可收拾地混亂。李自成已經讓李岩派兵去調紅娘子地騎兵,只要能夠穩住陣腳,等騎兵一到敵人。

    說起來也是可憐,作為中原地區最大的騾馬市場,開封鼎盛時每天都有上千頭牛馬交易。待到開封被圍時,城中尚有五千多頭馬匹。可這小半年圍困下來,馬匹都被宰殺吃淨。這次出擊,搜刮全城才湊夠了這一百匹軍馬。

    一提馬,高原跟著李自成沖了上去,將手中橫刀舞了個風雨不透,耳邊一片鏗鏘聲,血花濺起,不斷有敵騎落下馬去。

    到處都是人,雙方地騎兵和步卒裹在一起,亂得不能再亂,馬匹的速度也提不起來,加上地上一片泥濘,沖了兩步,居然陷入苦戰。

    劇烈的踫撞中,步兵們被馬蹄踩倒一片。慘叫聲和咒罵聲混在一起。

    天色越來越暗,大風呼嘯而過,夾帶著飛濺的泥點和鮮血,大暑天居然冷得刺骨。

    蒙昧暗淡的天光中,有一排白色羽毛箭襲來,朝李自成和高原射來。一聲大喝,李自成胸口的鱗甲上插了三支顫微微的長箭。而高原更不好過,他來得匆忙,沒穿鎧甲,大腿上中了一箭,幾乎疼得跌下馬去。

    李自成一把抽出腰刀在胸口一劃,砍斷箭桿,“高原,你怎麼樣?”

    “沒事。”高原一咬牙,也顧不得扯下大腿上的箭桿,一夾馬腹沖了上去,“闖王你受傷沒有?”

    “沒事。”李自成一聲大笑,他身著兩層重鎧甲,在魚鱗甲內還有一件黃金索子軟甲,剛才這三箭兩他的皮肉都沒傷著,“敵人的弓手沒用,馬上就要下暴雨了,哈哈,兒郎們,殺敵!”

    眼前地明軍經受不住李自成和高原的沖擊,同時朝兩邊散開,露出一片開闊的空地。

    空地後面明軍主將陳永福和黃澎緩緩逼來。

    高原心中一驚,忙將腦袋扭到一邊。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36
第三卷 積薪之城 第二十八章 勁矢



    原沒想到黃澎一個文官居然有膽色率軍出擊,再一次他還是那個模樣,一副文弱書生模樣,只瘦了許多,身體顯得極其單薄。坐在高頭大馬上小小一點,雖然穿著一件短棉甲,但卻給人一種風一吹就要飄起來的感覺。

    他頭上戴著一頂小號鐵盔,因為雨水太多的關系已經有些銹跡。帽檐下的眼楮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疲倦,但一看到高原,神色突然一亮,變得灼熱起來。

    被這雙充滿渴望的眼楮看到,高原禁不住又將身體縮了縮。

    “前面可是李自成。”黃澎一眼就認出這個闖軍大頭領,身下的馬向前兩步,居然走出隊列。他的右手握在寶劍柄上,放聲大笑,“闖賊犯我河南已一年多,總算見到你,當真有些失望。我還以為是一個什麼了不得的人物,今日一見,原來卻是一個山野村夫。哈哈!”黃澎中氣不太足,笑了兩聲,聲音有些暗啞,面色也有一種病態的潮紅。

    听了這話,李自成大聲道︰“來得可是開封推官黃澎?”

    “正是黃某人。“

    李自成點點頭,“你這樣官兒倒少見,比高名衡和朱恭強,見了我居然面無懼色,也算是個人才。開封城破在即,你這樣的人才死了倒也可惜。還不如下馬受降,將來俺老李得了天下,少不了封你個大官做做。”李自成這聲音不大,但低沉渾厚,傳得老遠。

    黃澎冷笑一聲︰“亂臣賊子也敢窺視神器,就不怕被誅九族嗎?”

    李自成收起笑容,淡淡道︰“九族。老李我的祖墳都被你們刨了,還怕什麼誅九族。帝王將相,寧有種乎,唯兵強馬壯者居之。現在的大明朝還有多少兵可派?這天下早晚得姓李。”

    “哦,姓李?”黃澎諷刺一笑,“沐猴而冠,你就一個小蟊賊,永遠都是小蟊賊。今日就要取你狗頭,祭奠我河南死難百姓。”

    “你要取我性命?”李自成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臉,放聲大笑。“黃澎,你是在說胡話吧?”

    黃澎突然閉嘴,睜大眼楮定著李自成身後的高原,這目光亮得嚇人。

    高原被他看得心中頗不自在,他也知道黃澎想讓他干什麼?

    高原是闖軍將領地身份開封城的官吏都知道。而且,開封人還知道高原心向朝廷,已經答應周王做他的內應,以便在必要的時候起事響應城中明軍。

    而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黃澎一直以為高原在闖軍中不過是一個普通小校,今日一見,卻愕然地發覺高原的地位不低。而且一直都呆在他的身邊。如果高原現在突然反水,抽刀殺了李自成。開封之戰就有一個天翻地覆的變化。

    闖軍自來就是一個松散的軍事團體,成分復雜,派系眾多。有陝西人、山西人、河南人,高級軍官中也有當初一起起事的弟兄,有明降將,有新加入地河南氏族。之所以到現在還沒分崩離析,*的就是李自成強有力的政治心術和軍事才能。

    可以肯定地說,只要李自成一死,這支幾十萬人的大軍馬上就會陷入選舉新領導人的混亂中,自然也顧不上再圍開封。

    如此一來。開封之圍不解也得解了。

    可是,高原也知道,他若要殺李自成也很容易,只需一刀下去。

    可是。一殺李自成,自己就徹底地成為闖軍的頭號公敵,人人殺之而後快。甚至有可能出現殺高原者就是新闖王的局面。

    且不說自己能否在殺了李自成後安然逃脫。就算跟著黃澎他們退回開封,也不過是一個等死的局面。老實說,高原對明朝還能延續多久沒有任何信心。一個王朝腐敗了,沒落了,再怎麼努力,也不過是延殘喘。

    把自己的命運同一條已經四處漏水的大船捆在一起,失大于得。

    君子不為。

    內心中,高原是很願意幫明朝除李自成這個大患地,他的手放在刀柄上,已經捏出汗水來。可是,不知道怎麼地,那把刀卻如重千斤怎麼也拔不出來。

    看到高原遲遲沒有動手,黃澎的眼神漸漸暗淡起來,代之以一股深深的鄙夷。

    李自成見黃澎眼神詭異,禁不住回頭看了高原一眼。

    高原心中一驚。

    對面的黃澎突然大叫一聲,“高廣,快動手……”正在這個時候,天上突然響起了一聲霹靂,將黃澎的後半截話頭蓋住。

    高原渾身都是冷汗,立即一聲大吼,“高原來取你性命。”鏗鏘一聲抽出橫刀,一夾馬腹朝黃澎猛沖過去。

    既然拒絕了黃澎讓自己刺殺李自成的主意,黃澎心中想必恨自己到極點,如果不出意料他一定會當場揭破自己的身份。不殺他,自己就要被李自成所殺。現在所需要做的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殺了黃澎和陳永福。暫時隱瞞自己私通周王的秘密,然後馬上逃回陳留,領軍起事,連夜轉進,不管是去東面投奔張獻忠還是南下硬撼湖廣明軍。總之,先保住一條命再說。

    黃澎和陳永福離並肩站在一起,離高原只有七丈距離。高原座下本是一匹良馬,現在順破沖下去,瞬間就可到達。

    只要殺了這兩人就能暫時保住這個秘密。

    馬“呼!”一聲沖了出去,心髒劇烈地跳動,橫刀已經抽出,平平地拖在身後,只需要沖到黃澎身邊,一刀拖過,就可將他切成兩截。

    這一招高原演練已經久,有很大把握。

    眼前有一道黑影閃過,一個大漢徑直沖來,正好攔在高原身前。他手中長槍猛地朝高原腰眼刺來,帶起尖銳的風聲。

    幾乎沒有思考,高原下意識地提刀朝那人肩膀一個四十五度斜劈。

    “嚓!”一聲,二人交錯而過。

    那人見高原刀勢凶猛,千鈞一發間提槍格架。無奈高原地橫刀實在太鋒利。這一刀下去竟然將他的長槍砍成兩截。

    那人見高原兵器厲害,忙一彎腰,鋒利的橫刀帶過,將他地頭盔劃開,露出里面白花花地長發。

    正是開封副將陳永福。

    開封城餓了兩個月,已經徹底失去了戰斗力。再這麼守下去最終也不過是一個徹底覆滅的下場。與其在城里被饑餓折磨而死,還不如奮起一擊,就算死也要死在戰場上。

    ,黃澎和陳永福稟明高巡撫和周王之後,索性帶著城兵出城同闖軍決戰。

    他們也是運氣好得出奇。一突襲就踫到李自成。只要殺了李自成,開封就勝利了。

    二馬飛快地交錯而過,高原手中一陣發麻,但他不能停。前面就是黃澎。

    “高廣,你這個奸賊!”黃澎大叫。

    “死去吧!”高原大聲吼叫,反手又是一刀。

    這一刀意圖太明顯,黃澎身體一仰,從馬上掉下,身上地棉甲已被高原砍開,“嘩啦!”一聲從身上垂下。

    但黃澎卻沒有受傷。他在泥水上一滾,順著山坡一口氣滾到兩丈開外。這才從地上站起,渾身上下都是黃泥。

    —

    高原的馬還是收不住,一下去撞進敵人馬隊中,若不是他馬術出色,在緊急關頭拉轉馬頭,只怕已經被人家亂刀砍死了。

    明軍做夢想也沒想到高原的騎術居然高明到這種地步,居然在不可能的情況下從大陣前拐了出去,都同時楞在那里。

    說時遲,那是快,跟隨高原沖鋒的莫清這才沖來。一刀砍翻一個試圖偷襲高原的明軍之後,也隨著高原在大陣前斜斜掠過。

    “好!”李自成大叫一聲,“好個飛將軍高原,我來助你。殺!”

    一聲令下。三十匹快馬帶著黑壓壓一片步卒凶猛地朝明軍襲來,雙方狠狠地撞在一起。

    “轟隆!”又是一聲驚雷。

    風更冷,天更黑。

    “他娘地。這隊明軍戰斗力不錯呀!”李自成一條長槍在敵陣中不住穿梭,所經之處,鮮血四濺,“高原過來,咱們並肩而站。”

    “等等我,等等我,等我殺了黃澎和陳永福就過來。”高原騎在人群中穿梭,一雙眼楮瞪得血紅。

    李自成正帶著騎兵沖鋒,聞言哈哈一笑,“好小子,有一股瘋勁!”

    兩支騎兵一個對撞,又很快從陣前分開,身後的步兵瞬間咬在一起,滿世界都是兵器吃肉的的聲音。

    騎兵一分開,眼前為之一亮。

    黃澎正站在陣中,他的馬已經跑開。在從地上爬起之後,黃澎一把扯掉已經被砍壞的鎧甲,露出精瘦的胸膛,手擎大旗往地上一杵,大聲呼嘯;“汴梁豪杰聚于此旗下!”

    兩千多已經有些混亂的明軍看到中軍大旗,同時聚攏過來,無數士卒同時扯掉衣甲,精赤著上身大喊,“汴梁豪杰在此,賊子還不快來送死!”

    這些汴梁漢子一個個已經被饑餓折磨得干瘦疲憊,但此時在大旗下一站,卻如鋼筋一般。

    一時間,闖軍氣為之奪。

    高原心口一陣起伏,堵在那里的一口氣長長吐出。

    身邊,莫清大聲問︰“將軍,還需要沖陣嗎?”

    “不用,沖過去也沒用。”高原有些喪氣

    李自成的騎兵在陣前分開後,在遠處兜了一個***,又切入陣中,開闢出一條血色空當,瞬間奔到高原身邊。

    “高原,怎麼停下來了?”李自成滿眼都是興奮地光芒,“紅娘子的騎兵就要到了,我們沖上去,纏住他們,勝利終究屬于我戰無不勝地義軍。”

    “是。”高原無奈地應了一聲,卻沒什麼力氣。剛才一陣沖殺,腿上的傷有些重,鮮血已經灌滿了靴子,讓他感覺非常不舒服。

    陳永福的騎兵也沖了過來,他手上的長槍已被高原一刀砍斷,空著手大呼,“高賊,剛才沒打完,我們再來。”

    李自成輕輕一笑。眼神古怪地看著高原︰“高原,他好象很恨你,你們認識嗎?”

    高原身上一冷,“我這就去殺了他。”他娘的,這是怎麼了,這老天怎麼總是要逼我做惡人呀!

    心中悲鳴一聲,高原一聲大喝,又提刀沖了出去。

    剛才闖軍的沖鋒已經被黃澎給遏制住,在死了一排人之後,隊伍有些散亂。陣地前亮出一片擺滿尸體的空隙。

    那陳永福手一翻,突然從背後抽出他那條黑黝黝的大弓,左手在腰上一抓,抓出一大把箭來。只“喝!”一聲,就將那張弓拉圓了。

    高原心中一驚,陳永福地箭術相當地了得。以前在開封的時候他也見識過,就準頭和力量而言,雖然比起劉異地有一定距離,但相差不多。最要命地是,這家伙有一手連珠箭的絕技。

    他這手絕技很有講究。左手抓弓的同時還將一大把箭捏在手里,箭頭向外。箭尾在內*著弓臂。只要一動起手來,就可以連續不斷地射擊。當初高原計算過,這家伙一分鐘可以射出四十支箭。幾乎是一點五秒一箭,這樣的射速,簡直可以媲美後世地機關槍。

    所以,當陳永福將弓剛一拉圓,高原就嚇了一大跳,在這麼密集的箭雨下,要想閃躲幾乎沒有可能。

    唯一的辦法就是朝右邊狂奔,跑進他地射擊死角。

    騎射和步射有很大區別步射因為是站在地上。身體可以隨意挪動,幾乎沒有射擊死角。而若是騎在馬上,卻不能隨意挪動。一般人都是以左手持弓,右手搭箭。若敵人往右邊跑。左手就得隨著敵人地身形移動,但因為馬匹的限制,只要敵人跑到一定角度。就沒辦法射擊了。

    緊要關頭,羅汝才送給高原的那匹好馬發揮了作用,一個瞬間,便如風一般沖到陳永福的右側,恰好躲進射擊死角。

    見陳永福沒辦法射自己,高原松了一大口氣,正要騎馬沖上去,卻見那陳永福雙手一換,居然變成右手持弓,左手搭箭。如此一來,高原就徹底地暴露在人家的射程之內。

    “倒霉,居然是左右開弓!”高原心都涼了。

    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慢了起來,只見陳永福的弓弦一點點拉開,最後拉成一個巨大的圓形,長箭箭頭上的三菱破甲錐也閃爍著藍幽幽的光芒。

    這一箭地目標是高原的面門,被這一箭射中就再沒有活命地機會。

    難道就這麼死去?

    不甘心呀!

    “咻!”這一箭是如此地響亮。

    預料中的死亡卻沒有發生。

    高原在緊急關頭突然看到那陳永福猛地一轉身,一箭朝不遠處的李自成射去。

    這一箭來得突然,李自成也是身經百戰的猛士,听到風聲不對,忙一縮頭。陳永福

    射掉了他頭盔上的銀饕餮,然後從帽檐穿過去,徑直眼。

    “啊!”李自成發出一聲慘叫,撲通一聲摔進泥水。

    戰場的形勢在這一刻發生巨大的變化。

    李自成渾身重甲,一摔到地上居然起不了身。他滿面都是鮮血,口中發出長長的慘呼。

    “李自成死了,李自成死了!”明軍同時發出一聲吶喊,瘋狂地朝坡上沖去。

    闖軍見李自成落馬,也不知道死活,見明軍如此強悍,立即混亂起來,幾百幾千人發出哄叫,轉身就往寨中跑去,也只有躲進寨中,依*壕溝和柵欄才能阻攔住敵人的沖擊。

    “保護闖王!”李自成地親兵都騎馬沖來,試圖將主帥從混戰中救出。

    因為被騎兵遮住視線,陳永福居然沒有機會補射李自成,氣得哇哇大叫,手中大弓不停拉圓,將箭流水般射出。

    “啊!”一陣慘叫響起,李自成的親兵被他一一點殺,竟無一人能夠*近。

    “痛快!”陳永福大笑,一摸箭壺卻摸了一個空,原來剛才射得痛快,壺中長箭居然被他射光了。

    “李闖,就算沒箭,爺爺一樣殺你!”陳永福的喝一聲,提著弓,騎馬沖了上去,提起弓弦就往李自成喉頭割去。

    弓弦繃得很緊,又借著馬力,像鋼刀一樣鋒利。李自成的長槍不知道掉到什麼地方去了,也來不及抽腰刀,見敵人來勢凶猛。只得伸出左手一抓。手剛一伸出,只感覺微微一疼,左手無名指和中指被人一弦割斷。

    “好個賊子!”從李自成身邊沖過,陳永福大叫一聲,又拉馬回頭。李自成地悍勇超乎他的想象。

    “好!”李自成也是一聲大喊,總算從泥水里爬起來,顧不得拔掉左眼的那支長箭,一把抽出腰刀,“來呀,來呀。看誰先死?”

    前面是黑壓壓一片明軍,黃澎揮舞著大旗率先沖鋒。

    而李自成身後卻只是一堆尸體,再沒有一個活人。

    “倒霉,被包圍了。”李自成心中發苦,因為鮮血不斷涌出,他現在渾身發軟,眼楮疼不可忍,若不是心志堅韌,只怕已經昏死在地。

    一口氣砍倒兩個沖上來揀便宜地明軍之後,李自成只覺得一口氣憋在心口。怎麼也吐不出,眼前一陣陣發黑。

    高原在遠處看得心中一陣混亂。說句實在話,他是巴不得看到李自成在自己眼前被明軍亂刀砍死。可是,李自成如果死了,自己站在前面不聞不問,听任主帥被敵人殺死,將來闖軍不管誰做了闖王,首先就會那自己這個叛逆開刀,以便獲取大義的名分。這個時代的人們對大義二字看得極重,怎麼說自己還是闖王下屬,居然做出這種背主棄義之事。將來若傳出去,還有誰會跟一個道德有虧的主公?

    再則,開封黃澎等人現在又恨自己入骨,開封之圍一解。明朝恢復力量,首先也會拿自己力威。陳留就在開封的眼皮子底下,任何人坐鎮開封。第一步都會拿下陳留,解除陳留的軍事力量。

    因此,就目前而言,李自成必須救。

    想到這里,高原立即下了決心,回頭對莫清喊,“跟著我,我們去救李自成。”

    說完話,他一拍馬,猛地沖了過去,一刀劃斷兩柄刺向李自成的長矛。然後從馬上跳下,大叫︰“闖王快上馬,我來斷後!”說著,將橫刀舞成一團銀光,擋在李自成面前。

    “啊!”一聲悲鳴,莫清的馬同時被一排長矛刺翻。那莫清也是厲害,飛身躍起,一腳踢碎一個明軍的頭顱,一個鷂子翻身,穩穩地站在高原身邊,“高將軍快走,讓我來。”

    “好一個勇士!”李自成欣賞地看了角血絲抽得老長,在風中不住飄搖,“好一個高原,最後時刻居然有你來陪著,老子以前還真看錯人了,卻不想你也是一條漢子。”

    “闖王快走!”高原心中大急,明軍已經完全將他們包圍住了,只見眼前刀槍如林,旌旗飄動。

    “逃什麼逃!”李自成滿面都是鮮血,“你高原可以舍生斷後,我老李卻要做兔子亡命而逃。***,老子可不是女人!來,我們並肩戰斗。挺住,等下李岩就會帶人殺過來,紅娘子也要到了。”

    高原︰“好,咱們就同他們拼了!”

    明軍地長槍不住刺來,無休無止。

    黃澎在陣中大吼,“高廣賊子,不,你是高原,闖軍大將高蠻子,你騙得我好苦。”

    “高著高原。

    高原大駭,“闖王,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候,下來我會解釋的。”

    李自成點點頭,一刀砍翻一個沖來的明軍,大聲笑道;“不用解釋,我不想听。你現在所做的一切比任何解釋都有用。高原兄弟,不可否認,我以前曾經猜忌過你,你有二心也可以理解。我向你道歉。哈哈,什麼也不用說了,以後你高原就是老李我真正的兄弟。今日若能逃得生路,今生今世,永不相負。”

    高原身上一熱,大吼,“願為闖王效勞,除死而已!”

    又是一聲驚雷,醞釀了一整天的暴雨下來了,眼前全是白茫茫的雨珠。

    “好反賊!”黃澎的大旗在暴風雨中獵獵著響,“汴梁豪杰,殺賊!”

    雨不住地下,眼前的敵人是如此地多,一排又一排長矛刺來。高原大聲叫著,也顧不得殺敵,只將手中橫刀不住揮出,將刺來地槍尖一一砍斷。只片刻,手便軟得幾乎抬不起來。

    而莫清也提著刀在陣前來回穿梭,手中兵器不住砍出,每砍一刀都夾帶著瘋狂的雨水,打得對面地敵人睜不開眼楮。

    相比之下,李自成的殺人效率要高許多,他一身重鎧也不怕敵人的進攻。見敵人沖來,也不躲閃,一刀砍出便是一條人命。片刻,他一個人砍翻在地的明軍比高原和莫清加起來的還多。

    雙方一開始還大聲吶喊,打到後來,只要一張嘴就是一口的雨水,索性悶頭廝殺。所有人的眼楮都被雨水淋得發紅。

   

第三卷 積薪之城 第二十九章 病人



    刀,收刀,再機械地揮出。

    根本就來不及躲閃,也沒有躲閃的空間。傷口越來越多,越來越深。

    大雨傾盆。

    黑色的天空已經亮開,變成黃疸色的慘黃。

    泥濘的大地,紅色血液奔流,被雨水沖出一條條小溪,順著山坡流下,被紛亂的腳步踩碎。

    眼前的形勢是如此地危險,高原從來沒有想象過有一天自己會如此危險的境地。如果說以前的戰斗自己都佔了壓倒性的優勢,給他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甚至有一種參與游戲的快樂。而今天的廝殺是如此真實和直觀,刀切入肉體,自己一樣會流血,一樣會疼。

    這個世界越來越真實,越來越殘酷。

    閉上眼楮,前面一樣是懸崖。一樣會疼,一樣會死。

    身體開始僵硬,手越來越酸軟,每一刀都仿佛是最後一刀。

    明軍被三人的悍勇給驚住了

    正在這個時候,背後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吶喊,李岩已經組織好混亂的士卒沖了過來。坡上到處都是人,闖軍端著武器整齊地沖了下來。

    遠處更傳來一陣奔騰的馬蹄聲,一襲紅色披風在風雨中獵獵起舞。在最後時刻,紅娘子的騎兵也來了。一個突襲,就將一大片開封守軍砍翻在地。

    明軍的體力也已經耗盡,若不是看到李自成落單,強行鼓起一口士氣,早就支撐不住。現在見闖軍援兵已至,那一口氣頓時瀉了。

    眼前的形勢對明軍而言,反而凶險異常。前有上萬闖軍步兵步步緊逼。旁邊有紅娘子的騎兵不時突襲,一個不慎就有全軍覆滅的可能。

    黃澎見事已不可為,嘆息一聲,搖動中軍大旗,帶著尚未混亂的開封守軍且戰且走,緩緩地退回城去。

    闖軍見開封軍退而不亂,若再追擊還得付出一定地代價。而且,戰場泥濘不堪,眼前都是瓢潑大雨,視線混沌。步騎難以協同,不是一個適合決戰的時機。于是,在李岩的一聲令下,所有的隊伍都停下腳步,目送黃澎和陳永福整齊地退回開封。

    “這個黃澎倒也是個知兵之人。”李自成冷哼一聲,用腰刀支在地上,勉力挺直身形。

    “終于結束了。”高原和莫清顧不得地上全是淤泥,一屁股坐在地上,尸體在三人身邊擺了一***,尸體已經被雨水沖得干干淨淨。如同睡了過去。

    高原長出一口氣,低下頭。讓雨水順著前額垂下的一撮頭發瀑布一樣流下去,“高原無能,讓闖王受此重傷,死罪。”

    李自成一把扯起高原,“高原兄弟快起來,若不是你拼死相救,老李我已經死在這里了。”他聲音有些虛弱,左眼的那支箭還沒有拔出,血不住流下,又被暴雨沖走。露出慘白的面皮︰“好久沒有親臨戰陣,手都有些生了,今日卻吃了大虧。哈哈,可惡。居然被人射瞎了一只眼楮。”李自成仿佛對自己的傷勢毫不在意,反不住用手摸著高原的身子,查看傷情。

    如果還是兩個月的高原。此刻只怕已經被他感動得流下熱淚來,並生出士為知己者死地念頭。可現在的高原且不說心志堅定,單從身上肩負的那八萬多百姓的重任而言,也容不得他有任何個人情懷。

    既然李自成做出體恤下屬的姿態,自己不表示一下也說不過去。

    高原立即跪在地上,裝出哭腔大號︰“闖王呀,你的傷那麼重,小的是死是活不要緊,你若有個三長兩短,我闖軍百萬弟兄怎麼辦。闖王,你還是快回大營找大夫上點藥吧!”這一哭,聲音很大,滿面都是水痕,也不是知道是雨水還是眼淚。

    落到李自成眼里,他反到有些感動,小聲道︰“高原,過來扶住我,這麼多將士都看著呢,老李我絕不能倒下。”

    扶著李自成高大的身軀,高原和莫清默默地跟在後面。

    雷聲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連雨也停住了。

    “今年的天氣還真是怪呀,已經十多年沒見到過這樣的大雨,每天都來這麼一場,已經連續七天了。今年河南地秋收應該不錯,我大軍的糧草也有著落。”李自成好象對傷勢渾然不覺,聲音雖然微弱,但依舊不住地說話,“高原你說得是,如果開封軍挖開朱家寨地黃河大堤就麻煩了。等下我就撥一千精兵給你,對了,那八百騎兵也還給你。至于新增加的騎兵,還得讓紅娘子帶,怎麼說也得考慮到李岩公子和河南士子的感受。要打天下,就不得不籠絡讀書人,各方面勢力都要平衡。希望你能理解。”

    李自成說得坦誠,換上其他人只怕都就被感動了。可高原心中卻不以為然。李自成這個人出爾反爾,朝令夕改也不是一次兩次。如果他能增加自己的兵力固然可喜,如果不給自己,也沒有任何辦法。

    不管怎麼說,希望老李記得今天的話,盡快撥點部分給自己吧。朱家寨河堤防御面太寬,以他手頭那點兵力根本沒辦法防守。

    可等眾人簇擁著李自成回到老營閻李寨之後,李自成就陷入了昏迷。李自成被陳永福射的這一箭非常厲害,又用的是破甲錐。羽毛箭在射穿鐵盔之後,直接射進眼球。若不是有頭盔的阻擋,只怕會直接射進腦子里去。如果那樣,李自成肯定當時就死了過去。

    箭頭後面還帶有倒鉤,非常不好起出。

    郎中一看傷勢,頓時抽了一口冷氣,忙用剪刀剪掉箭桿,用手一拉,居然將整顆眼珠子都拉了出來。

    昏迷中的李自成疼得悶哼一聲,頭一側,又倒在一邊。

    醫生已經嚇得滿頭大汗,只得硬著頭皮將吊出眼眶的眼珠子剪了,又上了些藥。這將這件燙

    干完。

    再看那李自成,一張臉已經徹底地腫了。

    中軍大帳中全是人,各營將軍都過來了,說話的說話,拔劍地拔劍,亂成一團。更有人要立即整頓軍馬去攻開封城。

    高夫人雙目微紅,呵斥眾人,“亂什麼亂,各位將軍,郎中剛才說了。闖王沒事。睡一覺就好,大家都呆在這里也沒什麼用。還是散了,各回軍營吧,別自己亂了陣腳,讓明軍有可乘之機。”

    高原在帳中等了半天,也沒等高李自成醒來,也沒地方去補充士兵。只得發了一會呆,悻悻地回朱家寨去了。

    回營之後,他總覺得心神不寧,雖然剛才他救了李自成一命。想來自己偷偷聯絡周王但是事情一但泄露,李自成也不會翻臉無情。可如果開封一但被攻下。李自成若發現城中皇族已經跑了一半,而且再找不到一兩黃金,事情可有些不妙。

    —

    李自成這個人高原是了解的,有地時候心胸的確寬廣,但若觸及到他的實際利益,他卻是一個翻臉無情地人。

    而且,連日大雨,水淹開封的威脅越來越大。一不留神,這一代便會被大水淹沒。

    想到這里,高原立即招手讓黃大牛過來。“告訴應寶,讓他加派人手在大堤上巡邏,千萬不可掉以輕心。對了,梁雲龍的炮手訓練得如何了。有多少人?”

    “還在訓練呢,一共有六人。”

    “讓他們馬上回陳留。”技術兵最不要培養,再呆在開封。一旦有事,卻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好的,我馬上就去辦。將軍,可有什麼變故?”

    “沒什麼……你不用問,回去吧。”

    高原看了看外面地天色,心中一陣陣不安。

    梁雲龍接到高原的將令,立即帶著六個炮手跟著運送蔬菜的車隊回陳留去了。他心中還有點納悶,本以為到開封前線來可以大干一番,立點功勞以獲取高原的信任。卻不想來這里連炮都沒見到一門,就又要回去了。

    *********************************

    天很快黑了下來。

    李自成悠悠醒來,只感覺渾身火熱,頭疼得就像是要裂開。心中有些害怕,這樣的高燒端的是凶險異常。

    高夫人見丈夫身子動了動,忙伸手過去摸了摸,小聲道︰“闖王你終于醒過來了,我還以為……”她眼圈一紅,淚水不覺得滴落。

    李自成苦笑一聲,“死不了,放心……可就身子難受得緊張。估計沒個一個月好不了。”他長長地嘆息一聲,“夫人,這段時間還請你出來主持大局,開封,開封是沒辦法打了。”在明朝,因為沒有抗生素,傷者全*身體抵抗力硬撐。這麼重的傷,又是*近大腦的位置,李自成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夠扛過這一關。他也知道,高夫人的能力不足以指揮這只大軍,若再打下去,將率之間互不統轄,只怕會有變故,還不如收兵不打。

    听李自成這麼說,高夫人啊地一聲,沉默半天,這才緩緩點頭,“不打也好,闖王對將來有河打算。”

    “還有何打算,河南連年災荒,這麼多兵呆在這里,餓也餓死了。干脆南下湖北,以軍就食。”

    高夫人點點頭,“也好,再在河南呆下去只怕部隊軍心不穩,也給某人有乘之機會。你大概還不知道,羅汝才的人已經來過三次,每次來都問你醒過來沒有。”

    “曹操!”李自成哼了一聲,“他這是找人來看我死沒有吧?”

    “別去想這麼多了,闖王還是早點安歇吧。”高夫人滿面愁容。

    “等等。”李自成身體一動,眼前都是金星在閃,“你馬上去叫牛金星和宗敏過來,我有事情交代。哼,曹操盼我死,偏偏不如他地願望。我活不了,他也活不成。”

    高夫人一驚,“我這就去傳,闖王有什麼事情交代他們?”

    “還有什麼,淹了開封,淹了羅汝才。大家一起完蛋!”李自成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能不能挺過傷後發炎這一關還真難說,現在又燒成這樣,估計用不了幾天隊伍就要亂起來了。娘地,開封是打不下來,但若退兵,敵人追殺過來,羅汝才再在後面搗蛋,卻是一個不可收拾的局面。

    索性放水淹了他們,我死之後,哪怕洪水滔天?

    帳外有一道閃電劃過,天地之間一片雪白。

    高夫人身體一縮,打了個寒戰。

    牛金星和劉宗敏很快進了李自成臥室。

    李自成看了看二人,對牛金星倒︰“我的傷勢估計你們也知道,能不能挺過還難說。現在,我頭疼得厲害,只感覺全身都腫了。劉宗敏,你馬上下去準備,收拾行裝,我們離開河南去湖北。”

    劉宗敏大驚,“闖王何出此言,開封馬上就要拿下來了,現在走,以前所做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李自成大怒,“宗敏,你不明白,去辦吧。注意,不要驚動了曹操。”

    牛金星好象已經明白李自成想要做什麼,一拱手,“闖王有何吩咐。”

    李自成艱難地從闖上直起半邊身體,用手指著牛金星︰“你……馬上帶人炸開馬家口和朱家寨的黃河大堤,把開封和曹操都給我淹了。若有人阻擋,殺……無赦……如此、如此……我軍無憂也……”說完話,頭一仰,又昏迷過去。

    “闖王……”

    “闖王……”

    “闖王……”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37
第三卷 積薪之城 第三十章 爆炸



    這再次昏迷過去的李自成,劉宗敏和牛金星一陣驚慌明白其中的厲害關系。李自成身負重傷的消息很快就會在軍中傳開,如此軍心必將大亂。開封城一時間也拿不下來,時間一拖下去,只怕會給有心人以可乘之機。

    闖軍本就是一個松散的團體,山頭眾,也沒有所謂的理想和信念這種東西的存在,一直都依*著李自成的個人魅力和軍事才能勉強維持。若李自成一倒下,只怕這個軍事團體就要分崩離析,徹底解體。

    到那時候,有能力統合整個軍隊的就只有東門的曹操羅汝才,對他而言,李自成傷重是一個絕好的機會。

    羅汝才軍有士卒兩萬,輔兵和民夫六萬,已經佔闖軍三分之一強。雖然名義上尊李自成為闖王,實際上並不受直接統轄。兩軍之間也有協議,所打下的每一個城池,兩軍都三七分帳。前方是李自成奮勇作戰,後面的羅汝才一兵不出就坐收紅利已經讓軍中諸將頗有怨言。

    最可怕的是,羅汝才還聯絡上轉戰安徽的革左五營,讓他們率軍來投。革左無營勢力強大,所部十余萬人。前一段時間在安徽受張獻忠打壓,生存環境惡化。因與羅汝才有舊,想過來投奔。現在,十來萬人已經運動,準備來分開封的一杯羹。

    若他們前來合軍,整個闖軍的聲勢固然進一步壯大,但力量的天平卻瞬間朝羅汝才方向傾斜。

    既然開封急切之下拿不下。整個河南已經殘破。這麼多軍隊呆在這里,後勤地壓力一日重于一日,若真到糧荒,不等開封城明軍出擊,羅汝才也會抓住這個大好機會一舉奪取起義軍軍事指揮權。到時候,只怕在座三個李自成的核心人物都要陷入極大的危險之中。

    與其如此,還不如放棄開封,領軍南下功掠湖北。

    湖廣熟,天下足。湖北自來就是產糧大省。若能佔領那里,未來的局面很是很令人樂觀的。

    現在的湖北明軍勢力不強,能戰之軍也不過左良玉和揚文岳兩軍,士卒都是前一段時間的朱仙鎮潰軍。都是被李自成打破了膽的。對付這樣的新敗之軍,自然不費吹灰之力。

    唯一地麻煩是,大軍撤離開封時難免有些混亂,怕城里明軍乘火打劫,羅汝次乘機奪權。

    李自成用心深沉,既然開封急切之下難下,為保證大軍南下順利,為免于被開封軍和湖北軍南北夾擊。水攻是一條

    至于羅汝才,摟草打兔子,一並淹了。反正他的大營地處低窪地帶,大水一來,首受其害。雖然不至于將他手下兵士一網打盡,也得讓他傷筋動骨。以為若有人談起這事,大可推到城中明軍身上。就說。開封明軍試圖挖開黃河大堤水淹闖軍,卻不想水勢太大,河水反灌開封。

    這個惡名就由朝廷去背吧。

    牛金星、高夫人二人都是精明之人。只略一思考就明白李自成此計的妙用。雖然如此一來,開封的財物就這麼被水沖走,有些可惜。但如果能夠借此鞏固李自成地闖王地位也是得大于失。再說,河南遲早也要放棄,湖北才是最後的目的地。全殲河南之敵的戰略目標已經達成,再留下去也沒有任何意義,若再一城財物滯留,卻是毫無意義。

    這麼一想,三人同時點頭。卻完全沒想到,若水淹開封,這一城百姓何辜。不過,在他們眼里,百姓的死活同他們也沒有任何關系。

    三人分頭去準備。高夫人負責約束軍隊,牛金星負責收拾行裝,而劉宗敏則帶人急沖沖地朝黃河大堤去了。

    十年不遇的暴雨終于有結束的跡象,天下的烏雲也完全化成雨水落下。清色夜空繁星點點,明天將是快晴。黃河激流已經達到歷史上地最高點,此時實施水計正好,若在拖幾天,位量一落,一切都已不可為。

    夜色漸漸暗了下去,但星光卻是如此璀璨。坐在帳中,高原總覺得心緒不寧。

    白天時,梁雲龍已經帶著六個徒弟回陳留去了。也可以避免將來可能產生的損失,但部隊這麼多人,若都調走,想不驚動別人是不可能的。

    水會來嗎?

    不會來嗎?

    做在案前,高原突然有些心悸。

    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歷史地面目已經變得有些模糊,有些歷史事件同過去書本上的記載已經大不一樣。就算一輛沒有剎車的快車瘋狂而不可控制地

    :|已過,按說黃河水量並不大。但就在這時,一場罕見的暴雨突然落下,使得黃河暴漲,這才給黃河決堤創造了有利條件。

    可是,就在現在,這場暴雨卻提前都了六月。

    那麼,水淹開封還會發生嗎?

    “應該不會吧!”高原喃喃自語。有他地提醒,李自成應該已經充分作好防止明軍出城決堤的準備。而他也派應保帶著二十個士兵去大堤上巡邏,按說也不會有事發生。如此嚴密的防守,想來城中明軍也沒有可乘之機。

    可是,心中又為什麼感覺到不安呢?

    李自成應允地一千士兵還沒調派過來,高原這邊的兵力顯得有些不足。

    他有听說,李自成已經暈厥過去,看來,增兵一事還得等他醒過來再說。

    見高原心緒煩亂,莫清道︰“將軍,夜色已深,不如早點安歇。”

    “睡不著呀!”高原搖搖頭,突然問,“莫清,你會游泳嗎?”

    這個問題讓莫清有些愕然,他楞了一下,回答道︰“我小時侯沒見過水,本不會游泳。後來出家當了和尚,天天下山去挑水,有一次不小心落到潭水里,幾乎淹死。若不是師兄相救,還真就死了。從那次開始,我就開始學鳧水,人世無常,誰又敢說自己一輩子不落水呢?”

    高原點點頭,“那就好,我不會游泳。”高原滿臉憂慮,他從小在陝北長大,參軍後又去了內蒙古,還真沒有接觸大江大河的機會。一想到黃河決堤時的浩蕩奔流,高原就不寒而栗,“糟糕呀,若有一天我掉進水里,只怕是死定了。”

    高原這沒來頭的一句話讓莫清有些詫異,“將軍何出此言?”

    “莫清,如果現在黃河決堤,我估計是逃不出去的?”

    莫清一呆︰“將軍放心,雖然這幾天雨大,可黃河堤壩也還堅固,想來不會有水災的。”

    “也只能這麼想了。”高原摸了摸額頭,“我也太緊張了,莫清,去弄點吃的東西過來,我要睡了。”

    話音剛落,突然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傳來,震得地面一顫。

    “怎麼回事?”高原心中一寒,恐懼從心底升起。

    “將軍,爆炸聲是從馬家口方向傳來的。”莫清大喊。

    卻見,西北馬家口方向已是火光沖天,一團紅色的煙霧冉冉而升,將夜色烤成一片橘紅。可以想象,馬家口堤壩埋了多少炸藥才能弄出這樣大的聲勢。

    整個大營房的人都騷動起來,所有的人都從帳篷里沖出來,對著西北方向的紅色天空指指點點。

    “還是來了……”呆了一下,高原突然醒悟過來,大聲怒叫,“所有人都听我的命令,朝朱家寨黃河堤壩跑……快跑

    還沒等眾人回過神來,高原已經率先沖了出去。

    大家見高原跑,雖然不明白他這是為什麼,但因為長期養成的服從觀念在這一瞬間發生了作用,都顧不得其他,也隨著高原朝前猛沖。

    四百多條漢子衣衫不整地猛跑起來,很是壯觀。

    還沒等高原跑兩步,從遠方跌跌撞撞地跑來一個人,他渾身血污,口中發出長長的慘叫,“高將軍,高將軍!“

    “誰?”高原認出那人,他正是同應保一起守護黃河大堤的士卒,心中頓時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從心中升起。

    “高將軍快去救救應將軍吧。”那人不住喘氣,口中全是鮮血,“劉宗敏將軍帶人過來,說是要接防,應將軍頂了兩句就被他用繩子捆了。我們幾個弟兄也被他殺害了。將軍……你可要為我們報仇呀!”那個士兵禁不住放聲大哭。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高原喪魂落魄地停了下來,“原來挖開黃河堤壩的是李自成,我好恨呀!”

    “將軍,將軍,你怎麼了?”莫清見高原沒跟上來,又轉身跑回來。

    可剛跑沒兩步,一陣更加劇烈的震蕩從腳下傳來,讓他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一大團紅色火球從朱家寨大堤上空騰起。

    “啊!”幾百人同時大叫起來。

    “這邊也炸了,為什麼,為什麼要對自己人下手?”高原抬起頭看了看夜空,腦子里一片空白。

    挖馬家口淹開封他還可以理解,可挖朱家寨堤壩淹的可是羅汝才和他高原的軍隊,那可是闖軍自己的弟兄呀!

    爆炸過後,只稍微一停,兩處的堤壩同時決口。“轟隆!”的水聲傳來,如同有一萬頭脫韁野馬從天空奔過,聲震十里。

第三卷 積薪之城 第三十一章 譬如末日



    子在這一剎那處于停止狀態,眼前的景物也似乎靜止大星光輝下,整個夏夜宛如白晝,甚至可以看到那古銅色的河水在遠處蜷縮起身體,高高地拱起凶暴的脊背。

    這個靜止狀態只保留了一個瞬間,然後猛地爆開。那驚天動地的轟隆聲把整個世界都蓋住了,高原看見所有的人都張大嘴巴吶喊,卻什麼也听不見。

    黃色激流奔騰而來,大若高山,看起來好象不快,但其中蘊涵的偉力將所有攔在他面前的事物統統掀翻。奔跑中的眾人渺小得如同紙人,立即被沖上浪尖,然後又狠狠地被巨浪的手掌拍進無底深淵之中。

    帳篷、柵欄、樹木、厚實的營盤被這咆哮的河水打散,如同孩子的積木。

    高原如中夢魘呆呆地站在那里,想跑卻有不知道到什麼地方去。還沒等他回過神來,重逾千斤的浪花已經重重地拍在他身上,將他狠狠地擂在地上。還沒等他直起身,巨大的力量又在同一時間把他的身體托舉,高高地朝天空拋去。

    高原本不會游泳,立即喝了一口渾濁的河水,眼楮里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了。他雖然不會游水,卻也听人說過,若落進水中,掙扎毫無用處,你所需要做的是盡量放松身體,若盲目掙扎,再喝幾口水,心中一慌,只怕死得更快。因此,剛被河水淹沒,高原第一時間屏住呼吸放松身體,可即便如此還被狠灌了一口冰涼的黃河水。口鼻間火辣辣一片。

    心中頓時一沉,“難道這次真地要死了?”

    還沒等他多想,眼前又是一亮,他看見自己的身體已經被舉到浪頭的最高處,頭頂是一片燦爛的星空,腳下的河水奔突回旋,夾雜著密密麻麻的人體。遠處,開封城依舊***點點,只不知道它還能堅持多久。

    浪花沖到最高處。然後凶猛地落下,這感覺非常不好,一顆心仿佛要跳出口腔。高原禁不住大叫一聲,聲音剛落。人已經“轟隆”一聲落下,浪花看似柔軟,其中的力量卻沛不可擋。身體如同被一披大山壓住,五髒六腑同時一疼,一口鮮血噴出。

    整個世界都翻轉過來,眼前一片混沌,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听不見。

    這情形如同末日降臨。

    高原重重地被浪頭拋下。身上疼不可忍,先前大腿上的傷口也被撕開。他心中一片冰涼,人力有時而窮。在大自然面前,個人的力量是如此地微薄和渺小。死亡的恐懼讓他禁不住張口大叫,嘴一張,又被罐進去幾口河水。腦子也開始混沌起來,肺中劇疼。再吸不進一口氣。

    雖然知道這次再無幸理,但高原還是下意識地一陣亂抓,希望能夠抓到一根救命稻草。

    這一抓還抓到一根繩子。剛一抓好,那繩子突然活了過來,往上一沖,硬生生將高原帶出水面。

    眼前又是一亮,耳邊傳來一聲長嘶。定楮一看,卻原來是自己的坐騎。

    高原的地坐騎本是羅汝才送的,是一匹健壯的河套馬,身高體壯。馬本識水性,在水中游了半天,總算找到主人,也救了高原一命。

    看到馬兒,高原心中一陣驚喜,大聲吆喝著讓馬保持平衡,手一用力便翻上馬背。

    這個時候,第一波浪頭已經過去,浪花後的激流雖然凶暴,卻也算平穩。坐在馬背上,一時倒也沒有生命危險。高原心中稍微安定些。

    現在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夜色很亮,坐在馬背上看過去,眼前的一切讓高原抽了一口冷氣。卻見,在急流之上,到處都是人,黑色的人頭在水面浮浮沉沉,發出一陣陣慘叫。

    大凡水災,第一波浪頭最是要命,很多人都在這一波浪頭的撞擊下喪了命。但只要挺過這一次沖擊,若會點水性,倒也能夠堅持下去。可惜闖軍大多是北方人,一落進水中,就像秤砣一樣直接沉底。

    好在還是有不少人浮了上來,隨著水流朝不可知的未來迅猛向前。

    “都*過來,拉住馬!”高原坐在馬背上大喊,聲音雖然很大,但在這轟隆地水聲中卻顯得如此微弱。

    听到高原的喊聲,離他近的幾個士兵游了過來,紛紛將手搭在馬身上,希望這馬能夠帶他們逃出生天。

    馬身邊地人越來越多,馬棕上都是手,連那條不大的馬尾巴上也同時被六只手抓住。

    馬兒同時被這麼多人按住,脖子吃不上力,腦袋居然被按進水中。馬不高興了,腦袋一甩,一個士兵驚叫一聲,居然被高高拋起,落到不遠處的旋渦中,瞬間不見。

    即便如此,抓住馬兒的士兵卻怎麼也不肯松手,大家都知道,只要手一松,等待他們的就是悲慘地死亡。

    這匹馬本就脾氣不好,甩掉脖子上的人之後,後腿狠狠後踢,直接踢到一個士兵胸口。那士兵慘叫一聲,胸骨盡碎,松開馬尾,消失在滔滔洪流之中。

    “大家都不要亂動,放松身體,放松!”高原大吼一聲。又用手輕輕地撫摩著馬匹的脖子,“馬兒,馬兒,不要亂動,帶我們逃出去吧。回去之後我請你吃

    吃黃豆,吃白面……”

    大概是高原地物質鼓勵起了作用,狂躁不安的馬安靜下來,眾人也放松身體,任憑馬帶著他們朝遠方飄去。

    看了看天上星星的方位,高原已經肯定這道急流由北向西南而去。現在,他有兩個選擇,一,向北,上黃河大堤。不過,這麼急的水流,馬兒又帶了這麼多人,根本沒有體力游過去。這個方案否定。二,向西南,去開封。以這樣的速度,也許用不了一個時辰。他們就可以沖到開封城下。現在地水這麼大,估計已經同城牆一樣高,只要能夠沖到城牆下,爬到上面去,沒準就能得救。

    想到這里,高原扯了扯韁繩,指揮著戰馬朝開封方向游去。

    見馬邊的眾人都是神色沮喪,高原大聲地鼓勵著他們,“大家不急。馬上就到開封了,到那里就獲救了。”

    “將軍,我們能逃出去嗎?”一個士兵發出哭音。

    “能逃出去的。”雖然自己心中也陷入極度的恐慌,但作為這群兄弟的首領。高原知道自己此刻的一舉一動都關系著眾人的生死,不能自亂陣腳。忙吸了一口氣,用平靜的聲音說︰“能,一定能,只要你們听我的。听我說,大家不要慌,盡量放松身體,不要浪費不必要地體力。”

    見高原一臉色的鎮靜。大家這才好過了許多。

    風一陣陣吹,水很急很涼,身上一陣陣發寒。漸漸有些顫抖起來。再看看眾人都是面色蒼白,嘴唇發烏。

    時間過得是如此之慢,慢得天荒地久。眼前都是水,如同億萬年前,天地初開的時刻。

    水面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看裝束是羅汝才大營地士卒。那場景非常壯觀,水面上都是人,密不通風。成千上萬,所有人都同時將腦袋伸出水面,大聲呼救。

    那邊可有八萬人呀,高原心中一疼,這一場大水下來,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能活下來。

    他沒想到,李自成居然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不但水淹開封,連羅汝才也淹。又想到是自己告訴李自成要防備城中明軍挖開黃河大堤,卻不想反到提醒了李自成。李自成不但要淹整個開封,連羅汝才這個能夠威脅到他領袖地位的人一起淹。當真是心冷手硬肆無忌憚呀!

    想到這些,高原心中一陣痛悔,若不是還要帶這群弟兄逃出生天,早就一頭跳進水里自裁了。

    水面上漂浮著大量的木材和家什,稍不留神就有被擊中的危險。

    看到高原的馬,羅汝才的士兵紛紛朝他*過來。

    高原大驚,若真被他們沖來,馬力有時而窮,只怕立即將要被壓得沉進水里。那匹馬拉著這麼多人已是吃力,又游了這麼長時間,早就累到半死。高原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身下的馬兒一陣顫抖,看來,用不了多長時間這馬就要累得抽筋了。

    可他又無法拒絕羅汝才的士兵,他知道,如果不讓他們*過來,這些人都死定了。

    “他娘地,不能讓他們過來。”水中的高原軍也看出了危險,對著游過來的羅汝才一陣拳打腳踢,有地人甚至抓起浮在水面上的木頭朝他們一通猛砸。

    一個羅汝才軍*得近了些,被一個高原的士兵一棍敲在腦袋上,額上鮮血迸出,還來不及叫一聲,就被滔滔江水給吞沒。

    可這絲毫不能阻擋羅汝才士兵的腳步,所有的人都發出一聲吶喊,死命朝高原游來。

    “他娘地,這回真的要變水鬼了。”高原一陣苦笑。

    天色突然亮開,一輪紅色的太陽在水天一線中搖搖晃晃地升起,將這一片黃河水照得如同一鍋融化地鐵水。明亮的反光讓人睜不開眼楮。

    “天亮了呀!開封,難道我這是最後一次看你的日出?”高原呆在那里,如墜夢中。

    羅汝才的士兵已經團團將高原的馬圍住,無數雙手伸過來。一聲長嘶,馬兒終于承受不住這個重壓,悲鳴一聲,整個地癱軟下去。

    “撲通!”一聲巨響,人和馬同時沉沒。

    “啊!”

    都在大叫。

    “將軍,開封,開封!”有人大喊。

    隨著這一聲大叫,所有人都扭頭朝西面看去,卻見,遠處地平線上,一道細小的黑線突兀地在浪花中升起,牆上站滿了人。

    高原心中一喜,還沒來得及笑,又吃了一口黃河水,喉嚨都要被里面的沙子給劃傷了。好在身邊的正好飄過一根木柴,借住木柴的浮力,總算沒有直接沉底。

    開封也被水淹了,傾瀉而下的黃河水直接沖垮外城土堤,灌進內城,兩個時辰不到,水就漲得與城牆齊平。城中百姓紛紛逃到城牆上。惶惶然看著這滿世界的大洪水。

    看到了生還地希望,闖軍將士都一聲歡呼,同時朝開封游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通通!”一片炮響,大量的炮彈傾瀉而出,直接落到滿是人頭的水中。每一炮下去就翻起一片紅色的浪花。血點子、水花、殘肢斷臂滿天飛舞。

    這一陣排炮凶猛而迅速,只一壺茶工夫,就有好幾百闖軍士兵百

    性命。但眾人卻毫無畏懼大家都知道。只有爬上城牆才是唯一的活路。

    可惜城上的明軍並不給他們機會,城牆本與水面一樣高,明軍手持長槍死命下刺,將一個個游來的闖軍刺死在水中。可憐這些羅汝才的士兵本就身在水中。無處躲避,又手無寸鐵,根本就沒有反抗的余地。

    這是一次單方面地大屠殺。

    “不能過去,不能過去!”高原大叫,但沒有人听他的。

    嘆息一聲,高原放棄了。他放松身體,讓水流帶著自己朝遠處飄去。

    身邊的人還是很多,很多人已經死去。翻著白眼,肚子被河水漲得滾圓。高原的身體不斷被人拉拽著,口鼻中不斷被灌進河水。只片刻,肚子漲得像是要爆炸了。

    “絕不能這麼死去,我不能死!”高原一咬牙,捏著拳頭朝周圍地士兵頭上死命砸去。他本就力大,這一通拳頭下去。倒也打出一片空隙來。

    正在這個時候,遠處出現一個小黑點,定楮一看。正是一葉扁舟,船上坐了五個人,領頭的居然是昨天同自己失散的莫清。

    他提著腰刀站在船頭,不斷用刀砍著試圖*近的闖軍,“高將軍,高將軍,你在哪里?”

    高原心中大為歡喜,提起力氣,大叫︰“我在這里,快過來!”

    莫清他們也听到高原的呼喊,同時發出一聲歡呼,“找到高將軍了,快劃過去!”

    五人將那條小船劃得飛快,箭一樣刺來,一個羅汝才的士兵避讓不及被船頭重重一撞,很快卷入船底,再也浮不上來了。

    “將軍,把手給我!”莫清趴在船舷,將手伸來。水中,一個闖軍突然浮出水面。莫清冷笑一聲,拳頭一捏,一個鳳眼拳打過去,正中那人太陽穴。那士兵頭中吐了一口黑血,很快被激流卷走。

    這一拳剛一擊中,瞬間一個變幻,化為虎爪,一把將高原從水中扯出。

    高原身材本就出奇地高大,但落在莫清手中卻用孩童一樣柔弱,被他橫亙輕巧地抓上船來。

    “撲通!”一聲摔在甲板上,高原一翻身,趴在船邊“哇啦哇啦!”地就將腹中的河水吐出,直吐得滿眼淚水。

    “將軍坐好,我們走!”莫清站在船頭大吼。

    四人同時大叫︰“得令。”同時揮動船槳。

    “將軍,我們去哪里?”莫清見高原吐完腹中河水,忙問。

    高原喘了一口大氣,只感覺身上的力氣都以消失,再也動彈不得。他坐在船上,虛弱地說︰“我們回陳留,開封完了,羅汝才完了,這場戰爭也結束了……”

    莫清沉默半天,大聲說,“好地,我們向南,”

    “這船你是從哪里弄來的?”高原又問。

    莫清道︰“將軍,大水一來,我也是被沖得天旋地轉,一連吃了好幾口河水。好在我水性不錯,這才沒被淹死。我在水里游了半天,卻沒找到將軍。這個時候,這四個兄弟過來了。他們是守堤的弟兄,堤壩剛一挖開,他們就打翻了劉宗敏地士兵,沖到渡口搶了一條船。”

    “應寶呢?”高原又問。

    眾人都沉默下來。

    高原心中一酸,不但是應寶,還有那四百弟兄,在這滔天的大水之下,還有幾人能夠存活。

    想到這里,他不禁放聲大哭,“我的弟兄呀,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你們呀!”

    高原這一哭,四個士兵也都放聲大號。

    只莫清沒哭,他站在船頭,大喝,“大家別哭了,等回到陳留我陪你們一起哭。路還長著呢!”

    “將軍請莫傷心,你不能亂,你一亂,兄弟們可怎麼辦?”莫清朝高原一拱手。

    高原點點頭,這才擦干眼淚。

    船飛快地朝前劃去,水面上地尸體越來越多,將航線都堵塞了。不斷有尸體撞在船頭,船底傳來一陣沉悶的撞擊聲。

    這里到陳留並不太遠,又是順水,如果走得快,一日就可到達。想到這里,高原舒了一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更加危險的情況出現了。

    船開進了一個回水區,奔涌地激流在這里緩了緩,變成一個巨大的旋渦,將無數的士兵都帶了過來。水面上滿滿當當一片人頭,這才真的是水泄不通。看樣子,這個回水區至少集中了三千羅汝才的人。

    高原的船剛一開過去,瞬間撞倒一片人體。速度也慢了下來,最後慢慢地停在一片混亂的人群之中。

    無數雙手伸出水面,同時朝船舷抓來,“救命!”聲震得人耳朵里“嗡嗡!”亂響。

    高原“啊!”一聲叫了起來,這麼多人,如果都爬上船來,後果不堪設想。

    莫清站在船頭,大聲呵斥那四個士兵,“都楞著干什麼,不想死就把槳給我劃起來。”

    說完話,鐵青著臉,將手中腰刀狠狠地朝腳下那只手砍去。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38
第三卷 積薪之城 第三十二章 關恪禮



    清本就力大,這一刀下去無聲無息,也沒看到任何血光一閃,五根手指跳將起來,直接落進船倉。

    那士兵本將兩只手抓在船舷上,莫清這一刀下去,他一時回不過神來,也沒感覺到疼。舉起光禿禿的那只手,吃驚地看著。

    “滾!”莫清一腳踢出去,那士兵慘叫一聲,翻身落水,立即被密密麻麻的人潮壓進水里,再也沒出現。

    “啊!”高原本就吐得一塌糊涂,精神正萎靡著,被這五根手指一下嚇,猛地張大嘴巴坐了起來。

    吹了吹刀刃,莫清對著游過來的闖軍大喊,“*近者,斬!”

    但人實在太多,不片刻,四面都是手。高原這只小船簡直就是航行在人的海洋之中。

    船上的四人被莫清的心狠手辣給嚇住了,都呆呆地坐著,身體隨著小船來回搖晃。

    “看什麼看?”莫清怒吼,“我是高將軍親衛隊長,你們四個現在劃撥到親衛隊了。听我命令,不想死就把船劃起來。否則我踢你們下去。”邊說,手中刀一陣亂砍,又有幾十根手指落進船艙。

    那四人這才發了一聲喊,奮力地劃船。

    有船的消息傳開,落水的闖軍都王這邊游來。

    一口氣砍了十幾個人,莫清的刀有些鈍起來,刀刃上滿是缺口,看起來如同猛獸的牙齒。一個闖軍剛將手搭在船舷。莫清一刀下去卻沒砍斷。那只瘦小地手皮肉翻起,露出白森森的指骨。

    “高將軍,借你寶刀一用。”莫清大喊。

    “給你。”高原已經沒辦法思考了。

    “好刀!”銳利的橫刀飛舞,漫天都是沾血的手指在跳動。千萬人在水中打著旋,四面八方都是呼救聲、咒罵聲。高原從來沒見到過這麼多不同模樣的手指,有長有短,有的粗有細。所有的手指都被水泡得發白。

    這是一片人肉大泥淖,這是一個巨大的人肉磨盤,只要掉進去,就將陷入無邊的煉獄。

    船在水面上艱難地行駛。船底不時穿來人體的撞擊聲。

    腦袋個手臂高高伸出水面,瘋狂地抓著所能抓住地一切。雖然是夏季,雖然太陽很大,吹過來的河風卻冰冷刺骨。

    大概有十分鐘吧,也是更長,小船終于從這一片回水區眼前的河水很急,船也輕快起來。所有的人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攤倒在甲板上。

    艙中已鋪了一寸厚的手指。奇怪的是,那些手指都沒帶血,整齊的切口上一片慘白。

    一個士兵提起木槳把手指一鏟一鏟往外鏟。

    高原長長地嘶叫一聲。“我的四百精兵,羅汝才八萬人馬,開封三十萬人口。全完了!”

    遠方還是一陣接一陣的炮聲,明軍呆在僅存的城牆上用火炮不住射擊水中地敵人。想來這樣的戰斗也持續不了多久。

    “將軍,你的寶刀。”莫清將橫刀舉過頭,跪在高原面前。

    “不管怎麼說,活著就好。”高原沒去接刀,只用呆滯地目光看著滾滾的東流。

    活著真好呀。

    天之道,殺生以求存。

    在老天的字典里。沒有憐憫二字,他的胸中只是一塊鐵石。

    隨著船不斷南漂,水面上的活人漸漸少了起來,偶爾有尸體從船前飄過,都是腹部鼓脹的模樣,身體還保持著臨死前掙扎的肢勢。他們至少還掙扎過,最倒霉地是那些在前線值勤的士兵,一身盔甲,只怕大水一來就像秤砣一樣直接墜底。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

    所有人的都放松下來,也停止劃船。都懶洋洋地*在船舷上。任憑船朝南飄移。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已經好幾個個時辰過去,大家都是粒米未進。剛才又一番折騰,早就沒有力氣。看了看水流的方向,如果不出意外,船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應該飄到陳留低界。好在那邊有荀宗文坐鎮,以他的急智,這時候肯定已經在組織人手搶救落水士卒,撈取順水飄來的浮財。等飄過去,就能獲救。

    坐在船上,高原的思想雖然依舊混亂,卻也清醒了許多。

    “將軍不必憂慮,我軍雖然丟了幾百精兵,但損失卻是不大。”莫清安慰著高原。

    “是啊,不過,幾百弟兄就這麼丟了……”高原長嘆一聲,“這可是幾百弟兄啊,我陳留一縣精壯男子也不過幾千,就這麼去了十分之一……”

    莫清道︰“將軍,若說起精壯士兵來,倒也好辦,這滿河都是人,應該有不少沖過去的。荀先生想必正調派人手接收。而且,這大水一起,陳留和開封之間地聯系斷絕,再沒有人能夠

    軍頭上頤指氣使。塞翁失馬,未必不是好事。”

    “好事,這也是好事?”高原苦笑。不過,莫清這麼一說,高原心中好受了許多。

    正苦笑著,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尖銳的呼救聲,“救命呀,救命呀!”

    放眼望去,前面十丈處有一棟搖搖欲墜地民房,屋頂上面趴著六七個人。大概是見到高原地船,聲音顯得格外喜悅。

    莫清︰“將軍,要劃過去嗎?”莫清這話剛一說出口,心中已是失笑,這條小船上已經裝了六人,已經徹底塞滿,再裝人上來,最後的結果是大家一起完蛋。

    高原搖搖頭,幽幽道︰“要救人,先前那麼多人都沒救,現在也管不了這麼多。哎,船就這麼大點,哪里還能裝人……已經做了惡人,就索性做到底吧!你自己都決定了,還來問我做什麼?再說,這船也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去……”

    “將軍英明。”莫清對眾人道;“都起來,劃船,向南出發。”

    “救命呀,救命呀!”

    呼救聲已經變得淒厲。

    高原一硬心腸將頭轉了過去。

    見高原地船調頭而去,屋頂上的人都放聲大哭起來。

    一個鴨公嗓子對著高原的船大喊,“前面可是高廣將軍?”

    听到這聲音,高原身體一顫。高廣是他在開封時的化名,知道這個名字的人非富即貴,看來這次是遇到熟人了。只不知開封現在如何,連開封的人都被沖了出來,想來馬家口的水更大。

    莫清︰“將軍,他好象是在叫你。”

    “我知道。”

    “要*過去嗎?”

    “不用。”

    高原不想管,也管不了。

    鴨公嗓子見船越去越遠,更是著急,“高廣將軍,我是關恪禮呀,關公公,我是周王府的關公公。救命呀!“

    “周王府的人,停一下。”高原站在船頭,對著那邊一拱手︰“原來是關公公,再下闖軍陳留知縣高原是也。你我各為其主,是敵非友,就不過來見禮了,請恕罪。”

    听高原這麼說,那邊諸人都“轟!”一聲亂了起來。

    關公公知道高原這次是不打算過來救人了,心中著急,大叫︰“高將軍請不要走,我有話說。”

    高原︰“你我還有什麼話好說?”

    關公公︰“將軍,老奴一條賤命,死不足惜,也不奢望將軍施與援手。將軍,周王待你不薄吧?”

    高原點點頭,提氣道︰“不錯,周王于我有恩,高原不敢昧這個良心。”

    關公公︰“那好,將軍且听我說……”

    還沒等關公公說話,傳來一個稚嫩的女聲,“公公不要多說,公公,不要說了。”

    有女人?高原心中一顫,仿佛預感到什麼?

    “公公,公公,

    高原定楮看過去,屋頂上一共趴著七個人。除了關恪禮一個太監外,其余都是女人。在這群女人中,有一個女孩子穿著華麗,身材高挑,好象很有身份的樣子。

    “可是,如果不讓那高將軍知道你的身份,他卻不肯來救。”關公公雙目流淚。

    高原听到這一番話,手一招,示意莫清他們把船劃過去,大聲道︰“不用說了,我知道了,是不是周王的女兒,如果是我就過來救。”周王待他不薄,今天若能救他女兒一命,自己良心上也好過些。

    “正是,正是。”關公公大喜,“正是周王的女兒江陵郡主。高將軍,看在周王的恩義上,請救小郡主一命吧。”說起來也是倒霉,昨天晚上,關公公領著郡主去一親戚家,回王府的路上,水就來了。危急關頭,水上飄過來一只大梁,*著這根大梁,一行人才揀了一條性命。不過,卻隨著黃河水飄到了這里。

    這一代地勢較高,這棟民房還沒被徹底淹沒。在水中也冷得受不了,一行人都是錦衣玉食的貴人,如何受得了這個苦,便爬上了屋頂。

    果然是這樣,高原心中一驚,他沒想到城中的水大成這樣,連堂堂的郡主都被沖了出來。

    听人說周王的女兒今年才十五歲,人生才開始,若就這樣淹死,倒也可惜。再說,周王的女兒若落到自己手里,想來以後同他見面,也有緩和余地。按照歷史上的記載,水淹開封後,周王逃到了彰德,以後就是高原的鄰居了。大家有的是時間打交道,有個人質在手也是好的。想到這里,高原命令人將船劃得更快。

   

第三卷 積薪之城 第三十三章 回陳留



    原站在船頭︰“郡主在哪里?”小船猛地撞到屋頂,整棟房子都在搖晃,上面的眾人都是一聲驚叫。

    見高原等人都是一副凶惡模樣,這五六個女人更是驚慌。

    “見過高將軍。”關公公在屋脊上站直身體,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

    高原把目光落到那個年紀最小,衣服最華麗的女孩身上。

    大概是因為從小過慣了好日子,這女孩子個子高出同時代人一個頭,身材修長,發育良好。濕漉漉的綢緞過水之後緊緊地貼在身上,勾勒出美妙的線條。

    她發際有些高,依稀帶著周王的模樣。但和她父親的從容鎮定不同,此刻的她一臉驚駭地盯著高原,晶瑩的眼珠子里閃爍著恐懼的光芒。

    對于皇族,闖軍從不留情,打下洛陽之後,甚至將福王放在大鍋里同梅花鹿一起煮,稱之為“福祿宴”。這些可怕的傳說讓小家伙渾身顫抖。

    “恩,剛才我已經說了,我不叫高廣,我的真實身份是闖軍陳留知縣高原。”

    “知道,大名鼎鼎的高蠻子。”關公公平靜下來,“將軍雖然名聲不好,但我卻也知道你是一個心地善良之人,只不過因形勢所迫,不得已從了賊人。”

    高原也些不耐煩同他廢話,指了指腳下的小船,“關公公,按說,我們也是好朋友,救你一命也沒什麼。不過。這船你也看到了,最多只能坐一個人。好,現在你選,是你上來,還是郡主上來。”他悠悠地看著在激流中不住搖晃地屋頂,道︰“我看這房子也支持不了多久,公公你還是過來吧,與其救一個不所謂的郡主,我覺得你關公公人還不錯。”

    屋頂上的眾人都安靜下來。

    “公公救我,公公救我呀!”小郡主看了看腳下的洪水。一把抓住關公公的袖子,死活也不放手。

    關公公嘆息一聲,“郡主,老奴是看著你長大的。在老奴的心目中,你就是我的一切。”他突然換上一副慈祥的笑容,“郡主,快上船吧。高將軍是個好人,想來回善待你的。”

    “公公,你真地要讓我上船嗎,我怕……”小郡主一臉恐懼地看著船頭的高原。

    高原更加不耐煩。“選好沒有,選好了就上來。”

    郡主听高原這麼一喊,有些發怒。她畢竟是小孩心性,心中正不高興,被高原一打岔,立即忘了害怕。她本就是尊貴出身,平日里使性子慣了,一瞪眼,“你這個賤民鬧什麼。小心我稟告父王,治你的罪。”話剛一出口,小女孩立即意識到不對,伸手掩住小嘴。

    “治我的罪?”高原有些生氣了,他本就是一個沖動之人,被這個不識相的小姑娘一通呵斥,心中怒極,“關恪禮,快上船。什麼狗屁公主郡主的。咱不稀罕。若惹惱了我,一個不救。”

    關公公有些慌張。一把將江陵郡主脫過來朝高原船上推去。“高將軍,拜托了。”

    “這……”一具冰涼的身體撲進懷里。高原還能感覺到她身上的健康和青春活力,心中不免有些異樣。

    “放手。”郡主大怒,不停用腳前踢。

    船中本已狹小,多了一個江陵郡居然擠得連轉身都困難,高原躲避不及,跨下連中兩腿被踢得冷汗都下來了。他一把將這個小姑娘摔在甲板上,“安靜,再鬧我……我,我……”

    “我什麼,你敢什麼?”小姑娘尖聲叫起來。

    “我是不敢怎麼你?”高原有些喪氣,扭頭問關公公,“關公公,你確定不上來?”背後,小家伙還在不停踢打著。

    關恪禮朝高原一拱手,“高將軍,拜托了。”

    “放心。”高原大聲道︰“首先我不會殺她,其次,我會保證她的清白。只等找到周王,就把他女兒給送回去。”

    “如此,就感謝了。”關禮回身跪向開封,“周王,關恪禮無能,不能保郡主周全,再無顏回來見你。老奴只能來生再侍侯你了!”說罷,縱身一跳,消失在滔滔濁流之中。

    “啊!”高原大叫一聲,“怎麼會這樣?”

    “關公公,關公公。”身後的郡主小姑娘停止踢打,放聲大哭。

    關恪禮地死不過是開始,屋頂上的那群女人也知道這房子也支持不了多久,見江陵郡主已經脫險,身上的責任也已卸下,都跪了下來,對著江陵郡主磕了一個響頭,“郡主保重,我等就別過了。”

    說罷,幾人都縱身朝水中跳去。

    “啊!”眾人都呆住了,誰也沒有說話,只听得江陵郡主撲在甲板上聲嘶力竭地大哭,“關公公,小雲、藥紅,嗚嗚嗚,你們怎麼都不管我了……父王,你在哪里?”

    高原想安慰她,話到嘴邊卻說不出來。這個年紀若在現代,不過是一個初中生,還什麼都不懂。而就這里,她卻要面對如此殘酷地現實。

    天快黑的時候,小船終于飄到陳留地界,高原他們也踫到了荀宗文派出來的救援船隊。

    “這是誰?”荀宗文看了看江陵郡主。

    高原︰“周王的女兒。”

    “哦!”荀宗文神色一動,點頭,“甚好!”

    “帶她回去好生看管,對了,讓雲嫂服侍她吧,我那里用不著。”高原最關心的還是陳留的受災情況。

    看到高原焦慮的神情,荀宗文道︰“將軍不必擔心,雖然陳留也被淹了大半,但過水地地段都是荒地,也沒有人家。新開墾的土地和縣城因為地勢較高,都沒被淹。”

    “怎麼會這樣?”高原有些驚喜,按照他的預計,這麼大的洪水,陳留想來也會損失慘重。可現在听荀宗文這麼一說,卻是一點都受災。真是一個天大喜訊。

    “將軍大概忘了,我們陳留前面還有一條黃河故道,水一過來,都順著那條旱河流走了。”“哈哈,我倒忘記了這一點。”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38
三卷 積薪之城 第三十四章 送別



    于在大水中逃得一命,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高原過,可大災之後諸事繁雜,一忙起來倒也沒時間去想其他。

    在開封前線的高原軍損失極大,在陳留等了五日,闖軍倒是收容了不少,但自己部下回來的也不過二十來人。這二十來人一回到陳留就放聲大哭,皆破口大罵李自成心黑,連自己人都淹。

    除了這幾個生還者外,羅汝才那邊的人也飄過來不少,總計達三千之巨,其中居然有兩千青壯。想想也是這個道理,這麼大的洪水,也只有精壯男子才能勉強逃得一命。至于婦孺,只怕第一時間就葬身魚腹了。

    既然他們已經脫離部隊,荀宗文也老實不客氣地把他們打散編進軍隊之中。雖然這麼做未免有些落井下石的嫌疑,可高原軍即沒有義務也沒有能力去幫助外人。城中的軍糧也只夠隊伍吃上兩三個月,若再分出去,大家都得餓死。

    闖軍這個團體本就松散,也沒有什麼忠義可言,一听到可以吃飽飯,這兩千來人都留了下來。等分散到各軍,雖然剛開始時士兵們覺得伙食太差,訓練太累,曾經嘩變過。但在莫清的強力鎮壓下,騷亂總算平息下來。又看到,高原軍中官兵平等,一樣的伙食,一樣的配給,也再沒有怪話傳出。這人心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過一樣的日子,心理也就平衡了。

    當然。這其中還有十幾個羅汝才地將軍,這幾個人高原是不敢用的,前幾天的騷亂听說同他們也有一定的關系。高原只好吃好喝地養著他們,並把他們從軍隊中單獨抽調出來,放在一個大院子里,晝夜派人監視,並答應一旦得到羅汝才的消息就送他們回去。

    如此一來,高原軍反壯大了許多。

    看到自己突然變成一個五千人的統帥,高原心中漸漸高興起來。

    出去打探消息的探子有消息傳來,這次水災非常嚴重。因為恰逢十年不遇的暴雨。馬家口和朱家寨兩處的決口非常大,決口長達半里,滾滾黃河水在淹沒開封之後浩蕩東行。掃蕩了小半個開封府之後又將整個歸德抹平。歸德府六縣一片汪洋,只一個商丘城孤零零在水一方。

    但這僅僅是開始,泛濫的黃河水出河南之後,眼前是遼闊地江淮平原。一時間,洲、穎州、蒙城、懷遠皆成澤國。黃河水肆虐千里,在注入淮河之後終于奔流入海,結束了它們肆無忌憚的毀滅之路。

    且不說多少生民家破人亡,就水淹開封一事而言。李自成有得有失。水淹開封之後,開封守軍盡去,整個河南已再沒有一支明軍。若將來大軍南下,也免于腹背受敵。水淹開封,羅汝才精銳盡喪,八萬人馬只剩余五萬不到,死去的兩萬來人還都是軍中壯健。如此一來,羅汝才軍瞬間變成了婦女會和養老院,再沒有任何戰斗力。也在闖軍失去了話語權。李自成的獨裁地位進一步鞏固了。

    對李自成來說,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驚喜,因為黃河水東南入還,淹沒了整個安徽北部,活動在這一帶的革左五營房失去了騰挪空間,迫不得已移師河南,前來與李自成合軍。

    革左五營是五支駐扎英、霍地區的流寇,其首領分別是左金王賀錦、革里眼賀一龍、老回回馬應龍、亂世王養成、爭世王劉希堯。

    其中劉希堯已在之前投奔李自成,但還有一支余部同其他四人在一起活動。

    這次安徽被淹。五營補給困難,見李自成在河南干得有聲有色。在劉希堯的穿針引線下。遂領兵過來投*。

    五營有部十萬,能戰之兵一萬。算得上一支生力軍。

    得了這支隊伍之後,李自成的聲勢進一步壯大。以老李的心計手段,吞並這支軍隊想來也不是一件難事。

    當然,失去地東西也很多。

    首先,李自成水淹開封後,不但失去了這一城財物,鏖戰小半年,一無所獲,就地補給的願望化為泡影。再則,以開封為核心,以河南為基地將明朝統治一分為二,進而席卷天下的戰略也破產了。

    現在地河南赤地千里,一片澤國,再也養活不了這麼多軍隊。不管從哪一個方面來說,這一塊天下腹心之地就不得不放棄了。

    從大的方面來說,中原地區的民心李自成已經喪盡。只是現在還沒覺察出來而已。

    開封被淹之後,闖軍為了全殲開封守軍,扎了上百個大木筏,浮水攻城。雙方激戰五日,各有死傷。這個時候,河北明軍才反應過來,出動六千軍隊,劃船而來,總算將周王、高名衡、黃澎等開封官吏救了出去。

    高名衡、黃澎等人自回京待罪,而周王府等人則去了彰德。

    第三次開封大戰終于落下大幕。

    戰後,開封只剩一圈內城城牆露出水面,城中除周王府屋頂和相國寺鐵塔尖頂外,所有民居都被大水吞沒,千古名城一朝湮沒。

    加上河北軍救出的官兵,整個開封最後只有一萬人逃出生天,其余三十萬人都被泥沙掩埋,巨量的死亡數字造就了這場明末最慘烈的城市攻防戰。

    高原已經被不斷傳來的壞消息弄得麻木了,與其感慨天地之不仁,還不如多做些事,為自己這個軍事團體,為陳留這八萬多百姓。

    他現在要做地事實在太多,首先要派人在水邊打撈浮尸,挖坑深埋。現在正值盛夏,尸體若不及時掩埋三兩天就腐爛了,大災之後有大疫,在缺醫少藥的古代,一次疾病的流行就足以殺死滿城的百姓。

    剛開始。眾百姓還有抵觸情緒。高原干脆下令,撈一具尸獎勵一兩麥子。

    為了一口飯吃,百姓全家動員,惟恐落後。更有甚者扎了木筏去感冒奇險去激流中打撈尸體。

    見大家鬧得實在不象話,而水中尸體也漸漸少了起來,高原這才讓人停了下來。

    另外,城中也需用大量石灰消毒,並提前準備清水。地下水估計已經被污染,井水是不能喝地,需要派大量的人員去南面山區取干淨水回來。這可是一個浩大的工程。

    七天時間就這麼飛快過去。水面上的尸體漸漸少了起來,陳留也沒死一個人,但一口氣多了幾千人,糧食卻有不足。正煩惱間,闖軍老營傳來軍令,命高原即刻啟程去閻李寨參加軍事會議,商量南下江漢地區的大事。

    高原听到這個消息,腦袋立即大了一圈

    好不容易盼到李自成大軍終于要南下了,自己總算可以松一口氣,死賴在陳留經營自己地一畝三分地。現在又接到將令過去商議南下之事。若到時候李自成死命自己摔軍跟隨,去還是不去?

    去了,這輩子就再沒有獨立的可能。不去。無疑是叛亂。開封到陳留本不遠,紅娘子地騎兵朝發夕至,自己那點人馬還真不夠看。

    大概是看出高原地憂慮,荀宗文安慰道︰“將軍還是去的好,現在還沒有正式軍令讓將軍隨軍出發,沒準會有好消息也說不定。”

    高原苦笑︰“俗話說,好得不靈。壞地靈。事情總是會朝壞的方面發展,這個魔鬼定律從來就沒有人能夠逃脫。算了,死生有命,富貴在天,走一步看一步吧。”

    二人陷入沉默。

    次日,高原帶著羅汝才手下那十來個軍官垂頭喪氣地去老營點卯。

    到老營之後卻沒見到闖王,接待他們的是李岩公子。听他說李自成傷還是很重,一直發高燒,不能視事。現在軍中大事情都由高夫人做主。高原曾單獨去求見高夫人。結果被人擋出,說有事情等下軍議時再說。

    闖王傷重。軍中人心浮動。各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正在這個時候,一個更加糟糕的消息傳來。

    陝西孫傳庭軍已經到了南陽,封住了闖軍南下的道路。

    孫傳庭此人本是剿殺陝西流寇最得力的干將之一。崇禎十一年潼關大戰之後,孫傳庭奉旨入京畿入衛,抗擊後金入侵。盧象升死後,孫傳庭暫代其職,不久因為得罪楊嗣昌被逮捕入獄。直到今年正月,他才出獄以右兵部侍郎之職總督京營開赴開封救援。陝西總督汪喬年死後,他又接任了陝西總督一職。

    孫總督手下並沒有什麼人,赴陝西前夕,崇禎皇帝召見他時問他需要多少兵力才能擊敗李自成。孫傳庭在監獄里關了幾年,早被關得腦筋糊涂,哪里知道現在的李自成已經強大到什麼程度,回答說只需五千精兵。等他來到河南,這才知道李自成已經有幾十萬人,頓時嚇出了一身冷汗。便又提出要兩萬精兵,軍餉一百萬兩。崇禎皇帝大怒,只給了他一個月軍餉,命令他必須馬上出潼關救援開封。

    孫傳庭無奈之下只得領了這五千人馬出關,可剛走到半路,開封已經陷落。老孫也沒辦法,只得停了下來,大軍駐扎在南陽,即不敢進又不敢退,呆在那里裝死狗。

    雖然他的人馬不多,可都是精銳,裝備也好。闖軍剛水淹開封,軍士疲憊,主帥病重,軍心混亂,現在又急于南下就食。攔在半路上的孫傳庭軍讓眾人頭疼不已。

    其實,現在地闖軍形勢並不好,北有黃河天險,加上大雨之後黃河水暴漲,北上山西根本不可能,西有大片災區,唯一的南下通道又被孫總督給卡斷。加上李自成重傷,軍心又些散亂。一個不慎便有分崩離析的可能。

    為了統一思想,高夫人和牛金星、李岩等人商量了一下,索性弄了個慶功宴,慶祝開封之戰地勝利結束,然後商量一下如何打孫傳庭。

    “這第一杯酒敬各位將軍。”高夫人高高端起酒杯,“開封之敵已經肅清,可以說一是場前所未有的大勝仗,干!”

    “干!”

    高原身邊地羅汝才輕輕哼了一聲。這次大仗,他的損失最大,到現在為止,能戰之軍不過幾千。

    為了獎勵有功將士,高夫人動用李自成的大庫獎勵軍中諸將,用來收買人心。羅汝才得了最大一份,可金銀是死物,士兵的損失可是實實在在擺在那里。羅汝才整個晚上都黑著臉。同樣沉默不語的還有高原。

    二人本是上下級關系,又坐在一起,是這個歡宴中最不協調地兩點。

    高夫人喝完酒。又道︰“這次南下還得請大家多多幫忙,你們也知道,闖王傷重不能視事,此在就由我來指揮吧。”

    “願遵夫人號令。”眾人又同時應允。

    “一個女人,懂什麼打仗?”羅汝才小聲嘀咕。

    高原搖搖頭。

    “高將軍好象不同意我的話?”

    听羅汝才這麼問,高原忙小聲回答,“闖王傷重,高夫人雖然不懂軍事,但帳中有牛金星和李岩公子在,應該沒什麼問題。”

    “恩。”羅汝才悶悶點頭。“高將軍,這次你救了我這麼多人,還沒來得及感謝呢?”

    高原忙一拱手。“將軍哪里話,高原本是您的下屬,袍澤有難自當奮力救援,豈可袖手旁觀。不要說是自己戰友,就算是普通百姓,也不能看他們淹死在洪水當中。將軍不用擔心,若缺人手。我將那兩千人還給你。”

    “不用。”羅汝才搖頭,“這次南下,明軍雖然不多,卻都是精銳。只不知道還要遭受多大損失,兵先放在你那里,以後再還我吧。”羅汝才也知道這兵既然已經落進高原口袋,再要他吐出來卻是千難萬難,若強要,只怕那高原會立即翻臉。他現在元氣大傷。自然不想再同高原再起摩擦。

    听羅汝才這麼一說,高原一顆懸在半空的心這才落下。兩千人馬到手。心中不覺高興起來。

    不過。此刻的他更擔心地是隨大軍南下一事。

    高夫人開始部署南下軍事,眾人都安靜下來。

    這次軍事行動也算是高夫人第一次指揮這麼大規模的軍隊。她的戰略戰術也很簡單。以劉宗敏所率的闖王親軍為前軍,以紅娘子地騎兵為前鋒,集中闖軍精銳以排山倒海之勢重擊南陽之敵。其余四軍為中軍,攜帶軍中器械、兵器、糧草尾隨其後|

    這個戰術本身沒有什麼問題,闖軍雖然是得勝之師,可人心混亂需要一場勝利來安定軍心。而孫傳庭軍正是最好的靶子。

    四十萬大軍對五千,怎麼看都是必勝之戰。

    豎起耳朵听了半天,到最後也沒听到自己地名字,高原終于長出了一口氣,看樣子,這次自己是能夠留下來了。也不知道高夫人為什麼突然轉了性。

    宴會散後,高原準備連夜回陳留,夜長夢多,不能再呆下去了剛收拾和行裝要走,高夫人讓人過來傳令,讓高原過去見她。

    高原心中有些不安,但身在老營,卻不能不去。只得硬著頭皮來到高夫人面前,一拱手,“佷兒高原拜見高夫人。”

    高夫人正對著桌上地地

    入神,見高原進來,點點頭,“都是一家人,不必多高原,你認為孫傳庭軍戰斗力如何,這一仗我們該如何打?闖王一直稱贊你是我高家的千里駒,說說。”

    高原道︰“因為以前沒交過手,孫傳庭軍戰斗力如何我也不知道,想來怎麼也比不上左良玉,夫人不必擔心。至于怎麼打這一仗,牛金星和李岩公子之才是我十倍,我本是一個粗人,哪里有什麼見解。夫人不妨多問問他們。”

    高夫人︰“高原,知道我為什麼剛才沒點你地將嗎?”

    高原心中咯 一聲,心道,該來地還是來了,“還請夫人明示。”

    高夫人︰“你留在我身邊,我把騎兵給你,你做我的先鋒,幫我將孫傳庭的狗頭拿下。看在都是高家人地份上,高原你將幫我這一次吧。”

    高夫人滿面憂慮,“高原,姑姑就同你說實話吧。闖王病得這麼重,我又不懂軍事。軍中大將都是戰功赫赫之輩,誰肯听我一個婦道人家的號令。你也是我軍有名大將。有你在,誰敢亂說亂動?”

    高原心中一軟,差點點頭應允,可是,他還是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夫人不必擔心,李岩公子和牛金都是一等一地人才,對闖王和你也是忠心耿耿,若有事夫人可多問問他們的意見。”

    高夫人臉色有些難看,沉默片刻。突然說︰“高原,我知道你喜歡小紅。小紅年紀也不小了,雖然舍不得,可我也不能耽誤了人家的終身大事。若你願意,我做主了,這就讓你們成親。”

    高原︰“夫人……”

    “你還是不願意做我的前鋒嗎?高原你說,我平日待你如何?”高夫人聲音大起來了。

    高原︰“夫人,河南不能丟呀。若我全軍南下,朝廷大軍馬上就會過河重奪河南之地。如此,我軍這一年來的苦戰不都付之東流了嗎?再說。若我軍南下不順,北面又有明軍,夾在中間腹背受敵。到時候。我們如何向闖王交代?”

    高夫人突然大喝,“高原,我知道你這人倔,受不了軍中諸將之氣,受不了闖王地壞脾氣。這高家人都不爭氣,沒一個讓人省心的。先有高一功不願南下,現在又是你高原不願南下……好好好。我就遂了你們的心願。高原跪下听令。”

    高原忙跪在地上,心中一震,這個高一功也不願南下,還真讓人感覺奇怪。不過,轉念一想,高原心中又是明了。那高一功平時也受到李自成的排擠,在軍中無職無權,現在李自成傷重,高夫人主事。正是機會脫離大軍單干的好時機。這個家伙腦子也不笨呀。

    高夫人︰“現恢復高原威武將軍一職。即日起出任宣武衛總兵一職,領開封、陳留、杞縣、通許三縣一府。留守開封。”宣布完這個命令後。高夫人轉頭對後帳喝道︰“小紅。出公函吧。”

    高原正心中歡喜,听高夫人這麼一喊。定楮看過去,卻听得屏風後面“撲通!”一聲,有人摔倒在地。

    高夫人大怒︰“沒出息,不就是一個男人嗎?”

    闖軍分為兩個部分︰一是攻城掠地地“五營”,二是鎮守之地方軍。

    高原這所領的宣武衛就屬于地方部隊之一,管轄整個開封府。雖然現在的開封有一半的土地被淹沒,但好歹有一片真正屬于自己地地盤了。

    大概也是基于同樣的想法,高一功這個高家老人也領了均平衛,升職為制將軍,領有鄭、禹兩州。高一功在闖軍中熬了多年,現在終于成了一方諸侯。其坐鎮地鄭州也是河南大城,高原手中地幾座殘破小縣自然不能與之相比。

    不過,兩個高家人一東一西,盡佔河南腹心膏腴之地,倒也佔盡便宜。

    高夫人也是個精明之人,她不懂軍事,軍中諸將對她也不服氣。自己也知道這次南下未必能勝,若南下失利,大軍回河南,至少還有兩個高家人接應,想來也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這才答應了讓高原留在汴梁。

    領了高夫人的令,高原再不敢停留,回營之後立即提起收拾好地行裝,連夜出閻李寨,拍馬朝陳留奔去。

    剛一出闖軍老營,高原只感覺一身輕松,長期以來壓在他頭上地闖王大軍終于要走了。現在的河南天寬地闊,自可任他縱橫馳騁。

    跑了半天,馬有些累了,高原和莫清停在山坡下,準備休息片刻吃點干糧再走。

    “恭喜將軍。”莫清拜在高原面前。

    “起來,快起來。”高原哈哈大笑,“有什麼可恭喜的。”

    莫清滿面歡喜︰“將軍現在是龍入大海,虎歸深山。翌日飛黃騰達,如日之初升。我等地前程也如錦繡一般不可限量。只不知道將軍打算走到哪一步?”

    高原道︰“哪一步?這人呀,理想和現實雖有差距,但只有找準目標,就能一步步實現。心有多遠,就能走多遠。”

    天漸漸地亮開,晨光從山脊那邊升旗起。

    “山上有人!”莫清大叫一聲,用手指了指上面。

    高原抬頭看去,卻見山頂有一個窈窕的身影正騎在馬背上。

    莫清︰“好象是小紅姑娘。”

    高原沉默不語。

    莫清︰“高將軍,你要上去嗎?”

    高原輕嘆︰“不去了,去了又有什麼用?此刻的她大概恨我入骨吧。”

    莫清︰“……”

    高原一拍莫清的肩膀,“小子,你楞著做什麼,還不上馬。我們要快點將這個好消息帶給荀先生,他會很高興的。”

    莫清笑了笑,“好的,先生一定會高興的,我肯定。走了!”他猛地翻身上馬。

    二人長長地呼嘯一聲,輕快地朝東南方向奔去。風中傳來清脆地馬蹄聲,在山谷里回蕩。

    天亮了,山巒的線條是如此地清晰。

    山上,那條人影還靜靜地矗立在那里,一動不動。

    (本卷終)

第四卷 惡鄰 第一章 商議



    夫人任命我為威武將軍,領通、杞、陳留和開封四地留之後,顧不得鞍馬勞頓,高原立即招集軍中主要干部,將這個好消息同他們說了。

    的確,這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消息。

    現在的闖軍已經南下南陽,陳留東面是黃泛區,北面是黃河天塹、南面是山區,東面又有高一功,雖然活動範圍被限制在一個狹小的範圍之中。但四面都沒有敵人,正可靜下心來發展壯大自己。

    說起來也是運氣,黃河決堤之後,陳留不但沒受災,反因為有這條大河在境內流過,帶來了充沛的水量,灌溉取水極其方便。在後世,這三縣一城也是河南的主要糧產地,境內都是開闊平原,人口極多,市井繁華。

    陳留現在有八萬多人口,補種的秋糧長勢極好,如果不出意外,再苦苦挨上兩個月就有新糧入倉。同時,通過前一段時間的人口普查,高原發現通許那邊也有三萬多人口,而杞縣也有人口兩萬。兩地的土地也有補種,畢竟活著的人也是要吃飯的。如此一來,高原軍所能控制的人口已經達到十四萬之巨。

    這數字听起來不少,其實根本就不算什麼。盛世時,河南一個普通上縣就有十來萬人口,更別說開封一城就有三十來萬人口。而現在三縣一府合在一起才十四萬,可見戰爭對人口的消耗到了一個何等駭人地程度。

    前一段時間。高原曾經去通許和杞縣招募過流民,騎馬跑了半天,居然沒看到一個人。後來,見戰事已經平息,逃亡在外的百姓這才陸續回家。

    高原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政治能人,要想結束這個亂世只能依*軍事手段,而打仗打的不過是人和錢糧。人口問題一時無法解決,而糧食問題,看現在的情形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不過,這明末的氣候也是非常糟糕的。你說不準哪一天又來一場大災,誰也不敢打包票。就高原所知道的知識,明朝末年的天災連續不斷,先後達十多年之久,也就是說,未來幾年,整個北方糧食問題依舊存在。

    好在土地實在太多,大不了來個廣種薄收,只有有得賺就成。

    “恭喜將軍,我們總算有一個安身之地了。”荀宗文難得地笑了笑。

    “我對地方政務不是太懂。日後還得請荀先生多擔待些。”高原一拱手,“未來半年陳留應該沒有任何戰事,我的主要精力還要放在軍隊整訓上面。”現在的陳留軍已經膨脹到五千之巨。其中地骨干還是荀宗文帶出的那批輜重兵和王、黃兩家的青壯。兵力是增加了,但戰斗力卻急劇下降,現在若有戰事,根本就不能拉上戰場。

    荀宗文點點頭,說︰“我的本意是想去訓練新兵的,有將軍在那是最好不過。地方政治首在用人,老實說。我陳留不缺敢戰勇士,但識文斷字的官吏卻是極少。我以前的學生都帶過來了,那些人寫寫算算還可以,但要獨立處理一縣一鄉事務卻力有未逮。”

    “莫清識字,他當過和尚。”一直悶著頭的應保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應保也是運氣,黃河決堤時被劉宗敏捆住,也讓他從大水中揀了一條性命。同時回來的還有堤壩上的二十來人,這可都是高原軍地精銳。這二十來人的歸來讓高原歡喜異常,立即將他們充實到部隊當中擔任低級軍官。如此一來。朱家寨高原軍一共來回了將近三十人。有這批骨干在,高原日後整軍也少了許多麻煩。

    應保以前一直都做高原的親兵隊長。是個話少嘴嚴地人。他也很想回高原身邊來。可自從莫清來了之後,他就被下派到部隊做了軍官。這讓他很不開心。現在听荀先生這麼一說,立即插話。

    莫清也是個官迷,見王濤等人在下面做了千夫長,威風八面,心中也是羨慕,早琢磨著什麼時候也下部隊去。可現在听應保的意思是想將自己弄到地方上去做文吏,心中惱火,怒道;“誰他媽想下地方去?應保,再胡說老子揍你。”

    不理二人的胡鬧,高原對荀宗文道︰“你那批學生雖然能力欠缺,可這人誰是一生下來就出類拔萃的,在哪山唱哪歌

    鍛煉吧。我們再說說秋糧的事情,現在情況如何?”

    荀宗文說︰“谷子長得不錯,玉米也好。你別說,這玉米的產量還真是大,一畝一石。”

    玉米這東西高原當然知道,在農作物中算是產量最大的一種,就是太難吃。在後世大多做為飼料使用。在這個年代,口感如何倒在其次,能不餓死人就好。

    “可到秋收還有兩個月,這麼多人口……”荀宗文有些憂慮,“如果真鬧起了饑荒,流民再起,我們好不容易開創地局面就要毀于一旦了。”

    “這倒是個問題。”

    眾人都有些憂慮,雖然前一段時間弄了八千多頭羊,羊奶的營養和熱量也好。可這麼多人,這羊奶也不夠分。而且,高原有意識將羊奶集中供應給軍人,作為一項福利。如果軍人和老百姓待遇一樣,還談何軍人的榮譽感和參軍熱情。一頭羊平均一天半斤奶,供應五千士兵正好。若再平均分配給十四萬百姓,無疑是杯水車薪,也沒有任何效果。

    在座諸將除了高原和荀宗文外都是大老粗,除了嘆氣,根本就想不出好法子。甚至有人提議再去搶劫彰德。

    這個提議遭到大家一致的嘲笑,若是往常,這個法子或許有用。可惜現在整個開封都還泡在水里,黃濤茫茫,又從哪里去弄那麼多船回來運輸。再說,這個以軍就食的法子說起來簡單,前面大軍開路,後面千萬百姓推著小車隨行,走一路吃一路搶一路。可現在高原手下可有十四萬百姓,這麼多人組織起來就是一件麻煩事情。

    如此一來,搶劫彰德一事也因為水的關系被否定了。但這也提醒了荀宗文,他猛地一敲地圖,“我倒有個好法子。”

    看到荀宗文神采飛揚的樣子,眾人都來了精神,“荀先生請講。”

    荀宗文不理眾人,只看著高原,“高將軍,黃河決堤,開封被淹。你說,這決堤的河水都跑哪里去了?”

    高原不明白荀宗文想說什麼,回答道︰“還能去哪里,百川東到海,何時復西歸。”

    “對,流到大海里去了。”荀宗文哈哈大笑。

    高原心中一動,好象把握到什麼,“荀先生開說,我有點明白了。”

    荀宗文手指在地圖上劃過︰“朱家寨和馬家口的河水在淹沒開封之後過我陳留,順著黃河故道東流而去,又淹了歸德進入安徽境內。如果我沒猜錯,現在地安徽只怕也被淹了。”

    “沒錯,安徽也淹了,否則革左五營也不會來河南與李自成合軍。”高原點點頭。

    “那麼,黃河水到安徽之後又往哪里去了呢?”不等高原回答,荀宗文接著說,“黃河奪淮。對,應該進淮河了。”他的手指慢慢在地圖上挪動,猛地一拐,落到揚州上︰“鳳陽、大運河、揚州。我手頭不是有十多萬兩白銀和上百萬兩黃金嗎,為什麼不組織船隊去買糧食?”

    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從唐朝起,揚州就是南方經濟重鎮,即是明朝主要地鹽產地,也是大運河漕運地中轉站。這地方積聚了大量的富商,只要有錢,什麼東西都能買到。

    听荀宗文這麼一說,大家都歡呼起來。

    高原也不是沒想多從江南地區購買糧食,其實,大運河也有一段支流經過開封,不過,大水之後,已經損毀。而且,這段路很長,又要通過徐州。那地方還是明朝地地盤,那地方沒怎麼受兵,國家機器運轉良好。一路盤查極嚴,加上路途遙遠,風險太大,也就被他否決了。

    現在听荀宗文這麼一說,高原立即來了精神。如能通過安徽運輸自然只最好不過,那地方被張獻忠禍害到爛的地步,國家機器完全不存在,而大水之後,張獻忠軍隊又有南下攻掠江西的意圖。如此一來,這一路基本都是無人區。只鳳陽有少量明軍駐防。一旦進了大運河,河上商旅不絕,這一只船隊也就不那麼引人注目了。再說,現在的明朝已經徹底腐爛,只要有錢,什麼關卡打不通?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39
第四卷 惡鄰 第二章 大定單



    荀先生大才,一語驚醒夢眾人。”高原大喜,“說陳留還真是有錢呀,打開封發了大財。不過,金銀死物,又不當吃又不當喝。朱元璋起家時不是說過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嗎?廣積糧才是王道,廣積錢可沒什麼用。”

    听高原這麼一說,眾人都笑起來。只荀宗文臉色有些不好看,听高原如此肆無忌憚地稱呼開國皇帝的名諱,他幾乎發作。不過,眼前都是一群泥腿子,自然自動忽略了荀先生的感受。

    高原︰“不但是糧食,棉花+匹。”他一心想恢復自己以前那支戰無不勝的騎兵。

    可惜荀宗文冷冷地來一句,“江南可不產馬。”

    高原大感失落。

    這年頭,鹽鐵都是國家專賣,想來只能*走私。不過,*著大運河討生活的人成千上萬,已經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利益團體。不斷有地方勢力,連朝廷的官吏也牽涉其中,所謂的法令以及流于紙面,想來只要出大價錢,什麼東西都能弄回來。兵器成品估計也沒地方買去,只能弄回原材料,好在,三縣一府十四萬人口中找幾百鐵匠也沒問題,打些腰刀、長矛也不是一件難事。

    “能不能買些火槍回來。”黃大牛一直帶火槍隊,開封大戰之後,他變成了光桿司令,手下雖然有千余人,可都還拿著木棍。

    “這東西可有些難弄。槍械可都是統一由匠戶生產地,朝廷統購。”荀宗文繼續否定黃大牛的提議。

    “那麼,能不能弄點酒回來?”黃鎮笑嘻嘻地說。飯都吃不飽,哪里還有糧食釀酒,陳留已經好幾個月沒看到過這種東西。

    “對,弄點些回來。”眾人積極響應。

    “既然土地指望不上,干脆也不要多動腦筋,全*買吧。反正我錢多,花光拉倒。”

    “這個……這個……”荀宗文是一個傳統的知識分子,在他看來。耕戰才是王道,商賈雖然起著互通有無的作用。但地里的產出終究有數,即不會因為商業而增加,也不會因為商業而減少,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可目前的陳留急需大量物資,不得以只能采取這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高原最後拍板,“這事我們成立一個專門的機構來處理吧。荀先生覺得如何?”

    “好吧,我這就組織人手,不過,你也知道我手頭沒什麼人才。如此巨量的現金往來。物資運送,至少要抽調上千精壯。”

    “不用太多人,派三五個人。找一間屋子,放一張桌子就可以了。”高原道︰“我們只管對帳和付款。至于采買、運輸都交給商人們去做吧。”

    “這個,不太妥當吧,商人重利輕義,這麼多現金往來,只怕會有不少漏洞。”荀宗文有些擔憂。

    “不用擔心,我們現在只要物資。貨物價格不妨給他們一定優惠。這幾百人呆在陳留,日舊恐生變故,還是需要給他們找點事情做地。”高原一口氣將開封的商人都搬到陳留來,雖然也免費給他們修了商鋪,並每戶發放了一百兩白銀的貸款。可開封三縣已經破敗,也沒任何產出。商人們既沒東西買,也沒東西賣,都閑在城里。

    若不是還欠著高原的貸款,只怕人都跑光了。

    高原說︰“我方人力正吃緊。若再派出千余青壯去江南采購顯然不現實。這些商人在江南地區肯定也要老客戶,不如通過他們采購。我們也省心。”

    “可是。如果他們卷了貨款跑掉了呢?”荀宗文還是有些擔心。“我覺得還是自己做穩當。”

    見還是無法說服荀宗文,高原又說︰“先生有一點只怕沒想到。我們沒船。再說,中原一地戰亂頻繁,若無重利,商人可不願過來。不如通過陳留商人轉手,他們自己會在江南雇船。我知道你擔心資金的安全,這樣好了,我們理一個名單出來。城中商人若想同我們做生意,必須交出嫡子做人質。”

    荀宗文這才點頭,同意了高原這個提議。也是,若又陳留軍自己采買,工作量太多,顯然不現實,也只能折中一下了。

    散會之後高原將荀宗文留下來,“先生,我覺得我們是不是可以在商人子弟中抽調些人手出來做官,幫助管理地方?”商人的子弟都識字,而且腦袋靈光,可因為是商戶的緣故不能作官,社會地位地下。嫡子還好,日後還可繼承家業。庶出子就有些慘了,長大後運氣好做掌櫃,運氣不好的只怕比一般伙計還慘些。這可是一筆巨大的人力資源,不用實在可惜。

    听高原這麼一說,荀宗文大驚,“將軍不可,商賈乃不義之人,若他們都能作官,豈不冷了天下士子之心。將軍日後還如何招募人才?”

    “可是讀書人都不鳥我呀!”高原到陳留後也曾經貼出過告示,希望能夠招收一些讀書人過來幫忙,可告示帖出去一個多月,根本就沒有人買帳。

    “這事要慢慢來,畢竟將軍聲望和實力都不夠,還不足以吸引到讀書人。急不得。”

    “也只能這樣了。”高原有些發悶。

    這次大采購,高原本打算先拍出五萬兩現銀。當初給商人們發放貸款時已經花了五萬兩,後來招募流民又用了兩萬兩。這已經是他手頭最後一點白銀。開封過來的商人有四五百人,分屬一百多家商號。老實說,高原這次動作不大,即便是五兩兩地大單,平攤下去,每個

    不過五百來兩的樣子。對這些做慣了大生意的人來吸引力。為了調動大家地積極性。高原又調出四萬兩黃金。這可相當于五十萬兩白銀呀!這麼多現金一出,整個陳留商界都轟動了。

    本來,開封商人來陳留也不過因為戰亂的原故,只等世上太平自去大城市發展。這一段時間,大家在陳留呆得有些不耐煩了,若不是黃河泛濫,若不是還欠了高原貸款,只怕都跑了個精光。

    現在高原甩出這麼多金銀采購物資,給出的價格也比市面上高出五成,這樣的生意不做那才是腦子進水了呢!

    並且。高原是什麼都要,只要你能弄回來,還先付款。

    這僅僅是開始,商人們都是人精,有心人暗地里算了一下,高原手頭有整個開封的黃金,總數達百萬兩。這筆錢隨著高原軍的壯大還將陸續花出去,不將他的錢都賺光,怎麼舍得離開呢?

    于是,等高原招商地告示一帖出去。整個陳留的商人都過來了,將新成立的陳留鹽鐵轉運衙門圍了個水泄不通。

    這幾天,新任地鹽鐵轉運使王有才煩透了。作為手握重金的陳留財政大員固然面上有光權勢滔天。可現在地里的活正忙,家里也缺人手,耽誤了農活,損失的可是自己。這個差事雖然肥得流油,庫房里天文數字的金銀也讓他激動萬分。可這東西都不是屬于自己的,再說,身邊還有兩個荀宗文派來地小吏。成天像防賊一樣盯著帳本,想下手也沒那個機會。

    油水半點沒有,煩惱卻是多多。不斷有商人找上門來,要貸款,要定單,時刻不離,連上廁所也有兩個商人跟著,說一大堆好話,磨上半天嘴皮子。

    ……

    “我是糧商人。以前半個開封的糧店都是我家開地。”來地人很是傲氣,“我打算從江南運兩萬石大米過來。揚州那邊有我地老朋友。放心。運輸不在話下,他有船隊。”

    王有才還沒說話。身邊地那個小吏道︰“你需要多少貸款,家中可有嫡子,戶籍給我看看。”

    “現在的糧價大約是一石一兩,加上五成,就是一兩五錢。一萬石,給個三萬兩吧。”

    三萬石大米就是六萬斤,足夠十四萬人吃十天。那小吏也知道其中地厲害,立即換上一副笑容,“好,看坐。”

    “不敢,這是小人的戶籍,家中還有兩個兒子。”

    小吏倒也豪爽,“兩萬石太少,能不能多弄點回來。”

    “暫時就這麼多,我這也是根據他的庫存來的,要再多,需要花時間收購。”

    “好,暫時就這樣,黃金收不。”

    “黃金也好,不過,還得需要一些現銀活動。”

    “行,給你兩千兩黃金,余下部分用白銀支付。就這麼,旁邊去簽協約吧。下一個。”小吏扯著大喉嚨。

    “小人是開藥鋪的。”

    “好,戶籍給我看,報一下你的數量。”

    ……

    “小民是布匹商人。”

    “恩,很好,正需要訂購一批棉布……絲綢,絲綢就不要了。”

    ……

    “提督巷林家酒樓就是我家開的。”

    “酒樓?你一個開酒樓地來做什麼?”王有才終于插話,“下一個。”

    “大人別急,小的以前常在這條水路上做客,同地方官府很熟悉,可以開鹽引和通關文書。”

    “這個,你可以去找商人們拉客呀!他們會給你錢的。”王有才一翻白眼。

    身邊的小吏突然插話,“你要多少錢?”

    “不多不多,小人想預支一千兩。”

    “好,給你。”

    王有才終于忍無可忍,“我是轉運使者。”

    ……

    沉寂許久的陳留商界終于沸騰起來了,如此海量的現金讓他們變成了一群嗅到血腥味的蒼蠅。大家見了面都在問,“掌櫃的,拿到了嗎?”

    “拿到了,我是做農具生意的,高軍正需要生鐵。”

    “我還好了,我是做木柴地,將來修房子也用得上,只可惜木柴不是急需物資,量上不去。哎!”說這話的人嘆了一口氣。

    “東翁,你地生意如何了?”

    那個被問到地人呆了半天,道,“老天爺呀,我是做珠寶生意的,將軍不買,我也沒法子。”

    “你可以轉行呀。”

    那人突然放聲大哭,“我幾個兒子都在開封戰死了,已沒有一個家人。”

    這人名叫洪圓圖,以前在開封也是有名地珠寶商人。*著一城的皇族,生意到也不錯。開封大戰一起,他兩個兒子都死在慘烈的攻城戰中。後來為了逃得一條性命,咬牙出了一百兩黃金跟高原出了城。

    來到陳留之後,他也分得了鋪面,也向陳留高原貸了一百兩銀的本錢。可惜陳留實在太窮,最富裕的高原對珠寶這東西也是半點愛好沒有。開張一個多月,居然沒做成一筆單子。他就在考慮是不是要轉行做其他的。

    現在正遇到高原軍大采購,真金白銀子流水一樣出來,看得人眼花繚亂。

    洪圓圖也是大大地動心,但他的兒子都死光了。沒有人質,根本就不可能從高原手里拿到一筆生意。

    想到這里,洪圓圖心疼得直打哆嗦,淚飛頓作傾盆雨。

   

第四卷 惡鄰 第三章 狠人



    坦之,我覺得這麼大筆的貸款發放出去,而且是提前不小,我們是不是在揚州成立一個河南會館。一是給陳留商人一個落腳之處;二,可就地監視商人們的動向。”老實說,荀宗文對陳留商人們的個人品質沒有任何信心。屋子里只剩余高原和荀宗文二人,因為沒有外人,荀先生很自然地稱呼高原的表字。

    “監視商人沒有任何用處,這次我們雖然發放出這麼多貸款,可陳留日後需要的物資很多。這不過才開始,商人雖然無義,但對利益二字卻看得極重,斷斷不會為目前的蠅頭小利而放棄暴富的機會。先生過慮了。”高原有些不以為然。實際上,目前所動用的現金不過是他庫存金銀的十分之一。未來幾年,陳留軍的采購還將繼續。現在的北方氣候惡劣,天災頻繁,地里是指望不上了。這一點,商人們比他還看得透徹,只要緊跟高原的步伐,想不發財都難。

    所以,任何時候都不要小看了商人的眼光。

    “但是……”高原沉吟片刻,道︰“在揚州弄一個商會做辦事處也好,江南是朝廷賦稅的來源,漕運關系著朝廷氣運,沒準以後我軍還要向江南發展呢,早做準備也好。而且,揚州是整個漕運的樞紐……”

    “你的意思是派出細作?”

    “對。”高原點點頭。

    “這樣好。”荀宗文點點頭。說句實在話。陳留軍逐漸壯大,以往不受重視地情報部門越發地顯得重要起來。他一直有心加強在情報上的投入。陳留軍周圍有張獻忠、有周王、有李自成,任何一家對現在的高原來說都是龐然大物。加上河南地勢平坦,若敵人有心進攻,三天之內就能打到陳留城下。四戰之地,情報的準確性和及時性幾乎關系到高原這個小團體的生死。

    現在何不借在揚州成立河南會館的機會,把這個情報機構搭建起來呢?不過,這個河南會館非常重要,派過去的人必須可*,而且有良好的社交能力和一定的能力。他不認為高原手底下的幾個大將有使能夠勝任。

    如果在矮子當中選人才。荀宗文覺得黃鎮和莫清比較合適。黃鎮以前本就是浪蕩子,是個人精;而莫清被少林寺和尚培養多年,能寫會算,頭腦精明。

    至于應保和王滔二人,一個是鋸嘴葫蘆,一個是葫蘆鋸嘴,半天也放不出一個屁來。至于黃大牛,雖然已是軍中高級軍官,可有地時候還同大孩子一樣,讓他去領導情報機構。有些不*鋪。

    听荀宗文提出候選人,高原搖搖頭,說黃鎮是作為軍事將領來培養的。而莫清則要負責陳留的治安,也不能離開。

    二人商量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人選。

    高原不禁有些感嘆,自己夾袋里的人才還真是少呀!就這幾個人也只能維持目前這個局面,若想要繼續壯大和發展,人力資源的匱乏絕對是制約他發展的一個死結。

    以前他也曾經貼出告示招募人才,可頂著個流寇頭子的頭餃,讀書人根本就不買帳。布告貼出去一個多月居然沒一個人前來應聘,讓高原大失面子,也就絕了招賢的心思。

    看來,就目前而言,高原集團還將繼續文盲和沒教養下去。

    招商工作已經快要高一段落,陳留一共發下去總價值六十萬兩白銀的貸款,如果所有現金都變成物資,秋收前陳留地吃穿用都能夠得到妥善的解決。

    這筆單子分別落到一百多家大商號頭上,畢竟是僧多粥少。還有幾百家商號沒有弄到定單。可商人就是商人,商人們自然有他們的解決之道。有些手握進貨渠道卻沒有人質和保人地商人采取分包、合股的方式。同已經拿到定單的商人合作。

    這大概是高原所沒有預料到的。

    這邊的工作一結束。整個鹽鐵轉運衙門也清閑下來,商人們也紛紛出發去揚州。等他們回陳留還得半個月時間。得此空閑,鹽鐵轉運衙門的三個人都抓緊時間休息,前幾日繁忙的事務幾乎將他們累壞了。這還是開始,等大量物資運回陳留,需要清點、驗收,工作量更大。

    王有才作為高原軍地後勤總管,責權很重要,但他卻不怎麼常來見高原。他知道高原不怎麼待見他,也盡量少來觸高原的霉頭。

    不過,著一日,王有才卻帶著一個人過來見高原,說是要為高原推薦人才。這倒讓高原有些驚訝了。

    實際上,王有才帶來的這個叫洪強的家伙也不是什麼不得了的人物,這一點從他的名字上就能看出來。明朝人取名字很講究,有身份有家世的人都是三個字,兩個字的多半出身低賤。本來,高原對王有才就沒有信心,認為他不可能推薦自己所需要的人才,本不想見這個人。可一听到這個富有二十實際後半葉氣息地名字後,心中好奇,便叫人將洪強傳了進來。

    洪強是珠寶商洪圓圖手下的伙計,據王有才說,這個家伙記憶力極好,不管是什麼帳目,只要過一眼就能完整地背下來。而且,這人還有一個特長,任何人只要他看上一眼,即便過個十年二十年都能叫出名字來。加上為人交際能力極強,不管是什麼人物他都能同人家交上朋友。

    王有才之所以引進洪強,是感覺鹽鐵轉運衙門人手實在太少,日後物資從揚州運回陳留,不定亂成什麼模樣。反正這家伙也是干伙計地,不如過來做事,也能幫上忙。

    看著眼前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地小伙計,高原心中突然一動︰超強的記憶力,超強地交際能力。不引人注目的外表,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說

    一個合格的諜報人員。而且,這家伙不過是一個店夠說動王有才,還真是一個人才呀!

    “你真的就想做鹽鐵轉運衙門的書吏?”高原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這個店小二,笑著問。

    “不想。”洪強也是個聰明人,從高原語氣中听到了不同尋常的味道,心中一陣激動,這樣的機會無論如何是不能放過的。

    “哦!”高原道︰“說說看。你想做什麼?”

    洪強道︰“小人想做同將軍做一筆生意。”

    “同我做生意,好呀,如果你有保人,有嫡子,去登記一下就成。”

    “小的不過是一個店小二,也不想做這種買進賣出地生意。”洪強跪地向前挪了幾步,試圖*近高原。

    “退後。”衛兵喝道。

    “是是,小人要做的生意是中介。”洪強在地上一磕頭,“我陳留商人無數,資金雄厚。可有的東西並不是有錢就能辦到的。中穿針引線。弄些將軍用錢買不到的東西。”

    “比如?”高原被他口中的“中介”二字給震驚了,這樣的現代單詞居然出自一個古人之口,讓他不能不懷疑這家伙也同自己一樣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

    “比如火槍。”洪強抬頭看著高原。

    “火槍。那東西我打算自己造。”高原大為失望,前一段時間他還打算讓商人們去揚州買點。不過,火槍是軍械,要弄出來得冒極大風險。而且,朝廷工部制造的火槍質量奇差,放不了幾槍就會炸膛。還不如自己生產來得安全和便利。因此,這才派去揚州的商人只采購造槍所用地生鐵。

    “將軍大概說的是火繩槍吧。那東西有什麼意思。”洪強道︰“小的以前在開封一家茶莊做伙計時曾隨東家去揚州采購新茶,遇到過一個泰西地洋和尚,見過一種槍。那槍可厲害了,不怕水,而且不用火繩。”

    “燧發槍!”高原一驚,猛地站起來,“你確定?”

    “是,小民親眼見過的,那個洋和尚還用手銃打鳥呢。”洪強回答說︰“小人當時還奇怪這槍是*什麼點火的。後來才弄明白,原來那槍里裝了個火石。”

    听了洪強的話。高原心中一陣激動。如果真如洪強所說。燧發槍已經從外國傳入中國。燧發槍相對于“背上一法里長的火繩打一天仗”的火繩槍,僅僅需要幾小塊打磨好的燧石片地燧發槍的優點是不言而喻的。和火繩槍相比。燧發槍最大的優點,不僅不用擔心夜晚有燃燒火繩的光和火繩獨特的氣味暴露目標,而且射速更快、口徑更小、槍身更短、重量更輕、後坐力更小、射程更高。

    燧發槍的廣泛應用,大大加速了自十五世紀開始的火器淘汰冷兵器的過程。十六世紀,舊式地步兵方陣逐漸讓位給更能有效發揮火力的線式隊形,為了讓更多地槍在一個正面上開火,整個步兵陣列地縱深被壓縮到了只有幾個人。

    此外,火繩槍為了要給火繩留出距離,並排的兩名士兵不可能挨得很近(至少一米),但燧發槍兵卻可以緊密地排列著,然後在橫向上很長很長地延展開來……冷兵器以來地戰爭樣式徹底改觀了。戰場上的火線從此更加密集,而且燧發槍的快速裝填速度也使得燧發槍兵隊列得以保持很小的縱深,只有三—四列而已;如此一來火槍兵面對敵人就可以進行雷霆般的齊射,也就是追求單次射擊的震撼力和威力。

    燧發槍的出現改變了這個時代的戰爭形式,但因為對精度和材料的要求很高,價格居高不下。加上明朝皇帝都非常摳門,要讓他們拿錢出來給軍隊換裝無疑與虎謀皮。既然能夠*匠戶敲敲打打制造火繩槍,又何必拿真金白銀去進口呢?

    老實說,高原對大明匠戶出品非常沒有信心,這種手工作坊式的槍械生產還停留在原始階段,根本沒有一個工業標準。

    這也是許多火繩槍放上五六槍就炸膛的原故。

    “太好了,這事情就交給你去辦。”

    “小人可辦不了。”洪強道︰“軍械采買。需要大量現金,那泰西人又只收黃金,要價極高。小人只負責在其中聯絡跑腿,一切還得*將軍自己去做。”一只燧發槍怎麼也得上百兩銀吧,按照明軍火器比例,高原起碼得采購兩千,這樣一來就得二萬兩黃金。洪強不認為高原能夠放心地將這麼多黃金交給他。再說,軍械地購買和運輸涉及的方面太多,也不是他能做好的。

    “恩,這事你負責聯絡。我給你一成好處。”這個洪強倒也不貪,也知道這麼大一筆定單他吞不下去,高原倒有點欣賞這個小伙計了,“還有,我正要在揚州成立一個河南會館,負責陳留商人在揚州的吃住,貨物的運轉,信息的交流。你這個人很不錯,收拾一下,去那邊做掌櫃的吧。我會派幾個人過去協助你的。”

    洪強大喜。猛地磕了個響頭,“多謝將軍,多謝將軍。”心中不禁有些得意。洪圓圖你這個笨蛋,這麼好的生意不知道去做。還是老子聰明,如此一來就有兩千兩黃金入帳,還弄了個河南會館的掌櫃當。用不了多久,整個陳留地商人見了咱都得恭敬地喊一聲“洪老板”,哈哈!

    洪強大概還不知道,自己從此上了高原的賊船。從此。一個巨富一個明朝末年最大的間諜頭子橫空出世了。

    “坦直很欣賞這熱呀?不過……”荀宗文有些擔心。

    “人無完人,我方正缺人才,我看這個家伙也是個精明之人,可放手使用。再說,河南會館都是我的人,諒他一個小伙計也翻不

    不日,高原派了十個細作隨洪強乘船到揚州去了,隨行的還有幾百陳留商人。一時間,沉寂多年的黃河故道熱鬧起來。而這種熱鬧還將繼續持續下去。

    順水而下,只三日就到了揚州。洪強等人很快在揚州城里買了一座大院子作為高原軍在揚州的聯絡處。

    “坦之。洪強這人真的不可*呀!”送行的人群中。荀宗文憂心忡忡地對高原說。這幾天荀宗文也沒閑著,派人將洪強的底摸了個門清。

    不查不知道。

    一查嚇一跳。

    這個洪強還真是個人物。

    不,這人根本就不是個人,壞透頂了。

    洪強本是開封珠寶商洪圓圖地一個遠房親戚,在很小的時候父母就亡故了。這家伙窮得實在是熬不過去了,一狠心跑去做太監。可惜年齡大了些,加上長相實在太普通,宮里的太監不收。

    餓得受不了地洪強又跑到洪圓圖那里做伙計,看在大家都是親戚的份上,洪圓圖雖然知道這家伙品德不好,還是收留了他。

    可干不了幾日,店中的帳目就開始出問題。一查,居然是洪強所為,震怒之下,洪圓圖將洪強的一條腿打斷,趕了出去。

    本以為洪強從此完了,可沒想到,半年之後,這家伙居然做了一家茶鋪的小掌櫃。洪圓圖一問才知道,這家伙*著那副老實本分的長相進了這家茶鋪做伙計,並在一個適當的時機強奸了茶老板地女兒子。生米煮成熟飯,茶老板無奈之下招洪強做了自己的女婿,從此,伙計強變成了掌櫃強。

    後來開封被圍,眾商人都用黃金從高原手頭買通行證。洪強的老板也準備了一百兩,準備在適當的時機逃出去。

    洪強知道這個消息,心一狠,一刀將老丈人砍了,搶了金子隨眾人脫離了開封這個苦海。

    來到陳留之後,他因為在商界聲名狼籍,沒有保人,自然也沒辦法從陳留軍手中分得店鋪和貸款。無奈之下,他有厚著臉皮跑到洪圓圖那里去做伙計。看在彼此都是親戚的份上,洪圓圖心一軟,收留了這個浪蕩子。

    正值高原軍大定單下來,洪圓圖因為沒有兒子,得不到貸款,回家之後號啕大哭。正傷心時,洪強“撲通!”一聲跪在洪圓圖面前,聲情並茂地喊了一聲,“爸爸。”

    洪圓圖寒毛都豎了起來,連聲呵斥,讓讓將這個陰險的小人亂棍打了出去。爸爸,上一個爸爸已經被他砍死了,洪圓圖可不想做第二個。

    “呸,沒用的老東西!”出門之後,洪強狠狠地對著洪圓圖的商鋪吐了一口綠痰,“你就等著窮死吧,老子將來要讓你跪在我面前喊一聲洪掌櫃。”

    洪強是一個精明之人,也不知怎麼弄的居然搭上了王有才這條線,讓他在高原面前引薦自己。

    “禽獸!”高原听得怒發沖冠,“該殺!”

    荀宗文︰“此等下賤之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絕對不能用。”

    “可是,看他行經,確實是一個人才呀!”高原苦笑︰“不忠不孝不要緊,唯才是舉,限制使用就行。”他雖然對這個家伙痛恨無比,可這人能為人所不能,心志絕決,手段狠辣,目光長遠。這樣地人只要給他們機會,絕對比所謂的正人君子好用得多。

    而現在地實際情況是,正人君子根本就不可能來投奔高原。

    對洪強使用,高原還是留了一手地。金錢上大可滿足他的需要,但日常工作都在隨行人員地監督下進行。

    而洪強似乎也覺得出高原派他去揚州並不是簡單地采買軍火,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交代他去做。

    商人隊伍剛出發,高原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工作出現了一個重大失誤——陳留沒有合適的碼頭。若商人的船隊回來,貨該卸在什麼地方呢?

    不得已之下,高原只得發動兩千人馬去疏浚開封的碼頭。

    開封碼頭成于五代,朱溫做了宣武節度使後以汴梁為根據地方便物質運送,在城東挖了個大池,並修築了碼頭。

    到北宋時,大概是看到開封水運之利,宋太祖定都于此,更在這里挖出一個巨大的人工湖,也直接造就了清明上河圖中的繁華。

    後來隨著黃河的不斷泛濫,這座人工湖也消失不見了,但這個大碼頭運轉依舊良好,依舊是開封水路的終點和起點。

    高原估計,水淹開封之後,這個碼頭也會被肆虐的黃河水徹底從地圖上抹去。也帶了大量人工過去,看能不能短時間內恢復航運。

    到地方一看,高原才發現自己白擔心了。碼頭雖然在東面,可地勢較高,加上又*近外城土堤,居然沒有受災害,孤零零地矗立在水中。

    找水鬼下去探了探河道,回來的人說里面水深著呢,就算停大海船都沒任何問題。

    現在只需要找人在碼頭和大路之間架設一條浮橋就成。看著黃河水應該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退去。到時候再修路也來得及。

    得到這個好消息,高原高興之余又有些煩惱,帶了這麼多人過來,一點事都沒干又回陳留,實在有點浪費。

    這個時候,梁雲龍找到高原,“將軍,我炮隊也成立有一段時間了,什麼時候弄點真家伙回來。”

    高原︰“我正讓人在揚州采購黃銅,弄回來將幫你造幾門。”

    “不用不用。”梁雲龍看了看水中央的開封城垣,“那里面的炮多著呢!”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39
第四卷 惡鄰 第四章 大炮



    梁雲龍這麼一說,高原這才一拍腦袋,“我倒忘了。

    當初混進開封時,高原作為整個開封防御體系的總設計師,對開封城內的炮位非常熟悉,哪個地方有幾門炮,什麼什麼炮都爛熟于胸。

    說起來,開封還真是富裕,就拿西門箭樓來說,里面就擺放各色大小炮六門。整個開封的炮加起來大約有百門左右。

    這麼多炮如都弄來,定能組織一支強大的炮兵部隊,一想到萬炮齊發,覆蓋式不間隙的火力打擊,高原就激動萬分。當然,這個時代的火炮威力還是極小的,射速也低,平均兩分鐘一發就算快的了。但只要數量夠多,就可彌補速度上的缺陷。

    更重要的是,炮隊一成,高原的整個軍事體系才算完整。他自認為如果給自己半年時間,*著自己超越同時代的軍事素養支強大的步兵。

    但這其中還有一個致命的弱點,他沒有騎兵。而步兵雖強,機動能力卻若。將來上了戰場,若被敵人騎兵騷擾加上火炮轟擊,要想維持整齊的步兵戰陣卻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只要有一支炮兵在手,以炮制炮,以炮制騎,一切都不成問題。

    “不過,開封剛被闖軍拿下,作為戰利品,這些火炮估計夠被人家運走了。現在去,還來得及嗎?”

    听高原這麼問,梁雲龍道︰“將軍不必憂慮。我前幾日剛招收了幾個從開封逃出來地炮兵,他們說,李自成大軍水淹開封之後,劃著大木進攻。開封守軍在城牆上堅持了五天,直到河北軍的大船過來接應,這才撤退。離去的時候,因為大炮太重,無法攜帶。有不想便宜了李自成,大型火炮都用炸藥炸了,小炮則從城牆上推下去。我估計。那些炮現在還都沉在水底呢!”

    “如此還好,如此還好。”高原點點頭,雖然大型火炮都壞了,實在可惜。但高原現在並不打算進攻城市,野戰,用小炮就可以了。火炮並不是戰爭中的決定因素,要想取得一場戰役的勝利,步兵肉搏才是關鍵。

    正如梁雲龍所言,高原帶著眾人扎了大木筏渡水上了開封城牆之後,發現箭樓炮位上一片狼籍。一門十六磅紅衣大炮歪歪斜斜地倒在一邊,真個炮管已經扭曲成U狀。原來,這紅衣大炮實在是太大。明軍用火藥居然無法將其轟碎。又不想白白送給李自成,這才升火將炮管燒紅,再澆上涼水,熱脹冷縮,大炮頓成一堆廢鐵。

    “可惜了,可惜了。”梁雲龍痛不欲生。

    “沒什麼可惜的,這麼大的炮我們也用不上。難道你拖著他上戰場不成?”陳留軍沒有大牲口,而紅衣大炮動則千斤,根本就不實用。

    大概估計了一下位置,再次派出水鬼。只片刻,滿頭黃沙的水鬼從水里浮上來,頭發上全是沙子,他吐著唾沫說水里太渾,看俅不清楚,得用手摸。

    “還是得預先確定大炮的位置才好動手。”高原想了半天。憑記憶畫出炮位,然後讓士兵模擬當時火炮從城樓上推下去的位置。已經火炮可能會落到什麼地方。

    如此倒也簡單了許多。水鬼再次出動,並帶回來好消息。說。下面地吊橋邊上果然有炮,好幾門,看模樣是六磅炮。不過,大多被埋在泥里,只露了一個頭。

    听水鬼門這麼說,高原倒吃了一驚,看樣子,黃河里的泥沙還真是厲害,沉積在開封城里的黃河沙已經有兩米厚了。

    六鎊炮不重,大約五百斤左右,加上炮車,正是高原正合用的火炮類型。但問題又出來了,雖然不重,可要從水底弄起來還是一個大問題。高原不認為單*幾個水鬼就能將這死沉的鐵疙瘩從下面拖上來。只能借助機械了。

    好在一同過來修葺碼頭的民夫中有不少工匠,在他們的努力下,很快在城牆上弄出一個大絞盤,幾十個人同時推動絞盤,大聲喊著號子。可弄了半天,因為大炮被泥淤得太緊,不動。無奈之下,高原只得讓水鬼們一次又一次下水,刨開炮上的泥土,又在上面捆上木頭,利用浮力再加上絞盤,這才一點一點將那些火炮從水底下拉了上來。

    這邊收獲不是很大,一共有兩門六磅炮四門四磅炮,

    “原來是銅炮呀!”梁雲龍大為失望。

    “銅炮不好嗎?”高原有些奇怪。

    “不好。”炮兵統領不住搖頭,說︰“銅炮太容易發熱,射速也低。每射一次炮膛都要長大一些,慢慢地就打不準了。而且,這銅炮壽命實在太低,廢物,都是廢物。

    扔了吧。‘

    “別忙。”高原呵呵一笑,“雖然沒什麼用,可這東西是銅呀,銅就是錢,我還打算自己造錢呢!”說著就命人將這些炮裝在木筏上拖回陳留。陳留的鐵匠自從上來被征集起來打造兵器以後一直沒有解散。這些技術人員都是寶貝,高原才舍不得讓他們去做農夫呢。索性統一編進軍隊養了起來。

    那些鐵匠原本只是農夫,現在卻做了士兵,都很不高興。在明朝,匠戶地地位極端低下,軍戶比匠戶只好一點。不過,一進軍隊,發覺能吃飽肚子,也就安下心來。

    但高原也意識到,比起吃飯問題來說,解決工匠們的身份問題更為重要,連他們都瞧不起自己,只怕干起活來也就不那麼帶勁了。

    鑄造錢幣的工藝很簡單,做幾個模子把銅汁、鉛汁澆進去就成。現在地陳留黃金庫存巨大,但黃金卻不能作為錢幣流通,要想繁榮地方經濟還需要大量銅錢。

    將來陳留招集民夫做工、軍人的軍餉都可以用銅錢支付。

    據高原回憶,開封大多是銅炮,若都收集起來,起碼有好幾萬斤,也算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東門這邊因為不是主要戰場,火炮極少,忙乎了一整天才弄了六門。

    當天晚上,一千多條漢子都睡在城牆上。為了做飯,大家一聲喊,將箭樓里的木材拆了個精光。

    睡在城牆上,耳邊全是“嘩嘩!”的水聲。天亮的時候再看腳下,水居然退下去一尺多。按照這個速度,估計再用上三兩個月,開封的水就退光了。

    但即便如此,開封也不可能盡復舊觀,在真實地歷史上,開封被淹之後一直都沒有重新住人。直到康熙四年才開始在舊址上重建。因此,現代的開封城已經不是明朝的那個開封了。

    第二站是西門和西城,這里的火炮多得讓人吃驚。因為有了第一天的經驗,眾人的動作也快上了許多,一連忙了兩天,總算將所有的火炮起出。共計大小銅炮四十門,紅衣鐵炮三門。

    銅炮自然是送回陳留鑄錢。鐵炮正合陳留軍之用,都是六磅大炮,長三米,呈前細後粗狀,口徑也不小。大炮上沒有一絲焊接痕跡,估計是整體鑄模,看樣子可以裝幾斤重的大炮彈。只可以明軍走的時候將準星和照門之類地附屬設備都破壞殆盡,讓梁雲龍懊惱異常。

    高原安慰了他幾句,說大不了讓商人從揚州請些工匠回來修補一下。

    隨著火炮一門接一門地從水里起出,梁雲龍的煩惱很快消失,雖然大多是銅炮,鐵炮也不過是寥寥三五門,但大多完好無損。

    忙了一周,除了上百門銅炮外,居然拼湊出六磅鐵炮四門,四磅鐵炮十門。

    梁雲龍笑得進牙不見眼,“若是當初我也有這麼多炮,高原你只怕不是我地對手。”

    高原一笑,不搭理這個老兵痞。倒是一旁地莫清恨得牙關癢癢,提著拳頭就要打人。

    “收獲不小,可以回去了。”高原問梁雲龍,“炮兵訓練得如何了?”

    梁雲龍,“將軍以前劃撥給我的士兵都訓練完畢,不過人還不夠。現在地問題是炮多人少,還需要半年才能拉上戰場。”

    一門火炮至少需要十個炮兵,裝填、測距,搬運、清潔炮膛,掩護用牌子手,這十四門火炮至少需要一百二十個炮兵。更別說後勤運輸和維護了。

    “好,我再給你一百五十人。”高原很爽快地答應了。

    “是不是要單獨成立一個炮營房?”梁雲龍小心地問。

    “不用,火炮直接下放到部隊,你只負責訓練。”高原很干脆地拒絕了這個土匪頭子。不過,梁雲龍的話也提醒了高原,現在的陳留軍已經有五千來人,再照搬以前的那套管理模式確實不太合適。

第四卷 惡鄰 第五章 番號



    實證明,十四門炮完全夠用

    至于在西城弄的兩門設備不全的六磅炮則扔在庫房里,等以後找時間再修補。

    在開封的七天,高原的手下除了打撈大炮外也沒閑著,畢竟他們的主要任務是修好開封碼頭。浮橋很快地搭好,清一色粗大枕木。

    高原離開開封後,在碼頭留下了一個百人隊。等高原前腳走,那一百人後腳發現這座浮橋沒什麼用處,黃河水一日一日地退下去。碼頭地勢本就高,那條官道又都是條石所造,不幾天就從水面上露了出來,只上面蓋滿了厚厚是層黃泥。于是,所有的人同時揮動鋤頭,忙了一周,總算將道路挖通。

    至于那批枕木也很自然地變成了碼頭工作人員窩棚的房梁。

    回陳留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讓工匠門做炮車,好在這東西技術含量低,不今天就弄好。然後試炮。為了給高原軍留下深刻的印象,梁雲龍首先推出的是一門六磅大炮。

    一聲令下,已經訓練了很長時間的炮手飛快地將火藥填進泡膛,又塞進去一枚大鐵彈,用長木稈夯緊了。

    “目標,前方五百米敵軍堡壘。”梁雲龍指著前面那個土堆猛地一揮手。炮手飛快地校正位置,接過火把一點。

    須臾,“轟隆!”一聲,大團白煙騰起。所有人的目光都隨著那顆在空中翻滾的大鐵丸移動。

    為了在高原面前大大地露一次臉。這一炮梁雲龍已經提前計算清楚,卻見那顆炮彈在空中雖然彈道不是很穩定,卻也準確地擊中那個土堆。

    土堆炸開,泥塊四下飛舞,聲勢驚人。

    “好!”高原大喝一聲。

    所有地人都歡呼起來,有的人甚至將頭盔摘下來往天上扔。

    得意揚揚的梁雲龍差點笑出聲來。

    這一炮放完,立即有一個炮兵沖上來,將一小桶水倒進炮膛,冷卻已經被炸得灼熱的泡管,水剛一倒進去。“嗤!”一聲,白色水蒸氣騰起。又有一個士兵端著一根大撢子一樣的木棍,將裹著棉布的一頭伸進炮口,吸收水分,清理殘渣。

    “放地低炮口,換跳彈。

    很快,第二枚炮彈又裝好了。

    炮兵們將炮口推到另外一個方向,指著右邊密密麻麻的一片木棍。

    “目標,敵人軍陣,放!”梁雲龍再次下令。

    炮彈平平射出。直接落進木棍當中,猛地砸斷一根大棍子,然後一跳。打水飄一樣從陣地里沖過,一口氣扯斷了六根木棍這才停了下來。

    “好!”高原再一次喝彩,有了這樣犀利的遠程攻擊武器,加上訓練有素的步兵,這仗就好打了。

    六磅炮試過之後,該試四磅炮了。高原想了想,讓梁雲龍停了下來。說︰“今天就倒這里吧,你再射,我可沒火藥了。”

    眾人不覺宛爾。

    下來之後,高原立即在軍中選拔了一百五十個壯漢交給梁雲龍訓練,並叮囑他抓緊時間,盡快形成戰斗里。

    梁雲龍在高原面前本就隨便慣了,為人有桀驁不遜,頂撞道︰“快,什麼叫快。把炮彈打出去很簡單,但要快、要準卻難。

    我手下這十來人也算是訓練過很長時間的老手。可一但打起炮來還手忙腳亂。真正上了戰場。卻不頂事。”

    高原想了想,說︰“訓練這事其實也簡單。不外乎固定動作,讓士兵反復練習,直到形成下意識地動作。這叫條件反射,懂不?”

    “不懂。”梁雲龍搖頭。

    高原︰“這麼說吧,你喂過狗沒有,只要你在每次喂狗的時候吹一聲口哨,日子久了,狗只要一听你的口哨就以為有東西吃,就算你不給,他也會流口水。只要你的兵反復練習,只要一下口令,不用過腦子,他們就知道該怎麼做。”

    “是這個道理。”梁雲龍摸了摸頭,嘿嘿一笑,“不過,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弄。”

    “附耳過來。”高原一招手。

    其實辦法很簡單,把炮兵們每次射擊時的動作分解,每人負責一個動作,並大聲吼出來。並計算出每一步動作所需要的步驟和距離,如此一來,時間一長就成習慣動作了。

    梁雲龍想了想,覺得這法子很管用。下來之後,高原讓荀宗文弄了個條例出來讓炮兵遵照實施。

    如此練上一段時間,效果明顯。炮兵的速度很快就快起來,剛開始四分鐘一炮,然後是三分鐘,最快的時候竟然兩分鐘一炮。

    梁雲龍說,再給他一點時間,速度還會更快。

    看來,條例這東西還真是好用,高原覺得可以在全軍推廣,大到戰術動作,小到吃飯睡覺都可以給出一定章程。

    現在的陳留已經有五千戰兵,如果訓練完畢,放在戰場上也是一支不容忽視的力量。就算是強悍地孫傳庭秦軍主力戰兵也不過五千。他就敢出關挑戰李自成。

    再怎麼說,陳留軍也有些現代軍隊的氣息,所練好,戰斗力比起秦軍絕對高出一個檔次。

    陳留軍人一多,以前的編制就用不上了。建立新軍勢在必行。

    高原打算將陳留新軍編成三個營。他自領一營,有一千人,名曰︰飛虎營,旗幟上銹著一只長翅膀地老虎;王濤領一營,黃大牛做副將,名曰︰無畏營。軍旗上竹著一只長翅膀的黑熊;黃鎮領一營,副將應保,名曰︰長勝營。軍旗上是一只大雕。

    軍旗一出,效果明顯。高原自領的飛虎營還好

    還有個主帥的威嚴放在哪里。而無畏營和長勝營的了玩笑。無畏營地人指著長勝營的軍旗笑道︰“你們是烏鴉營。”。而長勝營則指著無畏營地軍旗道︰“你們是黑瞎子營。”

    如此一來,彼此都有些惱火。

    加上日後兩營經常為誰是軍中第一爭吵,必須都弄出真火來。

    高原的飛虎營人雖少,但並不做主要戰力使用,即便出戰也大多做總預備隊。有長矛手六百,火槍手三百。營中還單獨弄了一個教導隊,專門用來培養低級軍官。軍中十夫長以上軍官都必須定期到教導隊訓練、學習。

    其余兩營兩千人中,長矛手一千四百,火槍手六百。長矛手的武器都已經下發完畢,火槍手的燧發槍還沒有著落。

    都空著手,只在腰上別了一把長匕首。

    軍中的基本建制還沿用以前騎兵營那一套,十夫長、百夫長、千夫長。如此一來就徹底地拋棄了明朝軍制那一套繁瑣復雜的體系。畢竟士兵大多是農民,簡單明了最重要。只要讓他們知道自己的長官是誰,服從指揮就行。

    為了讓士兵和軍官們有所區別,高原特地做了一個類似于大學生校徽一樣的牌子別在胸口。十夫長是青銅牌,百夫長銀牌,千夫長是金牌。牌子上刻著軍官地名字:.推行軍餃制打下了基礎。

    實際上,闖軍也有同樣地體制。比如劉宗敏和田見秀是權將軍,大約相當于上將;而李過、高一功是制將軍。相當于中將,而高原這個威武將軍大概是少將吧。

    有意思的是,李岩公子這個文人投奔李自成後居然沒做文臣。他現在是李自成地制將軍。大概是為了將來接手紅娘子地騎兵隊伍做準備吧,畢竟一個女人做騎兵頭也實在有些不象話。

    軍隊編制確定,接下來就該授旗了,看著旗手手上正迎風飄揚的旗幟,所有地人都激動萬分。

    高原軍拋棄了了以往軍隊著繁雜的旗幟,全軍上下只有四面大旗︰三營軍旗和高原中軍大旗。而旗幟都是黑色,讓人想起古時那只橫掃六國的秦朝軍隊。

    軍旗是軍隊的驕傲。每面旗幟都有一個旗手和十個護旗手。旗幟倒下,旗手斬;旗手死,護旗手皆斬。

    新軍剛成,因為隊伍里只有幾百老兵,其余都是從流民里招募地新兵,不要說殺人,連戰場都沒上過。戰斗力極其低下,訓練他們是高原最緊迫的任務。

    還沒等他動手,高夫人大軍南下的消息傳回來了——一

    不過。這個勝仗並不是高夫人所為,而是曹操羅汝才。

    孫傳庭地秦軍從陝西出發後一路倒也順利。也曾拿下大城洛陽。可得到開封被水淹沒之後。孫總督知道僅僅*自己手頭這五千秦軍和兩萬多輔兵根本沒辦法同李自成的得勝之師面對面較量。

    于是,孫傳庭移師南陽。封住闖軍南下道路,同汝寧揚文岳軍互為犄角。

    這次出關,孫傳庭以總兵高杰為中軍,並調白廣恩、牛成虎等部參戰。牛成虎是明軍有名的大將,而高杰這個人很有些意思,他以前是李自成的部將,很受李自成信任。後來這小子不知道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春情泛濫,居然勾引了李自成的小妾。事發之後狼狽逃躥,做了朝廷軍官。到後來,又南下南京,做了男明王朝的大將,地位很高。

    孫傳庭手下將軍同李自成作戰多年,彼此都非常熟悉。

    孫總督在戰前做了周密部署,令牛成虎領兵先戰,誘敵深入。其他各部則設下埋伏,乘機掩殺。開戰後,牛成虎果然佯敗撤退。高夫人初次領軍,一心想樹立自己在軍中地威望,急令劉宗敏尾隨攻擊。卻不想果然中計入付,被殺得大敗。秦軍本就精銳,加上又是突襲,十多萬闖軍一敗涂地,官兵大開殺戒,眼看整個戰役就要以孫傳庭的大勝而告終。

    危急關頭,後軍羅汝才將所有甲仗旗幟輜重統統扔在地上。秦軍本就窮狠了,見地上財物眾多,立即停下腳步,哄搶起來,隊伍陷入混亂之中。

    看到明軍混亂,羅汝才帶兵攻擊。

    同時,得此喘息之機,高夫人重整中軍主力回頭反撲,反給秦軍來了一個殲滅戰。

    秦軍大敗虧輸,主力幾乎被闖軍全殲,孫總督也帶著殘兵灰溜溜地逃回陝西去了,再不敢出關一步。

    而立下大功的羅汝才也接收了大兩秦軍俘虜,勢力盡復。

    听到這個消息,高原嘆息一聲,“戰爭果然不是女人能玩的,戰爭雖然是政治的延,能玩好政治的一上了戰場未必就能玩得轉。”

    同時,另一個中大消息傳來,李自成的傷好了,重新回到工作崗位,正有意進攻汝南揚文樂殘部。

    如果不出意外,年底李自成還將同左良玉在湖北北部來一場大戰。然後,李自成很快就會提兵北上陝西,進而稱帝,進而兵發北京。

    也就是說,從現在起,明朝滅亡的時間還剩一年多一點。

    “得抓緊時間訓練軍隊了。”高原喃喃地說,“火槍怎麼還不到呢?”

    正當高原說這話的時候,第一艘商船回來了。算了算,前後才過了半個月,這個速度不錯,讓人非常滿意。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40
第四卷 惡鄰 第六章



    陽之下,一艘帆船從東面駛來,白色的風帆在鼓成飽船不大,但吃水很深。看得出來,船上的東西很重。

    當這艘船從陳留境內的河道轉而北上開封的時候,很多人都跑到合邊去看。

    因為陳留沒有碼頭,這一船貨物要到開封,為了迎接這第一船貨物和船上的商人,陳留統治者高原在接到消息後特意跑到開封等在卸貨,黃河改道也不是全是壞處。現在陳留道開封交通順暢,乘船一日便到。如此一來,開封和陳留的聯系進一步緊密,不管是從經濟角度還是軍事角度來看,都是一件大好事。

    為了迎接陳留的第一次,高原甚至組織了一批陳留商人在碼頭上弄了一出盛大的歡迎儀式。等商船的跳板剛一搭上開封碼頭,鞭炮“ 啪”的響起,軍樂隊的腰鼓擂得山響。倒把剛從船艙里探出頭來的一個高鼻深目的洋人嚇的猛地將手當在搖帶上的手槍上面。

    “鬼呀!”碼頭上一陣雞飛狗跳,所有人都吃驚地張大嘴巴,軍樂隊手里的鼓錘都掉到地上。

    好在這些商人們都是]中還包括幾千猶太人的後裔,雖然這個老外的模樣很嚇人,他們都還保持著基本的鎮定。

    “哈羅!”高原率先走上前去,伸出手。

    “你在說什麼?”一口蹩腳的漢語讓高原吃了一驚。

    這個老外年齡大約四十左右,高鼻深目,一頭卷曲的黑色頭發。

    “將軍。這位是那大耳那先生。”一個隨洪強去揚州地細作從後面走過來,跪在高原面前。又向那大耳介紹高原,“這位是我們高將軍。”

    “起來吧,做得好。”高原朝他點點頭。

    那大耳,哦,其實應該是納達爾,一個很標準的南歐人名字,只不知道是葡萄牙還是西班牙人。

    “歡迎你,納達爾先生。”高原露出溫和的笑容。心中突然有些激動。看這艘船並不大,船上如果裝的是糧食和布匹之類的生活用品,量絕對不大。從揚州到開封路途遙遠。只怕要虧本吧。看來,里面肯定是滿滿一艙高附加值的商品。難道是火器?

    納達爾格子不高。神態有些傲慢,但說話卻十分直接︰“很高興見到你,將軍閣下。我听說你這里有大量黃金。而我有一船好東西。”

    “是嗎。”高原道︰“黃金我有不少,不過我要先看你的貨,看是否值得讓我掏腰包。”

    “那是當然,不過,天氣太熱,將軍打算在碼頭上同我完成交易嗎?”納達爾看了看頭頂的烈日,

    “那好,我們找間屋子談吧。”

    納達爾是一個葡萄牙人,早年曾在軍中服役。天啟末年來到澳門,並長居于此從事中葡貿易。做起了客。也就是幫人大量收購絲綢和茶葉回歐洲,然後將歐洲地商品輸入中國。當然,中國也不需要購買什麼?因為長期生活在澳門。

    納達爾的中國話雖然蹩腳,但同人進行基本的交流卻不存在任何問題。

    洪強這次去揚州後。很快地找上了這個外國人,並說需要購買一大批軍械,尤其需要燧發槍。

    燧發槍從發明到列裝軍隊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最早地燧發槍才出現在十其世紀的法國,距崇禎年已經快半年了。燧發槍最早裝備部隊是一五四四年地德國。當時德軍騎兵裝備了燧發槍,法國軍隊仍裝備火繩槍。戰斗進行中,突然風雨大作,裝備火繩槍的法軍幾乎沒能打出一槍一彈,而以轉燧發槍為主要武器的德軍騎兵則越戰越勇,將法軍士兵打得落花流水。不久,屢遭失敗地法國國王也雇用了相當數量的同類騎兵,這些騎兵也配備了燧發槍。這樣,燧發槍慢慢成為騎兵的主要武器。

    現在是崇禎十五年,也就是公元一二年,距離燧發槍在歐洲展出大展神還有兩年時間。但已經覺察到這種新型武器威力的歐洲國家已經開始大量裝備。

    明朝本是葡萄牙軍火的主要客虎,雙方在各個領域都有交流。明軍

    大炮也大多從他們手里購買。

    新式火槍剛一推出,加上中國戰場的仗越大越大,便有有心的商人從歐洲運來大量新式洋槍,準備大撈一筆。

    可惜明朝的皇帝都是有名的老摳,李自成在崇禎十七年進北京之後愕然發現崇禎皇帝內庫里根本就沒錢,而皇帝地妃子們都穿著布衣,簡樸得令人瞠目結舌。相反,北京的大臣們一個個富得流油,一番劫掠,居然從北京弄了五千萬兩白銀。

    此刻明朝的經濟已經徹底被農民起義和對金戰爭弄垮了,那里還有余錢購買洋槍。況且,這種新式火槍地價格又這麼貴,一把就要價值一百兩銀子的黃金。再說了,火槍這東西又不是什麼稀罕玩意,大明有地是匠戶,讓他們做就是了。

    于是,葡萄牙輸入的這批燧發槍就這麼囤積在中國,怎麼也賣不掉。恰好洪強找上門來,開口就說,陳留有大量黃金,什麼東西都要,不妨去那里看看。

    納達爾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即居中聯絡,弄了一船槍械,連夜趕過來。

    “有多少支槍。”接過衛兵遞過來的涼茶,高原喝了一口,只感覺那味道實在不怎麼樣,同草藥沒什麼區別。

    而對面的納達爾因為在澳門呆了多年,已經習慣了南粵的生活,喝慣了涼茶,蹩腳的中國話中也帶著粵語味,“高將軍,船上有兩千支燧發槍,一百二十兩銀子一把,一共三十二萬兩銀子。記住,我只收黃金。”

    “沒問題,陳留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黃金。不過,兩千把實在太少,能不能多弄些來?”

    “恐怕不行了,整個東方也只有這兩千支槍。若要,就得回歐洲去訂購。”

    “歐洲,那還是算了。”就算是大海船,一來一去,只怕小半年就這麼過去了。高原現在有五千士兵,按照他的設想,長矛手和火槍手的比例是三比一,正合適。再說,火槍手對士兵的要求很高,不但需要熟練的射擊技巧,還得有過硬的心理素質。這樣的老兵高原全軍也不過幾百。

    再說了,燧發槍的原理也很簡單,將來可以讓工匠們琢磨一下,看能不能自己造。雖然質量比不上歐洲貨,但技術上的問題想想辦法總能找到出路的。

    “那麼,成交了。”高原︰“我們是不是應該開香檳?要不,一人一碗白干。”

    “中國酒……太可怕了!”納達爾渾身都是汗水︰“將軍,我應該恭喜你,你擁有整個遠東第一支燧發槍部隊。對了,我們雖然不能再為將軍閣下提供這樣的新式槍械,但庫房里還有不少優質火藥。如果將軍願意,我們可以為您長期供貨。”

    “如此甚好。”

    二人親熱地握手。

    ……

    “踫,踫……”一隊士兵輕輕扣動扳機,陣地前一片火光,對面的木板被灼熱的彈丸打得粉碎。

    “一隊射擊畢,二隊上!”十夫長大聲吼叫。前一隊士兵飛快後退,後排火槍手端著槍沖到前面,單膝跪地。

    “放!”

    又是一片震耳欲聾的槍聲。

    “這槍看不出同鳥槍有什麼不同。”黃大牛和高原站在隊伍後面。

    高原︰“本來就是一個樣,只不過點火方式不同而已。一個用火繩,一個用打火石。之所以引進燧發槍,圖得就是個不怕雨淋。再說了,決定戰斗勝利的還得*肉搏,敢于刺刀見紅……恩,敢于同敵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才是好軍隊。火槍手只起著一個壓制敵人遠程打擊武器的作用。“

    “不過,看得出來,士兵們還不是很熟悉這種槍械,裝填的速度還是慢呀。“

    “都是新兵,可以理解。”高原想了想,從明天開始我來訓練這批火槍兵吧,首要任務是將他們的裝填速度拿上去,看他們現在的動作,真拉上戰場也放不了幾槍就被敵人*近了。簡直是送死。”

    說到這里,高原停了一下,“大牛,你也是個千夫長了,我這幾天訓練火槍手時你在旁邊看看,把方法記下來。下來再讓荀先生弄個章程,以後遵照實行。”

第四卷 惡鄰 第七章 火槍手



    大牛當時還對高原說他看不出燧發槍和普通鳥槍有什實這不過是他的第一印象而已,而第一印象大凡不可*,有的東西單*肉眼根本看不出究竟。

    燧發槍同火繩槍比較重量輕,穿透力也要強上許多。以前的火繩槍射普通士兵當然沒什麼問題,可一踫到重甲兵,鐵沙就不得勁了。

    黃大牛本也不信,後來高原親自示範,給稻草人穿了兩件鐵甲,一槍過去,很輕易地在上面射出兩個透明窟窿。前面的那個眼還好,不過食指大小,後面那個就蠍呼了,足有牛眼楮大小,這才將黃大牛鎮壓住了。燧發牆槍管內壁非常光滑,也沒有螺紋膛線,子彈飛出去彈道詭異,一打進物體,所有動能全部釋放出來,在里面鑽出一個大孔,殺傷力一流。

    軍工部門的頭何長順大叫起來,“我的盔甲!”何長順以前是開封匠戶,是個老鐵匠,除了有一手好手藝外,木工活也是一流。能寫會算,能造火藥,懂建築,甚至還會針線活,活脫脫一個理工科萬金油。

    開封城破後他帶著十幾個徒弟來到陳留,又很快被高原給征用了。當時老何還不願意做匠戶,說是要分田做農民。畢竟在農耕社會,農民的地位可比不入流的匠戶高許多。

    可自從看過何長順冶煉出的長槍之後,高原如何舍得放棄這個技術人才。立即拍板說,土地照分,但他和徒弟必須在軍隊服役。土地由政府找人耕種。不管是災年還是豐年,都按照畝產給予一定補貼。並且,他還享受百夫長以上的待遇。雖然高原軍中軍官也沒什麼待遇。但將來若軍隊征戰,打下地盤後,有軍功的士兵按照職務高低和功勞大小分戰利品和土地,而老何作為後勤人員也能分得戰功。如此優厚地待遇讓老何感激涕淋,這才留了下來,安心替高原工作。

    這兩件鐵甲是高原以前從彰德搶回來的,現在被射出兩個窟窿來。讓何長順心疼得直打哆嗦,忙沖上去將鐵甲槍到手里,“不能再射了。你們知道一件鐵甲要多少錢嗎?”

    這不過是開始,待到後來士兵們用槍射木板。更是一槍過去,木板整個地碎掉。黃大牛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喃喃道︰“這樣下去如何得了。這樣下去再穿什麼樣的盔甲都沒有用了。”

    高原哈哈大笑,火槍的裝填速度本來就慢,若連弓箭的殺傷力都比不上也不會在未來百年內全面替代弓尖。科學技術才是第一生產力,任何時代都是一樣。

    至于裝填速度,只要勤加訓練,也是能夠提高的。

    而高原現在要做的就是讓士兵提高裝填速度,以達到每分鐘兩發甚至三發、四發。

    高原軍現在有兩千火槍手,軍隊火器比例一下子上去了。若讓火槍手都集中在一起听高原講課,在沒有擴音設備的明朝現在不現實。因此,他只將火槍手中十夫長以上軍官叫來听科。低級軍官是一支軍隊的脊梁。高原軍大多是新兵,若軍官不行,這支軍隊就沒有任何戰斗力。

    兩百多十夫長進了教導隊。一聲“坐!”,也顧不得地上全是黃土。

    所有人唰一聲坐到地上,整齊得像一塊豆腐。畢竟都是老兵,最近隊列訓練地效果出來了。

    高原讓黃大牛舉著一把槍站在桌前,說︰“大家請看,這就是我們新買的燧發式火槍,同以前的火繩槍比起來,操作更簡單,威力更大。最大地好處是因為沒有火繩,不怕雨天,而且士兵和士兵之間可以緊挨在一起,組成密集的射擊隊形。”說著話,他一一將火槍地各個部件和工作原理同軍官們說了。

    又道︰“大家也知道,火槍的裝填速度很慢,雖然三段射擊,形成連續不斷的火力,但若士兵訓練不好,一上戰場就手忙腳亂,再好地隊型,再好的武器也沒任何用處。決定戰爭勝負的關鍵還在于人。平時多訓練,戰時少流血。現在,黃大牛就是我的士兵,而我就是十夫長。我現在開始發口令,然後黃大牛照著做。大家看好了,都記下來,回去之後用同樣的法子訓練你們的人。”

    “是!”眾人整齊地回答。

    高原︰“士兵黃大牛。”

    “到。”

    “槍上肩!”

    “槍上肩。”黃大牛跟著大吼一聲。

    “對了,就這樣!”高原轉頭對眾軍官說,“以後你們發口領的時候,士兵都要同時吼出自己的動作,這樣才能記得住。”

    說完話,他又下令,“打開擊鐵,半開擊發。”

    “打開擊鐵,半開擊發!”

    “掏子彈。”

    “掏子彈!”黃大牛一回手從挎包里掏出一顆紙殼子彈,在嘴上一咬,咬開紙殼。這紙殼子彈中除了有火藥外還包了一顆鐵丸,是上一次納達爾賣給高原的,價格昂貴。回來後,老何拆了一顆,看了半天才說這東西太簡單了,找幾個手腳麻利的女人就可以做。高原一想,也是這個道理,這東西沒什麼技術含量,又何必從葡萄牙人手里買了,下來之後他找了不少女人試著做了些,一用,效果不錯。如果有材料,人手足夠,大量生產當不成問題。

    “倒引火藥。”

    “倒引火藥!”黃大牛將子彈里地火藥倒了一部分進引火池點火用。

    燧發槍的原理很簡單,就是在擊鐵上裝一個火石,扣動扳機時火石落下,敲在引火池的火鐮上點燃引火池里。而引火池邊上有一個小眼直通進槍趟,然後的火孔進入,引爆里面地火藥,將彈丸射出以達到殺傷敵人的目地。

    “關閉引火池。”

    “關閉引火池。”

    “裝彈!”

    “裝彈!”黃大牛已經吼了好幾聲,聲音有些啞了。他將紙殼子彈里剩余的火藥和子彈從槍口里倒進去。然後抽出通條朝里面刺了三下,將子彈和火藥夯實。

    “停一下。”高原覺得現在有一個很重要的東西需要對大家說明一下。

    卻不想那黃大牛跟著高原喊了半天,腦筋已經喊得有些糊涂了,也大吼一聲,“停一下!”

    高原惱火地看了黃大牛一樣,“我叫你停一下。“

    “轟!”下面的人都同時大笑起來,倒把黃大牛羞得連脖子都紅起來了。

    見大家笑得實在厲害,一直站在高原身後的莫清朝眾人一瞪眼楮,“安靜!”

    所有的人都立即收起笑容。說實在的,大家不怕高原,反對莫清十分畏懼。自從軍隊改編之後。高原那批老隊員都做軍官。荀宗文主管地方政治,而王滔黃鎮都是一營大將。即便是一個普通士兵也升到了十夫長的位置。莫清本有意思下部隊去帶兵,他自認為自己怎麼說也是武藝高強,同高原關系密切。怎麼說也能弄個營副干干。

    可事實同他的預料有很大出入,高原不讓他下部隊做軍官,連他以前地親兵隊長也給下了。成立了一個內衛隊,只有二十來人,專門負責軍紀。這可是個得罪人的活,加上莫清自我感覺被打入冷宮,心懷幽怨,整治起人來更是厲害。也如此,所有人都怕他得厲害。

    等大家安靜下來,高原說︰“我叫大牛停下來是想單獨說明一下這夯實火藥的動作只能三下。不能多也不能少。少了壓不緊,多了也浪費時間。大家听明白沒有?”

    “是!”

    演練繼續,壓緊彈藥之後黃大牛將通條插回槍管下。又將擊鐵板到全開位置。這里高原特意向大家說明道,擊鐵要全開才能射擊。不要弄錯了,如果上戰場忘記了這一點,你就等死吧。

    “士兵黃大牛!”高原繼續喊。

    “到!”

    正當眾軍官預料到會听到一聲震耳欲聾地槍聲時,高原突然喊,“槍上肩!”

    “槍上肩!”黃大牛身體挺得筆直,將已經處于擊發狀態的槍開在肩膀上。

    高原道;“大家看清楚了,在裝好彈藥之後必須將槍上肩,不能直接瞄準射擊,還必須形成條例。大家估計會有疑惑,這點我來說明。火槍手在緊張地戰場上,尤其在面對著敵人凶猛的沖鋒時。在敵人還沒有進入射程時,很多人都會緊張地拿起槍亂射,等射光子彈,再次裝填也需要時間。而敵人可以乘這個時機突襲,沒裝彈藥的火槍比燒火棍還不如。我們就是要在平時不斷地訓練,讓士兵形成下意識地反應。”他看了看莫清,“你是軍法官,今天的課就上到這里,下來之後把黃大牛的這幾個動作都記錄下來,再同荀先生商量一下,形成條例。這幾天訓練火槍手時你也去,如果有人違反操作程序,打他軍棍。”

    “是!”莫清一個立正。

    “好了。”高原對眾軍官道︰“今天就到這里,大家下去訓練你們的士兵吧,從裝填到射擊一共十二個動作,反復地練,直到練熟為止。很抱歉,沒讓大家听到槍聲。”

    眾人正要笑,莫清下令,“起立!”

    軍官們同時“嘩!”一聲站起來。

    “敬禮!”

    高原新軍采取的是後世解放軍的軍禮,眾人都將手舉起,整齊劃一。高原回禮。

    莫清︰“解散!”

    很快,荀宗文和莫清就弄出一個《火槍手操典》,然後找了一個以前從開封逃難過來的印刷商印成小冊子下發到火槍隊十夫長手里。

    火槍兵開始在低級軍官的帶領下開始了操練。一時間,陳留城外的空地上吼聲不絕︰“槍上肩!”

    “槍上肩!”

    “掏子彈!”

    “掏子彈!”

    ……

    “關閉引火池。”

    “關閉引火池。”

    ……

    士兵們的動作稍有不對,十夫長們手上地鞭子就狠狠地抽了過去。

    而莫清則帶著頭戴白帽子的內衛到處巡視,他們手上也提著軍棍和皮鞭,但目標卻是軍官。

    “白帽子很可怕!”許多軍官都這麼感慨,以至于一見到白色就犯暈。

    從裝填到射擊一共十二個動作,一天到晚反復地做,其中的枯燥可想而知。三天過去了,眾火槍手都有點神經質了,甚至在夢中都在重復這些動作。甚至有人半夜驚醒,大聲喊︰“槍上肩!”

    “轟隆!”一聲,整個屋子里地人都條件反射地從床上跳起來,在屋子里站得筆直。

    後果是嚴重的,這一屋人恰好被莫清抓住,被罰再做二十套這個動作外還被拉過去提陳留縣城清理了兩天垃圾。

    如此訓練了半個月,士兵們地進步十分明顯,裝填速度很快達到了每分鐘兩發。

    計算了一下時間,看了看手腳麻利的士兵,高原微微點點頭。但現在的火槍手拉上明朝末年的戰場也算是精兵了。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0:40
四卷 惡鄰 第八章 夜校



    槍手的射擊動作已經熟練了,接下來好象應該進行實

    高原手下的火槍兵中的低級軍官雖然都是老兵,而很多士兵又都是由羅汝才舊部組織。這些人至少也上過戰場,也總比那些剛進部隊的流民好上許多。

    而打敗流民後新征的士兵都派到長槍隊里去了。

    火槍手因為都是上過戰場的,組織紀律也要好上許多,加上前一段時間的隊列訓練,提著槍組成一個射擊隊型,倒也像模像樣。

    只不知道真上了戰場上究竟是什麼樣子,高原決定加強訓練強度。

    一大早,高原便將長槍手調來,一共兩千人,每人手里抱著一個大繡筐,里面裝滿了泥塊。一聲令下,所有的人都從筐里拾起泥塊朝火槍手扔去,以模擬同敵人對射時的情形。

    當然,泥塊的密度和頻率自然要比真正的戰場快上許多。如果火槍手在這種情況下依然能夠鎮定自若,依舊能快速地射擊,那才算是出師了。

    長矛手由王滔指揮,只听得一聲,“扔!”整個天空都是泥塊,對面的火槍手被砸得灰頭土臉,沒一個人能夠將手中的火槍扣響。

    “這……還是不行呀!”高原搖搖頭。

    黃鎮;“習慣了就好,畢竟是第一次。”

    高原︰“莫清,按照條例,火槍手將接受什麼樣才處罰?”

    莫清冷冷道︰“十長以上鞭十五,所有士兵取消本旬假期。”高原軍士兵每月有三天假期,上中下旬各一天。士兵可是在這三天里回家幫農活。也可以在軍營里睡覺。平時訓練很艱苦,那三天對士兵來說比過年還讓人高興。

    “照辦吧。”

    被抽了幾次鞭子,軍官們都是怒火滿胸,更加緊訓練手下的士兵。士兵們被取消假期之後,心中也是窩火,加上漸漸地習慣了敵人暴風驟雨般的泥雨,動作也開始整齊起來。

    打家也習慣在對手地打擊下按照條例一絲不地裝填火藥,然後舉槍瞄準,射擊。泥土中有的時候還夾雜著小石子。即便被砸出鼻血來,也沒有人敢去擦一下。身邊就是十夫長的怒吼聲,“槍上肩……掏子彈……槍上肩……瞄準……都跟我吼。大聲點!”,皮鞭飛舞、軍棍呼嘯。

    士兵們挺直腰。

    憤怒地盯著對面得意揚揚的長矛兵,大聲重復著軍官們的怒吼︰“槍上肩……掏子彈……槍上肩……瞄準……”

    然後是一團硝煙騰起,火槍陣前騰起一片火海。

    當然。槍里沒裝彈丸。

    “真是壯觀啊!”兩千個火槍手排成三排輪流射擊,槍聲不可斷絕,這浩大的聲勢讓廢話很少的王滔禁不住贊嘆出聲。

    看著不斷重復著軍官口令的火槍手門,高原不無惡意地想起空中小姐,在她們的訓練課中就有一條︰如果飛機失事,在危急關頭,所有地空乘人員都要蹲在地上,雙手抱頭,大聲地念出所有的條例。

    對就應該這麼訓練,把士兵們都訓練成機器。每一個動作都機械般地流暢,訓練到他們沒有自我意識為止。

    “總算成軍了!”

    這樣的訓練不斷進行下去,很快陳留地火藥庫存就消耗了一大半。高原也不心疼。大把地將黃金撒出去,只要是火藥。有多少買多少。

    軍隊是一支吃錢的機器。

    ……

    紀律、勇氣、忠臣、知道為什麼而戰斗,這是一個現代軍人地力量來源。就高原看來,明朝軍戶已經算是職業軍人了,特別所主要將領的親兵無論是身體條件還是勇敢精神,就算拉到現代也不算差。在肉搏的情況下,精練武藝地明朝軍人甚至還比後世的戰士強上幾分,若是單打獨斗,多半會取得絕對的上風。

    但是,若一隊明軍對上一對現代軍人,同樣的武器裝備,同樣的戰場條件,卻將是一邊倒的屠殺。現代軍人*著熟練的配合和鐵一樣的紀律,能很輕松地將古人轟殺至渣。特別又有堅定信念的那種軍隊,更是可怕。

    “人在!”有著自己信念的軍人可以堅持到最後一個人,而支軍隊如果傷亡達到百分之十就崩潰了。岳飛好象說過這麼一句話,上了戰場,拿得住武器,口中有唾就算精兵。

    在高原看來,那也不過是剛剛入門而已。在他看來,精兵可不是這樣。

    洗腦運動應該立即開始,反正教導隊成立了就是干這個地。

    于是,軍隊的十夫長以上軍官每天晚上都會輪流來陳留縣衙听課。教官有四人,高原、荀宗文、王滔和莫清。畢竟這三人都是讀書人,而其他軍官除了王濤這個地主少爺識字,至于黃鎮、應保等人都是大老粗睜眼瞎一個。部隊的高級軍官如此,下面地士兵可想而知。荀宗文教大家識字,莫清宣講軍中條例,高原講我們為什麼而戰,王滔講戰例。

    莫清教起來很簡單,拿他的話來說︰“條例沒什麼可講地,背熟就成。”于是,每到晚上他就捧著軍規大聲地念著,念一句就讓大家跟著讀一句,聲音必須要大,態度必須誠懇。否則,教室里戴白帽子的內衛可不是吃素的。高原說,進了教導隊,我不管你以前是什麼軍餃,都是學員,該怎麼練就怎麼練,該怎麼罰就怎麼罰。

    同莫清的殺氣騰騰不同,王滔的課很受人歡迎,有點像講故事。一上課,王滔就將以前高原軍所經的幾個經典戰例將出來,對照著地圖一一評點,讓他們談感受,談如果你是一軍之將該怎麼做。

    學員們听得高興,效果雖然不明顯,但他們有實戰經驗,現在再將上理論學習,將來從里面出幾個大將還是有可能的。

    荀宗文很忙,平時也不怎麼來上課,識字學習大多讓他以前的私塾學生過來代替。這課上得熱鬧。高原叫人用熟石灰做出粉筆,然後在牆壁上用黑漆做了一個黑板,講起課來,效果不過,大家都說這法子好,一目了然。

    剛開始,荀系文官們還是按照老一套,“人之初,性本善,行相近,習相遠……”地來。結果發現效果不太好。畢竟下面的軍官們大多二十好幾,有的人甚至四十出頭。這麼大年紀,再識字效果不太好。學兩個亡一個,幾天下來,學的那點字都忘了個精光。

    更有甚者,那些老粗們還鬧了不少笑話。

    有這麼一件事,有一天,上課的老師正在教“足”這個字。某人听得心頭煩悶,索性在教室里假寐,結果被先生提問,“花將軍,這個字怎麼念?”

    “這個……這個……”花將軍一臉迷茫。

    身邊那個軍官忙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腳給他提醒。

    花將軍︰“啊,鞋!”

    “撲哧!”都小聲地笑了起來。

    身邊那個將軍急了,心道老子把鞋子脫了你總該知道是什麼了吧?

    可等他一脫下鞋子,花將軍一臉恍然大悟,“襪子!”

    笑聲更大了。

    花將軍身邊那人急了,一把將襪子拉掉。

    花將軍“哦!”一聲大力點頭︰“我知道了,是腳丫子!”

    “撲通!”教室里一片倒地的聲音。

    恰好,荀宗文路過這里,只看了一眼,教室里的學員都同時安靜下來。荀宗文是陳留軍元老,以前負責訓練士兵,又是軍紀官,威望極高。現在雖然從軍隊系統里調出去,只官地方行政,但威望還在那里,特別是高級軍官對他都很尊敬。

    “大家笑得很高興呀!”荀宗文點名︰“花無缺學員,起立,立正。自己去莫清那里領二十軍棍吧,你這個月的軍官配給取消了。”花無缺整個名字還是高原給取的,花將軍今年十九歲,以前是山西明,朱仙鎮大戰後做了高原的俘虜。這小子從小就沒有名字,只知道自己姓花。做了軍官後覺得沒名字實在不方便,就讓高原給他起了這麼一個很威風的名字。

    高原的課就隨便多了,他一進教室將讓大家把身體放松,並用粉筆在黑板上大大地寫下七個字第——《我們為什麼而戰》。

   

第四卷 惡鄰 第九章 家園



    們為什麼而戰。

    高原在黑板上寫下這一排字。

    下面的那群大老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認識。

    “這七個字就是‘我們為什麼’而戰。”高原笑笑指了指下面的應保,

    應保茫然地站起來,“蠻子大爺你讓我打誰,我就打誰。”

    眾人都轟一聲笑了起來。

    應保抓了抓頭,嘴皮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高原又好氣又好笑,應保的忠誠他是信得過的,這樣的人頭腦簡單,只知道惟上司的命是從,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士兵,但要他說出個道理來,卻比什麼都難。看來,這個提問是挑錯人了。

    算了,換一個機靈點的吧。高原又點了黃鎮的名,這個家伙是個典型的鄉村流氓無產階級,能說會道,花花腸子不少,還識得幾個字。

    黃鎮慢慢地站起來,用手摸了摸一臉大胡子,說︰“蠻子叔……”

    “叫高將軍。”高原立即打斷他的話頭,被一個滿臉大胡子的老男人叫叔叔的感覺非常不好。高原起兵時的那批老弟兄都做了高級軍官,當時跟隨他的都是王、黃兩家的親戚。現在隊伍壯大了,必將吸收新鮮血液,若還這樣稱呼未免給人任人唯親之感。

    “是是是,高將軍。”黃鎮忙改口,“其實這事我覺得吧。當初起兵我就想當兵吃糧,在家里實在是餓得受不了。我當時想,只看到餓死老百姓地,還真沒看到有當兵的餓死。

    與其在家里等死,還不如當兵。”

    眾人中雖然有幾個山西軍戶出身的。但大多是河南農民,听黃鎮這麼說,又想到河南這幾年的大災,都心有戚戚。

    “說得好!”高原的大聲道;“黃鎮,我現在問你,如果你在家里有田種,有飯吃,還出來當兵嗎?”

    黃鎮已經明白高原地意思了。立即大聲回答︰“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在家里過得好好的,有吃有喝,老婆兒子熱炕頭。誰他媽願意出來干刀口舔血的營生。”話雖然這麼說,黃鎮心中卻想,農民有什麼好當的,累死累活一年到頭粗茶淡飯,這種日子過得可沒滋味得緊。

    現在的高原軍雖然因為條件限制,待遇不好。可只要揚州的給養運回陳留,情況想必有極大改善。而在軍隊中,黃鎮好歹也是一營主官,手下兩千弟兄。那種人上人的感覺可不是用錢就能買到的。他黃鎮就跟著高原,圖得就是一個出人頭地。

    有著同樣想法地還有一個叫莫清的憲兵和警察頭子。二人自來就是個心狠手辣,腦筋活泛之人。

    當然,這個想法不方便在大庭廣眾里說出來。揣摩上意,或者說明白別人想要什麼是他這個流氓無產階級的特長。

    听黃鎮說出這麼反動的話,眾軍官都有些騷動起來。

    果然。高原猛地一拍桌子,笑道︰“對,如果在家里有飯吃,有老婆摟,誰還出來當兵。別人我不知道,反正我是不願意的。”

    听高原這麼一說,大家都靜了下來,全都張大嘴瞪著眼楮。

    “可是不成呀!”高原做沉痛狀,“不成呀。諸位將軍,就算我們現在回去種地。還有地嗎?辛苦一年下來,地里長地莊稼還不夠給地主交租。就算我們手頭有點錢,買了二畝薄田,莊稼也長出來了。可朝廷的稅賦也來了,這樣餉,那樣餉。到頭來地里的那點產出全交了出去,就的餓肚子了。我們自己挨餓不要緊,可我們是男人呀,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妻兒老小餓死?我們大家以前都是種地的莊稼人,你們說,在參軍前,哪家沒挨過餓,哪家沒死過人?就算遇到豐年,也一樣不好過。今天是朝廷的兵來,明天賊軍又來。誰能保證自己不受他們地欺負。”高原眼楮里泛起淚花,“實話對你們說,我的老婆就是因為遇到賊軍搶劫而……”

    “將軍……”一個百夫長猛地站起來,大聲說︰“將軍,我是山西人,來河南之前,我們那里也遭了災,一家老小都餓死了。可憐我那弟弟,才八歲呀……他懂什麼,他見了我就喊餓……可我,可我,我不過是一個普通士兵,天天在軍官老爺的地里干活,我比佃農還不如。自己都吃不飽,更

    東西回去了……可我弟弟,我弟弟總是喊餓……那天家,以為我帶東西回來了,就那麼笑著跑過來,跑著跑著就倒了下去,就那麼活生生在我眼楮……”說著說著,那個百夫長一想起自己的老娘和弟弟,猛地蹲了下去,捂著臉小聲地抽泣起來。

    百夫長剛說完,一個十夫長臉上掛著淚水站起來,“將軍,我是登封人,家里有二是來口人,日子過得好好的。可是,賊軍來了,朝廷的軍隊也來了。賊軍殺了我家十幾口,朝廷的軍隊來又殺了我家十幾口。到現在,只剩我一個人了。老天爺啊,我上輩子究竟做了什麼孽呀!”

    崇禎年天災不斷、兵禍連連,在座的軍官不是山陝人就是河南人,受害尤重,幾乎每家都有不正常死亡人員。一見那二人說起這些,都想起自己悲慘的往事,也都大聲痛苦起來。

    一時間,哭聲四起。

    等大家都哭夠了。

    見這個學習班很順利地被他開成了訴苦大會,高原轉身在黑板上又寫下一個大大地“家”字,大聲道︰“這個字叫家。什麼叫家?”

    高原指著上面的寶蓋頭道︰“這是房子。”又指著下面道︰“這是豬”。

    “什麼是家呢,有房子,有豬。也就是有土地,有糧食才像一個家。”高原吞了一口唾沫,大聲道︰“土地,整個開封府多的是,將來還會更多;只要有土地,還會沒糧食嗎?可是,難道我們就這麼解甲歸田當地主去了嗎?不,我們的敵人還有很多。眼看秋收在即,難道別人就不會來打逐一,不會來搶我們嗎?可以肯定,只要今天我們放下刀子,明天就回有人過來對我們說‘這片土地是朝廷的’,‘這片土地是某某大王的’,‘你們應該把個糧食和女人都交出來’。是的,肯定是這樣。你們說,我們要答應他們嗎,我們要將辛苦種出的糧食和我們的女人交給他們嗎?”

    —

    “不能!”眾人都叫了起來。

    “听不見,大聲點!”

    “不能!”聲音更大。

    “很好,不能!”高原重重地說︰“是男人就不能。在這個亂世,個人地小家是不存在的。那麼,我今天為什麼要寫這麼一個家字呢?”

    高原用雪亮地目光看著大家,“家,對,陳留軍就是我們的家。只要進了我的軍隊,不要說是軍官,就算是普通一兵都會分得土地,而且減稅。有功勞的將士還會得到獎勵,只要我們不斷地打勝仗,還會有獎賞,土地、財物。還不用擔心這些東西被人搶了去,因為我們有軍隊的保護。如果你們受傷了,不能當兵,不能種地,放心,我高原養你們。如果你戰死沙場,放心,我高原養你們全家。因為你們的家是軍隊,因為你們是我高原的家人

    高原長久以來的一個想法終于成熟了,這個時代,軍人是沒有歸屬感的。大家來當兵一是為形勢所迫,一是想當兵吃糧,對他們來說,跟哪一個將軍都無所謂。但高原現在就讓他們知道,他們當兵並不是為吃糧食這麼簡單。這是一個集體,一個可以保護他的家人,給他一個有保障的人生的集體。

    這就是組織。

    “願為將軍效死!”那個還在低聲哭泣的百夫長猛地跪在高原身前。

    “願為高將軍效死!”

    ……

    “厲害呀!”黃鎮私下悄悄地對黃大牛說。

    黃大牛︰“我覺得蠻子大爺說得有理。”

    “你這個笨蛋,越是大人物,說話越不*譜。”黃鎮摸了摸胡子,“不過,跟著蠻子,沒準會有大好前程。你發現沒有,將軍今天所說的話,根本就沒提我們是闖軍一事?”

    黃大牛︰“我管他什麼闖軍,老子現在也有幾百畝地,老娘也能吃飽飯了。誰他媽敢到陳留來動歪腦筋,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幾百畝地就把你美得?”黃鎮冷笑一聲,“果然是一個睜眼瞎,不同你說了。我的志向是成為一省的督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大丈夫如此一生,才不枉來世上一糟!”黃大牛吃驚地瞪大眼楮。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17

    主題

  • 1222

    回文

  • 0

    粉絲

愛看小說也愛貼小說的胖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