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獵明 作者: 青銅人頭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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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to544 2009-2-8 19:33: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6 38403
本帖最後由 玄武 於 2010-3-16 03:30 編輯

【獵明】內容簡介︰

青銅人頭的架空歷史小說新書----<獵明>明失其鹿,英雄共逐之。
  這是一個現代人穿越到明朝最後兩年的故事。
  這是強者的舞台。

第一卷 舉翼 第一章 蒙古蠻子

大明崇禎十四年秋。

  秋收剛完,天氣突然涼了下來,冷風從黃河以北吹來,帶著冰雪的味道,吹得王有才脖子一縮。從前天到現在,下頜的一顆大牙便疼得厲害。這一疼起來,簡直要命,只覺得太陽穴不停歇地跳動,須臾半邊腦袋都被根太陽筋扯得大了一圈。

  即便疼得厲害,王有才還是強忍著疼痛從床上起身,叫上帳房,騎上一匹騾子朝離家四十里的高家集走去。

  帳房老安正躺在火炕上睡覺,大清早地被東家從床上拉起來,來不及洗臉便跟了上來,長長地打著哈欠︰“東家,剛秋收,該收的租子都收了,這麼早去哪里?”

  “去選幾匹馬。”

  老安伸出小指將眼角的眼屎挑開,“東家,你不是牙疼疼糊涂了吧,還要養軍馬,這東西光吃草可不長膘,比養一個人都細致。這年頭人都吃不飽,還拿什麼喂馬?”

  “你這個蠢貨,一把年紀都活到狗身上去了。”王有才捧著腮幫子罵道︰“現在什麼年頭,官家的稅賦多如牛毛,我才得到消息,闖賊又來河南了。”

  “闖賊,李自成?”老安臉色煞白。崇禎十一年時,他回陝西祭祖,在潼關被李自成部裹脅,差點丟了性命。回河南時,一身上下被人搶得只剩一條褲衩,頭發里長滿了虱子,瘦成一把骨頭。現在听東家說李自成又回河南,可怕的記憶又浮現在眼前,身子一顫,差點摔倒在地。喃喃道︰“這同買馬又有什麼關系?”

  坐在馬背,王有才輕蔑地看了老安一眼,“你懂個屁,李自成一來,官家的稅肯定要加。什麼剿餉、助餉,再加上田租和遼餉,你說我們辛苦干上一年,落到手里的糧食還能剩幾個?”

  听東家這麼一說,老安眼楮一亮,飛快地在腦子里過了一遍帳,伸出大拇指,“原來東家是準備拿馬匹抵稅,高,實在是高。”

  明朝初年,因為需要進攻北方蒙古殘部,大將軍徐達大量征集馬匹。但經過多年大戰,民間凋敝,普通百姓家連吃飯都成問題,哪里有還工夫養這種精細什物。加上馬場都在北方草原,中原本就不產馬。為將來的軍事行動做準備,朝廷頒布馬政,鼓勵民間養馬。由官家下發種馬給民間飼養,每年為國家提供一定數量的馬匹,馬戶的賦稅徭役全免。

  政策是好政策,可惜實行起來卻有大問題。

  馬這種東西吃得多不說,光喂草還不行,需要大量的精飼料才能上膘,否則便是百無一用的大牲口。養一匹馬的投入算下來,居然比正常交納田賦、口賦還高上許多。

  如此一來,大家都不積極,馬政在推行一段時間後無疾而終。

  不過,現在朝廷的賦稅已經高到常人無法承受的地步,如果不出意外,今年王有才莊子上的收入除了交稅已經沒有任何剩余,甚至還有可能倒貼些,還不如養幾匹馬用來抵稅劃算。

  飛快地在心中將相關數據在心中過了一遍,老安心中佩服。這個王老財還真是個人精,這樣的帳都能算出來,想不發財都難。

  听到安帳房的恭維,王有才得意地摸了摸上唇的幾根鼠須,笑道︰“我是誰呀,媽的,不管是誰,想從我這里討到便宜,門都沒有。老安,你知道我爺爺是如何從一個普通佃戶變成一個家有良田千畝的財主嗎?算計,對,是算計。一代兩代,三四代地算計下來,想不發家都難。”

  這一得意,又牽動太陽穴上的那根大筋,“哎喲,疼,真他媽地疼,真想將這該死的大牙給敲了。”

  “到了高家集,東家你干脆找個大夫看看?”

  “看什麼看,你給錢呀?”王有才有翻白眼,“牙疼不是病,看大夫不是白白糟蹋錢嗎?”

  老安默然不語,他也上過幾年私塾,識文斷字,雖然連個秀才也沒中過,可內心中卻以讀書人自詡。對這樣的土財主,內心還是相當鄙視的。

  王有才騎著騾子在前面慢慢走著,老安抓著騾子尾巴沿著官道慢慢走著。雖然已是深秋,天氣已經轉涼,但走上這麼長一截路,二人卻渾身發熱,不片刻就有白色蒸汽從頭頂和頸窩處升起。

  走不了小半個時辰便看到遠方影影綽綽一大片建築,正是高家集。

  高家集位于朱仙鎮以南四百里,因為正好處于朱仙鎮與通許縣的正中,交通發達,往來商賈不絕,加上又靠著一條汝水,水運發達,儼然成為豫南的商業中心,市井繁榮甚至超過了通許縣城。若不是此地一馬平川,無險可守,只怕通許縣城都要搬過來了。嘉靖時,小鎮有人口兩萬。這十幾年因為世道不好,加上汝水干涸,航運斷絕,這才萎縮到六千左右。已泯然眾人也!

  不過,即便如此,現在的高家集還是朱仙鎮以南最大的商品集散地,其中最的一宗買賣便是騾馬牛羊等大牲口。

  鎮子中心有一個很大的騾馬市,規模不小。今天王有才因為牙疼,起床晚,來得遲了些,剛一進市場,迎面就是一道極濃的腥羶,放眼望去,都是人和畜生。

  “這味正。”王有才用力地抽動著鼻子。

  帳房先生老安本是個極愛干淨的人,剛一走進牲口市場,立即被這股味道燻得頭昏眼花,強忍著惡心道︰“東家,還是快點買牲口吧,我,我有點受不了。”

  “你這人什麼都好,字好,帳算得好,可就太愛干淨,莊戶人家,哪里有那麼多講究。”

  “可你***不是莊戶人家呀。”安先生腹誹,“一個有著千畝良田,一百多戶佃農的財主,怎麼說也得講究些生活的情趣,怎麼弄得比佃戶還佃戶?老子若有你那麼多錢,不定過得有多滋潤。”

  藐視歸藐視,活還得幫東家做。

  不半天,王有才便挑了五匹兒馬,全是一歲半的。一個個瘦得只剩一把骨頭,毛色暗淡,髒得像叫花子身上的破布。眼神也是暗淡無光,一鞭下去,半天才懶洋洋地挪個窩,一副病入膏肓的衰樣。不過這馬便宜,每匹也不過二兩二錢銀子,同上好軍馬相比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東家,我看這幾匹馬品相太差。若帶回去能否養活還是個問題”老安有些擔心,提醒王有才︰“莊子里人雖不少,可冬小麥剛生苗,地里的活也重,也抽不出人手侍侯這些畜生。再說,也沒人養過馬呀。”

  “你懂什麼?”王有才一股眼楮,上嘴唇上的幾根胡須一翹,“也反正是糊弄官家的,我不看毛色、筋骨、品種,只問價格,也只要便宜的。只要將這些馬匹養上一年,等長大了,往官府手里一交,能把賦稅抵脫就行。至于交出去的馬能不能做軍馬,我王財主才不管呢。”

  “不過,若不是怕馬養死,我直接挑幾匹老馬回去。”王有才沉吟半天,道︰“好歹也是花了銀子,侍弄不好也可惜了。干脆我再雇個馬夫回去好了。”

  說到這里,王財主跳上商家的椅子,大喊一聲︰“招馬夫,一年一千大錢,包吃住,誰要做?”

  不少窮漢都圍了過來,秋收剛完,正好閑著,也沒活好干。可一听王有才一年只給一千個大錢,都說錢太少,能不能添點。這年頭,一兩銀子等于五千銅錢,一千大錢一年簡直等于白給人做。

  “不添了,我還管兩頓飯呢?”王有才嘴角含著冷笑,“媽的,不做拉倒,老子莊上有的是人。”

  “可你們莊上沒人會養馬呀?”又有人喊。這些人成日在騾馬市里扛活,自然知道養馬同養豬養羊不一樣,不是給一把草吃就成的。

  “是啊,鬼才去呢?”眾人都哈哈大笑,“打發叫花子也不是這麼打發了,滾,滾遠遠的。”都是靠力氣吃反的主,誰也不怕誰。

  “日,你們不去,我去。”一個洪亮的聲音傳來。

  眾人回頭一看,從草料堆里慢悠悠地站起來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身材高大,剔著光頭,濃眉大眼,四肢修長。一身都是結實勻稱的肌肉,大冷天還穿著一件白色圓領短衫,上面印著幾個大字----“為人民服務”----也不知是何寓意。但見那字紅得耀眼,即便那短衫已破舊不堪,這幾個字還鮮艷如新,也不是是何染料染制而成。

  眾人都是一陣大嘩,紛紛叫罵,“你這個蒙古蠻子,這種賣身活你也做,窮瘋了你?”

  那人听大家喊他蠻子,心頭惱火,怒道︰“我是從內蒙古來的,卻不是蠻子,老子是正宗漢人。”

  “不是蠻子干嘛剃光頭,蠻子!”

  那高大漢子一陣煩惱,抓了抓頭,“懶得同你們說。”

  听大家說那人是蒙古來的,王有才眼楮一亮,道︰“你懂喂馬?”

  “廢話,我就是在馬背上長大了,要侍弄幾匹馬還不是分分鐘搞定?”漢子有些著急的樣子,“如果要我,先給個饅頭吃。娘的,工錢我也不要了,有口飯吃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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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to544 發表於 2009-2-8 19:34
第一卷 舉翼 第二章 拔牙

听這漢子這麼一說,眾人又開始罵了,“蠻子,你他媽擾亂行事,窮瘋了吧?”

  那高大漢子煩惱地搖頭,“擾亂什麼行事,你們根本就不許我扛活,難不成還餓死?”他來這里也有好幾天了,本以為靠自己一身力氣,怎麼說也能靠勞力混三頓飽飯,卻沒想到這個時代做什麼都有規矩。自己一個外人,就算去討飯,也要受人排擠,更別說從人家手里搶活干。

  混了幾天,餓得厲害,又不想為這種小事同市場里的幾個苦力動手。只得混亂地揀了一個小蘿卜在身上擦了擦送進肚子,躺在草料堆里曬太陽。

  正要睡著,一听到有人請馬夫,猛地驚醒,從里面跳了出來。

  “真不要工錢?”王有才眼楮大亮,從凳子上跳下來,一把拉住大個子的手,“就你了,收拾收拾跟我走。”

  “還收拾什麼,我的行李都放在身上。”漢子指了指身上的短衫子和短褲苦笑著說。

  揀了個不要錢的雇工,這一趟收獲不小,王有才有些得意,一高興從包袱里摸出個拳頭大的饅頭遞了過去,“你真的會養馬?”他還是有些不放心。

  三兩口吞掉饅頭,漢子意猶未盡地摸了摸肚皮,“當然,我以前就是喂軍馬的,怎麼了?”

  “沒什麼。”王有才失笑,“媽的,就算你不會喂又怎麼樣,只要不將馬喂死就成。”

  “死不了。”抬眼看了看那五匹兒馬,漢子點點頭,“不錯,正宗蒙古馬。雖然跑得慢,可耐力好,不容易生病。別看現在樣子丑,喂上一年,保準給你喂出五匹良馬來。對了,還沒請教你二位叫什麼名字。”

  “這位是東家。”一直沒有說話的老安走出騾馬市後才將捂住口鼻的手拿開,大聲呵斥,“叫東家。”

  “姓東名家,這名字古怪。”大個子張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讓老安心中大贊,好一個漂亮的後生。

  王有才有些生氣,“我是你的東家。記住,以後見了我要喊東家。”

  漢子將手舉在眉梢,行了個很古怪的禮,“東老爺子好。”

  “蠻子,真是蠻子。”王有才大擺其頭,無奈道︰“我姓王,名有才。”

  “早說嘛。”那人哈哈一笑,“我叫高原。高大的高,原來的原。”

  “是夠高大的。”老安比劃一下,這家伙足足比自己高上一個腦袋,“鄙人安從容,字定之。”

  “老安好,鄙人高原,字坦之。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蠻子也有字。”

  “都說了,我不是蠻子,我老家陝西米脂。”高原猛地一跳,躍上馬背,壓得那匹兒馬慘叫一聲。

  王有才心疼得直打哆嗦,“快下來,快下來,可不經壓。哎喲,我的牙,疼死我了。”他心頭一急,虛火上沖,大牙又疼了起來。

  “逗你們的,馬是最好的朋友,我還舍不得騎呢,等以後養壯實了再過癮。”高原笑著從馬背上跳下來,口中一陣吆喝,將五匹馬馴得服服帖,顯然是個熟手。

  看到他這股子麻利勁,王有才和安從容非常欣慰。

  王有才因為牙疼,話也懶得說。一路上只听的高原同老安說個不听,二人都是陝西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一見如故。

  王財主的大牙這一疼比以前厲害了許多,走不了兩里地,半邊臉都腫了,心中惱火,大聲罵,“你們兩個夯貨就不能安靜些,听得心慌。”

  “喲,管天管地,你還管人說話了。腐朽沒落的地主階級,永遠是我無產階級打倒的對象。”高原哈哈一笑,盯著王財主看了一眼,“你臉腫了。”

  “滾遠遠的。”

  老安忙拉了高原一把,“東家牙疼好幾天了。”

  “為什麼不找醫生?”

  “媽的,你給錢我就去看。”王有才背心全是冷汗,感覺腦袋漲疼的厲害,一張臉變成了白色。從騾子上跳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小聲叫喚起來。

  看到王有才疼成這樣,老安和高原這才覺得問題嚴重,停下了話頭。

  高原︰“疼的厲害呀,發炎了。”

  “發啥……啊!”還沒等王有才多說一句,高原那雙鐵箍般的手伸過來捏在他喉頭,只微一用力,便將他的嘴掰開。

  “你干什麼?”老安大驚。

  “看看。”

  一股腐臭從里面沖出,臭得高原幾乎背過氣。這年頭也沒有牙膏牙刷,就算有,這土老財估計也舍不得用。如此一來,牙齒衛生自然不盡如人意。

  老家伙所有的牙齒都是黃的,牙縫里長滿了牙垢,看得人心中一陣發嘔。

  發炎的那顆牙靠最里邊,上面有一個大坑。要醫治也很簡單,只許用鑽子鑽通,在里面放些藥,消炎之後補上就是。

  可這時代沒這些醫療器械,要想醫治牙疼,就只能直接拔掉。

  高原用食指點了點那顆壞牙,“是不是這顆?”

  王有才又是一聲痛叫,“是是是。”

  高原道︰“干脆我幫你治好算了。”

  王有才,“你會治病?我可不出錢的。”

  “當然,給個饅頭就成。”

  “快,只要能治好,兩個也成。”

  “成交,嘴張開。啊!”

  “啊!”

  高原突然一臉驚駭地指著王有才背後,“那邊是什麼?”

  “什麼?”還沒等王財主轉過頭去,高原右手在他牙上使勁一摁,只听得一聲脆響,那顆壞牙便被摁斷了。

  “媽的,媽的,我牙掉了。呸!”一口將斷牙吐掉,王有才口角流血。猛地從地上跳起來,剛要發怒,突然間,一道涼氣從脊背盛起,沖上頂門,剛才還漲痛得難受的腦袋立即通暢,舒服得他差點呻吟出聲來︰“啊,牙掉了,不疼了。***高原,你他媽手勁真大。好,太好了,不疼了。”

  “自然不通了。通則不通,通則不痛。”高原搖搖手指,“老王,說粗話可不好,小心我的人民民主專政了你。饅頭,兩塊,快給我。”

  不明白這個蒙古蠻子究竟在說什麼,自然也弄不明白其中的含義。只覺得這家伙說話是臉上總帶著一絲微笑,即便知道他話無好話,但怎麼也發不起火來。王有才從包袱里又摸了兩個饅頭遞過去,“兩個,這是你的午飯。”

  “我日!”

  “你愛日就日,反正午飯給你了。”

  高原傻了眼,這土財主還真是摳門到家了。
otto544 發表於 2009-2-8 19:34
第一卷 舉翼 第三章 我本穿越來

“對了高原,你是怎麼跑到蒙古,又怎麼來河南的?”安從容問。

  “這個你就別問了。”一直滔滔不絕說話的高原突然沉默下去。

  他本是一個志願兵,在內蒙古當騎兵,成天就騎著馬背著槍在邊境線上巡邏,這樣的日子倒也過得逍遙。可一個電話改變了這一切。

  那天,剛巡邏回來就接到母親的電話讓他回家相親,說起來他也老大不小,該成個家了。正好現在又有探親假,便向連長請了假回家去。回到陝西老家,親還沒相,就被幾個哥們拉出去喝酒,喝完酒又說天氣太熱,干脆去游泳好了。

  游了半天,也累了,就躺在岸邊睡了一會,這一睡就從夏天睡到秋天,從二十一世紀睡到了明朝末年。

  他本是一個豁達之人,性格里很有一股隨遇而安的樂觀。在知道自己穿越之後,並不十分驚慌,反正就那樣,在任何時代都一樣吃飯活人,與其怨天尤人,還不如勇敢地面對生活。

  當然,這也同黨和軍隊多年的教育有關。

  他相信,依自己對歷史的了解和現代人的見識,在這個遙遠的古代一樣能混出個人樣來。

  可事實卻以他美好的意願背道而馳,來的第一天,他就餓得受不了。本想在騾馬市里打點短工,混口飯吃。卻沒想,因為自己是個外人,不但受同行的排擠,而且,那些雇主也不會雇佣一個外地人。

  眼看著就要餓得走投無路,王有才同學在適當的時間出現。干脆就去他那里混一段時間再說。

  依照他對歷史的了解,現在是崇禎十四年秋,明年這個時候,李自成的大軍就會到朱仙鎮同明朝的大軍來一場決定中原的大戰。此戰之後,李自成勢力大漲,並在席卷河南全部、湖北長江以北和整個陝西之後進攻北京,將一個腐朽沒落的明王朝徹底埋葬在歷史的垃圾堆中。

  不過,後來因為李自成的軍隊在進北京之後急劇腐化,最後敗于清兵之手,將一個大好河山拱手送人。想起來就讓人嘆息。

  自己也是陝西米脂人,對李自成這個老鄉是崇拜到五體投地。加上歷史書上,李闖王都是一個非常正面非常高大非常光明的農民起義領袖形象,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革命者。這樣的人自然是高原追隨的目標。

  只要在王有才莊子上呆上一年,等李自成大軍一來,直接投奔而取,以自己過硬的軍事素質,怎麼也能混一個將軍當當。沒準,在自己的先進的革命思想的燻陶下,闖王在進北京之後約束軍紀,坐穩江山,打造一個恢弘盛世也說不一定。

  至少,也不能讓漢人的江山落在蠻夷之手。

  一想起後世影視作品中滿屏幕的“阿哥”“阿瑪”“奴才”,想起拖在腦袋後面的豬尾巴,高原就覺得一陣惡心。

  那個辮子王朝簡直就集中了封建社會所有的糟粕,屠殺百姓、腐朽沒落、空前反動,這樣的王朝若讓他們入主中原那才是中華民族的大災難呢。

  所以說,既然穿越了,就得為這個苦難的年代盡一份力。

  首先加入義軍,推翻明朝,建立一個真正屬于勞動者的政權,然後打到東北,解放淪陷區的階級兄弟。

  ……

  不可否認。高原骨子里還有一種善良的天真,卻不知,歷史的真相同他的理解從根本上就有很大不同。

  只是,此刻的他並不覺得,也沒有體會。

  他還沉浸在對未來的幻想之中。

  因為困饒自己的牙疼已經斷了病根,王有才心情好了許多,也不覺得身邊二人的鴰噪討厭,眯著眼楮打起盹了。

  趁這個土地主迷瞪著,高原一邊拉著馬一邊同老安攀談起來,也大致了解了一下自己王有才的情況。

  王財主家有五口人,兩個老婆,一大一小。大老婆生了個兒子,叫王滔,十八歲。小老婆沒兒子,只一個女兒,今年十四歲,尚未許配人家。這五口人都住在一個大院子里。院子里除了帳房先生安從容,還有十幾個粗使丫頭。

  高原問院子有多大。老安想了半天,說內宅沒去過,不知道具體多大。估摸著整棟院子有三十來畝的樣子。

  這數字讓高原嚇了一跳。這里雖然是農村,可這麼大的房子還是值不少錢。要放在現代,土地再加上建築物,造價起碼上千萬。再加上老王家一千多畝良田,活脫脫一個大地主。

  “不像呀!”高原上下看了看騾子背上那個穿著骯髒老棉襖的王有才,再看看他襖子上的補丁,心中震撼。本以為這家伙不過是一個普通小地主。卻沒想到經濟實力大到這種程度。真是越是有錢,越是看不出來。

  心中盤算開了,王有才手上有一百戶佃農,應該都是貧農,這些人的革命自覺性肯定低不了。到時候李自成的隊伍一來,就打土豪,分田地,充分發動群眾。取老王家的家產為軍資,振臂一呼,一個根據地不就建立起來了?

  听高原驚呼,老高悄悄在他耳邊笑道︰“東家的摳門在本地可是有名的,你看他剛才牙疼成這樣,死活都不去看大夫,說是等幾天就好了。這不是活受罪嗎?還好你會治病,否則還不知道拖到什麼時候才能好起來。”

  話音剛一落,正在打盹的王有才眼楮一睜,鼻子里哼一聲,“莊戶人家,有病有疼看什麼大夫,睡一覺就好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治病不治命,上天要收你,找大夫也沒用。”

  “老封建。”高原嘟囔一聲。

  “你說啥?”

  “我說你老封建。”

  “听不明白,別說蠻子話。”

  “都說了,我不是蠻子。”

  王有才騎在騾子上,老安身體很好,高原以前當兵十每天十公里越野,這點路程對三個人都不算什麼。不過小半天,就來到王家莊。卻見綠油油一片麥田正中好大一向莊園,看得高原精神大爽,“可以呀老王,有錢人。”

  “我沒錢。”王有才眼楮一翻,“年成不好,日子不好過。”

  到了莊子大門,高原大步朝里闖去,卻被王財主攔了下來,“你亂跑什麼,沒規矩,這是你能去的地方嗎?馬廄在山腳。”他指了指東面的一片小丘陵,丘陵長滿了青草,正是優良的草場。

  “果然是個死地主,可你總得給我件衣服吧,我快要凍死了。”高原指了指露在外面的胳膊大腿。因為太冷,都凍成紫色,考慮到地主階級的反動性,他耐心地解釋說如果自己真凍出毛病來,誰還替他照料馬匹。再說,像自己這種不要工錢的雇員又哪里找去,基本福利還是要給一點吧。

  “在等著,我去給你尋一件。”王有才將騾子交給高原,匆匆跑回園子,半天,手中提著一把剪刀和一個大麻袋出來。用剪子在麻袋一頭剪了三個洞,扔給高原,“送你了,很厚實的,我今天也做個善事。”

  “這……”

  還是老安夠意思,等高原在馬廄里安頓下來,將自己的一件舊棉襖送給高原。雖然很破,卻很暖和,只是里面的小動物多了點,抓不勝抓。

  就這樣,高原在王家莊住下來,並積極著手發動群眾。
otto544 發表於 2009-2-8 19:35

第一卷 舉翼 第四章 我的馬夫生涯

說起養馬,對高原來說卻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他以前在內蒙古當騎兵的時候干的就是這個。馬二這東西最通人性,誰對他好,誰對他壞,自己心中都有一本帳。要想當一個合格的騎兵,就得將這大牲口侍侯好了。喂養、洗刷、遛馬……甚至于馬同吃同睡,只有同馬建立起深厚的感情,才能做到人馬合一。

  至于同吃同睡,高原本身就住在馬廄里,一天到晚,馬看人,人看馬,看來看去看成了一家人。吃飯問題很簡單,王有才每天包兩頓飯,每頓半斤小米,上面放兩條縴細的咸菜。油水稀少,食量也是越來越大。迫不得已,只得將手伸向馬料。

  五匹兒馬拉回王家莊後,王有才又跑了一趟通許縣城,領回兩個文吏,看了看馬,登記備案,只待來年馬匹養成抵扣相應稅款。近年朝廷征戰不休,軍中嚴重缺馬,馬價大漲,也出台了相應優惠政策。帳房先生安從容計算一番,算了下來,以馬扣稅之後還能剩下兩匹。這可是純利潤呀!

  因為有了這番好處,王有才對這五匹馬也上了心,撥下了不少黑豆。這可是高蛋白食品,深諳營養學的高原自然不肯放過。于是,每煮上一鍋,自己就要舀上幾大碗,放點鹽祭了五髒廟。因為伙食中油水少,算起來,高原一頓竟能吃上兩斤飽含高蛋白的煮黑豆。好在馬多,也不顯眼。這讓高原暗暗得意,還好是當馬夫,若真當了雇農,估計現在已經餓死在田間地頭。

  在冬雪來臨之前,高原趕著時間將山上的青草割了回去,制成干草以備冬天之用。勞動量極大,但高原的身體底子在那里擺著,以前在內蒙古也沒少做這個,也不覺得有何了不起。不就是一點農活,幾年軍旅生涯,將他這個城市兵活生生鍛煉成一個標準的勞動人民。在割草的過程中還抓到不少野兔、山鼠,也無一例外地被他烤來吃了。

  秋草入廄,冬雪就下來了,紛紛揚揚,睡在干草堆里,冷得一身僵硬。沒辦法,只得鑽到馬群之中,同幾個大家伙擠在一起。雖然臭了些,卻非常暖和。有時候甚至熱出汗來。

  冷和累都還可以忍受,甚至餓也不是不可以想出解決的辦法。最討厭的是給馬上夜草。

  俗話說︰馬無夜草不肥。

  這道理顛撲不破。每天半夜他都要起來給馬上料。

  上夜料說起來簡單,過程卻有些復雜。先是用黑豆滿滿地煮上一鍋,等豆熟了,冷卻,加上草,加上高粱殼等其他輔料,一道增肥大餐新鮮出爐。只要如此喂上一個月,馬呼呼地往上長。

  但只一點不好,喂的時候非常麻煩。你不能將所有的料一口氣倒下去,然後躺在一邊睡大覺。先得鋪上一層草,然後再鋪料。等馬將槽里的飼料吃完了,再一層草一層料。因為軍馬這東西非常挑嘴,若你將所有的料都放下去,馬吃上幾口,熱氣一沖,便將草熱得綿了,少了筋道。咬在嘴里不脆。一咬不動,自然就不吃了。

  所有你得這麼一點一點放,一點一點哄馬兒吃。如此一番折騰,等喂完馬,看看窗外,朦朧中已經透出一絲曙光。

  可憐那高原本是一個年輕人,睡眠本來就好,白天還要打草,如此做了兩個月,有點扛不住了。

  有一段時間,他甚至站著便能睡過去。後來,等雪下來,白天也沒俅事,總算找到時間補瞌睡。

  穿越前高原身高一米八三,體重一百六十斤,還有點小肚子。這兩個月折騰下來,身高沒變,體重卻直線下降,小肚子不見了,渾身上下卻是結實的腱子肉,每天大豆高粱小米的敞開了吃,精力旺盛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在他的細心喂養下,那五匹兒馬也變了一個樣子,出落得膘肥題壯,一身毛皮光亮油滑。馬兒老養在馬廄里也不是辦法,再養下去就成肉馬了。天氣好的時候,高原也常騎著馬在莊子里跑上一圈。這些馬本就是蒙古種,一跑起來速度雖然不快,耐力卻好,一口氣跑上幾公里不帶喘氣。人高馬大矯如龍,年輕的高原得意洋洋,扯開嗓子就是一句︰“西邊的太陽快要下山了,微山湖上靜悄悄,彈起我心愛的土琵琶,唱起動人的歌謠……”洪亮悠揚,驚起一群正在雪地上覓食的烏鴉。

  地頭的農民听了都大聲喝彩,說這後生不錯,盤正嗓子亮,戲文唱得不錯,馬也精神,是個好把勢。更有大姐大嫂小媳婦兩眼放光地看上這個高大的男子一眼,然後紅著臉轉過身去,欲走還留,只將眼角偷偷朝馬蹄方向掃去。

  看到自己的馬一天一個樣地茁壯成長,王有才也是心中歡喜。

  這一日,王財主難得地來馬廄,一進門就看見高原正在煮馬料。他靠在灶台邊上,用手指捏了一顆煮熟的黑豆放進嘴里咬了幾口,臉色有些古怪,“我日。”王財主自打從高原口中听到這個新名詞之後,覺得這個字非常帶勁,便拿來做口頭禪。

  “怎麼了,這豆子有什麼問題?”

  “沒問題,我只是覺得這馬也吃得太好了點,媽的,比老子還吃得好。干脆以後我也過來同馬一起吃好了。”

  高原哭笑不得,“老王,這黑豆人吃了可有些難受,不好拉屎,上火不說,還盡放屁。”

  “叫東家。”王有才大為不滿,“你怎知道人吃了難受,你是不是在偷吃?”

  “去去去,你若懷疑我偷吃,另請高明吧,我不侍侯。”

  “鳥,以後你喂馬的時候我要過來看。”

  “那好,要看你就過來看好了。”高原才不怕他呢,這老小子若真在旁邊監視,只需兩天,管叫他支撐不下去。

  “我才沒那閑工夫監視你呢,這樣,這馬也長出來了,干脆以後就只喂草料好,豆子就不要放了。”

  高原暗暗叫苦,“這可不行,光吃草,馬要掉膘的,等明年,馬交不出去,你損失可就大了。還有,這馬和人一樣,一但吃了好的,一般的東西就瞧不上。被到時候給你來一個絕食斗爭。非暴力,不合作;不成功,便成仁。”

  “也是。”王有才有些猶豫。

  “讓讓,讓讓。”高原開始喂馬,“老王,你今天來究竟有什麼事,快說,別防礙我做事。”

  王有才︰“也沒什麼事情,我听說你前一段時間到處找我莊子上的雇農談話。”

  “啊,是這事呀。”高原心中一驚,終于被他發現了。
otto544 發表於 2009-2-8 19:36

第一卷 舉翼 第五章 中國革命的關鍵在于發動農民

前一段時間,因為雪下得大了,地里的農活也閑了下來。加上高原也有了時間,如此漫長的冬季不用來發動群眾,建立穩固的革命基地簡直就是一種浪費。時不我待,中國的問題關鍵在于農民,只有發動起農民,我們的事業才是成功的希望。

  于是,無所事是的高原便走進田間地頭,開始向廣大王家莊的貧苦大眾宣講革命的意義。

  “王大叔,你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窮嗎?”

  “都是命呀。”

  “你想過沒有,如果沒有這麼多苛捐雜稅,你的日子是不是要好過許多。”

  “沒稅,那日子自然要好過許多。”

  恩,一個很好的開始,繼續。

  高原︰“憑什麼王有才地主穿金戴銀,大魚大肉,我等要吃糠咽菜?”

  “王有才什麼時候穿金戴銀,大魚大肉了?”王大叔抓了抓頭,“他吃得比我還差,身上的舊棉襖補了又補,都十多年了。”

  “這……他節約呀……你想過沒有,為什麼他有怎麼多地,你卻要給他當雇農,辛苦一年還得交租子?”

  “他有這麼多地是人家節約來的,你不也說他節約?”王大叔有些奇怪地看了高原一眼,“再說了,地是人家的,種人家的地不該交租子嗎?他王有才也得上皇糧。再說了,他也是看到我是他王家族人才給地種,要換成其他人,門都沒有。”

  高原很是煩惱,“你的意思是,他剝削了你,你還得感謝他?”

  “不該感謝人家嗎,不給地種,我還不餓死了?這年頭到處過兵,難民多得很,不餓死也是運氣。”

  自然談不下去。

  那麼,換個對象。

  “大嬸,今年收成如何,家里的糧食還夠吃嗎?”

  “夠吃了,夠吃了,王財主看我一個孤老婆子可憐,免了我今年的租子。”

  “他免了你的租子?”

  “是啊,算起來我還是他的姨呢,敢來催租,不怕人戳著他脊梁骨罵?這個莊子上的人誰不沾親帶戚,都是一家人,做人做事都不敢太過分的。”

  高原︰“……”

  再換一個年輕點的。

  “小王,你說是地主養活農民,還是農民養活地主。”

  “自然是王叔養活我們。”

  “可你種地,他不勞而獲,你不覺得這不公平?”

  “啥,種人家的地,不該交租,這是什麼歪理,不許你說我王叔的壞話。”

  忙碌了一段時間,一點效果也沒有,反讓高原的革命理想也開始動搖起來。還是偉人說得好,“關鍵在于教育群眾。”

  就拿魯迅先生的例子來說,老先生當初在日本留學時本來學的是西醫,可自從看到日俄戰爭的影片後,先生痛感,一個民族的健康與否同身體沒有絲毫關系。于是轉而學文藝,

  那麼,這條路子自己也可以試試。

  宣傳和教育是我黨的強項,終極手段《白毛女》一出,再麻木的民眾也得給我流下感動的熱淚。

  問題是演員不好找,獨角戲可不好演。

  評書,對,就這個。一個人,一張嘴就能搞定。以前高原在內蒙古草原當騎兵時,條件極其惡劣,閑著無事時就同戰友們天南地北地海吹,幾年下來,口才鍛煉成宋世雄那個水平。

  關鍵是選好曲目。《紅燈照》,不行,太現代,老百姓理解不了;《紅樓夢》,不好,只怕一講出來就被人當黃色故事;《西游記》,反壓迫,革命,可……不太唯物主義呀!

  《水滸》,好,這故事好,反封建、造反、江湖義氣,雖然宋江投降一段實在是太慫,只要在說書的時候大力鞭笞,大力批判,反倒有一種特別的警惕意義。宋江投降之後不也被害死了嗎,所以說,革命必須堅定,投降派沒有好下場。

  其實,這個時候〈水滸〉已經堪布發表,坊間有實體書賣。可在識字率不足百分之一的時代,高原不認為這等革命書籍已經普及到王家莊。再說,這種鼓吹殺官造反的毒草自然是封建統治者積極扼殺的目標,不被禁才怪。

  決定好曲目,開講。

  于是,每天中午吃飯時,王家莊曬場便熱鬧起來,一個青年帶著一群馬坐在碾盤上,咳嗽一聲,“大家安靜,上回我說到什麼地方了?“

  眾人都轟一聲,“說到武松打虎,三拳打死一頭老虎,好生了得,這後生。”

  “對對對,我說,武松啥樣俺沒見過,估計有高原這麼壯實吧。”

  又有人說,“那是一定,高原這家伙也不知吃什麼長大的,塊兒不小。”

  高原有些惱火,“大家別說我了。”

  “對對對,說書,對了,武松跟他哥哥見面後又怎麼樣了。他這麼高,他哥這麼矮,是不是不是親兄弟呀?”

  高原不理這個打岔的家伙,緩緩道︰“且說兄弟見面,自然非常高興,于是武大郎拉著弟弟回得家去,口中喊,娘子,看看是誰來了。武松抬頭一看,樓上走下來一個絕色婦人,面如桃花,身如楊柳,步履輕盈,舉手投足間,百花失色……”

  “終于有女人了,大家安靜。”有人咳嗽一聲,嘴角有口水流瀉。

  ……

  “且說那西門慶口中輕笑,小娘子,可想死我了,今日你便成全我的一翻苦心吧。說話間手一伸便探到潘金蓮胸間……”高原越說越覺得味道不對,心中怪怪的。

  目瞪口呆,眼珠與口水齊飛。

  有長者威嚴地回頭怒視,“女人都回家去。”

  眾婦女都是臉色通紅,掩面自回家去,但腳步卻慢得如蝸牛。

  高原也覺得這麼講下去不對頭,連忙跳過,直接說到潘金蓮毒殺親夫一節。群眾不滿,大大地不滿,“高原,前面的詳細說說。”

  高原張大嘴,喉間“荷荷”有聲,前面再詳細下去,〈水滸〉就變成〈金瓶梅〉了。素質,這就是勞動人民的素質。

  他心中一陣空虛,這樣發展下去,革命活動還怎麼開展?

  副作用是很大的。如此再三,高原會說書的消息如長了翅膀火速傳開。這年頭人民群眾娛樂節目極少,這種高級的精神享受如何能夠放過。每到中午,曬場人頭濟濟,數數居然有兩三百人,整個王家莊的人都來了。

  書一說完,就有人上前硬塞一個饅頭給高原。

  看著手中的饅頭,高原連哭的心都有。

  早知道如此,何必當初!

  這法子不行,得換一個。可換什麼,暫時卻沒想好,但說書行動卻徹底停止下來。鬧得許多人不高興,皆曰︰“高原這後生不地道,就說個書罷了,有饅頭拿也不錯,難不成還想要錢。

  現在听王有才提起這一次,高原本以為自己的革命宣傳活動已經暴露,愣愣地不知道說什麼好。

  王有才看高原發呆,頓下來,撥弄了半天地上的馬糞,搞得一手都是黃白之物,“這馬糞不錯,是好肥料,找時間漚一下,讓人施到田里去。對了,高原啊,再過半月就要過年了。到時候到我家去一趟。”

  听到說要過年了,高原摸了摸頭,算了算,自己來這個世界也三個多月,不知不覺就到春節。哎,真是歲月如梭光陰似箭,“怎麼了,去你哪里做什麼?”說起來,自從給王有才扛活起自己還沒到他院子里去看過,也不知道這個時代的地主什麼怎麼過日子的。對那棟大宅子,高原有著強烈的好奇心。

  “也沒什麼了,我听人說你說書說得好,這要過年了,家里人都吵著要熱鬧熱鬧。也沒什麼好耍的,干脆你去我家說上幾段,我也樂和樂和。”

  “去你那里說書?”高原指著自己的下巴,不高興地說︰“我又不是耍猴的。”

  “對,去吧,酒肉管夠。”

  一听說有酒有肉,高原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什麼革命信念,什麼拒腐蝕永不粘通通拋之腦後,“日,早說嘛,我去。想听什麼?”他這段時間天天黑豆小米,小米黑豆,嘴中不要說淡出鳥來,再等幾日,洪水猛獸都要跑出來了。

  王有才︰“西門慶的故事就不要說了,殺人放火的也不要說,我家女眷也要來听,來點健康的。”

  “健康的……”不知什麼時候,高原的現代用語已經在莊子里流行開來,就連王財主也受了些影響。

  “沒問題,我給你們來一段〈鍘美案〉。”

  “中,就這樣。”王有才從地上站起來,兩手撮了撮,將沾在上面的馬糞搓成一個團,放在嘴里輕輕咬了一口,然後“呸!”一聲吐出一口唾沫,“好肥料!”

  高原滿面痙攣,“好髒,里面有寄生蟲。”

  “啥蟲?”

  “說了你也不明白。”
otto544 發表於 2009-2-15 19:25
第一卷 舉翼 第六章 春節到了

  



  現在是十二月底,離春節還有三十來天。

  目前高原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鍛煉身體。------既然立志要在這個亂世干一番事業,將革命的紅旗插遍全中國,軍事技術就得過硬。以前在軍隊上他的射擊技術也不錯,可這里是古代,雖然有火槍這種東西的存在,但因為技術原因,戰爭形態還停留在冷兵器時代。以前那套好象也沒什麼用處。只馬上劈殺還有些記憶。

  騎兵在後世僅僅作為儀仗和巡邏使用,沒有實際用途。好在,在部隊時還學了寫騎兵戰術,現在正是揀起來的時候。

  騎兵劈殺技術說起來並不複雜,不外乎是削、劈、砍三個動作的組合。騎兵戰術動作的關鍵在于一倒殺敵,因為在高速的對沖之下,騎手根本沒有發第二刀的機會。至于演義上兩個大將騎著馬大戰一百個回合的鏡頭應該都是杜撰,那是步兵的戰法,不是騎兵的交鋒。馬上交鋒比的就是誰更快,誰更准。一刀過去,成就成,不成就拉倒,根本沒有再來一次的機會。

  看那五匹蒙古馬已經長成,反正閑著也無事,索性將以前學的東西複習一遍。

  于是,高原在路的兩邊上用草立了幾個一人高的草剁,又用木頭削了一把馬刀,從百米之外策馬狂奔過去,看自己能不能在高度運動中劈中目標。

  剛開始的時候,因為不熟練,地上的草剁根本就看不清楚,一刀砍去很自然地落了空。後來隨著技術的進步,手上也越來越熟,刀刀中的,從無走空。武術和馬術這種東西沒什麼捷徑可走,只能反複練習,讓身體記住這些動作形成一個下意識的反應。

  在這段時間里,河南局勢發生的很大變化。闖王李自成的軍隊橫掃了大半個河南,在拿下南陽之後,更是一鼓做氣地朝開封發動進攻。本來,二月時他已經打過一次開封,無奈作為河南第一重鎮,開封城高牆厚,一時難下,加上朝廷援軍已倒,迫不得已領軍南下就食。開封之圍遂解。

  在拿下南陽之後,積蓄了足夠力量的李自成軍再次調頭北上二打開封。汲取上一次打開封的經驗,李自成並未急于動手,而是耐心地拔除開封周圍的據點。

  就在這個月,闖軍連續連續攻陷其所屬許州、禹州、陳留、尉氏、洧川、鄢陵、臨颍、長葛、新鄭、汜水等十余城。就連高原現在所處的通許縣城也被李自成拿下了。

  等到大量通許難民逃到高家集,高原才得到這個消息。

  看到起義軍的革命事業如此順利,高原心中大喜,正打算騎一匹馬前去通許投軍。可沒幾天,起義軍卻走了。看到歡天喜地打道回家的難民,高原心中懊惱。媽的,通許離這里也不過幾十公里,又打了好幾天,自己卻一點消息也沒有。信息不暢真是一個大問題呀!

  對于起義軍放棄通許的原因高原始終想不明白,這通許可是南北交通要道,自來就是連通湖北、河南的門戶,怎麼說放棄就放棄了呢。要換成是他,怎麼也要好生經營,建立一個穩固的根據地。南可威脅武昌,北可直插開封,東面是一望無際的江淮平原。加上通許一地地形複雜,曆史上的鄂豫宛蘇區就在這一帶,是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軍事要地。

  在詢問了幾個歡天喜地還家的難民之後,高原郁悶了。當時高原問他們,闖軍怎麼退走了?

  幾個農民回答說,東西搶光了自然要換個地方搶,還呆在這里做什麼。

  “好在家里的糧食都埋在地窖里,希望沒被那群土匪發現才好。”一個農民憂心忡忡地說。

  高原大跌眼鏡,這老百姓的革命覺悟也實在太低了點吧,好好的革命隊伍在他們眼睛里怎麼變成土匪了?

  其實,幾個農民說得不錯,闖軍在征集完開封附近的糧食之後需要集中兵力攻擊開封,再留在地方上也沒有任何意義。

  李自成的軍隊一退,官兵卷土重來,斷絕南北往來交通,盤查路人整頓治安,也讓正打算去開封投奔革命隊伍的高原死了心。他一個外來人,沒有路引,長相出眾,走不了百里就要被人當奸細砍了。

  明朝的戶籍管理很是嚴格,百姓出門需要出具路引,上面注明出門理由,目的地和回家日期。而在王家莊,也只有王有才有發路引的資格。去求他,不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悔恨歸悔恨,日子還得繼續。

  很快到了春節,這一年王家莊收成不錯,有沒受兵災,即便八成以上的收入都被官府和王有才拿走了,大家卻還是非常滿足。

  鞭炮聲零星響起,空氣中時不時傳來硝煙的味道。

  大年夜,高原早早地喂了馬,又在井台上打了一桶涼水大吼幾聲,對著腦袋澆了下去,痛快地洗了個冷水澡,這才精神百倍地朝王有才莊園走去。

  王有才的莊園出奇的安靜,一點過節的氣氛也沒有。

  高原首先找到安從容,在這個世界里,也只有帳房先生同他能說上幾句話。好歹人家也念過幾本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算得上一個有點見識的知識分子。說起來,老安算帳真的很厲害,每看到安從容打算盤的雄姿,高原就佩服得五體投地。而高原在不經意中也能掉上幾句書袋,又識字,在老安心目中形象就高大起來。

  加上二人又是陝西老鄉,都是外來人,關系也比其他人要密切些。

  看到高原很奇怪的樣子,老安笑著說,“坦之你這就不知道了。東家說了,放炮沒什麼意思,要花錢,反正這年每年都要過,不放炮難道還死人”安從容還記得高原杜撰的字。

  “咳,這個老摳。對了,不是說有酒肉吃嗎,什麼時候開始。”高原只關心這個問題。

  “馬上就好。每年三十夜,東家都會擺上幾桌請家里的,帳房、用人、長工吃一頓。”

  高原有些明白,就算自己不說書,這一頓也王有才也是要請的。看來,又被他給算計了。
otto544 發表於 2009-2-15 19:25
第一卷 舉翼 第七章 妞妞

  



  在安從容的帳房里說了會話,天黑了下來,年夜飯也做了好,飄過來一陣肉香。高原大力地抽動鼻子,“好肉,好肉,有酒沒有?”

  老安也來了精神,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把拖住高原就往外跑,“坦之,咱們還是快些去,去遲到了,桌子上的肉可就被他們搶光了。你我都是斯文人,爭不過的。”

  事實證明老安的擔心純屬多余,這樣的年夜飯每個的人的數量都有定制。一桌八人,每人二量白酒,誰也搶不去。而廚師做的菜也有講究,比如一份扣肉,下面固然是土豆、紅薯、咸菜,上面的肥肉也有數量規定,一共八片,每人一塊,大家都很自覺地只吃自己一份,也沒有人搶。

  好不容易看到酒肉,高原吃得痛快,只埋頭不停添飯,一口氣吞了一斤糙米飯,吃得腦袋冒汗,心中無比滿足。冬天也打不到小動物,他已經一個月沒見到油星,現在這麼一通大吃,身上發飄,居然有些醉了。

  “坦之,來一段助助興。”安從容用筷子敲了敲碗,打出節拍。

  “對,蠻子,說一段。”眾人都來了興致。

  “好,我就給大家唱個歌吧。”高原挽了挽袖子,扯著喉嚨就唱:“朝求升,暮求合,近來窮漢難存活。早早開門拜闖王……”詞不變,曲子是自己瞎編的。

  “你做死呀!”眾人一陣忙亂,上前捂住高原的嘴巴,將他的革命宣傳扼殺在搖籃了,“果然是蠻子,媽的,這歌可唱不得,要殺頭的。”

  正鬧著,王有才走過來,對高原道:“蠻子,跟我來,說段書聽聽。”

  內宅和外面也沒什麼區別,一樣簡樸陳舊,只是地方大了些。這年頭地主家的日子也未必奢華。不過,王有才的兩個老婆還是讓高原大開眼界。

  莊戶人家沒什麼講究,女眷也不回避外人,都出來坐在堂屋里,看高原的表演。

  先說他的大老婆,這女人大約四十來歲,大手大腳,一副莊稼人模樣,身上也穿簡樸,在油燈下看起來黑糊糊很不起眼。

  小老婆則是另外一個摸樣,三十出頭,穿得華麗,有點成熟女人的韻味,可就那雙小腳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來明朝也有好幾個月了,高原見過不少女人,但說起來也奇怪,王家莊的女人還真沒有裹腳的。估計是裹腳的女人不能做農活,很自然被廣大勞動人民唾棄。看得出來,王有才很愛這個小妾,否則也不會給她穿得這麼光鮮。

  王有才有一兒一女。

  兒子叫王濤,十八歲。是大老婆生的,繼承了父母身上的所有缺點,看起來木頭木腦,一副土樣,一張口也說不出幾句話。整日就躲在莊園里不出門,算是明朝的宅男。

  女兒是小老婆生的,今年十四歲,名字不知道叫什麼,好象這年頭女人沒名字也很正常。大家都叫她妞妞。說起這個小女孩,還長得不錯,眉宇間依稀有她母親的樣子,鼻梁有些段,但一配上她的小圓臉,黑得發亮的眼睛,倒不失俏皮和可愛。讓高原想起自己的小表妹。

  小姑娘一看到高原就被他的光頭和超越時代的健壯體魄吸引住了,眼睛不停轉動,在燈光下一閃一閃,很是有趣。

  “你就是那個蒙古來的蠻子吧。”還沒等王有才發話,大老婆首先發言,對高原道:“我聽莊子上的人說你的書說得好,大家都愛聽,就說段那個啥水壺聽聽,這卻怪了,水壺有什麼好說的,我倒想聽聽。”

  “大娘,是水滸。”王有才小妾微微一笑,“講的是梁山好漢殺人造反的故事。”

  一聽到殺人造反的故事,大娘嚇了一跳,連連擺手,“怪嚇人的,不聽不聽,換一個吧。”

  高原說:“我也同老王說好了,今天晚上講《鍘美案》。”

  “《鍘美案》有什麼好說的。換一個吧。”小妾顯然很有文化,“蠻子,會說〈西廂〉不?”

  “我不是蠻子,你說的是不是〈西廂記〉?”

  小妾眼睛一亮,“對,就是〈西廂記〉,我以前在開封時聽人唱過,故事都還記得。你快快說來。”

  “哼!”王有才有些不高興,將茶碗重重往桌子上一擱。這個小老婆是他以前從開封買回來的煙花女子,現在有提起開封,往有才感覺很是不爽。

  看到王有才臉色鐵青,小妾忙賠笑,撒嬌道:“老爺,看你,又生氣了,聽聽嘛,很好聽的。”

  王有才有些架不住小妾的柔情,對高原道:“就說這個啥香。”

  “這……”高原摸了摸腦袋,回憶了半天這個故事,卻只記得一個大概,一時猶豫不知從何說起。

  “娘,這故事好聽不?”那個小姑娘問母親。

  “好聽,當然好聽,我們女人家自然愛聽這種故事。打打殺殺的有什麼意思。”

  “好吧,我說。”高原見這兩個女人一臉期待的樣子,感到極大的滿足便緩緩開口。故事他也記不住了,有些地方只能瞎編,反正都那樣,看了這麼多瓊瑤劇愛情片子,自己口才又不錯,要忽悠幾個古人還不容易。

  “且說那張生進京城趕考,路過間寺廟,看看天色已晚,就前去借宿……只見一女人正二八年華……張生接到紅娘傳信之後坐立不安,好不容易等到夜半,便來到後花園。正是中秋月圓,花木婆娑……”

  “聽不懂。”王有才搖頭。

  “不好聽。”王有才兒子搖頭,“還是那什麼殺西門慶的故事好。”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個叫什麼崔鶯鶯的也忒不知廉恥了,紅娘這奴才也該殺。”大老婆憤然而起,一臉正義:“不聽了。把這蠻子給我轟出去。”

  “我覺得說得好,比唱戲的好聽。”小妾心神迷醉,“老爺,你還記得我們初次見面時的情形嗎?”

  王有才點點頭,“怎麼不記得,不也一樣偷偷摸摸,一樣不知死活。蠻子書說得不錯,說得比唱的好聽。”

  小妾,“老爺你該賞他什麼才是。”

  “人都是我家,賞什麼賞。”

  “怎麼能這樣。”高原大怒:“今天沒吃飽,老王,等下在給點酒肉吃。”

  “沒規矩,東家也不知道叫。”大娘大怒,“快轟出去。”

  “無聊,無聊。”高原搖頭,“老王,我走了,要喂馬呢。”

  同這些反動分子真沒什麼好說的,連酒肉都不給,不革命簡直活不下去。

  “妹妹你坐船頭,哥哥我岸上走,恩恩愛愛纖繩蕩悠悠……”高原唱著歌起身離去,他急著跑老安那里看看還有沒有東西可吃。據說,老安先前在廚房弄了一碗蠟肉。

  此愛情歌曲一出,屋子里的幾個女人都同時堵上了耳朵。

  實在是太難聽了!

  終究去得晚了些,老安嘴角亮晶晶全是油水,讓高原恨不得暴打他一頓。

  說了會話,悻悻離去,剛出大院,卻見門口老柿子樹下有一只纖細的小手朝他招了招。

  “誰呀?這麼晚,不是嚇人嗎?”高原走過去,卻見樹下站著那個叫妞妞的小姑娘。心中有些疑惑,“喂,你找我?”

  “對,找你。”小姑娘臉有些紅,眼睛里全是亮光,“你的書說得好,按說應該賞你的。”

  一聽有好處可拿,高原精神百倍,“有酒肉沒有?”

  小姑娘並不回答,抬起頭看看高大的高原,小聲道:“他們說你是蒙古來的蠻子。”

  “可惡,我明明是漢人,老安知道的,我是陝西人。”

  “可你的頭卻是光的。”

  “怎麼了,光頭就不是人?”高原滿臉不快。

  小姑娘抿嘴笑笑,“你看起來很奇怪的樣子。老阿不是老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絲毫不得損傷麼。對了,你老家還有其他人沒有?”

  一聽妞妞這麼問,勾起了高原的心事,一想到另外一個世界的父母,心中不禁一疼,沉默半天才悶聲道:“沒了。”

  “對不起。”小姑娘倒了聲歉,又突然高興起來,“那就好,那就好。”

  “好什麼,奇怪了。”高原不解,“廢話這麼多,你不是要給我東西嗎,是什麼呀?”他上下看了看妞妞,鼻子抽動,卻沒聞到酒肉的味道,心中不禁有些失望。

  妞妞被高原看得有些害羞,柔聲道:“那個故事好聽,你以後能不能再講給我聽聽。張生膽子好大……這個給你。”說著說就將一張手絹塞進高原手心。

  “什麼?”

  高原還沒將話說完,那小姑娘卻紅著臉慌慌張張起跑了。

  高原搖頭,“給張手絹算啥賞賜,真摳門,果然有遺傳。”便拿起來在嘴巴上擦了擦,順手塞進懷里。

  回了馬廄,喂完馬,又想起這事,拿出手絹一看,料子不錯,絲綢的,不知能不能換點錢。手絹一角繡了一朵大紅梅花,紅得鮮豔,上面還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味。
otto544 發表於 2009-2-15 19:26
第一卷 舉翼 第八章 原來如此

  



  第八章原來如此

  初一不出門,十五不見天。

  年很快就過完了。在這段時間,陸續有難民經過大王莊,一打聽,河南局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李自成部已經將開封圍了個水泄不通,與此同時,各地的朝廷援兵從四面八方趕了,集中在朱仙鎮,只待兵馬集合完畢,糧草一備齊就動手。

  這應該是一場大決戰。

  所謂決戰就是雙方調集所有資源來一場一翻兩瞪眼的豪賭。贏家肥上添膘,輸家徹底出局。

  從記憶中那點淺薄的曆史知識高原得知,這次大決戰的最後勝利者是李自成。在剪除了明朝中原地區最後一只有戰斗力的軍隊之後,闖王振翅高飛,于次年在西安稱帝,兵發北京。並在崇禎十七年打進京城,達到了革命事業的最高點。

  這是一場空前的大戰,如果錯過了,自己以後再沒機會走進曆史舞台。時不我待,是時候去投奔闖王了。否則再等上一年,闖王羽翼已豐,自己人微言輕,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軍隊在北京腐化墮落,最後將一座大好河山拱手讓與後金蠻子。

  正當他打主意怎麼去開封投軍的時候,王有才又來了,讓他去一趟通許。說是兒子王滔要去縣城買一批農具,以備春耕之用,讓他牽兩匹馬一同去。

  明朝對民間的鐵器管理極嚴,農具的規格,制式都有規定。一件兩件還好,直接在鐵匠鋪訂購就行。但王家莊這麼多人,一口氣又定了這麼多鐵器,就不能不去官府報備,說明數量、種類。

  這也可以理解,誰知道你弄這麼多農具回去做什麼,隨便改造一下就可以弄出長矛大刀,武裝一下,就是一只軍隊,不能不嚴加管理。

  高原來這個世界這麼長時間,還沒到城市去看過,一聽說去通許。再說,去人多的地方打聽一下現在闖王軍隊在什麼地方,看看走哪條路也好。心中高興,忙道,“好說好說。”

  “另外,妞妞也要去。”走的時候王有才順便說道:“女人家有些東西需要在通許才能買到,這丫頭這幾天一直吵著要去通許玩玩。他們兄妹沒出過門,蠻子你在外面跑過,路上多照料些。我這幾日要帶著佃戶挖引水渠,沒時間。再說,這家業遲早也要交給他們,也需要他們出去見見世面。”

  “好的,老王你就放心好了,有我在,管叫這兩兄妹乘興而去,高興而歸。”高原拍著胸脯應允。

  第二日,高原從馬廄里挑三匹高大馬匹,到莊子上接了兩兄妹,一路朝通許走去。

  王家大牲口不少,兩兄妹平時也沒少騎騾子、驢子,上馬走不了兩里地,就將馬性摸熟,騎得像模像樣。

  王滔話少,悶著頭跟騎在馬上,掉在後面。妞妞雖然年紀小,但身體不錯,騎在馬上倒不怕,一路跟高原說個不停,精神非常亢奮。

  “蠻子,問你一句話,你喜歡那個崔鶯鶯嗎?”妞妞問。

  “哪個?另外,我不是蠻子,我叫高原。”

  “好的……蠻子……就是你故事中的那個。”

  “有什麼好喜歡,都是假的。”高原笑道:“其實,我倒喜歡紅娘,這小丫頭敢作敢為,聰明伶俐。”

  “人家是小姐呀!”

  高原一笑,“在男人的眼睛里,女人就是女人,同小姐丫鬟的沒什麼關系。小丫頭,你為什麼問這個?”

  “沒什麼……我覺得吧,那女子怎麼這麼膽大,這種事情都能做出來。”

  “什麼膽大,有什麼呀,喜歡什麼就做什麼,封建禮教那一套反動透頂。終生大事還得自己做主,父母只命媒妁之言多半不幸福。”

  “恩。”妞妞低下頭,突然問,“蠻子,你家里真的沒其他人了,還有沒有什麼長輩在世?”

  “你干嘛又問這個,都跟你說了,我家里沒其他人。”高原有些不痛快。

  “事情是這樣……是……”妞妞突然非常害羞地低下頭,“我爹爹的脾氣你也知道,他這人很摳門的。我也十四歲……”

  “十四歲,恩,怎麼了?”

  妞妞繼續低著頭:“女人到我這個年齡都要許個人家……爹爹……爹爹又舍不得嫁妝……說是,說是……”說起自己的終生大事,小丫頭脖子都紅透了。

  “這個老王,是夠摳門的。”高原很能理解王有才,將妞妞嫁出去,雖說可以得一筆財禮,可嫁妝得他來置辦。多了舍不得,少了又丟面子。最好結果是正負抵消,不賺不賠,卻白送人家一個女兒。

  “爹爹說了……最好、最好能夠招……”妞妞聲音有些古怪,抬眼飛快看了高原一眼:“招一個入贅的……”

  “高,實在是高!”高原大聲贊歎,“老王精明。”招一個上門女婿自然是一分錢都不用花。再說了,這年頭贅婿沒有任何地位,若進了老王家的門等于白得了一個不花錢的長工。

  不過,高原還是很奇怪,“你說這些做什麼?”

  妞妞有些口吃了,“如果、如果你家里沒長輩,那麼,你、你自己的事情就可、可以自己做主了。你願意不?”

  “啊!”高原瞠目結舌,這才明白過來,這小丫頭是看上自己了。說起來,自己能說會道,身高體健,人見人愛。那妞妞聽了自己的《西廂記》,估計是動了春心,想自己替自己做一回主。

  “哈哈。”高原猛地大笑起來,這什麼跟什麼,一個十四歲的丫頭片子,懂什麼呀,老子還沒墮落到打未成年人主意的地步。

  “你笑什麼?”妞妞眼睛里一臉嬌羞,“你答應就點點頭。”

  “小姑娘,你很可愛。”高原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頭。

  “你!”小丫頭抬起頭,眼睛里東西在蕩漾。

  “哈哈。”高原繼續大笑。

  笑聲驚動拖在後面的王滔,他抬起頭迷糊地看了一眼妹妹和高原,又將頭低了下去。

  “你不正經。”妞妞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拉轉馬頭,腳一夾馬腹,“我回家去了。”

  “哈哈,你生什麼氣,等等我。”高原駕一聲,騎著馬追了上去,拉住妞妞的缰繩,“小姑娘家別亂跑,跑丟了我可沒法向你父母交代。”

  妞妞尖叫,“放開我,你不是拒絕我了嗎,還追上來做什麼,難道你想親眼看我去死?”

  “沒這麼嚴重吧?”高原一愣。

  正在這時,路那邊的小山崗上傳來一陣蹄聲,有煙塵騰起,三個全身鎧甲的武士躍上高崗,兩個士兵,一個軍官。三人都手提一丈長大槍,槍尖紅纓在風中獵獵舞動。

  領頭一個騎士用鞭指了指山下小路上的高原等人,大聲道:“百戶大人,有女人。還有馬。”

  “下去看看,別是闖賊的探子。”中間那個軍官模樣的漢子大喝一聲,“駕!”率先策馬沖了下去。

  “策!”兩個士兵也跟了上去。

  蹄聲如雷,卷起地上積雪,將一個潔白的山岡弄出幾溜肮髒的痕跡。
otto544 發表於 2009-2-15 19:26
第一卷 舉翼 第九章 我們是官兵

      看到有兵沖下來,高原心中一驚,他對朝廷官兵的軍紀沒有任何信心。一把拉住妞妞的馬頭,低喝,“別鬧了,快走。”說著便在馬屁股上抽了一鞭。

    卻不想那妞妞第一次騎馬,馬一驚,手上不穩,驚叫一聲從馬背上摔了下去。

    “糟糕!”高原腦子里一木,立即從馬上跳下來,一把將這個已經嚇得面色發白的小孩子扶起。還沒等他說上第二句話,從坡上沖下的三個騎兵已經將他們團團圍住,提著馬圍著他們來回轉動。

    “你們干什麼?”高原大吼一聲。

    “啪!”領頭那個軍官一拔馬頭,馬嘶叫一聲,前蹄踢出,正中高原心口。

    高原只覺得心口一疼,眼前景物突然移動,整個人騰云駕霧般地飛出一丈開外,來了個五體投地。

    趴在雪地上,高原只覺得渾身發麻,一口氣憋在胸間吐之不出,也提不起一點力氣。

    領頭一個軍官策嗎上前,用長槍敲敲高原的肩膀,“你們是闖賊的探子?”

    後面的王滔從迷糊狀態中清醒過來,騎著馬沖來,大叫:“軍爺,軍爺,我們是良民。”

    “下馬!”一個士兵提起長槍對著王滔的頭敲下下去。

    王滔悶哼一聲,一頭從馬上落下,滿面皆是鮮血。

    顧不得擦去頭上的血水,王滔從懷里掏出路引子遞過去,“我們是那邊王家莊的,有事情去通許。這是我們的路引,還請你行個方便放我們過去。”

    軍官卻不去接路引,朝身邊那個士兵微一點頭,

    那士兵一抖手中大槍,“告訴爾等,我們是左良玉將軍座下關甯鐵騎,這是我們的隊正武定武百戶。你們速速將身上財物獻上,留下牲口,饒你等性命。否則拿你當闖賊殺了。”

    “你要干什麼?”王滔還是一臉木木的表情,連頭上的鮮血也顧不得了。

    高原見事情要糟糕,心中一急,身體的感覺又回來了。他一把從地上爬起來,顧不得查看傷勢,忙對王滔道:“快把身上的錢掏出來。”看得出來,這三個騎兵是官兵的探馬,今天出來巡邏,正好碰上自己,想來撈些好處。

    這三個家伙看起來頗為魁梧,真動起手來,自己手無寸鐵,好象又受了點內傷。人家裝備齊全,只怕一個照面就被人殺了。在這個年代,官兵殺幾個老百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要他們高興,隨時可以動手。還是不觸怒他們為妙。

    看來,也只能忍了,冒險主義要不得,保存自己才能更好地殺傷敵人。留得青山在,以後再慢慢找他們算帳。

    聽高原一喊,王滔才一抹額頭上的血水,慢慢將手伸進懷里,盯著那士兵看了半天,才將買農具的銀子掏出來,遞上去。

    “看什麼看,小心挖了你的眼珠子。”一個士兵將銀子接了遞給那個叫武定的軍官,軍官接過銀子在手上拋了拋,“算你們識相,把馬拉了,我們走。”

    “土匪,你們簡直就是土匪?”妞妞悲憤地大叫。

    “土匪,哈哈!”為首那個軍官低頭看了看妞妞,“小娘子長得不錯,跟軍爺回去,包你吃香喝辣。”

    他從馬上探下身來,一把抓住妞妞的頭發。

    “啊!”妞妞疼得大叫一聲,身體像落入陷阱里的小動物一樣掙紮著:“不要!”

    “可惡!”一直木木地站在一邊的王滔大叫一聲,猛地撲過去,“放手。”

    “找死!”軍官冷笑一聲,單手一槍刺來,正好刺在王滔大腿上,將他釘在地上。那王滔也是硬氣,也不呻吟,只不停在地上扭動身體,試圖站起來。

    “你想造反。”軍官另一只手一用力將妞妞拉上馬,夾在腋下,大喝一聲,“殺了。”可憐那妞妞如何經受得住這種蠻力,有看到哥哥被人一槍刺中,頭一歪,暈死過去。

    “得令!”兩個士兵停住馬,手中長槍一抖,就要朝王滔胸口刺去。

    “不要!”高原冷汗直流,他沒想到事情居然會弄成這樣,猛地沖到王滔身前,張開胳膊攔在三個官兵身前,“將軍,且慢動手,我有話說。我有銀子。”

    一聽說有銀子,兩個士兵停下手中長槍,喝道,“銀子在哪里,快拿出來。”

    高原身上哪里有半塊銅板,現在只能拖一時算一時了,忙道:“將軍可知道你腋下的女子是誰?”

    “我管她是誰,沒銀子就拿你當闖賊辦。”那個叫武定的軍官懶洋洋道:“你說有銀子,銀子呢?”

    高原定定神繼續道:“你抓的這個女子是那邊王家莊王有才王大財主的女兒,王大財主你也知道,家有良田千畝,手中金銀無數。如果你不殺我們,我們給你帶個信,讓他拿一千兩銀子過來贖人。你看好不好。”現在也只能這樣了,高原自來認為,世界上沒有不可以談判的事,只要你能付出足夠的代價。如果妞妞被他們抓去,只需一晚,可想而知這個女子會有什麼遭遇。

    只有讓這群士兵覺得妞妞身上還有價值,才能保全她的清白和性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一千兩。”軍官看了看高原,16 k  小 說 wWw.1  6K.cn 文字版首發“你們兩個是誰,還有,那個什麼財主能拿出這麼多銀子來嗎?”

    “能的能的。”高原忙指著自己的馬說:“將軍請看,這馬就是王財主莊子上養的。看看這毛色,看看這牙口,看看這骨架。一匹怎麼說也值十兩銀子。這年頭,人都吃不飽,誰還有能力養馬?”

    軍官見高原說得在理由,點了點頭,“馬不錯,我相信你。快點回去報信,讓王財主拿銀子贖人。滾吧!”

    說完話,右手一抖,將那把長槍從王滔大腿上抽了回來。

    王滔悶哼一聲,也不說話,從地上抓了一把黃土蓋在傷口上,滿眼都是仇恨。

    “這人的眼神很討厭。”武定一瞥嘴。

    高原忙道,“他是我們莊子上的佃戶,腦子摔壞了,將軍不要同他一般見識。我晚上就帶銀子過來。還請將軍手下留情,不要壞了小姐的名節。”

    那個叫武定的軍官微微點頭,“天黑前我要見到銀子,就這樣。駕!”

    三人拖了高原他們的馬,卷起一道狂風朝山崗上沖去。

    這個時候,妞妞突然醒了過來,腳一陣亂踢,口中尖叫:“蠻子,蠻子,快來救我……蠻子……你不是男人,你不是男人……”

    高原看著妞妞的亂發在風中飛舞,心中大痛,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說些什麼。一縷鮮血從嘴角流出。

    “等下我去殺了他們。”渾身鮮血的王滔突然說。

    “還是先湊銀子吧,先保住妞妞名節再說。”

    “父親……父親不會出錢的。”王滔呼吸有些粗重,咬牙切齒道:“王有才,王財主把錢看得比命……還重,呼呼……這事還得靠我們,呼呼……那軍官住在高家集驛站,一共有十人……晚上,晚上、晚上我們去殺光他們……”

    高原沒想到這個地主叫的孩子居然有著如此大無謂的革命精神,有殺官造反的勇氣。心中不禁有些歡喜,正要出言勉勵,卻聽得“碰!”一聲。

    扭頭一看,王滔大腿受傷,站之不穩,摔倒在地。

    高原看了看他的大腿,那一槍刺穿了王滔的大腿肌肉,血流了不少。好好沒傷到主動脈,否則以現在的醫療條件,也只能等死。

    高原也是受了些內傷,一動就氣息不順,好在身體底子在還。忙抓了把地上的積雪將王滔傷口洗淨,扯下他身上的衣服將傷口裹了。

    弄好傷口,高原只覺得一陣眼花,背心出了一層毛毛汗,在地上坐了半天,這才站起身來將王滔扛了朝王家莊趕去。
otto544 發表於 2009-2-15 19:26
第一卷 舉翼 第十章 如此父親

  



  “當!”王有才將茶碗摔在地上,一把抓住高原,紅著眼睛吼,“誰讓你答應他們的,誰讓你答應他們的。***,一千兩銀子,你好大膽子!老子打死你這個蠻子。”說著話便捏著拳頭朝高原臉上砸去。

  高原如何受得了這種侮辱,真讓這個老小子一拳砸在自己頭上,以後也不用混了。他一把架住王有才右手,冷冷道:“老王,你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快拿錢贖人。”

  “放屁,放屁,你說出錢就出錢呀?你誰呀?”老家伙大聲嚷嚷,“一千兩,夠你這個窮棒子吃一輩子了。”明朝時銀價極高,以正常年份的米價換算,一兩銀子價值人民幣八百多。一千兩就是八十萬,就算是王有才也沒辦法承受這個天文數字。

  “媽逼,你說什麼,那可是你女兒呀!”高原大怒,推了王有才一把,“還有人性沒有?少跟我廢話,再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小心老子揍你。”地主老財階級敵人果然都壞透了,這都是時候了還心疼錢。

  扛著王滔回王家莊之後,莊子里亂成一團。妞妞母親固然梨花帶雨,王滔的地主媽也是哭成一團,抱著兒子大放悲聲。好在王滔身體不錯,掙紮著要起床。可一動,腳就疼得鑽心,只得無奈地用拳頭錘著床板,錘完床板又錘自己腦袋。他本性木呐,平時也只有這個活潑可愛的妹妹能同他說上幾句話。在他心目中,這個妹妹比爹娘要親上許多。

  王有才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先是發了一會呆,然後將滿腔的怒火都發泄在高原身上。

  “反了,反了,我辭了你。”

  “你愛辭不辭,我還不侍侯呢。”

  一說起辭工的事,王有才突然想起自己的馬,心中一疼,大吼:“我的馬,我的馬,蠻子你***,快還我馬。我的馬呀,我不活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居然號啕大哭起來。

  高原怒不可遏,伸手去拉他的胳膊:“老王,你快起來,現在救人要緊,還管什麼馬。你還是人嗎?”

  “我不起了,你還我馬,我就不起來。”

  “你起不起來?掏錢,老子共產了你。”

  二人正較勁。

  那邊,妞妞的母親已經撲到在地,大聲號哭,一把抱住王有才的腿,“老爺,你就可憐可憐我們的妞妞吧,我就這麼一個女兒,還指望她以後給我養老。她若出了事,我,我,我也不活了。”

  “不就是一個女兒,賠錢貨。滾!”王有才伸腿朝妞妞母親心口踢去,“臭婊子,都是你女兒惹的禍,我三匹馬被人搶了。把你賣了也抵不夠。”

  妞妞母親胸口全是泥,臉上又是鼻涕又是口水,索性在地上打起滾來。

  見鬧得實在不象話,高原怒吼一聲,“簡直是畜生。”一把將王有才從地上提起,朝一邊扔去,“遠遠的,滾鴨子!”

  又將妞妞母親從地上扶起來,“阿姨,別理他,這個人心中根本就是一塊鐵石。”

  “妞妞,我的妞妞,沒有你我活不了啦!”

  高原最見不得女人哭,歎息一聲,“阿姨,別傷心,等下我就算是拼了這條命不要,也要去救妞妞回來。”

  “真的,你真的要去救妞妞?”妞妞母親眼睛一亮。

  “恩,我去救。”

  “可你沒錢,拿什麼去救人?”

  高原安慰道:“阿姨你放心,我會有辦法的。”小女孩是從自己手里丟了,于情于理自己都該出頭。一定會有辦法的,活人難道還會被一千兩銀子憋死不成?

  “你等等。”妞妞母親忙從懷里掏出一張手絹,遞到高原手里。

  高原打開一開,里面一堆珠寶首飾,毫光刺眼,都是上好佳品,“這是?”

  “這是我的一點積蓄,折合成銀子也值兩百兩。你去同那幾個軍爺說說,看能不能打個商量。”

  “恩,有這些首飾,應該有轉圜的余地。”高原想了想,馬廄里還有兩匹馬,一頭騾子,兩匹驢子。實在不行,把王家莊的六頭牛一起趕了去。這些首飾價值兩百兩,加上牲口,怎麼也值三百兩,看看人家能不能打個商量。想來那個叫武定的軍官也是獅子大張口,兩百兩應該能夠滿足他。大家談判一下,事情或許能夠得到圓滿的解決。

  “好啊,你背著我存私房錢。”王有才沖過來一把將手絹搶過去,“***,有飯給你吃,有衣給你穿,你還背著我存錢,沒收了。”

  “啊!”妞妞母親尖叫一聲撲了上去,手中指甲朝王財主臉上抓去,“這是我的錢,我以前在樓里時攢的。我跟你拼了。”

  “不給,當賠我的馬。”王有才同妞妞母親扭成一團。

  高原牙齒咬的咯吱響,提起拳頭,揚了揚,一陣灰心。沒有了這批首飾,人家基本沒放人的可能。妞妞可憐,居然攤上這樣的反動父親。算了,算了,再在這里浪費時間完全沒有必要。再耽擱下去,天一黑,妞妞的名節可就毀了。

  這年頭河南也有不少綁匪,如果綁了男人,不妨放在寨子里關兩天,磨磨家屬的性子,好多敲些銀兩,這叫慢票。

  若綁了女子,就不能多留,必須在天黑之前收贖金放人否則,天一黑,家屬就不要人了。因為只要肉票一過夜,名節就算是毀了,就算接了回去,以後也嫁不出去。對于女人,原則上是快抓快放。這叫快票。

  妞妞今年才十四歲,人生的道路還長。就算沒什麼事,但中原一地民風淳樸而封建,人言可畏,以後她還怎麼活?

  算了,既然地主靠不住,就著手發動群眾吧。

  悶悶地走出王有才的莊園,高原來到曬場,從一戶農家借了一個破盆,用擀面杖不停敲著,大聲吼叫:“出事了,出事了,是男人都給我出來。”

  聲音洪亮之極,不片刻,整個莊子的人都從家里跑了出來,大聲叫道:“蠻子,你喊魂呀,敲得好難聽,出什麼事情了,快說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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