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獵明 作者: 青銅人頭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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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to544 2009-2-8 19:33:4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6 38415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1:04
第五卷 河北 第四十六章 青春期的叛逆



    山東,東阿。

    車轆轆,馬蕭蕭,滿世界都是兵,那些辮子軍從早到晚,行了一天也沒走完。城里已經住滿了人,就連城外也立起來無邊無際的帳篷。

    站在城樓上,岳樂揉了揉眼楮,然後用小指挑去眼角的眼屎,幽雅地舒展開身子。已經一天一夜晚沒洗腳、洗臉,又在城牆上吹了一天冷風,只感覺面皮發緊,渾身都不舒服。其實,自從大軍沖過長城以來,他就沒舒服過一天。習慣了王府里錦衣玉食的生活之後,第一次上戰場,竟然非常不適應。

    有的時候,他就在想,如果能夠就那麼呆在沈陽睜開眼楮就吃,閉上眼楮就睡,沒準是一種完美的人生。可是,這也只存在于想象之中,愛新覺羅的子孫只有死在戰場上的,老死病床就是一種恥辱。說到底,他血液里還流動著通古斯野人的狂暴基因,即便平日里也學著漢人禮節,讀著漢人的聖人之言,可一看到人血,他就忍不住有一種隱約的沖動。

    也許,這就是命吧?

    他記得,有一天早上,他因為懶床被阿瑪從被窩里一把抓起來,狠狠地摔在地上︰“我們建州的男人不是豬,被指望躺在床上就有人養活你。要吃要喝,自己去南面強去。”

    他記得,阿瑪抽過來的鞭子。“野人!”岳樂禁不住在心里罵了一句。

    岳樂也知道,父親不太喜歡他這個讀了太多書的兒子,就像其他人不太喜歡皇太極一樣,說到底,建州人都習慣用刀子解決問題。

    呵呵,這次進中原,想來阿瑪會改變他這個看法吧?

    他兒子我可比別人做得更好。就算鰲拜也不可能僅憑二十騎就拿下東阿。哈哈,我這次讓大家都吃了一驚。哈哈,想當初從鰲拜手里搶過這個先鋒官還真是做對了。

    想到這里,岳樂心中不禁有些得意。

    腳下是熙熙攘攘的人流,所有人都抬頭看著岳樂這顆冉冉升起的將星。目光中頗多敬意。讓岳樂感覺十分良好,“軍旅生涯雖然諸多不便,但這種居上位者的感覺還真是不錯也!”他深深地被這種目光陶醉了。

    拿下東阿之後,兗州門戶已然洞開,眼前一片狹長的平原,後金鐵騎一日就可沖到兗州城下。一座富庶的大城就要瓜熟蒂落,這第一功無論如何都跑不掉了。只需等西路軍集合完畢,就是狠狠一擊。

    不過,西路軍是這次入關大軍地主力,總數達三萬。加上輔兵、民夫和俘虜,膨脹到十萬。如果多人馬,速度自然不快,一天一夜過去,居然還沒到齊全。此刻岳樂倒有些擔心兗州那邊的人都跑光了,如果兗州真如東阿一樣變成一座空城,豈不白跑一趟。

    想到這里。岳樂只恨不得立即率領那二十騎朝朝南方沖去。

    當然這也不過是他的一個設想,山東第一大城兗州是魯王朱以派的封藩之地,城防堅固,又有大軍鎮守,要想囫圇地拿下來,只怕又是一場血戰。

    “好小子,果然是我阿巴泰的種。”那邊傳來一陣洪亮地笑聲,岳樂抬頭看去,正是父親阿巴泰和前鋒官螯拜。

    “見過阿瑪。”

    阿巴泰哈哈大笑,伸手去拍兒子的肩膀。“二十騎就將東阿城拿下,你小子可出盡了風頭。哈哈,老子我沒白養你這個兒子,爭氣,爭氣!”

    不知怎麼的,岳樂對父親頗多畏懼,見父親的手伸過來,忙閃到一邊,“見過螯拜將

    螯拜是一個矮壯的中年人,身上穿著一件簇新薄棉甲。頸上還圍著一條火狐皮,收拾得很整潔。他一拱手,笑道︰“小將軍快馬只身下東阿,古之名將也不過如此,螯拜佩服!”

    阿巴泰的手拍了個空。有點尷尬。他收回手,用馬蹄袖在鼻子下抹了抹。將鼻涕擦掉,甩了甩已經黑得發亮的袖子︰“小子長大了,呵呵。”同整潔的螯拜不同,阿巴泰給人的感覺非常邋遢。他這個人非常不講究,平日又喜歡吃烤肉,也不洗手,直接用手抓,吃完就往身上擦。如此一來,一件棉袍髒得發亮。

    岳樂因為讀書多,對父親很是嫌惡,見他用手拍來,心中膩煩,心中又在暗罵;“死韃子,蠻夷!”

    相比之下,他更願意同螯拜呆在一起,“螯拜將軍過譽了,我由是第一次上戰場,兵者,生死存亡之道,不可不慎。小子若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還請將軍不吝指教。”

    螯拜微微一笑︰“不敢。”岳樂地恭敬讓他非常滿意。

    岳樂︰“螯拜將軍是我建州赫赫有名的百戰勇將,我也是仰慕得緊,能夠同您並肩作戰,自然是歡喜得很。不過,小子初次領軍作戰,戰功未立。希望這次進攻兗州能夠第一個打進城去,也好讓立些功勞,將來回了東北,在皇帝那里有個交代。”

    螯拜一楞,他沒想到岳樂居然這麼擺了自己一道。這次入關,大軍收獲不多,為了能夠度過這個寒冷的冬季,索性冒險南下。要知道,每打下一城,先鋒的賞賜最重。比如上次攻濟南屠城的時候,為了獎勵前鋒營房,其余部隊都被留在城外,等前鋒營搶夠了殺夠了,才被獲準入城。兗州是山東第一城,城中的女子財物想來不少,若就這麼讓岳樂喝了頭啖湯,心中卻是大大的不甘。

    正猶豫中,阿巴泰說話了,他又朝兒子拍了一巴掌。這回,岳樂沒躲開,被拍得身子一個趔趄︰“小子,你毛都沒長齊,打什麼前鋒,安靜地給我呆著吧。兗州不是那麼好打地。螯拜將軍跟我入關以來,每戰必爭先,這兗州也得盡人家先搶,你懂不懂規矩?”

    螯拜心中歡喜,“七貝勒客氣了。”

    “是。我不做這個前鋒就是。”岳樂恭敬地一彎腰,右手不為人察覺地才朝父親剛才拍自己的地方擦了一下。

    “兗州不好打呀!”沒看到兒子眼楮里的嫌惡,阿巴泰抽出匕首挑著指甲縫里的油垢,將他們一一挑出,然後搓成小球,輕輕彈下城去,“依我說,我們拿下河間之後就該直接殺進北京去,那可是花花世界,女人金銀要多少有多少。娘的,皇帝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擺在眼皮子底下地肥肉不吃,反來啃山東這塊硬骨頭,傻了麼?”

    早在一個月前,阿巴泰的大軍就在薊州打敗白騰蛟,然後又連下景縣、河間兩州,兵鋒已至北京城下。這個時候。北京已經沒多少防衛力量了,如果不計代價,拿下北京應該沒什麼問題,只是花多點時間而已。

    可是,緊要關頭,皇太極卻派人送信過來說,不能打北京。

    于是,一無所獲的阿巴泰只得帶著大軍朝山東殺來,也只有山東南部還有些油水。

    听道阿巴泰的抱怨,岳樂忍不住道︰“阿瑪這就不明白了。所謂取北京如伐大樹,須先從兩旁斫削,則大樹自僕于地。枝蔓若去,要取北京還不是舉手之勞。”

    “你懂個屁!”阿巴泰怒喝︰“取北京,就算要取,也輪不到我們了。大人說話,你小孩子插什麼嘴?”

    “阿瑪教訓得是。”岳樂恭身,心中卻頗不以為然,父親這還真是不識大體,皇帝地意思是盡力削弱明朝地北方。為將來入主中原做準備。皇帝的遠大志向,你懂個屁!

    阿巴泰︰“算了,現在也顧不了這麼多。濟南那邊有消息過來了。”

    “哦,怎麼樣了?”螯拜留了神。

    阿巴泰︰“還能怎麼樣,自然是拿下了。可惜城中只有三萬百姓。窮得很,東路軍這次是跑了個空。“

    螯拜︰“濟南久經戰火已經沒多少油水。依我說,要想有所虜掠,還得著落在兗州。“

    “是,那麼,我們也該加快行動了。”阿巴泰︰“螯拜,明天一大早你就帶著十個牛錄攻擊兗州,先打一打。我帶中軍隨後就到。”

    “尊四貝勒軍令!”螯拜的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

    等螯拜告退去做準備,岳樂正要走,阿巴泰卻喊了一聲“站住!”

    “至于你,小子。”阿巴泰斜視兒子一眼︰“都跟你說了,少讀些漢人的書,書讀多了,就不是爺們兒了。老子最恨你說話彎彎拐拐,剛才直接說你想當前鋒,使勁地同螯拜爭,咱就答應了。現在可好,你只說了一句就放棄了,反便宜了螯拜。”

    岳樂心中好笑,“阿瑪教訓得是。”

    看到兒子一臉的古怪表情,阿巴泰心中突然有些發怒,一鞭子抽到他的臉上︰“***,叫你笑,叫你笑,你他媽是誰的種?”他自然不知道,兒子正處于青春叛逆期,二人之間也有了代溝。他對兒子的青春期心理衛生也沒一點興趣,只是下意識地反感。

    岳樂眼楮里突然閃過一絲惱怒,但這種神色只一閃而過,就被他深深地隱藏在眼底︰“阿瑪說錯了,我建州男兒不是狗,只有漢人才是狗奴才。如果我是狗,阿瑪不也是狗,爺爺不也是狗?”

    “你……”阿巴泰提著鞭子又要抽。

    岳樂卻輕巧地閃到一邊。

    “阿瑪,軍中諸事繁忙,我先告退了。”說完,岳樂一甩袖子,揚長而去。雖然一身戎裝,卻頗有中原文士地儒雅風致。

    “臭韃子!”

    “臭小子!”

    父子二人同時在心中暗罵。

   

第五卷 河北 第四十七章 銀票



    那麼,最多你能籌多少軍糧出來?”坐在屋子里,高原只感覺一陣心氣浮動。

    “刮刮庫底,我最多能夠準備六千人十日的口糧。”陸鶴小心地瞟了高原一眼。

    “十天,連地頭都走不到,再多點,三十日如何?”

    陸鶴搖頭︰“不行,最多十五日,多一天也不成。”

    “二十日。”

    “不行。”

    “那麼……十八日吧。”

    陸鶴簡直要哭出聲來︰“真沒糧食了……“

    “哼!”高原一臉憤怒。

    “好的好的,就十八日。”陸鶴滿頭大汗。

    “有條件要出兵,沒有條件也要出兵。”高原心中發狠,“陸鶴,我也不為難你,這樣,你給我準備些錢就成。我去河北就地籌糧總可以吧。”

    听高原這麼一說,陸鶴算是松了一口氣,心中叫了一聲阿彌陀佛。要知道,庫房里也不是沒有糧食,可陳留一地幾十萬人口,三萬多士兵,還有上千官吏,十萬軍屬,這麼多嘴巴可都是要吃飯的。大軍出征,所費糧草可都是一個天文數字,若全*陳留這邊運送過去,戰線一拉長,那麼多兵,只怕不出一個月就將所有的庫存都吃光了。因此,就地征糧才是最好的法子。

    作為陳留軍的大總官,不能單純從軍事上考慮問題,方方面面都都統籌安排。今天河南歉收,吃飯問題全*販運。可最大的問題是黃河已經封凍,糧食要明年春天才能運來,如果將糧食全部用于之次軍事行動,肯定又是一次大饑荒。如此一來,陳留集團只怕立即就要崩潰了。無論如何,陸鶴都不會冒這個險,“錢沒問題。不管是黃金、白銀還是銅錢,要多少有多少。對了,將軍要多少?”

    高原想了想,“北方的米貴,我計算了一下,起碼得帶兩萬兩黃金。”兩萬兩黃金就是二十萬兩白銀。這次大戰按照歷史記載要打到來年六月,距現在還有四個月左右,這麼長時間,沒錢還真不好弄。戰爭真是一個吃錢的怪物啊。

    不過,全是黃金也不妥,這東西根本不能用做零散購買之用。還需要兌換一些白銀和銅錢。因此,高原又計算了一下,決定讓陸鶴給他二十萬兩白銀和一萬貫銅錢。

    陸鶴繼續發暈,“將軍,這麼多白銀和銅錢。你怎麼帶走?”

    高原不快︰“自然是隨身帶走。”

    陸鶴︰“將軍二十萬兩就是兩萬斤,還有那麼多銅錢,六千人馬平均下來,每人一兩斤,你打算讓多少人扛著,還怎麼打仗?”

    話音剛落,坐在一邊的傅山道︰“是啊。這次深入河北作戰,敵人軍力強大。我軍需要流動作戰,根本不可能帶太多民夫。這麼多錢確實是個問題啊。”

    高原也傻了眼︰“是啊……這可如何是好?”生了半天氣,高原對陸鶴道︰“我不管,這事情就落實到你頭上,你看著辦。”

    “這個,這個……”陸鶴將求助的目光落到傅山身上,傅山卻將頭扭到一邊。陸鶴心中罵道︰“滑頭,傅青主是個滑頭。”

    無奈之下,陸鶴只得硬著頭片將一張紙條從懷里掏出來。遞給高原︰“將軍請看,這就是陳留新發行的銀票,將軍若要這麼,直接開印就是,要多少有多少。”

    那是張厚實的白紙,巴掌大小長短,上面有石印紅邊,抬頭印著“陳留錢莊”四個大字。中心位置印“寄存各省一吊滿錢一千”。票邊還印著陳留度支衙門的騎縫章,想來這張錢票在陳留也有留地。錢地正中是陸鶴龍飛鳳舞的筆跡︰“滿錢,一吊”。

    “啊。這就是銀票呀!都弄出來了,不錯,不錯。”高原大感高興;“松年,你這事做得不錯,看來。我該給你發獎賞了。”錢莊一事從設想到現在已經好幾個月過去了。到今天終于出現了。這也是高原將來的國家銀行的雛形。說到這里,高原伸手拉開抽屜摸出一只小碗遞過去。“這東西听青主說是北宋哥窯的,我也不懂,平日里用來喝水也浪費,給你了。”

    明末正值收藏大熱時期,陳留官吏中荀宗文和陸鶴都有這個愛好。現在見高原遞過來,陸鶴心中高興,忙接了過去,“多謝將軍。不過……”

    听陸鶴說不過,高原心中有種不安︰“什麼不過,哪里不過?”

    “不過這錢票剛發行,信譽未著,目前也只在揚州商會和河南商會中流通。只怕河北人不認。”

    高原有些郁悶。的確是這個道理,雖然這東西暢開了印要多少有多少,數字也可以隨便亂填。但要想將這個錢莊作為將來地國家銀行,就不能亂來。需要真金白銀地兌換。實際上,他打算以後給士兵發軍餉給官吏發工資也都用錢票。為了保障陳留票的信譽,他將以庫房里的黃金作為擔保,隨兌隨換。

    但問題是,這些錢票剛發行,河北山東人根本不認這種廢紙,要想沿途購買軍需,還得*真正的白銀和銅錢。

    看到高原的煩惱,傅山突然說︰“將軍勿惱,其實我覺得這是好事。既然河北人不認陳留票,我們大可通過這個機會強迫他們接受。將軍你想,反正我們大軍一過,肯定要征收地方上的錢糧,說句不好听的話,搶了他們也沒什麼。到時候,我們將錢票往他們手里一扔,將來總會有人抱著試一試的態度過來兌換。只要我們足額兌換,我陳留的錢票不就順利打進京畿市場了?”

    說到這里,傅山突然笑了起來︰“我倒沒辦法想象,如果有一天崇禎皇帝用我們的銀票給他地軍隊發軍餉時的情形。”

    高原和陸鶴都大笑起來,“青主說得有理。”

    笑畢,高原對陸鶴道︰“松年,你務必在五天之內給我印二十萬兩銀票,都是一兩的面額。有沒有問題。”

    陸鶴︰“沒問題。”

    印刷兩萬張銀票不是一個很難的事情,可為出征的是士兵準備行裝卻是十分麻煩。每人一床棉被、兩雙鞋子,一雙牛皮靴,一雙布鞋、一個水壺,然後是武器,所需要的彈藥,馬料、帳篷,車輛,藥品……幾天下來,陸鶴瘦了一大圈。

    他摸了摸消瘦下去的面龐,喃喃道︰“人人都說戶部尚書有錢、風光,卻不知道當家地苦處。這才是一個小小的陳留,若是全天下,還不累倒下去?”內心中陸松年相當地得意。

    在準備物資的同時,高原也開始了戰前動員。其實,當初文官們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去打河北根本就無利可圖,戰略上也沒有任何意義。出動這麼多兵馬,若去打江淮,或許是一步好棋。可沒有人知道放任後今入關的可怕,這是國戰。在民族利益面前,個人和小集團的利益應該放到一邊,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這一點應該同士兵們說清楚,讓他們知道這次戰斗不同尋常的意義。

    于是,高原將所有百夫長以上軍官召集在一起,將道理掰開一一同大家講了。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軍隊到不覺得有什麼不妥,只要有得仗可打就成。

    開完會回軍營之後,眾軍官都將高原的精神傳達下去,一時間,陳留全體動員,整裝待發。

    城里到處都是石灰刷出的標語︰“打過黃河去,消滅後金侵略者”、“打倒建州強盜”、“我陳留軍戰無不勝”……林林總總。

    很快,二十萬兩白銀地銀票印了出來,分發下部隊。每個百人隊都領得一大堆紅彤彤的票子,司務長看到這些紅紙,手板心都濕了,小心地用豬尿泡裹好貼身放著,生怕被雨淋了被汗水泡軟了。

    從湖北回來之後,那群騎兵軍官也分派下了部隊,最差勁的也做了十夫長。這是一支經歷過長征的軍官團體,在陳留軍也算是精銳當中的精銳。分配下去的哪天,高原親自給他們授劍,一人一把馬刀,上面刻著“成功成仁”四字。

    劉滿囤做騎兵百夫長,在眾人妒忌的目光中一躍成為高級軍官。又想起他的前任莫清,大家都在感嘆,做高原的親兵隊長真是一個升官的捷徑呀!

    至于林小滿,不是冤家不聚頭,也升為騎兵地百夫長,不過,他卻是劉滿囤的副官。這一點卻是大家都想不到的。按說,以他的功勞,也不用做副官。大家想了想,最後猜測,高原對他沒什麼好感,估計是因為他是陳留第一個信洋教的,而高原最討厭宗教狂信徒。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1:04
第五卷 河北 第四十八章 誓師



    崇禎十五年對北中國來說是一個悲慘的年份,先是席卷整個天下的農民軍與明軍的大決戰,然後是持續大半年的旱災,然後是蝗蟲,到年尾又是大雪災。

    上百萬條鮮活的生命死于天災**,黃河以北已經蕭條破落到近乎蠻荒年代。中國的血已經快要流干,而且將繼續流下去。

    隨著後金的入寇,烽火中,一副末世的畫卷徐徐展開。

    不管怎麼說,崇禎十六年的春節如期來臨。

    三十夜,陳留。

    高原出兵的日子定在大年初一,並不是因為這個日子有什麼獨特之處,或者有重大意義。實際上,高原也希望能夠早點出兵。可惜最近天氣太壞,道路條件惡劣。準備工作早已做好,卻一拖再拖,直拖到今天。連日大雪之後,天氣到年三十才放晴。

    那麼,過了年三十就走吧,真要三十這天才出發,也未免不太人道。

    因為要準備第二天清晨的軍事行動,高原也沒有組織任何聯歡活動,只下令,凌晨五點,所有出征將官和軍中文職官員在火神廟大殿集合,然後去英烈祠誓師。因為陳留一直實行宵禁,也不允許民間放鞭炮,因此高原集團第一個春節就這麼平淡地過去。

    從來只人說過後金如何如何強大,後金的士兵如何如何驍勇,對此高原還是挺懷疑的。在他看來,所有封建社會的軍隊,不管再怎麼強,總比不上自己訓練出來的現代軍隊。這一點已經在湖北打敗任光榮的戰役中得到嚴整。可任光榮的軍隊是農民軍,就算在闖軍也屬于地方鎮守部隊,還不是主力精銳。這樣的戰績也沒有什麼可夸耀地。

    因此,這臨到要出發去同後金入寇主力決戰了。高原反而有些擔心起來。這一晚。他都在床上輾轉反側,竟然不能入睡。

    四點三十地時候,他終于忍無可忍地穿衣起床,讓衛兵給自己泡了一杯濃茶提神。剛喝沒兩口,此次隨軍出征的眾人都過來了。院子里鬧成一片。

    這次出征高原軍一共有六千主力戰兵。分別是他親領的飛虎營、王滔的無畏營和黃鎮的長勝營。

    現在地飛虎營主要由兩千左右的騎兵組成,這兩千騎兵中,輕騎兵一千二,重甲騎兵六百。除了騎兵。還有一支炮隊。有大小火炮六十門,由梁雲龍率領。除了這兩大塊,還有通訊、偵察騎兵一百。

    無畏和長勝兩營各有士兵兩千五百,其中火槍手一千,長槍手一千五百。

    如此算來,這支遠征軍已經達到了七千之數,同預計的六千有些出入。這主要是,因為這次戰斗沒定遠和鎮遠兩營的份,兩營房將兵非常不滿。也不知道是誰出地餿主意,居然發動大家寫血書請戰。為了不打擊士兵們地愛國熱情,無奈之下,高原只得緊急從兩營中各抽調了五百積極分子加入遠征大軍,如此將這個風波平息下去。

    這七千人裝備精良。士氣高漲。算是高原軍中的精銳。為打好這仗,他可以說是將家底子全掏了出來。

    至于留守的定遠和鎮員兩營則分別駐守陳留和開封。主要目的是防備西面和南面的李自成。至于吉歸的曹字營則駐扎歸德的水城,用于監視東面的明

    隨行的陳留大將中王滔和黃鎮肯定是要去地。本來,高原想讓傅山隨軍參謀,可荀宗文去了襄陽,家中也需留人主持,不得以,傅山留下了,參謀軍事的頭餃落到了徐以顯的頭上。

    因為是在明朝的統治區作戰,軍事和政治兩手都要緊張,為方便理順陳留軍與朝廷、地方的關系,侯方域也一同前往。侯與徐在湖北已經搭檔過一次,這次又同事,配合上自然沒什麼問題。

    大軍出動,自然要征調輔兵和民夫。所以,七千大軍身後還跟著一萬多輔兵。算起來,高原這支軍隊也有近兩萬人,可以號稱十萬了。

    除了這些,軍隊中還有兩個部門非常奇特︰醫護隊、接收隊。

    醫護隊不出意外由德喜和尚率領,這個老和尚地醫療工作開展得很好,他將整個開封和歸德地區地和尚全部集合在一起,做了些簡單培訓就送進軍隊去當醫官,總數已經達到一百二十來人。可以說,陳留軍每一個百人隊就能分配到一個光頭和尚。

    接收隊的人數有些龐大,總數達三百之巨,全是書生和酸丁。這些人都是前一段時間傅山征用地官吏,因為開封和歸德地方太小,也沒地方安置。這次出兵,高原索性將他們都帶了去,沿途行軍,每拿下一地就讓他們建立地方政權,擴大陳留軍的根據地。保障後勤運輸線的暢通。

    書生們一听說要去打仗,一則以懼,二則以喜。懼的是兵凶戰危,生死未知;喜的是,如果一切順利,每人至少可以撈到一個知縣當當,也算是出仕了。

    雖然這個仕途名不正言不順。

    “都準備好了?”看到滿院子的軍官,高原深吸一口氣走了出來。

    “是!”眾人都整齊地立

    “好,去廣場吧。”

    眾將整齊地隨高原朝廣場走去,徐以顯指揮幾個書辦將高原屋中牆壁上的大地圖起下來,放進已經堆滿卷宗的包裹中,又從傅山手里接過高原的威武將軍印,算是正式接手參謀工作。

    廣場上已是人山人海,到處都前來送行的百姓,他們站在隊伍的兩邊,伸長脖子在隊伍中尋找著親人的身影。

    “他爸,你可以要平安歸來啊!”

    “放心吧,沒事,且看我殺敵立功,為你和兒子多掙十畝良烙的餅。帶在路上吃吧。一路小心呀。”

    “娘。你回去吧,再拉拉扯扯,別人要笑話了。”青年人很不耐煩︰“我死不了,就算死了,弟弟也會奉養你的。”

    “小山子呀……”母親的聲音有些哽咽。你死了,我們娘倆可怎麼活?”有婦人悲戚的聲音

    “滾!”男人很是惱火︰“老子好不容易撈到仗打,正要去發財。你少拖我後腿。”在咆哮,黃河在咆哮……萬山叢中,抗金健兒真不少,華北平原,陳留男兒逞英豪……”

    整齊的軍歌中,夾雜著軍官們地喝聲;“快快,後面跟上。”“輜重隊,輜重隊。把火把滅了,我地火藥。”

    盔甲在嘩啦轟鳴,腳步整齊地踏在地上,一隊隊士兵飛快跑過。後面跟著大量的騾、馬,輔兵的號子聲中。炮車一輛接一輛奔馳而去。

    旁邊的百姓都提著籃子。里面放滿了食物,本準備找到自己親人後就遞過去。可眼前都是飛奔而過的士兵。卻哪里找得到。于是,她們也不管那麼多,抓起籃子里地東西就往經過身邊的士兵們懷里塞。

    北方的早晨亮得早,只五三十點,就有晨光從雲層里透出,須臾便是絢爛的朝霞。

    坐在馬上,高原突然有一種不真實地感覺,這麼一支鐵軍真地是我訓練出來的嗎?才一年功夫,一切都變了。才一年時間,就有這麼多勇士朝自己指揮刀所指的方向義無返顧地沖鋒。才一年時間,就有幾十萬人在為實現自己的理想而出生入死地奮斗。

    而自己的理想卻是那麼地簡單︰讓天下所有人都能有一個富足而平安的生活,讓華夏的文明得以延續。

    這樣的人生才是有價值的。

    前面人群中,一個女人沖了出來,一把拉住騎兵百夫長林小滿地馬頭,“小滿,小滿。”

    “秋容,你怎麼來了。”林小滿驚喜地看著那個女人。

    秋容大聲說︰“小滿,你要保重呀!”

    後面有人大喝,“林小滿,跟上,跟上,不要亂了陣型。”

    “是!”林小滿又俯下身子,深深地看了秋容一眼,“我走了。”

    “小滿,小滿!”秋容想跟著跑上去,但身邊全是揮舞著手臂的百姓,如何跑得動。一個騎兵沖上來,大聲道︰“秋容姑娘,是你呀!”

    “啊,是劉滿囤將軍。”

    “怎麼,看到我很失望嗎?”劉滿囤得意地用手整理了一下胸牌,銀光閃閃的胸牌上綴著兩顆星星。

    “沒有,沒有。”秋容顯得有些慌亂。

    劉滿囤大聲說;“秋容,我會立功回來的,回來的時候,我希望我地胸牌上能夠再多一顆星星。我要讓你為我驕傲。”

    “可是,可是……將軍。”秋容面上帶著一絲憤怒,卻又有一絲嬌羞。

    “哈哈。”劉滿囤突然一伸手,一把將秋容頭上地簪子扯了下來,在她的驚呼中飛快地藏進懷里,“等我地好消息。”

    “你……”

    秋容批散著頭發大叫起來。

    遠處,莫清惱火地對高原說︰“將軍,劉滿囤調戲婦女,莫清識人不明,請將軍責罰。”

    高原搖頭︰“男女之間的事情外人不好說的,由他們去吧。”

    莫清松了一口氣,畢竟那劉滿囤是自己的人,調戲婦女可是重罪。他剛才將所有責任攬到自己身上,本就是在替劉滿囤求情。現在見高原不想追究,心中大為感動。不過,劉滿囤那里自己也不得不做個姿態。

    點點頭,莫清沖了出去,摟頭便是一鞭抽到劉滿囤頭上,“劉滿囤,快走,你想違抗軍令嗎?”

    圍觀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劉滿囤被莫清抽了這一鞭,大感丟人,低聲對莫清道︰“莫將軍,你能不能在我的女人面前給我留點面子。我說幾句話就來。”

    “你的女人?”莫清吐了一口口水。小聲道︰“抓緊時間。”

    看了看莫清的背影,也不知怎麼的,秋容居然從人群里擠了出來,問劉滿囤︰“劉滿囤,你不要緊吧。”劉滿囤臉上被莫清抽出一道血痕。秋容突然一陣心疼。

    “不要緊,不要緊。”劉滿囤看到秋容眼楮里的關切,心中一甜,柔聲“我連死都不怕。還怕被鞭子抽?”他現在倒有些痛恨莫清剛才那一鞭為什麼抽得那麼清。早知如此就請他多抽幾下才好呢!

    停馬看了許久,高原擺了擺頭,林小滿、劉滿囤和秋容地三角關系也有夠讓人頭疼地。秋容且不說,是自己派到江陵郡主那里的女官,算是威武將軍府的人。劉滿囤是自己的前侍衛長,嫡系將領,正是重點培養的騎兵軍官。而林小滿這人雖然讓他很不喜歡,但不得不承認,這家伙很有軍事才華。是一個騎兵軍官坯子。三人都是自己一手一叫培養出地新生代嫡系,一碗水自然要端平。

    而男女之間的事情,外人還真不好插手。只能听之由之。

    正出神中,一個長挑的身影突然朝他*過來。高原身邊的衛兵早就注意上了這個形跡可疑地家伙,猛地抽出腰刀。“止步!”

    “啊!”那人驚叫一聲。頭上地黑帽掀開,露出一張完美的臉。正是多日不見的江陵郡主。

    “讓開!”郡主氣呼呼地一甩袖子。

    高原的侍衛同江陵很熟。笑嘻嘻地讓到了一邊。

    高原皺了皺眉頭︰“你怎麼來了。”

    江陵臉突然一紅,低聲道︰“听說大軍要出發,所有的人人都來送行,我也過來送將

    “送我,送我做什麼?”

    江陵臉上的紅暈更濃,她有些生氣了,一跺腳,羞憤地說︰“送送你都不成,都說了,別人都來送行的。”

    “好的。”高原笑笑,“知道了,那麼,請你回去吧,這里人多,小心擠著了你。”

    “你……”江陵氣得說不出話來。

    這個時候,陸鶴急沖沖地帶著幾個人過來,一拱手,“將軍,江陵不懂事,我這就帶她回去。”

    “舅舅!”江陵大感不滿。

    “又是一年了,郡主新年好。”高原抬頭看了看天色,“我要走了,謝謝你來送我。話說……”他苦笑一聲,“別人都有親人來送行,就我高原沒有。呵呵,你能來,很好!”

    天已經亮開,一輪紅日從地平線上升起,滿眼都是滾滾而去的鐵騎。

    終于可以做一件有意義地事情了。

    “呼!”一聲,黑色的飛虎大旗展開。

    高原萬分激動,他走上閱兵台。

    一剎那,所有的聲音都消息了,所有的人頭都轉向高台。

    “朋友們

    陳留的父老鄉親們

    我們地陳留士兵們︰

    後金東虜從崇禎十五年十一月起向我們中國,向我們漢人發動地侵略,正在繼續著。由于朝廷的懦弱地投降政策,明軍的膽怯,敵人的進攻還很瘋狂。他們大軍已經橫掃了整個黃河以北的的地區,並且繼續朝南推進。我們河南也面臨危險。

    我們勇敢的陳留軍隊怎麼可能允許敵人佔領我們漢人的土地,屠殺我們的親人?難道建洲強盜真如他們所吹噓的那樣,是無敵的軍隊嗎?

    當然不是!歷史表明,無敵的軍隊現在沒有,過去也沒有過。千百年以來,我們的北方總有這麼那麼一群強盜試圖依仗他們的快馬和凶殘,試圖南下劫掠人口和財物。他們之中有匈奴,有突厥,有成吉思汗的蒙古,雖然他們也取得了一點點勝利,雖然我們漢人曾經付出過那麼大的犧牲。可最後,勝利的還是我們。不是嗎,那些曾經強盛的北方鄰居們現在都在哪里,他們不是都不見了嗎,被我們消滅和驅除了嗎?

    所以說,只要我們勇敢地拿起武器同他們戰斗,勝利終究屬于我們。

    但是,不可否認,敵人是殘酷無情的,他們的目的是要侵佔我們用自己的汗水澆灌出來的土地,掠奪我們用自己的勞動獲得的糧食和財富。他們的目的是要恢復奴隸政權,摧殘我們漢人的文化和血性,把我們奴才化,把我們變成建州努酋的奴隸。

    他們要摧毀一個有著五千年歷史的民族,摧毀著擁有秦皇漢武、摧毀衛青和霍去病、摧毀唐宗宋祖、摧毀岳飛和文天祥、孔孟和李杜的民族。

    他們什麼都不是,他們只是一群沖進我們莊稼地的野豬。

    你不能退讓。

    你也無法退讓。

    讓我們用一切力量來打贏這場愛國戰爭。用人民的力量來粉碎敵人。

    為了勝利,前進,前進!”

    高原這次行軍的路線是經開封,轉道沿黃河向東,過歸德,于商丘段過黃河。

    過了黃河,就可進入山東境。然後取道單縣、金鄉,便可到濟寧府。而濟寧府就是他將與後金阿巴泰決戰的戰場。

    濟寧位于獨山湖和蜀山湖和南旺湖之間,正是出山東西進河南的要沖,只要堵住這個口子,阿巴泰若想西進就不得不同高原決戰。這一片地勢雖然平坦,卻夾在幾個湖泊之中,回旋余地不大,後金的快馬也發揮不出來去如風的優勢。

    在後世,這一片也被稱為東四湖,其中的微山湖更是大名鼎鼎。在高原的印象中,這里正是一處絕好的用兵之處。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因為路途遙遠,不知道能不能趕上,被大軍還沒到地方,敵人已經掃蕩完整個山東,朝西沖來。那就麻煩了。

    好在,就高原對未來的歷史了若指掌握︰鰲拜的前鋒部隊在沖到兗州城下後,因為兗州城牆堅固,打了三仗,居然沒拿下。後還是阿巴泰的西路軍主力趕到,這才一舉攻克。拿下兗州之後,為了盡可能地搶劫地方,他們又分兵攻掠臨清和汶上,等待東路軍的匯合。而東路軍在拿下濟南後並沒急于去兗州,而是慢吞吞地搶劫登、萊、沂州等地。要等到四月,兩軍才匯合西進,繞道過河南,進而北上京畿,順密雲、通州,大張旗鼓地翻越長城回東北去了。

    現在已經是二月,也就是說,高原還有一個月時間可用。

    從時間上看,高原已經把握住了先機,自可從容布置。

   

第五卷 河北 第四十九章 岳樂會來嗎



    既然時間足夠,倒不用急行軍。其實,經歷過湖北的那次雪地長征之後,高原對這種長途奔襲已經有點怕了。同上次不同,他這次帶了大量的武器和彈藥。車馬、輜重綿延十數里,想快也快不起來。

    而目前最重要的是籌集軍糧,不但為軍隊,也為身後的陳留。

    來的時候,陸鶴也同高原說過,他只能為軍隊準備十八天的糧草,這已經是他刮了半天庫底才刮出來的。就目前而言,陳留的糧食非常缺乏,百姓還好一些,秋糧入庫之後,勒緊褲腰帶,足以支撐到開春黃河解凍而不被餓死,到那時揚州的糧食可以源源不斷運來。但軍隊、官吏和工人就困難些,這些人的工資除了貨幣,還需要支付一部分實物。因為河南今年歉收,高原又免了百姓的賦稅,幾個月下來,居然到了揭不開鍋的地步。

    因此,現在的問題是不是後方支援前方,而是前方支援後方。

    不日,高原的大軍就來到商丘段黃河邊上,這個時候,軍糧也消耗了一大半。當真是,每挪一步就得吃,人要吃,牲口也要吃。特別是軍馬,這些大家伙吃得比人還好,食糧也大。兩千騎兵已經達到陳留財政可以容忍的極限。

    過不其然,黃河已經完全凍上。過河的時候,劉滿囤還跳下馬去,提起長矛對著冰面狠狠地刺了一下。不出意外,槍桿子折斷了,冰面上只留下一個小小的白點。小冰河末期還是冷得厲害,這樣的冬天還要持續好多年,直到激烈廝殺的各方勢力徹底被拖垮為止。大家都在熬,不管是明朝、後金還是高原,誰堅持到最後。誰就能獲得最後的勝利。

    過河的時候。意外還是發生了。河心有一處冰層有些薄,一輛炮車壓破冰面。拉車的挽馬長嘶一聲掉進冰窟窿里,炮車一歪,那門六磅泡從車上倒下將一個士兵地小腿壓成詭異地形狀。很快,這個倒霉的家伙被打上夾板送到尚丘療養去了。這也是高原這次出兵的第一個非戰斗減員。

    過了黃河就是山東兗州的地界。這里屬于華北平原的邊沿,境內湖泊眾多,河流縱橫,灌溉便利。自來就是糧食產地。雖然今年天災嚴重。農作物產量下降,但還是收了不少糧食。而後金強盜現在還在兗州城和沂州、登萊一帶搶劫,因此,高原軍殺到這里時,庫房里地糧食都還原封不動地呆在黑暗而溫暖的糧倉里。

    此的明軍已經沒有任何戰斗力和戰斗的勇氣,高原大軍過河之後只能用順利二字來形容。很快,先頭部分就拿下了單縣和曹縣。這兩縣本就沒什麼軍隊,高原軍還沒到,城里地士兵和官吏就逃亡一空。白白讓劉滿囤立了大功。

    劉滿囤地輕騎兵本負責開道和偵察。可到他一跑到這兩個縣城前,卻愕然發現,眼前城門大開,城中百姓依舊有條不紊地吃喝拉撒,高原軍的到來對他們生活影響不到。劉滿囤也不客氣。徑直騎馬沖到糧倉。將封條貼得到處都是。然後坐在衙門里,靜侯高原大軍的到來。他的從容不迫甚至引來不明真相的群眾圍觀——陳留軍衣甲鮮明。又有統一的制服,百姓都將他們當成明軍了。

    糧倉里的糧並不太多,單縣有糧一萬石,而曹縣更少,只有三千石。高原到這里之後並未做任何停留,而是補充了一部分糧草之後,率軍朝下一個目標進發。實際上,大軍前行,也不可能帶太多糧食,以軍就食才是王道。

    走之前,他還給兩縣各留下了十個文吏和三十幾個士兵,讓他們在這里建立地方政權。他們的任務很簡單,一,組織人力將庫房里剩余的糧食運回陳留;二,繼續向地方購買糧食供應前方,保證後勤線地暢通。

    當然,雇佣腳夫和購買糧食的支出都是陳留的銀票。剛開始的時候,老百姓不認這種廢紙,還引起了激烈的官民沖突。

    拿下曹縣和單縣之後,劉滿囤地輕騎旋風一樣橫掃整個兗州西部。只半個月不到,就將金鄉、城武、定陶、曹州、魚台五城拿下,期間小規模地戰役打了三場,殲滅六千地方鄉勇,無一死傷。平均三天一城,堪稱神速,所依仗的不過是他手頭兩百騎兵。

    他這麼在前面一陣猛沖,後面眾將軍開始叫喚了,都說劉滿囤非常可惡,一個人將所有地仗都打完了,後面的人還怎麼立功?

    這個家伙,根本就是拿偵察騎兵當主攻部隊使。

    但不管怎麼說,他這一系列的戰績讓高原認識到,一個騎兵速攻大將冉冉升起了。他甚至在考慮,在將來同後金的大戰中讓劉滿囤擔任更重要的任務。七縣一到手,總計搶得糧食十萬石,除了留一部分給部隊外,其余部分都由接收隊的官吏們組織人手運回了陳留。隨著地方政權的建立和對民間糧食的大量征購,可以想象,陳留那邊的日子肯定好過了許多。

    這讓高原又在感慨,戰爭果然是一個轉嫁矛盾,解決問題的不二法門。只要你能取得一場接一場的勝利,想不發財都難。我既然來了,嘿嘿,就不打算走了,對不起,這一片土地我要了。

    七縣到手,兗州西部已大半落到高原手里。

    這個時候,阿巴泰大軍已經打下兗州城,魯王朱以派被螯拜親手砍下頭顱,魯王的弟弟朱以海在亂軍中逃脫,後繼承的哥哥的魯王王位。

    作為山東第一大城,兗州非常富庶,後金強盜這次是發了大財。總計搶得白銀一百萬兩,黃金六千兩。後金進入山東以後,不少百姓都逃進城中,到阿巴泰大軍開進兗州時,城中已經擠了十六萬百姓。這可是一大筆財富,很快。其中的十萬青壯和年輕婦女則變成了他們的奴隸。其余六萬老弱盡數死在金人的屠刀之下。

    拿下兗州之後,阿巴泰並不急著去打濟寧,而是親率大軍南下沂州搶劫。兗州這邊,則分出一萬兵馬,讓岳樂留守。

    這一萬人可都是阿巴泰的主力。還都是騎兵。

    搶劫魯南山區,派騎兵去也毫無必要。岳樂留守兗州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這只機動騎兵呼應魯南地阿巴泰和泰山以東地東路軍。

    在他看來,兗州西面門戶濟寧肯定有大軍駐守。不是那麼好打。還是先搶魯南。至于那里,留到大軍西進時再解決也不遲。

    也就是這個決策給了高原從容征集糧草的時間。

    在听到兗州失陷之後,高原發了半天呆,因為糧草問題,自己還是沒能趕到兗州,一想到兗州百姓,他心中隱隱發疼。倒是手下的將士們听到這個消息後都是一陣歡呼,在他們看來,濟寧雖然有不少明軍。但要解決他們卻是一件非常輕松愉快的工作。

    拿下金鄉,濟寧就整個地暴露在陳留大軍的面前。濟寧城是兗州西面門戶,城中有三千劉澤清地守軍。自後金強盜進入山東以來,作為山東總兵的劉澤清一直躲在淮泗地區,根本沒有北方抗金的念頭。如果不出意外。濟寧城中的守軍此刻已經無戰心。只恨不得早點離開山東南下避險要。拿下那里也不沒有任何難度。

    立功立得麻木地劉滿囤照例請戰,說他可以在一天之內拿下濟寧。

    劉滿囤地大話遭到了眾將的嘲笑。騎兵攻城,而且是攻一座大城,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這一回,高原不願冒險,畢竟濟寧是一座大城,城牆堅固,若敵人縮在城中死守,卻是一個大麻煩。這一次,他決定謹慎行事。

    一直以來,濟寧城都是山東最重要的城市之一。這里位于京杭大運河的山東段樞紐位置,直接控制著漕運,歷來就是山東最富裕的城市之一。劉澤清在這里留下了三千精銳,地方上還有萬余鄉勇。要拿下那里,想來定要付出一定代價。

    高原軍長于野戰,攻城對他們來說還是一個新課題,又不得他們不慎重。

    略微休整之後,高原準備好攻城器械,率全軍翻過高平山區,緩緩地朝濟寧推去。

    事實證明,高原還是謹慎過頭了,這一謹慎釀成了嚴重的後果。城中明軍還沒等高原的大軍開到,徑直裹脅鄉勇,搶劫了府庫和滿城百姓,急沖沖地朝魯南逃去。準備在翻越沂蒙山區之後逃回徐州。

    至于為什麼要翻山南逃,原因也很簡單,自從後金入寇山東以來,運河航運就斷絕了,千里運河再看不到一條船。不得已,這支亂軍只能步行。

    很快,他們就遇到了正在沂州搶劫的阿巴泰大軍,這三千亂軍和接近一萬鄉勇被全殲,生還者也做了人家的奴隸。可謂惡人自有惡人磨。

    走地時候,劉澤清的亂軍還在城中放了一把火,將小半個濟寧燒成了白地。

    劉澤清的軍隊對金作戰一無是處,但禍害地方卻是十分驍勇,也算是一支典型的具有明朝特色的軍隊。

    一時間,城中濃煙滾滾,不但民居著火,城中地漕運衙門、州府府衙、府庫也都是火光沖天。

    看到火光,高原才叫一聲糟糕,這才帶著騎兵急行三十里。等沖進濟寧,眼前已是一片殘垣斷壁,滿城哭聲。

    這麼大地火,幾十里外都能看見。

    那麼,兗州的後金兵會放過這麼一個機會嗎?

    會,肯定會。岳樂可比他父親聰明多了。

    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建城地,濟寧城居然位于運河東岸,無險可守,城牆也是非常低矮。有的地方甚至還被人扒了。作為一座純的商業城市,濟寧的建設本就不以軍事為目的。在朝廷已經崩潰的財政之下,濟寧的城牆已經十多年沒得到有效的修葺。後金騎兵只要願意,一天之內就可以殺過來。

    大火之中,城中也已亂成一團,濟寧危急。

    此刻,在兗州城,一座漂亮的庭院中。

    屋子里燒了地龍,熱得讓人懨懨欲睡。岳樂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儒袍愜意地躺在胡床上,一只手捧著一卷書讀著,另外一只手則輕輕地在案上磕擊︰

    “子路問政。子曰︰先之,勞之。請益。曰︰無倦。”

    “仲弓為季氏宰,問政。子曰︰先有司,赦小過,舉賢才。曰︰焉知賢才而舉之?子曰︰舉爾所知;爾所不知,人其舍諸?”

    屋子一角,一個美貌少女正輕輕撫琴。古樸琴色中正平和,宛若松風緩緩襲來。

    在這一片松濤中,案上那一盤水仙花開得燦爛,黃白二色如雲般將香氣徐徐送進胸臆。

    一切是如此地寧靜祥和,雖然兗州城里正在屠殺,百姓正在慘叫。卻絲毫不能影響岳樂此刻的好心情。

    正在這個時候,門本人凶猛地撞開了,撲面而來的冷風讓岳樂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那親,什麼事這麼急?”

    那親大叫著沖進來,“岳樂將軍,將軍,好消息呀,好消息。”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1:05
第五卷 河北 第五十章 岳樂的成人禮



    那親滿頭都是熱汗,身上也滿是泥點子。作為岳樂的親信,在拿下兗州之後,他被提拔成為斥候頭,成天在外面跑。

    見他滿臉的急切,岳樂知道肯定有要緊事。

    岳樂立即丟掉手中的《論語》,一邊穿衣服一邊平靜地說︰“別急,慢慢的,天塌不下來。”

    這個時候,琴聲戛然而止,美貌少女抱琴起身,一鞠躬正要退下。岳樂一皺眉,“你繼續,沒什麼大不了的,繼續繼續。”他動作倒快,很快給自己罩上了一件棉袍,並解下掛在牆上的腰刀掛在腰帶上。

    “是。”琴聲依舊,松濤陣陣。

    那親道︰“回將軍,剛才我帶隊去偵察濟寧時,卻發覺那里已經燒成一片,滿城都是喊殺聲。忙抓了個人一問,這才知道,陳留的高蠻子已經打到濟寧城下了。城中的明軍自然不岸出城應戰,就召集起軍隊準備逃。走之前,他們還將城中搶了個精光。”說到這里,那親憤怒地吼道︰“娘的,這些兔崽子跑得還真快,居然先將濟寧給搶了,這不是虎口拔牙嗎?將軍,請你立即點起軍隊,我們追殺過去,把劉澤清的這支軍隊吃掉。”

    話音剛落,那個正在彈琴的少女手一顫,“鏘!”一聲,弦斷了。

    屋子里突然靜了下來,岳樂和那親都同時看了過去。

    那個少女驚得臉色發白,猛地跪在地上︰“將軍饒命,將軍饒命!”

    搖了搖頭,岳樂走到她面前,和顏悅色地問︰“不要怕,不要怕,你是濟寧人?”

    “是。”少女連連磕頭︰“民女的父親和兄弟都住在城中。剛才听將軍說話。走了神。”

    “可以理解,所謂關心則亂,更何況城中還有你的親人。”岳樂微微一笑,“我不怪你。但是,這麼好的一闋《松風操》就這麼被你毀了。卻是大大地不應該,你可知罪。”

    見岳樂很和氣的樣子,少女松了一口氣,“請將軍責罰。”

    “好的。”岳樂點了點頭走到她的背後。突然抽出腰刀猛地砍下去。鮮紅地血花盛開。一顆美女地頭顱躍上半空,水仙的香氣立即被血腥味籠罩了。

    “啊!”那親叫了一聲,然後朝岳樂伸出大拇指。

    岳樂一刀下去,然後飛快退開,白色的棉袍一塵不染,有一種說不出的儒雅風度。他嘆息一聲︰“可惜了,多麼好的一闋《松風》啊!”

    那親有些發愣了。

    “你繼續。”

    那親喉結滾動,吞了一口口水︰“將軍,我們追擊劉澤清地那支部隊吧。據我所知。他們只有三千人馬,還有一萬鄉勇。沒有騎兵,又帶了大量財物,肯定走不快。只要我們追上去,就發大財了。”

    “不。”

    “什麼?”

    “我說不。”岳樂扔掉手中的腰刀。掏出一張白色的絲絹擦了擦手。又將他蓋在女子的頭上,站在血泊里說︰“馬上通知阿瑪。讓他派兵解決掉這支明軍,我們去濟寧。”

    那親不解︰“可是,七貝勒走地時候不是吩咐將軍固守兗州嗎?如果擅自行動,貝勒怪罪下來就有些麻煩。將軍也知道,貝勒地脾氣不太好……”

    “不要怕,將來有事,阿瑪那里自有我去說。”岳樂道︰“你不知道高蠻子這個人,他可是一個強勁的對手。左良玉、張獻忠、李自成可都是在他手頭吃過苦頭的。如果讓他佔領了濟寧,我們西進的戰略就要重新布置了。與其等他在濟寧站穩腳跟,還不如趁他不備,打他一個冷不防,將他趕回河南去。濟寧城防薄弱,現在又是一團混亂,正是拿下那里的好機會。高原只有六千人馬,還有不少張獻忠的降兵,人心不穩,戰斗力肯定不強。”

    這一年,高原屢戰屢勝,躥升的速度快得驚人,而陳留軍也成為一支不容小視的勢力。與其留這麼一支力量坐大給後金將來入主中原制造麻煩,還不如趁現在這個機會將他徹底打挎。

    “可是……”那親還是有些猶豫,“可是將軍,我們這次入關,臨行時皇帝陛下不是交代過讓我們不要同李自成的軍隊交手,現在開打,只怕將來回去不好交代。”

    “你說得不錯,皇帝是這麼交代過。不但如此,皇帝還有同李自成聯手進攻大明地想法。”岳樂,“但是,高蠻子同李自成可不是一條道上的,打了他,李自成也不會說什麼。說不定他還要感謝我呢!”說到這里,岳樂笑了起來。

    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這一年來,南面的消息不斷穿回沈陽,高原的戰績也引起了後金上層將軍地重視。連皇太極都說,這人地戰法同建州勇士非常相像。

    如果自己能夠打敗這麼一個強勁的對手,豈不說明自己比他更強?

    “父親啊父親,你地兒子已經長大了,你的兒子很強大,你應該尊重他。”

    岳樂猛地向前一步,“那親,傳我將令,全軍出擊,目標濟寧高原。我要用高原的鮮血染紅我的軍旗。”對,就讓我用高原的鮮血做為我的成人禮吧。我要長大!

    感受到岳樂的決心,那親不再多說,對他來說,只要能夠殺人,能夠打仗就夠了。

    “是!”那親大吼一聲︰“將軍,請讓我做你的先鋒吧!”

    “準!”

    很快,全兗州的後金士兵都動員起來了。到下午時分,一萬後金騎兵開出城去,滾滾西行,後面還跟了兩萬步卒。這些士兵可都是後金入寇山東的精華,氣勢洶洶,大有一舉將高原踏平的趨勢。

第五卷 河北 第五十一章 韃子來了



    高原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棉袍站在一個小山坡上,風一陣陣吹來,又些冷。背後七里就是殘破的濟寧城,濟寧的背後是一條寬闊的大運河。他的北面是南旺湖,南面是獨山湖,一片大平原就夾在三水之間,地勢平坦,視野開闊。

    今天是一個難得的艷陽天,陽光從天上下來,落在**裸的大地上,有些地方的積雪已開始融化,露出黑糊糊的泥土,斑斑塊塊地在大地上延伸,如同瘌痢。

    風呼呼地吹,偶爾有幾聲犬吠遠遠傳來,一片寧靜。

    听到這幾聲犬吠,高原不自覺地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並不是因為冷,也不是因為對未知戰局的惶惑。所謂大決戰,就是上了一個一翻兩瞪眼的賭局。這個時候,你已經沒有猶豫的可能,就那麼將手頭的所有力量都押上去,是輸是贏自有老天爺來決定。

    他手頭這三營兵力雖然只是陳留總兵力的一半,可卻集中了陳留的所有火炮,所有騎兵,所有彈藥庫存。可以說,如果這一仗輸了,他高原將大傷元氣,沒個兩年工夫根本緩不過來。問題是關鍵是,還有一年不到李自成就要進北京,後金就要入關。到時候,天崩地裂,山河變色,哪里還有給自己休養生息的時間。

    他輸不起,陳留輸不起,漢人的江山輸不起。

    這樣的地形非常適合大兵團作戰,尤其適合騎兵的沖擊。

    不管從哪個方面看,形勢對後金都非常有利。畢竟他們有一萬騎兵,是後金這次入寇的精銳所在。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高原還從來沒見過後金地軍隊。自然也談不上交手。可史籍上後金強盜的累累罪行,漢人的斑斑血跡都無一不在證明,那支建州軍隊非常強悍。金人不滿萬,滿萬天下無敵,事實真是這樣嗎?

    記得還沒來這個世界之前。高原曾經在山海關旅游地時候看過博物館里所陳列的後金強盜的盔甲和兵器,盔甲自不用說,都是簡單的棉甲,雖然厚重。卻也沒自己士兵身上的板甲堅固。但那些兵器就有些過分了。但說那些單刀,又大又厚,簡直就是一把鍘刀,尋常漢子要想舉起就十分困難,更不要說上陣殺敵。不可否認,普通漢人地體力同後金精銳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而以農民為主體的中原漢人在同北方蠻族戰斗,從來都不*體力。要想戰勝他們,紀律、勇敢和優良的兵器缺一不可。

    而這三點,陳留軍從來不缺。

    再說。經過這一年大運動量地訓練和優厚地待遇,高原軍的士兵在體能上也有極大提高。最強的士兵甚至能夠穿著六十斤重的板甲沖刺一百米後,翻越一道一米五高的圍牆,而以現代軍法約束的軍隊更是一台殺人機器。因此,這一仗沒有理由會輸給後金強盜的。

    高原自認為面對面的較量。他不會輸給同時代的任何一個大將。而濟寧一帶地形狹窄,騰挪余地不大。即便敵人智計百出,要想打敗自己最後也不得不同自己面對面硬扛。

    如此說來,並沒有什麼可值得擔心地。

    但內心中卻有些不安。

    一年以來,那些慘烈的廝殺,那些死者冰冷的眼神和傷者的慘叫浮上心頭,如同一張無間地獄的畫卷在眼前打開,讓人身上一陣接一陣發寒。回想起來,自從來到明朝末年,好象就沒看到過美好地事物,即便愛情也是那樣地扭曲、慘烈和無奈。

    難道我真的喜歡戰爭,不,我是那麼渴望幸福而美好地生活。如果可以,我是那麼地想回道自己所來的地方。在那里,沒有戰爭,沒有死亡,一切都是如此地平淡。平淡地轉業,平淡地結婚生子,然後平淡地老死。那種生是如此地幸福啊,多麼想再來一次。

    可是,在這個悲哀的年代,這樣的幸福是如此地奢侈。

    難道我的一生就注定要在這樣無盡的殺戮中度過,這樣的一生還有什麼意義?

    不,任何想將戰爭強加到我頭上,想奴役和殺戮我和我民族的敵人都必須打倒——誰讓我們活不下去,我們就讓他也活不下去。

    回頭看了看濟寧城,城中的火勢已經被陳留軍控制住了,明火已經看不見,只一縷縷濃煙還在那里,張牙舞爪地撲向天空,但頃刻就被大風吹散。

    日光下,大運河在閃著白光,北面和南面的湖泊也在閃著光,一切是如此地燦爛和通透。

    但高原心中還是有些不安。

    救火已經耗費了士卒們很多精力,在控制住火勢之後,這些士兵們又穿好甲冑飛快地跑到城外,列隊戰斗,體力已經透支,以他們現在的狀態還能戰斗嗎?

    可是,滿城的百姓又不能不救,你總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家園和生命被烈火吞噬,然後心平氣和地在城外等著。這不是高原的人生信條,軍人的目的是守護,守護家園,守護百姓,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即便你手中握著武器,你也不過是一個強盜。

    一想起自己的職責,高原立即提起精神。大戰在即,自己還在想這些沒用的東西做什麼,想太多並不能為自己帶來勝利,還不如不想。

    高原抬起頭朝懂面看去,遠處是輕薄淡藍的霧氣,蒸騰的水氣在陽光下將一條綿延的地平線變黑變粗。一片片小樹林矗立在遠處,在大風中搖動,仿佛正在沖鋒的騎兵,仿佛只要這風再大一些,他們就會活過來,吶喊著奔馳而來。沖擊自己的陣線。

    風中,一個聲音悄悄傳來︰高原,你以前的勝利不過是建立在敵人地弱小上面。而此刻你面隊的是後金的精銳。一支這個時代最強大地軍隊。他們有一萬騎兵,他們有三萬身經百戰的勇士,而你有什麼?你只有七千兵馬,你的騎兵只有兩千……你會失敗的,你會死……死了就什麼也存在了……

    “不!”高原狠狠地捏緊拳頭。“不會的,我地士兵都經過嚴格的訓練,又有精良的裝備。最重要的是,他們知道為何而戰。他們知道這一戰並不是為高某人。不是為所謂地朝廷而戰。這一站是為他們自己,是為他們身後地家人。輸了,不但他們的親人,全天下的漢人、蒙古人、回族人……都會變成建州強盜的奴才。此戰必須勝利!”

    想到這里,身上暖和起來,風中也夾帶著青草的味道,春天要來了啊!也許,在這樣的陽光下,用不了幾天。地上的雪就要化了。

    努力振作起精神,高原朝坡下看了看,目光中,一個青年商人快步跑上來,跪在高原面前。“叩見高將軍。”

    來人正是陳留情報司的特務頭子洪強。他本呆在揚州商會本部。可後金的入寇讓他地山東組的工作陷于停頓,他也明白。目前情報司工作的重點在山東和京畿。為了保證任務能夠順利完成,他帶著情報司的精銳來到山東,試圖恢復已經被破壞殆盡的情報網絡。

    “起來吧。”高原朝他點點頭︰“京畿那邊如何,明朝地軍隊有什麼動向?”

    “謝將軍。”洪強站起來恭敬地回答︰“北京地戒嚴還在繼續,給我情報司的滲透制造了很大困難。依我看,後金大軍不走,北京地戒嚴不會解除。朝廷已經開始有所動作,據說,北京城在戒嚴了幾個月之後,城中百姓生計越發地困難起來,就連烤火的柴禾出現短缺。因此,我情報司分析,朝廷肯定會在短時間內組織一支軍隊同後金決戰。”

    “永遠不要指望朝廷的軍隊。”高原想了想,崇禎十六年應該很快就過去,這一仗一打完,就是六月,那時候李自成也該進軍北京,發動對明王朝的最後一戰。留給自己的時間還真是不多了,到時候,御座空懸,天下大亂,正是我輩上位的良機。可以提前準備了,“洪強,從現在起,你們情報司的工作重點要放在北方。你立即讓你手下的情報人員向北京和山海關的吳三桂那里滲透。馬上,立即,即刻。”

    “是,我這就去辦。可是……”洪強有些遲疑,“北京還在戒嚴,要滲透進去有些困難。

    “不用急,也許用不了兩個月,北京就會解除戒嚴,只要我打敗後金大軍。”高原說︰“回去吧,這里是戰場,你又是非軍事人員,死了可惜。”

    洪強︰“是。”一拱手,退了下去,然後跳上戰馬,朝西慌慌張張地去了。

    等洪強走遠,高原又問身邊的徐以顯︰“將士們的情況如何?”

    這次在城外列陣,高原將七千人馬全拉了出來,至于那一萬輔兵則留在城中安撫百姓,維持治安。這次雖然能夠不戰而拿下濟寧,但城中物資卻被明軍搶了個精光,搶不走的也一把火燒了個精光。所以,高原拿下濟寧,不但沒有收獲反倒背上了一個大負擔。可這次北上抗金,為的就是撈取一個好名聲,這個包袱他不能不繼續背下去。滿城百姓,兩萬大軍要吃要喝,陳留是指望不上了。所需糧草完全依賴兗州西部七縣供給,如此下去,只怕用不了一月,就會發生困難。

    因此,首要任務是打退後金,佔領兗洲,取後金軍需自給。將士們也知道這一戰的重要性,全都靜靜地站在身前的山坡上,等到即將到來的戰斗。因為站的時間有些長,有的人已經凍得四肢發麻。

    徐以顯笑道︰“將軍放心,除了有些冷,戰士們都精神著呢!畢竟都是老軍旅了,又是百勝之師,大家都盼著敵人早點來,好打完回城休整。”

    高原眯著眼楮,遲疑道︰“你覺得這一仗我們贏面大不大?”

    徐以顯有些吃驚地看著高原︰“將軍說的是什麼話。如果連你都沒有信心,這仗還怎麼打?依我看,後金雖然精騎甲于天下。可他們長途來襲。到這里想必已經疲憊。今天天氣不錯,路上雪化,騎兵跑起來也快不了。而我軍以逸待勞,士氣高昂。再說了,洪強的情報顯示。敵人地主將岳樂不過是一個毛孩子,從來沒上過戰場,而將軍卻是百戰勇將。這一仗怎麼看都我軍有七成的把握獲勝。”

    “七成,不錯了。一場戰爭。有六成把握就可以開打。”高原喃喃道︰“等他們到這里。也該是傍晚了,天一黑大家都打不成了。所以說,我軍就算初戰失利,也無大礙。”

    徐以顯一跺腳,大喝道︰“將軍,我一直敬你是一個驍勇剽悍的猛將,怎麼臨到這時了還婆婆媽媽起來了?後金兵又不是三頭六臂,他們也是人,一樣會敗。一樣會死,怕他何來?如此猶豫不決婆婆媽媽可不像你!”

    听徐以顯這麼一聲斷喝,高原猛地睜大眼楮,狠狠地盯向東方︰“你說得對,怕什麼。沒什麼可怕地。我軍必勝!”是呀,一直以來。人人皆說後金的強大。可這一切只是停留在書本上和人們的傳說之中。實際上,後金的戰績是建立在明朝軍隊的無能和懦弱上面。具體情況如何,打過就知道了。

    他之所以這麼說,也不過是排遣一下大戰之前地緊張情緒。這是陳留之成軍以來最大的挑戰,上一次同孫可望對決時,張獻忠的軍隊雖然也人多勢眾,可戰斗力卻是十分低下。而自己又是偷襲,做不了準。但這一次,他和後金擺開了陣勢硬踫硬,毫無花巧。說不緊張那是假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太陽已經移到西面,變成紅彤彤的一團,再不像先前那樣耀眼和不可逼視。氣溫也逐漸下降,早春地滋味隨風吹來。被蒸發地水氣在地平線那邊涌動,逐漸變成灰蒙蒙的大霧。

    等了半天,後金大軍還沒有來,高原不禁有些郁悶︰“岳樂是不是不來了?“

    “不會,濟寧混亂,我軍初到立足不穩,岳樂年少氣盛,這麼一個絕好的打敗我陳留軍的機會他怎麼可能不抓住?呵呵,他在後金也不過是一個新人,這次打兗州他有沒拿到一點功勞。要想在軍中立足,急需一場大勝。”

    “恩,這麼說來,岳樂肯定會來。不過,我們派出去的斥候已經有一段時間沒回來吧?”想到這里,高原突然驚叫一聲。上一撥斥候派出去已經小半個時辰了,到現在還沒人回來復命。難道他們遇到了後軍大軍,被人家消滅了?如果那樣……可以肯定地說,敵人已經到了,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

    正在這個時候,寂靜的曠野中傳來一串清脆的蹄音,遠處一騎撕破霧氣飛奔而來,“報,敵襲,敵襲!”

    這個斥候渾身都插滿了箭,渾身血污。

    他跑到高原面前,“撲通!”一聲摔倒在地,“稟告將軍,韃子,韃子大軍已至,距我六里,好多騎兵……不計其數。”

    兩個和尚沖了上去,手腳麻利地起著斥候身上的箭。

    “不要急,慢慢說。”

    還好,斥候身上穿著一件厚實地棉甲,雖身被十數箭,卻不是致命傷,他坐在地上喝了一口熱酒,突然放聲大哭,“一起去的弟兄們都死在韃子斥候的手里,將軍,把我編入戰斗部隊吧,我要報仇!”

    這一組斥候一共有五人,他們一路搜索前進,卻不巧遇到大霧,居然一頭撞到後金的斥候隊。兩隊一陣亂砍,又用弓箭互射。很快,陳留軍這一支斥候隊因寡不敵眾被消滅了。這一個斥候也是拼死殺出了一條血路,這才跑回來報信。

    看到斥候痛哭的模樣,高原也不廢話,朝身邊地衛兵一揮手,指了指渾身浴血地斥候,“給他一把刀,一副盔甲。”

    他狠狠盯著斥候︰“跟著我,如果死不了,等下就隨我殺奴報仇。娘的,咱們陳留男兒流血不流淚。給我站起來!”

    “願追隨高將軍!”斥候奮力站起身來,抹去眼淚,舉手行禮。

    斥候地話剛說完,遠方突然出現一條火龍,細細長長一條正翻過前面那道高壩,猛地跳進眼簾。將那一片灰色的霧氣破開,如刀如劍,如斧如鉞。

    大概是霧氣太濃,又近傍晚,敵人為了加快行軍速度,點起了火把。

    “韃子,韃子來了!”

    隊伍中出現一陣騷動。

    很快,又一條火龍蜿蜒而來。接著又是一條。

    千萬點火光幾乎在一瞬間將遠方填滿。

    很快,一隊後金的斥候騎兵就沖到高原陣前。天色已經暗淡下來,加上又有大霧,這一隊騎兵也沒想到會在這里踫上高原大軍。齊齊發出一聲呼嘯,徑直拔轉馬頭在陳留軍前劃過,繞了一個大圈又奔了回去。

    這下,陳留軍算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後金韃子了,他們身材不高,卻顯得比中原人壯實許多。身上穿著一條長可及膝的對襟棉甲,背上背著大弓,手里提著一把長矛。也是一張嘴巴,兩只眼楮,同明軍也沒什麼區別。只不過,他們的騎術真的很好,任何一個拉出來,都已經達到高原的水準。

    更重要的是,借著天光,所有的人都能看出敵人眼楮里的凶殘。看來,敵人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火把越來越多。火光之下,天色也顯得越發地暗淡了。

    回頭一看,太陽已經落山。

    高原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了,“好,韃子要夜戰,我們奉陪!”

    徐以顯也興奮起來︰“高將軍,是不是讓大家最好戰斗準備?

    “好,下令吧?”

    哨子淒厲地吹響,全體陳留軍都動了起來,三營在極短的時間內組合成三個倒品字形軍陣。無畏營和長勝營在前,高原的飛虎營騎兵居中後位置。

    軍官們大聲下令,士兵們默默地遵命行動。很快,前排的長槍手便在後面戰友的幫助下穿好了亮閃閃的板甲,組成兩排,同時將長槍指向前方。在他們的後面是三排火槍手。

    長勝和無畏兩營組成的是一個空心方陣,最外面一圈是長矛,里面是火槍。

    在兩陣之間的空地,梁雲龍的炮兵整齊排列,測量手平舉著右手測量距離和方位,大聲報告著數據。實際上,已經不需要這麼做了,敵人是如此眾多,任何一炮下去就能打倒一片。

    看到這樣的軍隊,高原精神亢奮到頂點,“敵人距我還有四里,不要急,大概半小時才能與我接觸……”正說著,腳下的地皮突然有節奏地震蕩起來,積雪也微微顫動,在地上滾出無數細小的顆粒。

    敵人滾滾的蹄音就在這一剎那傳來。

    戰馬長嘶,似乎也在為這即將到來的大戰而亢奮。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1:06
第五卷 河北 第五十二章 集團沖鋒



    “真是壯觀啊,這就是戰爭的美感。”望著已經將視野整個佔領的火把群,高原禁不住一聲感慨。他看了看身邊的徐以顯︰“老徐,你以前見過這麼多軍馬的沖鋒嗎?”

    霧更重,將一切都如同籠罩在一片毛玻璃里,掏出懷表看了看,已是下午四點三十。夜色好象已經提前降臨,火把越來越多,將霧氣照成一團巨大的紅

    徐以顯搖搖頭,“我以前在張獻忠那里時,八大王軍勢最鼎盛的時候也曾有過上萬騾馬,但真正能夠用于作戰的不過四千。且分散到軍中各部,像這麼集中在一場戰役之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顯然,後金一次集中上萬騎兵沖鋒,這樣的攻勢幾乎是壓倒性的。如果不出意外,同時代還真找不出哪一支軍隊能與之相抗衡。這也是自後金入寇中原以來,為什麼明軍只躲在城池里死活不敢出來接戰的原因。

    維持一支上萬人的騎兵,需要兩三萬輔兵和大量的糧草、器械,這麼多物資,足夠組建一支十萬人的大軍。也只有以後金如日方中的國力,久經沙場的健兒還有可能大規模地使用騎兵集團戰法。

    也因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高原是以開封、歸德一隅抗衡後金的舉國之力。

    這是一次真正的軍事冒險可在民族大義面前,有的險必須冒。

    高原︰“那麼,若你是岳樂,會采取什麼樣的戰法呢?”

    徐以顯想了想,說︰“若我是岳樂,手下全是騎兵,肯定會在第一時間集中優勢兵力,攻擊我的一點,然後以兩翼迂回攻我後面的炮兵陣地和中軍。想來也不過如此。”

    “問題是我兩翼都是湖泊。正面雖寬,可一打起來,回旋空間卻不大。你覺得後金在佔盡優勢的情況下會冒險通過冰封的湖面嗎?不會,岳樂肯定不會。”高原搖搖頭,岳樂雖然第一次上戰場,但據情報司的情報顯示,此人頗有機敏。技巧靈變,戰場嗅覺很好。可聰明人的毛病是想太多,但一但做事卻異常地謹慎。也因此,岳樂肯定會以堂正之兵猛擊陳留軍正面。他地騎兵能夠一沖而過自然很好。若沖不動。只需不停加強壓力,等待後面的步兵跟上,陳留軍縱有千般計算,最終也不過是一個被徹底吃掉的命。

    對上這樣地敵人,你卻也沒什麼法子可想,也只能硬扛了。

    高原說︰“我的戰術很簡單,先用遠程火炮轟擊敵人沖鋒隊型,混亂遲滯敵人騎兵的沖鋒,然後用方陣抗擊敵人的攻擊。待敵疲憊。我騎兵再反擊。”

    陳留軍的倒品字陣型也是如此安排,兩個步兵方陣在前,騎兵在後,炮兵居中。正好將正面地開闊地封住。

    一般來說,輕騎兵都布置在軍陣的兩翼。以方便對敵包抄騷擾。擾亂敵人中軍。待敵混亂,重騎再正面沖擊。然後步兵跟進。這是一種教科書式的戰術。可問題是,後金全是騎兵,自己的輕騎若放出去機動優勢近乎為零。再說,敵人是我五倍,只怕第一時間就會被盡數吞噬。

    單純以騎對騎,拋開裝備不談,大家都是輕騎,交換比通常都是一比一。而後金地騎術可比陳留軍高出不少,如此算來,交換比能夠達到二比一也算好地了。因此,死搬硬套那種戰術無疑找死。

    因此,高原決定,單純依*前面的步兵方陣正面抗擊,騎兵僅僅做為總預備隊,在最緊要的關頭反擊。

    徐以顯也是心思慎密之人,听高原這麼一說,微一思索,便點點頭︰“善。如果我沒猜錯,敵人肯定會以大隊不停歇地沖擊我軍其中一點。只不知道,以我能承受幾次沖鋒,又能堅持多久?”

    “不管多久都要堅持下去,天一黑,只要我陣不亂,又有火器不停轟擊,敵人想不退都不成。”高原笑笑,“只不知道敵人會選擇我那一個方陣下手,我到希望他們挑選王滔的無畏營。”王滔和黃鎮雖然是叔佷關系,但二人性格卻大相徑庭。王滔沉毅果敢最適合這樣的苦戰。相比之下,性格開朗的黃鎮倒長于攻擊。高原倒有點怕岳樂別挑上黃鎮。

    徐以顯深以為然︰“的確如此,眼前的敵人是這次入關的精銳。只要打敗這支軍隊,後金西路軍段時間內根本不可能再與我軍交手。山東局面也可改觀。否則,我等也只有退回河南地命運,不但損失慘重,連剛到手的七縣也保不住。不得不拼命啊。”

    高原哈哈一笑︰“老徐,現在說什麼也沒用,真上了戰場,就什麼也不要想,打就是了。我就不信敵人是鋼鐵鑄成了。就算是鐵,咱也要將他們給拆散了。”

    整個時候,對面的火光更亮,紅色的光照得身邊的陳留士兵滿面紅光,所有地人都端著武器,屏住呼吸看過去。

    對面地敵人因為有斥候的回報,知道了陳留軍地位置,同時放慢速度,先前還散落得到處都是的火把同時朝中間聚集,連接成一片火的汪洋。先前敵人因為是長途奔襲,隊伍有些散。現在見到了戰場,同停了下來整理軍隊,策劃他們的第一次攻擊。

    四里距離已是兩軍可以容忍的安全界限,再近就是直接的戰斗了。

    卻見,眼前的火海是如此地明亮,如同一朵正在盛開的地獄紅蓮,微微一縮,然後熱烈開放。一排紅色的帶子突然從那團血紅中分開,片片地向西沖來。

    大地開始劇烈地顫抖。

    “開始了!”高原長出一口氣,“好多人!”

    “兩千騎兵……”徐以顯喃喃道︰“好大手筆!”話還沒說完,他的聲音已經被淹沒在這一片悶雷般的鐵蹄聲中。這聲音如海潮涌來,仿佛近在耳邊,一剎那,你已經無法測算敵人究竟離有有多遠。就那樣,那條紅色的帶子熔岩一樣瞬間跳到你面前。

    “還沒完!”高原一笑,笑聲卻有些不自然。

    後金的又一支騎兵在前隊跑出一段距離後出發了,還是兩千多人。兩千五百人已是一營的規模,看來,敵人這回是下了決心以暴風驟雨式的沖鋒摧毀陳留軍的意志。

    “還有!”身邊的徐以顯再次叫出聲來。

    第三隊金兵在前面的兩營人馬後出現了。

    三條紅色的帶子如同絞索一樣呼嘯著朝陳留軍咽喉纏來,讓人喘不過氣。

    很奇怪的是,敵人並沒有吶喊,就那麼悶著頭進攻,陳留軍也是靜靜地站在原地。戰場上除了滾雷一樣的馬蹄,居然沒有一絲雜音。從中可以看出,後金的軍隊之精銳程度並不下于陳留軍。

    岳樂的攻擊竟然在一開始就將三營力量盡數投入,一共有七千騎兵,有點不留後手的意思。

    感受到大戰來臨的激動,屁股下的戰馬再一次長聲嘶鳴,高原的騎兵營有些騷動了。就在這一轉眼,敵人的第一隊騎兵已經沖到大炮的射程之內。火光更亮,高原已經能夠看到敵人的模樣,他們都右手持矛,左手高舉著火把,面目在火光的映襯下如同地獄中的惡鬼。

    敵人的陣型很密集,馬與馬之間相隔只不過兩尺,長矛探出,如一只快速移動的刺蝟。

    能夠從松散的隊型在很短時間內組成密集的沖鋒陣型,後金騎兵絕高的騎術和嚴格的紀律讓高原大感吃驚。

    這樣的密集沖鋒在冷兵器時代無疑是無敵的,可惜他們遇到的是武裝到牙齒的現代軍隊。如此一來,必將遭受到高原軍的沉重打擊。

    “炮兵準備!”梁雲龍拔出指揮刀大喝︰“放!”

    “轟!”十門九磅炮渾身一顫,帶著炮車猛地一退,火光噴出,一股硝煙在混沌的霧氣中擴散開來。

    灼熱的炮彈劃出弧線落進馬群,騰起大片又積雪和污泥混合的煙霧。不斷有敵人的騎兵倒下。然後又被洪水一樣的馬蹄給淹沒,沒有一匹馬因此停下來,也沒有人伸手去救落馬的傷兵。他們就這麼沉默地向前進攻。

    剛開始的時候,敵人的速度並不快。這麼長的攻擊距離,若一開始就開始沖刺,只怕還沒沖到陳留軍陣前,馬匹已經累垮了。所以,在離陳留軍大陣前三百米外,敵人只是滿吞吞地走著。

    敵人的主攻方向是無畏營的方陣。

    “運氣不錯,王滔,你可要頂住呀!”

   

第五卷 河北 第五十三章 毒蛇



    其實,所謂主攻方向,不過是說王滔陣是敵人的重點打擊目標。至于黃鎮的長勝營房,在敵人如此這般瘋狂的沖擊下,也不一定能夠扛住。對此,高原也不是很有信心。

    炮聲更加響亮,落馬的敵人越發地多了起來,馬也有些亂,一片慘烈的叫聲傳來。每一炮下去就能在密實的馬軍沖鋒隊型中轟炸出一個不大的空白地帶。但很快,這個小空隙就被後面的騎兵次弟填補。已經是沉默前進的軍隊,堅定而冷漠。

    徐以顯搖搖頭︰“高將軍,老實說,如非他們的軍裝與我軍有很大區別,我還真以為這支軍隊是你訓練出來的。女真精騎果然名不虛傳。”

    這一通瘋狂的炮擊已經讓後金第一營騎兵損失了二十多人,若是換上明軍,受到這樣沉重的打擊,只怕這一隊已經四散而逃了。

    “敵人已經進入我陣前三百米距離,他們要加速了。”高原提起掛在脖子上的千里望看了看。

    正在這個時候,雪崩一樣的馬蹄聲中傳來敵軍大將軍的暴喝︰“扔掉火把,長矛平端,小步前進!”

    眼前突然一暗,兩千多支火把同時落地,被密密麻麻的馬蹄踩得火星四濺,耳朵好的人甚至能夠听到火把在雪水里熄滅的聲音。

    那些蒙古馬也甩動四蹄,慢慢地加快了速度。

    “還有三百米,還可以消解一些他們的力量,命令梁雲龍,狠狠地揍這些兔崽子!”高原狠狠地一揮拳頭。

    炮手已經打發了性,隨著梁雲龍一次又一次將指揮刀劈下,兩個方陣之間的距離已經徹底被硝煙籠罩了。火光中,紅色的彈丸紛紛飛上天空,然後呼嘯著砸下。對面的敵人不住倒下,僥幸沒死的也被戰馬踩進雪泥之中。

    已經能夠看到鮮血的紅色了。

    “一百二十米了。”高原突然說。

    這個時候。敵人的陣中軍官的嘶吼聲再次響起,真不知道他為什麼有這麼大地嗓門,不去做戲子實在可惜。“所有人听著,快步前進!”

    馬開始跑起來了,明晃晃的長矛尖仿佛就要戳到陳留軍的鼻子上。

    沒有人說話,所有陳留士兵都靜靜地站在那里,但呼吸聲卻已清晰可聞。雖然他們都是經歷過無數血戰地勇士。可以區區五千步兵直接面對上萬騎兵的攻擊卻還是第一次,未免不被著地動山搖的威勢所震撼。

    炮兵們已經打發了熱,有人索性脫掉身上礙手的無袖短甲,就那麼裸露出精瘦黑亮的胸膛。火光中。所有人身上都是一層晶瑩地水珠。也不是知道是汗水喊是地上濺起的雪粒。

    “換鏈彈!”梁雲龍的指揮刀再一次劈下。

    炮聲中,一片令人牙齒發酸的呼嘯在空中響起。幾乎同時,戰場上地所有人都將頭抬起朝那灰蒙蒙地天空望去。

    只見,在那一片黯淡的灰色中,有幾條銀亮的鏈條在兩端鐵球的帶動下,扭曲中,掙扎著,以一種詭異的肢勢一頭撲下去。

    剛一落進人群,那些鏈子便被鐵球繃緊。狠狠地從馬頭上掃過。所有的人都能清晰地看到一顆碩大的馬頭躍上半空,馬頭的後面是一個緊抓馬鬃的圓瞪雙目地後金騎兵。鏈條彈在切斷馬頭之後,順帶著將他齊腰勒段。而這個倒霉的家伙正用力抓住馬鬃,因此,馬頭在跳上半空的時候。也將他已經被斬斷的上半身也帶了上去。

    馬頸和人腰的斷面同時有熱血踫出。淋了下面地人一頭一臉。

    “啊!”後金騎兵看到著地獄般恐怖地場景終于叫出聲來。

    切斷馬頭和人身體的鏈彈繼續呼嘯著前進,因為在前一個倒霉鬼地身上消耗了太多動能。其勢已衰,“呼!”一聲纏上了一匹軍馬的長脖,“唰!”一聲將那匹戰馬的脖子剝得只剩一條光禿禿的頸椎。可即便如此,騎在馬上的騎兵也沒逃脫死亡的厄運,鏈條兩端的鐵球同時前擊,以一個雙風貫耳的招式拍在騎兵的腦袋上。“當!”一聲,鐵球猛烈相撞,騎兵的頭顱已消失不見。

    “啊!”更多的大叫。

    “哈哈!”高原大笑︰“我還以為韃子都是啞巴呢,原來他們也會害怕,也會疼!這一仗梁雲龍當記首功。”

    鏈彈是李方西神甫教給梁雲龍的,起先鏈彈的使用只不過是海戰時用于扯碎敵艦的風帆。這回用來打騎兵,效果卻是好得出奇。

    更多的鏈彈落進敵人的隊列中,每一彈落下,都帶起一片血花。一片又一片騎兵被這邪惡的新式武器打翻在地,大量的殘肢飛上半空,血落如雨,宛若修羅殺場。

    但後金的進攻並不因此停頓,依舊快步向前,踩踏著同伴的尸體向前,直到被呼嘯的鏈條斬落在地。

    “五十米了!”高原喃喃道︰“敵人要沖鋒了!”說句實在話,仗打到這個程度,換任何一支軍隊已經被這種徹底的暴力給打垮了,而後金騎兵還在悶頭沖鋒。拋開敵我立場,高原倒對這些勇敢的士兵心生敬意。

    “命令炮兵,陣地後移!”高原定了定神,大聲下令。敵人已經很接近了,位于兩陣空隙中的炮兵已經直接暴露在敵人的長矛之下。

    一聲令下,梁雲龍收起指揮刀,飛快後退。

    那些炮手也用繩拉著大炮緊跟其後。

    一排排拒馬從兩陣中拉出,“當!”一聲擋住空隙。

    “五十米了!”王濤猛地站直身體,大喝︰“無畏營,準備戰斗。前排長矛手,穩住!”

    與此同時,後金的那個大嗓門軍官也在大喝︰“六十步了,沖鋒!”

    號角“嗚嗚!”吹響,洪亮悠長。

    已經有些散亂的騎兵陣同時加快速度,快速朝高原軍沖來。

    此刻,戰馬的速度經過先前的加速。已達到頂點。

    陳留軍只看到眼前全是敵人,鋪天蓋地。

    “火槍手,準備!”王滔抽出指揮刀。

    第一營騎兵所遭受的沉重打擊讓後面的岳樂有些吃驚。他沒想到敵人的大炮居然如此犀利。超過一百精銳永遠地倒下了,慘重的損失讓這個少年有些失神。不過,他很快回過神來。對他來說,戰場上地傷亡不過是一個數字,只要能夠取得最後的勝利。計算再倒下一百人也沒什麼。

    先是炮擊,接下來肯定是火槍,這一套戰法岳樂並不陌生。阿巴泰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說過,明朝的關寧軍就是這麼干地。每次都能給勇敢的後金勇士制造很大的麻煩。所不同的是。關寧軍是躲在城牆上面對著下面一通亂打。而眼前的敵人卻狂妄地出城野戰,這樣地敵人還真和傳說中的明朝軍隊不大一樣啊!

    第一營已經被打得有些混亂,要想*他們沖垮敵人顯然已經不太可能。

    岳樂生氣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沒什麼的,大不了換一營,我就不信高蠻子不動如山?”

    身邊,那親已經看得雙目噴血,“將軍,已經有兩個牛錄被打垮了。讓我上吧,我迂回過湖面去攻擊他們地後方。”

    “不行,我自有計算,莫要多言。”

    “可將軍,這第一營怕是不成了?”那親大喊。

    “還有第二營。第三營。不要急!”岳樂突然微微一笑︰“下一個回合,高蠻子就該崩潰了。且讓他得意得意。”

    “前排長矛手。蹲下!”王濤大吼。

    “得令!”嘩啦一聲,渾身板甲地長矛手單膝跪地,將手上的長矛狠狠插在泥里,槍尖斜指前方。一片金屬的海洋中突然伸出無數條長槍,如同一片茂密的森林。

    “重甲,重甲!”已經有後金騎兵開始驚叫起來,因為天色不好,剛開始時也看不清楚。等沖到陣前,這才發現,敵人渾身都是鋼鐵。長箭射到他們身上只不過留下一個小小的白點,沒有任何殺傷力。

    仗打到現在,陳留軍還是零傷亡。而等他們付出巨大的傷亡之後,總算同敵人接觸使,卻發現眼前這支步兵方陣是一快難啃的烏龜殼子。如此一來,就不能不讓人沮喪了。

    還沒等他們叫完,火槍手已經開始射擊了。

    “火槍手,射擊!”

    一道火牆在長槍手頭頂出現,第一派後金騎兵幾乎同時摔落馬下。

    “射擊!“

    又是一道火牆。

    白色煙霧騰空而起,幾乎將前排的長槍手都遮住了。

    長槍手們心中都是惱火,被硝煙嗆得喘不過氣來不說,耳朵也被這不斷射擊的火槍給震得什麼也听不見了。

    不過,在火炮和火槍地協助下,敵人死傷慘重,要想以極快的速度沖擊方陣卻已力有不逮。這讓長矛手們微微松了一口氣,卻隱約有些失望。

    正在這個時候,已經被打得灰頭土臉的後金第一營騎兵,卻發出一聲喊,同時朝兩邊分開,飛快地繞了一個大圈,奔回本陣。看來,他們是不打算沖陣了。

    雖然非常鄙夷敵人的膽怯,但長槍手們還是松了一口氣,心中感嘆︰後金韃子的騎術真他媽地好!

    長槍手們大概還不知道,這第一波沖鋒地後金騎兵中除了有後金人外,還有蒙古人。都是馬上長大地民族,騎術自然極高。

    但情況也就是在這一刻發生了巨大變化,第一營飛快分開後,方陣正面突然出現一支整齊沖鋒的騎兵隊伍。

    這些人還保持著完整地隊型,身上穿著厚重的盔甲,手中端著三米長的鐵矛,“殺!”

    陳留軍有些亂了。

    “重騎兵,重騎兵!”

    “鐵頭子!”

    已經有人開始大叫。

    說句實在話,陳留軍還從來沒同重騎兵交過手,心中沒底,氣勢上已經輸了一頭。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1:06
第五卷 河北 第五十四章 一比一



    不可否認,後金騎兵的戰術非常高明。他們先是用輕騎兵擾亂陳留軍的視線,消耗火槍手的彈藥,等到陣線被沖擊得有些亂時,輕騎兵突然朝兩邊分快。這個時候,陳留軍這才愕然發現,後金的重騎兵已經出現他自己面前了。

    這事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難,其中不知道要經過怎樣刻苦的訓練才能做到人馬劃一,隊伍與隊伍之間配合得緊密無間。

    可惜高原已經沒時間佩服後金軍隊強大的戰斗力了,此刻他也來不及做任何部署。轉眼間,敵人的重騎已經撲進陳留軍的方陣之中,傳來一片長槍折斷的脆響。

    那些渾身都被馬甲包裹的軍馬凶猛地沖過來,兩層薄弱的長槍陣瞬間被沖破。一大排長槍飛上天空。死戰不退的長槍手被狂暴的馬匹撞得摔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了。半蹲在第一排的長槍手有的甚至被鐵蹄踩扁了頭盔,直接撲倒在已經被踩得稀爛的泥土里。

    後金重騎兵手上都端著長達三米的長矛,遠遠沖來,勢不可擋。只一個照面,便將陳留長槍手刺了個透心涼,因為借著馬力,有的長矛上甚至還穿了兩個。未死的士兵在長矛上大聲慘叫,猶如被穿在鐵簽上的青蛙,痛苦地扭動著身體。

    同時,敵人的這一波攻勢還是付出了極大代價。陳留軍的長槍手手上也端著同樣長度的長槍,並且分為上中下三層。兩軍剛一接觸,後金戰馬便一頭撲到第一排斜指前方的長槍手。冰冷的長槍徑直刺入戰馬的胸膛,因為力量大,長槍紛紛折斷。去勢不衰的戰馬繼續前進。

    “刺!”長槍手的軍官們大聲吼叫,後兩排長槍手顧不得觀察,都奮力將手中的長槍按照預先規定地方位刺去。

    這是一個同歸于盡的結局,騎兵固然用長矛刺穿陳留軍的身體。但他們也同時被敵人給刺中。

    後金重騎兵身上都穿了兩層鐵甲,陳留軍身上穿著光亮的板甲,普通兵器若想要傷到他們,幾乎沒有可能。但是,這場戰斗是凶猛的對沖。勢大力沉。無處躲閃。一個照面,長矛固然順利刺穿板甲,而陳留軍地長槍也輕巧地將敵人戳死在鞍上。

    死去的戰馬和騎士並未停止前進的腳步。人和馬都同時慘叫一聲,一頭撞進陳留軍中,然後側翻在地。

    死亡無處不在,習慣了低傷亡戰爭地陳留軍還是第一次面對如此慘烈的修羅殺場。

    要想破重騎兵也不是沒有法子,一般而言,破重騎不外乎三個法子︰

    一,以厚實步兵陣遲滯敵人的沖擊速度。只要敵人一頭沖進人海。速度只會越來越慢,等他們的沖擊速度徹底慢下來,那些騎在馬上的騎士就是活靶子。但這個法子風險太大,因為你不知道你的步兵在什麼時候就崩潰了,膽怯的士兵一退,就是一個一邊倒地大屠殺。這個法子高原沒辦法用,雖然他相信自己地士兵能夠承受這樣沉重的打擊,能夠在付出極大傷亡後依舊死戰不退。可是他的人馬實在太少,根本沒有緩沖余地;

    二。在重騎兵沖擊的同時,變陣攻擊敵人側翼。因為重騎兵隊型實在是太密集了,雖然在沖鋒時如同坦克一樣不可阻擋。但如此一來,要想在緊急關頭轉身卻沒有任何可能。如果能夠在此刻攻擊他們的身側,重騎兵也只能干瞪著眼挨打了。不過。這法子還是不成。敵人可不只這一支騎兵。高原若變陣攻擊。敵人後面可還跟著一支騎兵部隊呢。再後面還有岳樂的總預備隊一直沒有出動。高原這麼做,等于變相自殺。

    三。以弓弩破敵人。自宋以來,北方產馬地都落到北方蠻族手里。在大平原上與敵騎兵對攻,只能依*弓箭。高原軍中的共弩手已經完全被火槍手替代。相比起弓弩,火槍發射速度是慢了許多,但殺傷力卻強了不少。一般弓箭對重甲根本沒有任何效果,但有新式火槍在,就算敵人穿兩層鐵甲,灼熱的彈丸也能很輕易地射進敵人身體。

    因此,高原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禱前排地長槍手能夠扛住敵人的第一波攻擊,給後面的整火槍手緩一口氣的時間。

    後金重騎兵沖入陳留軍方陣的一瞬間,火槍手都是一亂。很多人都嚇都面色慘白,手中地彈藥也散落在地。

    高原站在陣後,心中一陣發涼,如果再被敵人這麼沖下去,這次戰斗就沒什麼懸念了。目前地情況是,每殺一個敵人,長槍手就要付出一條生命的代價。雖然一比一地交換比基本讓人滿意,可敵人實在太多,這麼打下去,耗也要被人家給耗光了。

    因為先前光顧著滅火和救助濟寧城中百姓,又倉促地將部隊拉出城布置防線,時間上也來不及。他只準備了少量的拒馬,用來阻擋敵騎對炮兵的攻擊。至于巨盾、壕溝之類更是來不及準備。現在無畏營和長勝營陣前卻是光敞敞一片無遮無攔地暴露在敵人面前,必然受到敵人沉重的打擊。

    “不能亂,不能亂!”高原在心中悄悄地吶喊,作為一個指揮官,若連他都亂了,這仗還怎麼打下去,“一定會有辦法的。只要再給我一點時間。”

    還好,敵人的重騎兵在一頭扎進陳留軍方陣後,因為被悍不畏死的長槍手用身體和生命擋住,那些凶猛的攻勢速度一慢,頓時凝滯下來。大片的戰馬被刺翻在地,在陣前堆出一道低矮的肉牆,後繼的重騎的連環攻擊發生中斷。他們或是直接沖到人、馬的尸體上,或是縱馬躍起,狠狠朝槍陣上撲去,戰術動作開始散亂。

    這給了後面的火槍手以可乘之機。

    王滔已怒得雙目血紅,沖到火槍手軍官面前,一腳踢到他屁股上,“射擊,馬上射擊!你這個膽小鬼。老子砍了你!”

    火槍手軍官被王滔一腳踢中屁股,這才從迷糊中醒過來,立即提聲下令。這一次,他使用的是平日訓練時的分解動作口令。按說,這些口令只有在訓練新兵時才用得上。上了戰場又是另一套。可現在,火槍手已經亂成一團,再下令已經毫無用處。還不如直接讓他們按照自己的口令一步步來。

    大概是平時訓練是形成的條件發射。火槍手听到這種口令,下意識地隨著命令開始裝填彈藥。很快,火槍射擊陣重新布置完畢。

    “射擊!”到處都是火槍手軍官的嘶吼。

    炒豆子一樣地槍聲再次響起。天色已經徹底暗下去,濃霧又冷又膩,沾衣欲濕。在混沌一片中,密密麻麻的暗紅的灼熱的鉛彈射出,

    敵人實在太密集了。幾乎不用瞄準。每一槍射出去,都能命中目標。加上火槍手現在已經換成一線陣,前一排火槍手只負責射擊,後兩排不在交換位置,而是不停裝填彈藥,將火槍朝前面狠狠地遞過去,塞進射手手中,“來了!”

    “來了!”

    “來啦!”

    再也看不清楚前面的情況,濃煙燻得人眼淚長流。更多地尸體倒下。地上漆黑一片,仔細看去,卻是已經凝固的血泊。千軍萬馬在鮮血中來回奔突,如在一片巨大的沼澤中掙扎。

    敵人地重騎兵就算再英勇,裝備再好。也經受不住這樣不停歇的打擊。加上已經失去速度。呼嘯一聲,同時在陳留軍陣前分開。倉皇地逃回本陣。

    高原松弛了一口氣,喃喃地對身邊的徐以顯說︰“敵人的第二波攻勢已經被我瓦解,傳令下去,整理好隊型,敵人的第三波攻勢要來了。”

    後金的第一波攻勢是試探性質,他們攻擊的重點是第二波地重騎沖陣。雖然在陳留長槍手地死戰不退下被遏制,又受到火槍手的沉重打擊,無功而退。但那種擾亂敵陣的戰略目的已經達到,接下來應該又是一營輕騎兵的沖鋒。敵人這是要擴大戰果了。很快,後金第三營已經出現在陳留軍面前。

    “是!”徐以顯傳令完畢後,沉默片刻︰“這仗打得……不是我軍的風格,這麼打下去不成呀!我們耗不起。”剛才後金重騎兵的傷亡很大,因為是短兵相接,居然比第一波攻勢時的那一支後金部隊還大上許多。超過兩個牛錄徹底被殲滅。但高原軍也付出極大代價,特別是長槍手,已經有超過一千人或死或傷,失去了戰斗力。

    高原,“命令無畏營和長勝營,必須給我頂住。”可是,就這麼頂下去,成嗎?

    高原也不敢確定,後金太強了,此時的建州強盜國力、軍力都達到了他們歷史當地顛峰。這是一支自從朱元璋那一代人起,兩百年多年以來最強的軍事團體。是冷兵器戰爭最後一絲耀眼的余輝。

    中軍的命令飛快地傳遞下去,無畏營還好些,只片刻,長槍手都提著武器重新排列好隊伍。因為死傷太多,隊伍也稀疏了許多。

    德喜麾下的和尚們地上不停搜尋傷者,一具具滿是鮮血地身體被他們從亂軍中傳遞出來。

    無畏營還好,這只軍隊異常地堅韌,,即便付出了多達百分之二十的傷亡,卻還咬牙堅持著,透過面具看進去,那一雙雙眸子呈現出一種冰冷地灰色,絲毫不為腳下的血泊和傷者的慘叫而動容。

    長勝營卻是另外一番景象,當黃鎮大聲怒吼︰“布陣布陣!”時,卻突然發現長槍手久久不能恢復秩序,他大喊︰“怎麼回事,軍法官何在!”現在,也只能對那些亂成一團的長槍手執行戰場紀律了。

    喊了半天,卻沒看到軍法官。一個士兵大聲號哭︰“黃將軍,軍法官們在長槍陣被敵人破襲時,第一個沖上去補缺口,已經全體陣亡了!”

    黃鎮隨著哭聲看過去,卻見分配到長勝營的十個軍法官都倒在正中的大缺口前。身上都插著長矛。他們沒有武器,有的只是一把腰刀和一根鞭子,這樣的裝備在面對敵人騎兵時根本沒有活下去的可能。為了堵塞住被敵人打開的口子,這些勇敢的軍官索性用血肉之軀直接朝敵人的長矛撲去。

    在往常,這些軍法官人見人憎,是軍中最不受歡迎的一群。卻不想在緊要關頭,卻沒一個人後退。出︰“蠻子叔,你打的什麼仗呀!我們好好呆在陳留多好,為什麼要來打後金,為什麼呀?”

    “這麼多熱血男兒,難道就要一個不剩地丟在這里嗎?”

    後軍的第三波攻勢來了。

    槍聲一片接一片,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喊殺聲。

    第三波攻勢全是輕騎,他們將手中的弓箭如雨點一般射到陳留軍頭上,然後冒著槍林彈雨沖到陣前,將標槍同時投出。

    “不能再這麼死磕下去了。”高原終于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騎兵該出動了嗎?”

    徐以顯搖頭︰“沒用,岳樂手頭還有兩千預備隊沒有動用。我們這兩千人沖出去,只怕……”

    高原輕輕一笑︰“我說過要同他們正面交手嗎,騎兵的主要作用是迂回,我將帶一支輕騎兵迂回到岳樂的背後。”

    徐以顯失聲驚叫︰“戰場就這麼大點,什麼迂回?難道……你要通過大湖的冰面?”

第五卷 河北 第五十五章 砍頭,砍頭,砍頭



    “對。”高原點點頭︰“韃子辱我太甚。這麼循環攻擊,肆無忌憚,實在是太可惡了。如果不反擊,我陳留軍最終也只有被人吃干抹淨。所以,要想取得這一場戰爭的勝利,必須進攻,進攻,進攻!”

    他狠狠地揚了揚拳頭,“我已經想過了,戰場狹窄,敵人攻我固然不易,而我反擊時也因為地形限制,沒辦法出奇不意。岳樂是一個毛孩子,現在的他大概已經得意忘形了,背後又沒有威脅,自然沒有任何戒備。若我能帶一支騎兵通過冰面,悄悄地摸到他背後,狠狠地給他的中軍指揮系統一下,必將一刀拿下這個***。”高原已經被岳樂打出了真火,眼楮里凶光涌動,亮得怕人。

    徐以顯被高原眼楮里的光芒刺得胸口一顫,喃喃道︰“可是,可是……湖上冰厚實嗎,能不能承受這麼多人的重量,別到時候陷進冰窟窿里去了……”

    “顧不得這麼多了,過黃河的時候,我們不也徑直從河面上過去,不也沒事?”

    “可是,河冰和湖冰應該不一樣吧!”徐以顯不敢確定。

    “不一樣嗎,有什麼不一樣,我看就那樣了。”高原︰“馬上找人去湖上勘探一下。”

    “不用了,我先前去看過,很厚,過人沒問題。”劉滿囤的聲音傳來。

    “你去看過?”高原吃驚地看著他。

    劉滿囤得意地說;“回將軍的話,在夜校的時候,青主先生講課的時候說過,為將者當知天文地理,每到一地,要四下巡視,摸請當地的山川河流,水文氣象。因此。在來濟寧之前,青主先生就特意叮囑過我,讓我留意一下濟寧周圍的四座大湖,看結冰情況如何,以防敵人越過冰面偷襲。這不。現在將軍就用上了。”劉滿囤現在是高原的斥候頭,這探路的工作自然得由他來做。

    徐以顯長嘆一聲︰“我不如青主多矣!”

    高原大喜︰“好,這一仗若勝。我記你一個特等功。”

    劉滿囤大喜︰“多謝將軍!將軍,這次出擊,請讓俺打前鋒吧。我斥候隊死傷兄弟地仇必須要報。”

    “對報仇!”先前那個渾身插滿箭的斥候也大叫起來︰“高將軍,劉頭兒,我也要去!”

    “好,都去,咱們去報仇。”高原怒道︰“日。我陳留軍只有欺負別人的份。現在卻被別人欺負,老子咽不下這口氣。”

    想起那些戰死沙場的戰士,憤怒中,高原遺忘已久的口頭禪再次脫口而出。東面四里,後金軍中軍大陣。

    旌旗在火把中飛舞,岳樂一臉平靜地坐在馬背上,俊美地面龐在火光中閃爍不定。

    前方慘烈的大戰讓他內心震撼,他還從來沒見過這樣殘酷的戰爭,搜索記憶。自從努爾哈赤起兵以來,後金也沒打過這樣地爛仗。

    七千多精銳,百戰勇士,輕重騎兵循環出擊,居然撼動不了眼前那個看似單薄的陳留軍方陣。這是什麼道理?

    究竟是後金軍的戰斗素質下降得太快。還是敵人太強?

    不,肯定不是我軍不行。這個世界上還有那一支騎兵敢于面隊敵人的長槍陣,悍不畏死地勇往直前?又哪一支騎兵在遭受到這麼重大傷亡的情形下,還能夠重整隊型,再次出擊?

    而面對我後金的鐵騎,又有哪一支軍隊能夠堅持這麼長時間而不崩潰?

    那麼,只有一種說法︰敵人實在是太強了!

    得出這個結論後,岳樂心中發寒,這才是區區七千陳留軍,若全天下的漢人軍隊都是這樣。我後金還真是死無戰葬身之地了。

    可是,做為一軍統帥,又心高氣熬地想在父親面前證明自己,這一仗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敗。

    敗?

    我怎麼會有這個念頭,不管從哪一方面看,這都是一場必勝之戰,只要等下去,勝利地果實就能落到手心。

    可是,內心中為什麼又如此地不安呢?

    岳樂竭力將這種情緒掩藏在心底,面上帶著一絲故意地從容。

    無數傷員發出慘叫,血腥味從他們骯髒的繃帶里散發出來,燻得岳樂喘不過氣來。

    一個蒙古人沖到他面前大叫︰“將軍,我蒙古正白、正藍、瓖黃已經各損失了一個牛錄,這仗打得……損失太大了。將軍,快想辦法吧!”

    一個達斡爾人大聲號哭,“我布哈特八旗這次入關的一個牛錄全丟了,我回去怎麼向族人交代呀?”

    岳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們達斡爾本是松花江上的漁夫,不是你們哭著喊著要跟我們入關,還不會給你這個發財的機會呢!怎麼,吃肉的時候你們奮勇爭先,輪到啃骨頭了,卻又叫苦?休要多說,否則我就不客氣了!”樂而來的騎兵基本都被陳留打殘,總計損失六百人馬,就連岳樂所帶的正宗滿八旗,也丟了一千多,總數五個牛錄。這可都是實打實的精銳,這麼大損失,沒一段時間只怕恢復不了元氣。

    而戰爭才剛開始,敵人地騎兵還沒出動。

    這仗還怎麼打?

    岳樂有些迷茫了,難道還這麼死啃下去?

    或許,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了。

    “將軍,把預備隊全放出去吧!”那親大吼,“敵我都已疲憊,是時候給他們最後一擊了?”

    “不行,還不到最後時候,敵人還沒亂。”岳樂冷冷地說︰“命令出擊部隊,繼續循環攻擊,直到最後!”

    眾將都是面面相覷。

    “將軍,要不,我來帶突擊隊,你留在中軍坐鎮?”徐以顯說。

    “不行!”高原一笑;“老徐,你帶騎兵不行,老實呆在這里指揮吧。執行命令。”

    “哎!”徐以顯嘆息一聲。

    高原這次出擊只帶八百輕騎兵,剩余六百重騎和四百輕騎都給徐以顯留下做戰略機動,他跳上馬背︰“老徐,等下看到岳樂中軍混亂,你就全軍壓上反擊。在此之前,一定要穩住陣腳呀!”

    “是!”徐以顯點點頭︰“就怕……就怕無畏營和長勝營他們頂不了多久。”

    “頂不住也要頂,後退者,殺!”高原森然道︰“此戰關系到我陳留軍生死存亡,任何人膽敢後退一步,砍頭,砍頭,砍頭!”

    “是!”徐以顯雙中突然沁出一絲老淚︰“坦之放心,人在陣地在,除非我死了,後金韃子別想前進一步。”

    “死不了,我命令你必須活著。”高原斷喝,“別說這些話。”

    徐以顯︰“坦之,我老徐自從跟了八大王,就是賊,辱沒了祖宗。這次就算是死了,將來見了先人,也能抬起頭大聲說,我徐以顯是徐家的好男兒,是漢家的好漢子!”

    “好,好漢子!”

    “對了,坦之!”徐以顯突然想了什麼的樣子,一把拉住高原地韁繩,“你必須要快,一來我這里不知還能堅持多長時間。再說,敵人騎兵後面還有近兩萬步兵沒有跟上。我們必須在後金步兵到達戰場前消滅岳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還有多長時間?”

    徐以顯︰“估計還有三個小時步兵就到了。你必須在一小時之內趕到岳樂身後,再用一小時解決他地騎兵。”

    “沒問題,我能趕到,並且獲得最後的勝利。我信心堅定!”高原看了看打成一團地前沿陣地,手一揮,“出發!”

    一千騎輕騎兵牽著用棉布裹住馬蹄的戰馬,趁著夜色悄悄踏上了冰面。

    這一千人為了減輕重量,都脫掉了身上的鎧甲,只穿了一件單薄的便裝,手持一把馬刀。背上還背了兩支火槍,腰上別著四把手銃,這也是高原現在所能拿出的所有家當了。

    為了避免在行軍過程中發出聲響,驚動了敵人,所有人口中都含著一根小棍,並繞了一個大圈,經過位于北面的南旺湖繞行十里朝岳樂的背後奔襲而去。

    身後,依舊是奔騰如雷的馬蹄聲,後金騎兵還在沖鋒,槍炮聲響得連成一片。高原的中軍大旗幟還在火光中飛舞,那只驕傲的飛虎下,徐以顯挺直著身體目光堅定地看著前方。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1:06
第五卷 河北 第五十六章 中場休息



    “不行,還不到最後時候,敵人還沒亂。”岳樂冷冷地說︰“命令出擊部隊,繼續循環攻擊,直到最後!”

    眾將都是面面相覷。

    良久,才有一個老將大聲怒吼︰“岳樂,你這個小子,哪里有你這麼打仗的?不等步兵跟上就拿騎兵去硬沖,再打幾個回合,老子的隊伍就要散了。要打你自己去打,我不奉陪了。”

    這人是阿巴泰的一個遠房表弟,算起來,岳樂還得叫他一聲叔叔。在剛才的進攻中,他的手下幾乎賠了個精光,若再這麼打下去,沒準真要變成光稈司令了。

    同樣,其他的固山額真們也都打得心寒。自與明朝開戰以來,他們還看到過這樣的軍隊。損失如此之大,死得又全是旗中精銳。所有人都在想,是不是先停一下,等後面的步兵跟上來,讓步兵去消耗敵人。反正步兵又不值錢,大多是家奴和漢軍,就算死一萬人都不覺得可惜。但滿、蒙八旗卻是死一個少一個,還沒地方補充。

    因此,到這個老將率先向岳樂發難時,眾人都同時大聲附和︰“岳樂將軍,我們還是等後面的步兵跟上再打吧。將士們都累了,馬力也已耗盡。”

    “再不能這麼打了。”

    岳樂心中有些惱火,這仗打成這樣,他也覺得面上無光。他大聲說︰“各位將軍,我軍損失大,漢狗的損失就不大嗎;我軍疲憊,漢狗更疲憊。一場戰役的勝負就取決于誰能再堅持一下。我看敵人已經徹底動搖了。只要我們咬牙給他們最後一擊,我保證,勝利最終屬于我們建州勇士。”

    “可是……”群情洶涌,幾個大將騎著馬圍在岳樂身邊,大聲喧嘩。

    “怎麼,順風順水的仗打多了。不願意啃硬骨頭了?”岳樂冷笑︰“我們地血性都跑哪里去了,可恥!”

    “什麼可恥不可恥的,俺們蒙八旗這次進中原是為族人籌備些過冬的糧草。可不是來送死的。我看,這濟寧已經被劉澤清的人給搶光了。我們不去追他們,反去濟寧做什麼?”一個蒙古人大聲怒叫。

    “住口!”岳樂伸手摸住腰刀的刀柄,只恨不得立即下令將這個騷韃子給砍了。可他也知道,要殺這個蒙古人簡單,但後果卻是十分嚴重。只怕軍中那些蒙古騎兵立即就反了。

    大家正僵持在這里,突然有人指著遠方大喊︰“陳留軍。陳留軍地援兵來了!”

    眾人都是一呆。同時手搭涼棚朝西面看去。

    只見,西面的濟寧那邊也燃起了無數火把,一片海潮一樣的喊殺聲響徹雲霄。

    看數目,有一萬之多。

    眾人都是色變。

    已經有人大喊︰“一萬人馬,一萬人馬,眼前地敵人已經夠難對付的了,又來了這麼多人。這仗怎麼打?”

    岳樂一呆,見眾人都有些沮喪,知道再這麼發展下去不成。大聲說︰“大家不要擔心,我了解過了,高蠻子這次來山東只帶了七千主力和一萬多輔兵。沒準,這一萬人是他的輔兵。不怕他人多,咱們照打就是了。”

    那親悄悄地拉了拉主將的袖子。悄悄在岳樂耳邊道︰“將軍。高原的主力固然強悍。想來他的輔兵也弱不了,就算達不到主力的精銳程度。可只要能夠達到我們這次入關是踫到地明軍地水準,這一仗也不好打了。再說,剛才陳留軍犀利的火器你也見到了。若援兵也帶了大量火器……”

    “這……”岳樂思維有些混亂了,他一咬牙;“不管怎麼說,進攻不能停。“

    “將軍……”

    雖然岳樂放出狠話要將進攻進行到底,隊伍打光干淨。可前三波浪攻勢在給陳留軍以沉重打擊的同時,自己也承受了極大的傷亡。不但有牛錄被打殘缺的消息傳來,那些隨同自己前來的固山額真們更是黑這臉不說話,顯然,這樣的損失已經到了他們心理底線。

    現在敵人突然增兵,數量還不少。如此,就有些被動了。

    岳樂知道再這麼攻擊下去,自己就快指揮不動了。為了安撫這些將領的情緒,他在下死命令的同時卻有些猶豫。

    看來單純*騎兵正面硬攻效果不是很好,而且,騎兵訓練不易,死一個少一個。看來要想徹底吃掉這支七千人地陳留軍,以目前的情形而言,自己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現在又多了一萬敵人,真發展下去,還真要被人家反過來消耗光了。

    這斷斷不能容忍。如果騎兵遭受到重大損失,後金這支入寇大軍就徹底失去了戰略機動能力。現在他們是深入敵境作戰,任何意想不到的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岳樂不敢想象,如果沒有騎兵,後金大軍將來還怎麼退回東北。

    還不如先讓大家先撤下來休整片刻,等步兵跟上來再說。

    岳樂心中突然一疼,可惡,第一次統帥大軍就一腳踢到鐵板上。看來,任何一場戰役要想*單一的兵種包打天下都不現實。這就是經驗,而這個經驗地獲得卻讓我付出了高昂地代價。

    “好吧,且撤下來休整,等步兵和火炮跟上來再說。”岳樂無奈地說。

    後金諸將岳樂停止進攻,都松了一口氣。

    一聲令下,剛才還攻得熱火朝天的後金騎兵同時呼嘯一聲撤退回去。

    這些騎兵都是渾身浴血,回到本陣之後,都從馬上跳下來,大口地喘著粗氣。有地人甚至直挺挺地躺在骯髒的地上,死活也不肯起來。高烈度的戰爭讓所有人都快經受不住了,此刻。他們只想休息。

    篝火一叢叢點起,騎兵陣型徹底松散開來。有人在哀叫,有人在哭泣,有人在咒罵,而有地人則默默地坐在地上,將烈酒使勁朝喉嚨里灌。

    前三營休整的時候。岳樂的中軍朝天推進了一步,在前沿監視陳留軍。

    岳樂大概還不知道,此刻他松散的後方已經變成了高原的重點打擊目標。

    而那支偷襲的軍隊已經走上了南旺湖地冰面。

    見後金的騎兵有些松懈。徐以顯松了一口氣,將無畏營和長勝營合並在一起。剛才受到後進騎兵的瘋狂打擊,兩營傷亡慘重,陣形已經有些松散,只怕再被敵人沖上一次就要垮掉了。

    兩營合並之後,長槍陣地厚度增加了許多,加上先前準備的拒馬。應該能夠扛上一陣。

    不過。兩營的士氣已經有些低落了。打慣的勝仗的陳留軍對這場對金戰役準備不足,還不適應這種殘酷的血拼。徐以顯認為,這一仗結束,陳留軍才會真正成為一支打不垮的鐵軍。可問題是,要挺過這一關呀!

    人數地劣勢讓陳留軍再無法抵擋後金騎兵地沖鋒。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大喊,“我們的人,我們的人來了?”

    “什麼?”回頭一看,後面已是火把的海洋。到處都是人。隊伍前面,正是留在濟寧城中的侯方域。

    “終于來了!”徐以顯長出了一口氣,快步沖上去,喊道︰“朝宗,你可算來了。”

    侯方域一拱︰“徐兄。接到將軍的信。我就趕過來了,不知道遲到沒有?”

    “正好。正好。”徐以顯笑著說。高原剛一走,他就取高原的威武將軍令箭讓人快馬奔回濟寧,讓候朝宗將所有輔兵都拉過來充數。雖然這些輔兵都不勘使用,但用來湊數也好,至少能夠拖延一點時間。可他沒想到,這一萬多輔兵的出現還真將後金給嚇住了。

    一直以來,徐以顯對高原的精兵路線都有些意見,兵雖貴精而不貴多。可沒有足夠地兵力,正打打仗,就要捉襟見肘了。打天下,光*一兩萬人馬顯然是不夠的。

    高原有的時候實在是太摳門了。

    敵人的進攻也暫時停滯下來。

    “高將軍呢?”侯公子四下張望。

    “將軍帶兵奔襲敵人後方了,讓我坐鎮中軍守在這里。”不等侯朝宗多問,徐以顯手一揮,“馬上讓你的人布防。對了,輔兵裝備情況如何?”

    侯方域指了指身全副武裝地輔兵,得意地說︰“人手一件武器還是可以保證地,有的人還有盔甲。”劉澤清地軍隊退卻的時候扔下了許多武器,侯公進濟寧之後打開武庫,將武器發給輔兵︰“士兵們士氣非常高,都說出河南這麼長時間,仗都讓主力部隊打了,將來回河南會抬不起頭來的。”

    “好,有武器就好。”徐以顯大為驚,立即下令將這些輔兵補充進薄弱的長槍陣中。一萬多人一加入進去,一個巨型的大方陣出現在戰場上,看起來還真是牢不可摧的模樣。但徐以顯自己卻知道,這樣的陣勢真遇到後金凶猛的打擊,衛兵能夠堅持多長時間。

    “梁雲龍!”徐以顯大聲道︰“把你的炮兵給我往前沒推,時不時打幾炮。”

    “是!”

    兩軍的激烈交火算是暫時停了下來。

    雖然後金不停派出小股騎兵前來騷擾,但一看到陳留軍異忽尋常的方陣,又在梁雲龍雨點一樣的炮彈打擊下,也不停留,很干脆地退了回去。

    兩軍都在抓緊時間休整。後金騎兵開始喂馬,吃東西;而陳留軍則在努力將輔兵融合在兩營之中,讓他們熟悉主力部隊的戰斗方式。

    雙方都在等待最後時刻的到來。

   

第五卷 河北 第五十七章 如履薄冰



    這個時候已經是夜里八點,霧已經濃得化不開,眼前一片迷朦,昏天黑地,居然辨不清東南西北。

    在這樣的條件下行軍簡直是一場災難,又不敢打火把,只能*著羅盤一邊前進,一邊計算著路程。

    為了避免掉隊,隊伍很密集,每十騎組成一個小隊,馬與馬頭尾相互用韁繩連接在一起。可即便如此,還有不斷有人在沒任何參照物的寬闊冰面上掉隊。

    不過,走不了兩里,就看到岸邊後金大軍的火把和篝火群從遠方隱約透來,連成一條長長的帶子。這個發現讓高原大喜過望,只要照著這片指路的明燈走下去,就能順利地繞到敵人的後方。

    也因如此,高原的騎兵部隊*岸很近,幾乎是貼著敵人在走。最近的地方距離後金居然有兩百米,可以說稍微動靜大點就要被敵人發覺。

    好在湖邊都是蘆葦,密密麻麻到處都是。後世的鐵道游擊隊就在這一片打過游擊,明朝的氣候條件雖冷,但生態比現代要好,即便是冬季,蘆葦長得卻異常茂密。在蘆葦的掩護下,這一支千余人的軍隊隱蔽性極好。

    冰凍得很瓷實,走在上面很滑,半個小時下來,眾人的體力嚴重透支。汗水一陣陣從衣服里滲出,又在外面結成一層薄薄的殼子。霧輕輕飄落,粉塵一樣附著在人頭臉上,冷得鑽心。

    看著艱難跋涉的士兵們,高原搖搖頭,這麼走下去,只怕還沒到戰場,大家已經累趴下了。可以說,所有的人都在堅持。

    看來這個冬天很快就要過去了。回憶了一下,今天就是立春。難怪雪也不下了,*近湖邊的地區起了這麼大霧。高原不禁有些慶幸。若是再等幾天,氣溫一上升。這湖面就不能過人了。

    不過,此刻的高原寧可天上下雪,若是下雪,也不至于冷成這樣。

    高原的身體雖然健壯。可這麼走下去也是痛苦不堪。腳下實在太滑,不好著力。每一步都要牽動全身的肌肉,走了這麼長路,身上已經有些酸疼起來。腳掌因為用力,指甲都翻了起來。

    可他是指揮官,在士兵面前卻要裝出一副非常輕松的樣子,若連他都叫起苦來。這支隊伍還怎麼帶?

    出發時喝的那碗辣椒水已經不能給身體提供足夠地熱量。身上冷得快要麻木。但堅持一段時間後,隨著麻木感的進一步加深,身體反顯得有一種奇異地麻癢,揮之不去,難過非常。

    莫清在身邊小聲道︰“將軍,你還是上馬吧。”只要騎上馬,有這馬匹身上的人量,人也舒服許多。

    “不行,大家都走著。我騎什麼馬?”高原低聲喝道,“這話提都不要提。”馬上馱著槍彈和武器,若再坐上一個人,這麼長路走下來,真上了戰場還怎麼沖鋒?因此。高原命令所有人都必須步行。

    既然做了他們的頭兒。自己也應該以身作則。

    高原和眾軍官一帶頭,大家也都在咬牙堅持。

    莫清不說話了。他向身邊的高原地衛兵一遞眼色。幾個衛兵都圍了過去,悄悄地走在高原身邊,以便在緊要關頭扶持一把。

    身前身後的士兵都冷得不住顫抖,不斷有人摔倒在地。可他們哼也不哼一聲,在戰友的幫助下從地上爬起,埋頭前進。整支隊伍沉默不語,如同爆發前的火山。

    為了減輕重量,所有的人都穿著單衣。走不了五里地,所有人身上都已經濕透,半是汗水,半是霧水。若不是口中都咬著一根小木棍,只怕他們的牙齒都已經打起了機關槍。

    一匹馬終于陷進了冰窟窿中,它不住在窟窿里掙扎,卻怎麼也爬不起來。水花四濺,驚起一群宿鳥,“呼啦!”一聲,滿天都是驚慌的黑點。

    “可惡!”莫清也不遲疑,手中腰刀麻利一斬,將那顆碩大馬頭砍下。熱血噴地到處都是,將一個冰窟窿染成觸目地鮮紅。

    “你……”渾身濕淋淋地從水中爬起,失去坐騎的騎兵怒視莫清。

    莫清小聲怒喝︰“住嘴,驚動了敵人,你就算有一百個腦袋也不夠砍的。你想將大家都害死嗎?”

    “沒有了馬我還打什麼仗呀!”騎兵渾身亂顫,小聲地哭泣起來。

    “別哭,快脫衣服,小心凍壞了。”高原走到他面前,將身上的大氅脫下遞過去。“

    “謝謝高將軍。”那個騎兵已經凍得渾身麻木,在戰友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才將身上的衣服扒下,他還在壓抑地哭著︰“沒有馬,我該怎麼辦,將軍,我不想當逃兵。會被大家笑話的。”戰馬是騎兵最親密的朋友,就這麼死了,難怪他傷心。再說,沒有馬,這仗就打不成了,在陳留軍中,膽小鬼要受到所有人嘲笑的。

    這個士兵越想越難過,禁不住哭出聲來。

    高原拍了拍他地肩膀︰“士兵,要馬很簡單,殺了敵人。”他指了指***輝煌的岸邊,“那里可有一萬匹軍馬,這一仗打完,每人三匹。”

    “是,我一定奮勇殺敵。”那個騎兵還在小聲抽泣。

    “好,好漢子。”高原點點頭,“還能走嗎?”

    “沒問題。”那個騎兵挺直身體小聲低吼︰“將軍不也在陪在我們身邊,其他軍官也一樣。你們這麼尊貴的身份也在吃這個苦,我更沒有理由堅持不住。”他頭發上沾了馬血,正一滴一滴落到冰面上︰“將軍放心,我也是湖北戰場下來的,那麼長的路不也走下來了。”

    高原笑笑︰“你也是湖北戰場上下來地,怎麼還是普通士兵?”在他印象中,但凡從湖北回來地騎兵可都做了軍官,最差勁的也是十夫長,可看眼前這個家伙,卻只是一個普通騎手。

    那人臉上突然一紅,身體也不抖了,他羞愧地說︰“回將軍地話,俺在教導隊學習之後本要下部隊做軍官的,可是……可是……那天我摘了老鄉家樹上的一顆柿子,就,就……”

    高原搖搖頭︰“這樣啊,那好,等下多殺韃子,只要湊夠三顆人頭,我就升你做軍官。”

    “是!”騎兵大聲說︰“士兵平大路一定奮勇爭先,為漢人為山東百姓立功。”

    “噓,小聲點。”高原豎了一根手指在嘴上,示意士兵平大路小聲點︰“走吧。”

    一行人就這麼跌跌撞撞地前進,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反正就這麼機械地走下去。

    不知不覺中,身邊突然一黑,岸上的火光突然消失。

    轉頭一看,已經繞到敵人背後了。

    所有的人都幾乎要歡喜地叫出聲來,他們都一屁股坐在岸邊的蘆葦叢里,長長地喘息著,只覺得身上再提不起一點力氣。

    “不能休息,不能休息,都站起來。”軍官們小聲地將高原的命令傳遞下去。氣可鼓不可瀉,若就這麼坐下去,只怕還真站不起來了。

    強忍著身體的疲憊,士兵們紛紛站起來,簡單地咬了幾口肉干,又替馬匹擦熱身體和關節。這才坐到馬背上去。

    整理了一下部隊,應到一千,實到九百六十三。剛才的急行軍,已經讓三十六個士兵掉隊了。也只有等戰役結束再派人去救他們回來。

    再看了看身邊,那個丟失戰馬的平大路卻還一直跟著,但一雙鞋子已經磨破了,露出骯髒的腳指。

    “還有力氣嗎?”高原笑著問。

    “沒問題,我還要親手砍下三個韃子的人頭呢!”平大路小聲說。

    “將軍,動手吧!”

    “將軍,殺過去吧!”

    已經有軍官開始請戰了。

    “檢查彈藥。”高原小聲下令。

    一片裝填的聲音,不片刻︰

    “一隊裝填完畢。”

    “二隊裝填完畢。”

    “三隊裝填完畢。”“列隊!”

    “好,大家跟我殺賊,先不要鬧出太大動靜,悄悄地摸過去。”高原笑了笑,手中的鞭子朝前方指了指,緩緩地向前沖去。

    身後,一千士兵緊隨其後。

    “將軍,讓我沖在前面。”劉滿囤追了上來低聲抗議︰“你先前答應讓我打前鋒的,現在怎麼反悔?說話不算話,可惡!”劉滿囤自進山東以來立功不斷,正打得手熱。但以前踫到的明軍都很弱,很有大的運氣成分在內。先前同後金做戰騎兵一直沒得到出陣機會,早就將他這個戰爭販子郁悶得發狂。

    高原笑道︰“你還真記得這話呀,我以為你已經累得忘記了。好吧,跟著我。”

    “謝謝將軍。”劉滿囤大喜,緊緊地挨了過來。倒將指揮軍隊的任務交給了林小滿。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1:07
第五卷 河北 第五十八章 疾如風



    大戰已經打到這個份上,雙方都在黑夜中僵持不下,以區區五千步兵就抗衡住了後金騎兵的數次沖鋒,敵人的軍心士氣已經大降。現在若在他們後方狠狠地來一下,應該能夠取得最後的勝利。

    現在的關鍵是在他們後面的步兵和火炮跟上來之前,徹底打垮敵人的騎兵,否則到時候陷入敵人的人海攻勢和步炮協同,步騎協同的戰術之中,那才是大勢去也!

    馬輕巧的在曠野中小跑著,感受著大戰來臨的氣憤,戰馬們都興奮起來了。若不是嘴上裝著轡頭,只怕就要奮力長嘶了。

    冷風呼嘯著從身邊刮過,霧一團一團涌來,然後又被這支黑色的軍隊劈成兩半。

    身上已經不冷了,劇烈的顫抖之後,一股暖揚揚的熱氣從小腹升起。戰斗的快感刺激得人精神抖擻。

    前方敵人的火把更亮,已經能夠看到他們的松散的陣型。許多後金騎兵都坐在地上休息,絲毫沒察覺到即將到來的危險。

    “岳樂小兒,人皆說你智謀過人,是後金即將升起的一顆璀璨的將星。可你錯就錯在太小看我高原了,若你不是急著要拿我高原的人頭立功,只帶著你的一萬騎兵和兩萬步卒緩緩推進,我還真拿你沒辦法。現在你的騎兵與步兵已徹底脫節,只要吃掉你的這一萬人馬。就你那兩萬雜兵,還能翻起什麼浪花?可嘆的是,你前面打得厲害,後面卻亂成一團,看看你的士兵,居然還坐在地上休息,只怕到死也沒機會上馬了。”

    忍不住想長嘯一聲,高原臉上露出微笑,此戰他已經勝了。

    看了看岳樂中軍大旗的方向。離高原還有兩里。前面是混亂的休整部隊,要想穿透敵陣殺到岳樂身前。卻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

    熊熊篝火,點點火把,到處都是人馬的喧囂。

    不斷有後金斥候從陳留軍身邊掠過,但陳留軍卻悶聲不響地向前沖去。絲毫不為所動。因為霧氣實在太濃,後金斥候也沒發覺什麼異常,他們大概還以為這支騎兵是自己人呢!

    “通知徐以顯,可以夾攻了!”

    “是!”一個騎兵摸出煙花,點了,高高舉過頭頂。

    “砰!”紅光曳空,一團巨大的煙火在夜空里綻放。

    很快。高原就沖到距敵軍陣前五十米的地方。他提起火槍“砰!”地一聲朝一個額頭剃得發青地後金士兵胸口射去,將那個倒霉鬼射翻在地。

    槍聲淒厲,在後金騎兵中引起了一陣騷動。

    高原提氣大吼︰“岳樂我兒拿命來!”

    “岳樂小兒拿命來!”九百六十三條漢子同時大吼,聲若雷霆。

    槍一陣陣射出,只一排槍打過去,就有超過一百敵人永遠地倒下了。

    “敵襲,敵襲!”所有人都在大喊,可這叫聲很快就被又一排槍聲被淹沒了。眼前只是狂奔而來的馬群和張牙舞爪地黑色飛虎旗。

    更多的人倒下了,受傷的戰馬到處亂跑。將篝火踢得漫天飛舞。

    “嗚嗚!”的牛角號吹響,可這個時候亂成一團地後金軍已經無發組織起有效的防御了。

    兩排槍後,高原的騎兵開始加速。所有的人都右手持麻搗,左手提著手銃,一邊放槍。一邊凶猛地扎進後金大軍之中。

    “岳樂小兒拿命來!”

    血光沖天。不斷有受傷的敵人被凶猛的戰馬沖倒在地。轉眼,高原就契進後金大軍一里。在敵人身上刺出一道寬大的傷口。而隨著戰馬地沖鋒,這道傷口還在不停往兩邊翻開,流更多地血,死更多的人。

    現在的戰斗已經變得很簡單了,只需要縱馬沖過去,對著地上到處亂跑的敵人一刀砍下去就可以了。到處都是人,篝火已經燃得將天都照亮了。上馬匹軍馬在黑夜里瘋狂長嘶,如雷的蹄聲踏得人心髒幾乎停止跳動。一個渾身著火的後金士兵慘叫著在地上亂滾,一個陳留軍正要沖上去補上一刀,劉滿囤大喝,“別殺,燒死他,燒死他!”火光中,劉滿囤雙目紅得像是要滴出血來。

    “跟上,跟上!”高原提起手銃朝左手人群射了一發,然後提起馬刀流利地將身邊的一個敵人砍下馬來,“快快,目標岳樂中軍大旗。”

    即便後面亂成一團,可岳樂軍陣前的中軍還保持著嚴整的隊型。只要它不垮掉,敵人就有翻盤地可能。

    這個時候,敵陣又起了變化,騷動的敵人很快被一隊從前方沖過來的騎兵給沖出了一條通道。看到後軍實在太亂,岳樂無奈之下只得分出一只兩百人的隊伍,迎著高原沖來。試圖延緩高原騎兵的沖擊,爭取重整陣型地時間。

    因為亂兵實在太多,這隊後金騎兵也是夠狠,他們提著馬刀奮力地亂砍,不分敵我,只要是擋在前面地一律砍翻。

    如此一來,他們很快就沖到高原的面前。

    霧氣已被這熱火朝天地戰斗沖散了,但篝火的濃煙卻燻得人大聲咳嗽。竭力睜大眼楮看過去,反沖鋒的那支敵軍打頭的是一個粗壯的漢子。他身穿一件臃腫的長鐵甲,盔甲的鐵葉子在或火光中晶瑩光彩,看樣子是高級貨。他手提著一把厚背大刀,面色冷厲,一雙年輕的臉上滿是憤怒。高原︰“來將可是岳樂,高原前來拜訪!”

    “高蠻子!”那人大喝一聲︰“我乃岳樂將軍麾下大將軍那親是也,漢狗,拿命來!”

    雪亮的大刀揮舞,風聲轟然,顯然,那親武功不錯。再看那把大刀的分量,想來力氣也不弱。

    高原身邊的劉滿囤大喝一聲︰“讓我來。”說畢,率先拍馬沖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背後傳來清脆的槍響,那親胸口出現一個不大的黑洞,口中噴著鮮血,身體一晃,一頭載倒在地,然後被飛馳而過的馬蹄淹沒。

    “誰開的槍,誰開的槍?”劉滿囤暴跳如雷地回頭看去。

    高原將冒著青煙的手銃收進懷里,大聲道︰“劉滿囤,別浪費時間,盡快殺到岳樂中

    話剛說完,高原軍已經同後金的這支騎兵接觸了。兩軍凶猛地撞擊在一起,然後飛快交錯而過。一片淒厲的慘叫,人影紛紛落地。

    只一個照面,雙方同時有上百人落馬。又是一次慘烈的交手。後金這支反擊部隊瞬間被高原給打殘,但高原軍也付出了巨大代價。

    看到死在敵人刀下的戰友,陳留人眼楮都紅了。

    正在這個時候,西面的天空中也出現了一朵巨大的煙火。這是徐以顯進攻的信號。

    高原揮舞著橫刀︰“殺,我陳留軍,必勝!“

    “必勝!”

    山呼海嘯,眼前的敵人如日光下的積雪,片片消融。

    在高原軍從背後突襲後金大軍的同時,岳樂心中就是一驚,听著身後傳來的喊殺聲,他渾身冷汗,“難道要敗了,敵人是怎麼繞到背後去了?”

    眼見著敵人已經快沖到中軍了,岳樂長嘆一聲︰“真快呀,高蠻子果然是一個出色的騎兵將領,疾如烈風!”

    看著已經亂成一團的軍隊,岳樂也知道,目前只有撤退一條路可走了。雖然從這樣的大戰場上撤退是一件技術活兒。可自己手下全是騎兵,若換成以前,呼嘯一聲就跑了,敵人想追也追不上。

    可是,敵人也是騎兵,又牢牢地將他的後路截斷,要想平安地回到兗州城只能拼死殺出一條血路來。

    岳樂心中還有點慶幸,自己還有一支兩千人的中軍可用,若盡數投入戰場,沒準還有逆天的機會。

    可就在這個時候,徐以顯的步兵開始反擊了。響亮的哨子響起,海浪一樣的步兵方陣在腰鼓的節奏中層層推進,長笛的聲音吹得悠長而纏綿。

    “那親,你立即帶一個牛錄的騎兵反擊敵人的突襲部隊,盡力收攏部隊。”岳樂大叫︰“中軍所有人,穩住陣型,準備突襲敵人步兵防陣。這是決定勝負的關鍵,諸君努力!”現在,也只能拋棄後面的其他騎兵了,先沖散敵人的步兵,或許,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

第五卷 河北 第五十九章 烈如火



    岳樂安排好這一切,立即整理好中軍騎兵突擊正面的徐以顯步兵。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的法子。可以肯定地說,偷襲自己背後的陳留騎兵數量並不多,只要讓那親帶領一支軍隊頂住高原,自己的總預備隊再正面壓制住陳留步兵的攻擊。隨著時間的推移,後面亂成一團的大隊便會慢慢收攏起來,到時候,就算*人海戰術淹也要淹死那支騎兵。

    最重要的是,岳樂背後還有兩萬步兵沒有跟上。只要等步兵一到,勝利就是屬于他的了。

    可岳樂萬萬沒想到,只一個照面那親就被高原一槍給打死了。而那親所帶過去的那支騎兵群龍無首,瞬間就被人家干掉了。

    高原根本就不打算發揚所謂的公平精神,也沒有一點要同那親一對一較量的想法。見那親張牙舞爪地沖過來,提就手銃就是一槍。任你武藝高強,難道還強過子彈不成。在戰場上,最直接的殺人手段就是火槍。面對新式的燧發式火槍,就算強如莫清這樣的高手,第一時間也會選擇躲避。

    那親的死很冤,臨死的時候他大概還有時間想起那些死在他手底的無辜漢人吧?劊子手也不是不死之身。

    “全軍突襲!”徐以顯看到天上的焰火,心中一陣狂喜,剛才的一個小時簡直是度日如年。雖然隊伍的人數增加了一萬多。可戰斗力並沒有絲毫的增長,若敵人在那個時候集中力量同自己決戰,以陳留軍現在的狀態,未必能扛一個小時。

    可是,敵人也是人,久攻不下,士氣低落,精神和身體都疲憊到了極點。于是,雙方不約而同地停手罷斗。抓緊時間休息。

    徐以顯這邊是在等高原背後偷襲的軍隊到位。而岳樂則是在等跟進的步兵,只要步兵一至,火炮一就位,要破陳留的步兵方陣還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這個時候的後金軍隊在屢次打敗關寧軍之後已經裝備了大量的火器,在火炮地運用上已經不下于明軍。

    因此,暫時停戰符合彼此的利益。

    勝負的關鍵是時間。

    而高原軍比後金的步兵先到達戰場,于是。勝利的天平就向陳留軍傾斜了。

    “換霰彈,出擊,我炮兵永遠爭先!”梁雲龍接到全軍總攻的命令後,大叫一聲,率先帶領炮手們推著已經裝好彈藥的大炮沖了出去。速度快得像輕騎兵。

    先前地進攻中,炮兵發揮的作用並不太大,花了大價錢購買回陳留的大炮第一次集中使用,居然有些混亂,沒能給敵人以極大殺傷。這讓梁雲龍這個炮兵頭非常羞愧,在撤回陣後,他很長一段時間都抬不起頭來。

    雖然戰友們都沒有埋怨。但可以看出,大家對炮兵的表現都相當地不滿。

    這次無論如何不能在落後于兄弟部隊了。

    “啊!”看到梁雲龍動作如此之快,徐以顯吃了一驚,這些炮手可都是高原的心肝寶貝,若就這麼沖到前面,被岳樂地騎兵一沖,只怕就要全丟在這里了。到時候見了高原卻不好交代。他忙指揮步兵排好隊型,緊緊跟了上去。

    岳樂的突襲開始了,前面響起了滾雷一樣的蹄音。雖然只有兩千多騎兵,雖然都是輕騎。但岳樂著孤擲一注的沖鋒格外凶猛。地皮劇烈顫抖,梁雲龍只感覺腳步不穩,顛得人幾乎要一屁股坐在地上。

    還沒等他穩住身體,抬頭一看,眼前全是明晃晃的火把,岳樂已經沖到面前來了。

    心中不禁為敵人的剽捷而震撼,但內心中卻升一種難以言表的興奮︰現在,老子終于打前鋒了。哈哈,我炮兵要用戰績來洗刷先前地恥辱。我炮兵是戰爭之神!

    幾十門大炮一字排開,黑洞洞的炮口指著瘋狂沖鋒的敵人。

    “放!”梁雲龍聲嘶力竭地大叫一聲。

    “轟隆!”所有的大炮都同時凶猛地一個回退,將早已裝填完畢的炮彈盡數噴吐出去。火光中,空氣中發出一片尖銳的嘯聲,無數細小的彈丸在陣前組成一道金屬的死亡之網。

    一顆霰彈中包含了幾十顆細小的鉛彈,這一射出。滿天滿地都是燒紅了的金屬。它們扭曲著。呼嘯著吃進人和馬地身體,在慘烈的叫聲中。陣前騰起一團粉紅色的血霧。即便在黑夜中,也是明亮而耀眼。

    一剎那,超過兩百騎兵倒在了地上,幾十門大炮的集中使用效果驚人。

    “我炮兵乃戰爭之神!”梁雲龍狠狠地指揮刀。

    “我炮兵乃戰爭之神!”所有的炮兵都同時大吼。

    “退回本陣!”

    已經沒有時間再次裝填了,此刻正是炮手最脆弱的時候。听到梁雲龍的命令,炮兵們同時扔掉手中的家伙,扭頭就往本陣跑去。

    堆積了一地的人馬尸體阻擋住了岳樂的後繼沖鋒,不斷有後金騎兵被地上地爛肉絆到在地。

    “殺呀!”陳留軍步兵方陣緩緩向前推進,火槍聲又急又密。

    但還有一個騎兵從這道死亡的雨幕中沖了出來,他左臉已被一顆鉛彈剝掉了嘴皮,露出白森森的牙床。但他還是滿面鮮血地沖了過來,滿面猙獰,狀若厲鬼。

    一個炮兵來不及躲避,竟然被他一矛刺翻在地。“來得好!”梁雲龍收刀入鞘,隨手揀起地上的一根長矛,徑直朝敵人沖去。

    馬匹呼嘯而來,滿面鮮血的敵人一時無法將長矛從死者身上拔出,索性抽出馬刀沖了上來。

    “殺!”梁雲龍一個側身,讓開敵人地正面,提起長矛大喝一聲,橫掃在馬蹄上。

    被一矛掃斷了前腿地軍馬長嘶一聲,將馬背上的主人高高拋起,然後“撲通!”一聲摔倒在地。

    “梁將軍,快回來!”有人在大喊。

    梁雲龍遲疑片刻,卻還是堅定地走到敵人身前。

    那個後金騎兵大概已經被摔得有些發暈,坐在地上大口喘息,嘴里不停吐著紅色地泡沫。

    梁雲龍走到他身邊,抽出手銃頂在他頭上︰“再見,硬漢!”

    後金騎兵終于清醒過來,抬起頭,滿眼都是絕望。

    陳留軍齊聲歡呼。

    “是時候了!”徐以顯下令︰“重騎兵,沖鋒!”

    已經在後面觀戰達兩個多小時的重騎兵早就憋出了一肚子火,天氣又冷,沒仗打,這六百人早就冷得渾身冰涼。現在終于接道出擊的命令,如何不欣喜若狂。

    一聲吼叫,六百多武裝到牙齒的重騎兵都高舉著長長的騎槍,從步兵方陣里後穿出,黑壓壓一片朝岳樂沖去,槍尖上的黑色三角旗在火光中肆無忌憚的飛舞著,連成一片黑色的死亡之海。

    但在這黑色的海洋下面,卻是騎兵們晶瑩透亮的全身重甲,在火光中,銀亮的鎧甲火紅一片,耀眼欲花。

    不但他們身上全是精鋼板甲,就連他們身下的戰馬也都渾身著甲,宛若從天而降的魔獸。

    岳樂在被梁雲龍的大炮轟鳴的第一時間就被嚇了一跳,他沒想到敵人的炮兵居然如此大膽,居然迎著自己的騎兵沖了過來。當然,其效果是如此地驚人,幾十門大炮同時轟鳴,超過一千斤細小的鉛彈在空中呼嘯而來,將前排的後金騎兵打成篩子。他看見,一個士兵先前還是好好地,在就在那一瞬間,他身上同時出現十幾個細小的黑洞,全身鮮血幾乎在同一時間同時迸射而出,將身邊的一切都涂抹成淒艷的紅色。

    炮聲過後便是綿密的槍聲,這一刻,岳樂發現即便身上穿這兩層厚甲也無法阻止灼熱的彈丸吃進身體。一個照面,便有一成勇敢的後金勇士永遠閉上了眼楮。

    “怎麼會這麼,怎麼會這樣?”岳樂有些失魂落魄,敵人炮兵的大膽攻擊讓他快要崩潰了。

    就在這個時候,陳留的重騎兵沖鋒了。金屬的海洋在眼前燃燒,令人睜不開眼楮。兩千多支鐵蹄馱載著移動的堡壘重重轟擊地面,大地在哀鳴。

    岳樂手心全是冷汗,鎧甲上的鐵葉子也被敵人的沖鋒震得“沙沙!”亂響。

    眼前是被陳留鐵騎踩起的濕泥,雪和泥水濺起,在火光中騰起一團黑色的烏雲,而渾身閃亮的敵人則是躲藏其中,蓄勢待發的閃電。

    這才是真正的重騎兵呀!

    相比之下,後金的重甲騎兵不過是小孩子的玩具。

    看看周圍,已經喪失斗志的後金騎兵們都慢了下來,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支從來沒見到過的騎兵。已經有馬匹軟軟地趴下,屎尿齊流。

    炮聲、槍聲和敵人魔鬼一樣的鐵騎讓後金的戰馬失去了控制。

    “哈哈哈哈!”岳樂大聲狂笑,一口鮮血從嘴角滲出。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1:07
第五卷 河北 第六十章 矯如龍



    終于到了最後時刻,岳樂只是想笑,怎麼也控制不住。

    從下午接到消息開始,他一刻也沒歇著,匆忙帶著大軍向濟寧趕來,想的就是用雷霆一擊徹底地消滅掉立足未穩的陳留大軍。一路奔波,終于趕到戰場,然後是高烈度的戰斗,無數健兒蒼蠅一樣死在異國的土地上。回想起後金自建國以來,恐怕還從來沒打過這樣的殘酷的戰爭。

    敵我雙方都神經堅強,都驍勇善戰。幾乎是這個時代所能想象的最強軍隊。

    本以為敵人不過是一陀煮在鍋里的肥肉,可真到一口咬上去,卻變成了一塊又臭又硬的石頭。

    不停歇的廝殺,又被敵人偷襲後方,自己所帶的騎兵已經每有一支還保持著完整的建制。有的牛錄死得只剩十來個人。可即便這樣,岳樂還堅持認為,最後的勝利必將屬于後金。但這一刻,他絕望了。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自己是一個智將。雖然是第一次上戰場,可必將如一顆冉冉生起的新星,必將如日中天,讓所有看不起我的人抬頭仰望。可今天……我錯了,錯得太多了。戰爭並不是我所想像的那樣。仗也不是那樣打的。”

    “高原,不過是一個蠻子。可是,他為什麼能贏?沒理由,沒理由呀!“阿瑪,我將你的軍隊丟了個精光。無以為贖罪,就讓兒子光榮地戰死吧!”

    想到這里,岳樂心中突然一松,內心中甚至涌起一陣解脫的快感。他累了,又冷又餓,只想早一點結束這一切,好吧,就最後沖一次,死了拉倒。

    “所有人听著。殺過去!”岳樂幽雅地一揮手,補充了一句︰“除死而已!”

    “殺!”建州騎兵同時發出絕望的吶喊,加快了馬速。

    正在這個時候,一隊輕騎兵無聲無息地撲來,直接咬在後金騎兵的側面。這個時候,後金騎兵正在沖鋒,轉不過身來。頃刻之間。那隊陳留輕騎疾風一樣從他們身邊刮過,將一圈後金騎士削落馬下。

    這一隊陳留輕騎人數並不多,看起來也不過兩三百的模樣。可後金騎兵注意力已經被正在沖鋒的重騎兵吸引過去了,當這支陳留軍出現在他們身邊時,他們都呆住了。

    “好厲害的戰術。敵人的主將是個兵法大家!”心中雖然感嘆,可岳樂此刻也管不了其他,他已經徹底放棄了,依舊在大喊︰“沖上去,沖上去!”

    “轟隆!”說時遲,那時快,陳留重騎兵趁敵人失神混亂的一剎那狠狠地撞進岳樂地中軍。這些重騎兵陣型是如此地緊密。馬與馬之間只相隔不足一尺。

    長長的騎槍排成一條尖銳的城牆,平平一推,就將岳樂的一排騎兵刺翻在地。

    有的後金騎兵甚至還來不及揮動手里的兵器,就徹底地停止了呼吸。

    一片騎槍折斷的聲音,一個照面,後金騎兵部隊就崩潰了。但陳留軍還是付出了極大代價,大約有一百重騎兵在與敵人地對沖中被敵人用長矛刺穿了身體。可隊型實在太緊密,犧牲的重騎兵居然沒辦法從馬背上落下,依舊被瘋狂的馬匹帶著向前沖鋒,將敵人猛地撞倒在地。

    這是一場沒有任何花巧的戰斗。誰更快、更勇、裝備更好,誰勝!

    重騎兵如大錘一樣砸在敵人身上的同時,輕騎兵還在繞著岳樂隊快速地繞著圈,讓後金騎兵不停地流血。

    轉眼,岳樂隊散了。兩支騎兵一沖而過,再不回頭。失去了速度地後金立即陷入了徐以顯槍陣的汪洋大海之中,一萬多人的長槍陣厚實得讓人頭皮發麻。停在人海之中,目光呆滯的後金騎兵一個個被陳留軍從馬上刺下,有些勇猛的金兵還機械地揮舞著武器試圖抵抗,但很快被如林一樣舉起的火槍打得渾身是眼。

    “岳樂將軍。岳樂將軍,快逃吧,我們輸了!”一隊親兵擁來,將岳樂團團圍住。“哈哈,哈哈。殺呀!”岳樂還在狂笑。手中的腰到胡亂地砍著。

    “保護將軍撤退!”衛兵頭一遞眼色,眾人一擁而上。將岳樂夾著朝東面狂奔而去。

    “放開我,放開我!”岳樂大叫︰“愛新覺羅地子孫不能逃,讓我戰死吧,啊……”

    他終于痛哭失聲。

    雖然從徐以顯的槍陣中沖了出來,但眼前到處都是亂軍,卻如何沖得出去。

    “將軍,將軍,快殺過去吧!”

    哭了半天,岳樂恢復了神智,“從冰面上回去,從冰面上回去,那是唯一的生路!”他已經可以肯定,高原是越過冰面來偷襲自己的。既然他們能夠從那里繞到後金大軍身後,自己也可以從那里逃回去。

    “勝利,勝利!”

    高原的那支部隊還在高速地沖鋒,

    眼前突然一亮,是一片巨大的空地。高原這次愕然發覺,自己已經將敵人的亂軍給殺了個對穿。而岳樂卻不在他本該在的這個地方。

    抬頭一看,岳樂的中軍大旗卻飄揚在西面。

    “原來岳樂的預備隊再向老徐反沖鋒呀!”高原失笑,心中倒有些佩服岳樂地果敢。

    回頭一看,那個失去戰馬的士兵平大路還更在後面,胸口劇烈地起伏,一雙腳都光著,滿是血污。

    高原皺了皺眉頭︰“平大路,你怎麼還沒搶到馬?”

    平大路喘息著說︰“回,回將軍……平大路只顧……著殺人,沒時間……沒工夫搶馬?”

    “哈哈!”高原放慢馬速,“殺了幾個?”

    “稟將軍,殺了四個!”平大路一邊跑。一邊將一團黑糊糊血淋淋的東西高高舉起,火光中,四個額頭趣青的死人腦袋張在大嘴,仿佛在無聲地慘叫。

    “好漢子,好漢子。!”高原彎下腰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一下。

    劉滿囤︰“高將軍,我們需要追殺上去嗎?”岳樂正在沖鋒,若能夠在後面夾攻。敵人死定了。

    “不用,我們回頭再殺!”高原搖搖頭,“岳樂中軍預備對也不過兩千來人,想來徐以顯一定能夠頂住。自己身後可有著七千敵人,若就此放過。等敵人恢復秩序,卻是一個大麻煩。

    “是!”

    高原提起橫刀,用刀背敲了敲劉滿囤背心︰“劉滿囤,你不是想當前鋒嗎。好,是男人就給我殺回去。我累了,這支光榮的騎兵就交給你帶。”說著,他拉停了馬頭。

    “保證完成任務!”劉滿囤大吼一聲。扭頭對著手下大喊︰“殺回去,殺回去!”

    高原這支偷襲的騎兵體力都已經透支到極點,所有人都身上帶傷。可听到劉滿囤的這聲大吼,幾百人齊齊發出一聲喊,轉身向那團混亂的敵人殺去。

    “我也要去!”平大路吼叫一聲。

    “等等!”高原從馬背上跳下來,將韁繩遞了過去︰“這匹馬是曹帥的坐騎,神駿異常,今日就給你了,不要給我丟人!”

    “多謝將軍!”平大路歡呼一聲,跳上馬背。追了上去。

    “終于要勝利了!”高原接過衛兵的馬,坐了上去,和幾個警衛靜靜地矗立在兩個戰場地空隙,身邊,黑色大旗子舒緩張開。

    陳留中軍在消滅了岳樂的總預備隊之後也跟了上來,首先沖上來的是輕騎兵。

    為首的騎兵軍官一敬禮︰“高將軍!”

    “去吧!”高原手舉在空中,轉了一個圈,指向東面,“前進!”

    “前進!”輕騎兵風一樣掠過。

    然後是重騎兵,緩慢而穩重的重騎兵。

    “前進。前進!”

    高原地手一直指著西面,久久沒有落下,直到步兵方陣轟隆地開過來。

    腰鼓響成一片,驕傲地陳留軍整齊地前進,時不時有士兵將手中長槍刺向在地上不停掙扎地後金傷兵。沒有人遲疑。也沒有人猶豫。

    戰場之上,敵人地尸體如秋天的落葉飄得到處都是。活著的人騎著馬四散而逃,到處都是無主的馬在戰場上徘徊。

    騎兵還在瘋狂地追擊著逃亡地後金士兵,失去指揮的敵人像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跑。

    人腿怎麼也趕不上馬蹄,步兵們也不浪費力氣追殺後金騎,除了活下來的四千主力還保持著整齊的警戒隊型,其他人已經散開,開始收割勝利的果實。

    他們瘋狂地追搶著無主的戰馬,將手中的長槍不住刺入受傷地後金士兵身上。

    雖然心中不忍,高原卻也無力制止血戰之後戰士們的發泄行為。

    徐以顯搖晃著身子過來︰“恭喜將軍取得這一場酣暢淋灕的大勝。戰果已經大概計算出來,共斬首三千六百四十具,俘敵一千四百。繳獲戰馬五千多匹。岳樂帶著十幾個騎兵從湖面逃了。哈哈……”徐以顯笑了幾聲,口中咳出血來︰“勝利了,勝利了!”

    到處都是歡呼聲。

    “我軍傷亡如何?”

    “大概兩千。”徐以顯繼續咳著血,“大部分是長槍手,其中以長勝營為甚。黃鎮軍長槍手幾乎全滅,傷筋動骨……”他滿面都是淚水,“只不知道騎兵如何了?”

    高原沉默半天,“重騎兵還完整,我帶過去的輕騎兵死傷三成……”

    可就是這支傷亡慘重的輕騎兵還在瘋狂追擊著敵人的逃兵。

    這是一支驕傲的,堅韌的功勛軍隊。

    天快要亮了,遠方的地平線隱約有一絲亮色。

    這個時候,一個騎兵瘋狂地跑來,“將軍,將軍。”

    “什麼事,一種不安從心底升起!”

    騎兵大叫︰“步兵,敵人的步兵來了,兩萬多人。劉滿囤將軍已經率領輕騎兵沖了上去!”

    眾人面面相覷,心中都是無比吃驚。算了算時間,敵人地後繼部隊也該來了。陳留軍苦戰一夜,體力早已經透支,若再同這支敵人作戰,只怕前景不妙。再說,戰場已經亂成這樣了,還怎麼打?

    高原笑著拍了拍徐以顯的肩膀︰“老徐不用擔心,這樣,你帶著輔兵繼續打掃戰場,前面的事情就交給我好了。”

    他淡淡一笑︰“這個劉滿囤,還真是一條血性漢子,幾百騎兵就敢去沖兩萬人的大軍,夠狠!”

    現在,他手頭還能使用的兵力只有一千輕騎兵和五百多重騎兵。

    “娘的,我陳留騎兵以一擋十!”高原大笑,“驕傲的騎兵們听著,把你們的馬跑起來,隨我殺過去,勝利必將屬于我們。前進,前進!”

    為了減輕重量,重騎兵們紛紛將身上的鎧甲卸下,換了戰馬,隨高原如風般沖了上去。

   

第五卷 河北 第六十一章 科爾沁蒙古和漢軍諸旗



    天已完全亮開。

    冷風吹拂,太陽從東面的山岡上升起。遠處傳來雪崩一樣的喧嘩,幾萬人都在鬧著。更遠的西面卻是陣陣綿密的槍炮聲。

    科爾沁蒙古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今年正當壯年。他有著一張寬扁的臉,一雙小眼間距極大,讓人擔心就在下一刻,這一雙有些發黃的眼珠子就要分道揚鑣了。

    作為科爾沁蒙古的親王,後金皇帝黃太極的舅子和佷子,吳克善也是這次入寇大軍的統領之一。今年的大雪災讓草原牛羊死了大半,為了度過這個難熬的冬春兩季,吳克善率領蒙八旗的大隊人馬,參加了這支遠征大軍。在他看來,這是肥差。對于大明朝的富庶他早有耳聞,而後金歷次入寇豐厚的回報也證明了這一點。而明軍的懦弱也使得寬廣的中原如同一個被剝光了衣服的少女,只要你願意,就能在他身上發泄男子漢的精力。

    如果這次能夠獲取大量的金銀、糧食和人口,這個冬天就能平安地過去了。

    事實證明,他只猜對了故事一半。明軍果然如他所料想的那樣不堪一擊,自沖進長城以來,後金大軍大小凡三十多戰,所向披靡,打得明軍還不了手。戰爭是打勝了,俘獲卻是極少。看著微薄的物資,吳克善就納悶了,這明朝自己也窮成這樣?

    “明朝已經被後金的狗東西們搶光了,老子這次也只能喝點湯了!”吳克善心中極其惱火,甚至有領軍去打北京的沖動。但他也知道,不要說蒙八旗這點人馬,就算舉滿蒙八旗再加上漢軍,未必也能將城牆堅固的北京啃下來。

    好在打下兗州之後,魯王府和兗州府庫的金銀多得幾乎耀花了他的眼楮。這才讓吳克善的心中好過了許多︰搶劫如捕魚,要想釣到大魚,你就得將船往湖心劃去。既然京畿已經被搶光了。不妨深入明朝腹地。

    不過,更讓他惱火的事情發生了。阿巴泰和螯拜在拿下兗州之後,大軍南下時居然將他留在後方,根本不給他發財的機會。

    呆在城里,吳克善焦躁得幾乎發狂。不可否認,留守兗州地主將岳樂不是一個好相處的家伙。吳克善從他虛偽的笑容里看到不耐煩和嚴重的鄙視,在同岳樂說話的時候。吳克善不止一次看見這個女人一樣愛干淨的小孩子抽動的鼻翼,目光死死地盯著自己脖子上地污垢。

    蒙古人因為自然條件限制和對水的崇拜,不太愛洗澡,身上體味極重。這一點,吳克善也不例外。大家都是戰友,士兵嘛,髒點臭點也很正常。

    但自從見到岳樂將所有門窗都同時打開時,吳克善對這個小子就徹底失去了好感︰咱怎麼說也是皇太極的舅子,小子,你腦袋上不過掛了一個愛新覺羅的姓氏而已,狂什麼狂?

    吳克善。博爾濟吉特氏,是科爾沁貝勒寨桑之子。大玉兒的佷子,小玉兒地哥哥。而大小玉兒都同時嫁給了後金皇帝皇太極。其中,小玉兒出嫁那一回還是他親自將妹妹送到沈陽去的。說起來,他算得上是典型的皇親國戚了。但同岳樂這個正牌的愛新覺羅子孫比起來,底氣卻不是很足。

    對于進攻濟寧高原的軍事行動,吳克善非常不以為然。好好的的明軍不去打,偏偏去啃陳留軍這塊骨頭有什麼意思。這種毫無意義毫無收獲地盲動,也只有岳樂小子才干得出來。

    可人家是兗州留守軍的主將,吳克善雖然拿大。卻也不敢違抗軍令。罵了幾聲,他只得無奈地帶著這次入寇的蒙八旗主力出城,摸黑進軍。

    這次軍事行動的部署很簡單︰岳樂帶著所有騎兵在前面打前鋒,吳克善率步兵跟進。

    也因此,吳克善的蒙古騎兵全被岳樂帶走了。他現在雖然帶著一支總數達兩萬人的軍隊,但卻都是些家奴、包衣、奴隸和漢軍士卒。大家都邁著步子摸黑前進,速度也快不了。“天氣暖和起來了,再不回家,草原上的人都要餓死了!”吳克善沒有戴頭盔,一大叢亂糟糟的小辮子在風中飛舞。太陽已經升起。天上的白雲在風中變換著模樣,一會兒像奔馬,一會兒像羊群,一會兒又像巍峨的雪山。這讓他想起了遙遠地科爾沁故鄉,一絲淡淡的鄉愁從心中汩汩冒起。氣泡一樣在空中擴散開來。

    吳克善雖然在科爾沁蒙古地位尊貴。卻長得威猛異常,身板寬大。下頜粗短,滿面都是凶狠的肌肉。寬大的面皮給人一種皮笑肉不笑的感覺。

    可就在此刻,他卻一臉陰霾。

    在黑夜里走了一夜,士卒都疲憊到極點。以這種狀態上戰場,前景不帶妙呀!

    而就在這個時候,前面傳來一陣又一陣槍炮聲,側耳細听,那炮聲響了一個時辰,居然沒有停過,這種強度將他嚇住了。他想象不出有哪一支漢人的軍隊裝備了這麼多火器。

    他張大鼻孔猛力地嗅著,在春風中聞到一絲硝煙的味道。前方的消息遲遲沒有傳來,派出去同岳樂聯系的斥候一去不回,隱約中他感到不安。

    按理,此刻他唯一需要做的是立即加快行軍速度,盡快趕到戰場,配合騎兵作戰。可是,內心中卻忐忑起來,遠方已經變成蒼青色地地平線仿佛魔鬼張開的大口,只要沖過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猶豫地放慢速度,吳克善看了看前方,始終沒有吭聲。身邊的剛阿泰大聲催促︰“王爺,听聲音岳樂將軍正同高蠻子打得熱鬧,素聞那高原驍勇善戰,自帶兵以來未嘗一敗。雖然陳留軍才七千多精銳,可岳樂將軍同他打了一夜也沒分出勝負,想來必是遇上了麻煩。否則,前面也不會沒半點消息傳來。我們是不是加快行軍速度?”

    這個叫剛阿泰的年輕人身材單薄,坐在馬上有些弱不禁風的樣子,身上地棉甲被風一吹,居然輕輕飄動。他是李永芳地第三子,現為漢軍瓖黃旗固山額真。

    “你的意思是馬上帶兵沖過去了,你看看這些家伙……”吳克善指了指身邊已經跑得東倒西歪地漢軍和蒙古士兵,笑笑︰“讓他們去送死嗎,岳樂的騎兵都解決不了的敵人,他們去了也不頂用。呵呵,依我看,還是讓他們早點埋鍋造飯正經。依我看,岳樂的騎兵大概也剛到戰場不久,以後金騎兵和我蒙八旗鐵騎,一個照面就能將敵人徹底打垮。你不用擔心。”

    雖然面上帶著笑容,吳克善語氣卻是異常地冷漠。心道︰“剛阿泰小子是岳樂的佷子,一家人自然要維護一家人,同老子卻沒有任何關系。”

    李永方投降後金時雖然職位不高,卻是第一個投降後金偽政權的第一個明軍將領,居然標志性作用。為了籠絡李永方,努爾哈赤命阿巴泰將女兒嫁給了他。這樣算起來,剛阿泰的確是岳樂貨真價實的佷子。

    剛阿泰身上雖然流著愛新覺羅一脈的血,可因為父親是漢人,在金人中頗受歧視,他見主將吳克善語氣不善,小心地說︰“听槍炮聲,這仗也打了一個多時辰。或許,更長……騎兵利在速決,若高原軍真的不堪一擊,早就分出勝負了。既然久戰不下,想來岳樂將軍定是遇到麻煩了。我們還是早點殺過去要緊。”

    “住口,你我誰是是主將?老子領兵打仗的時候,你還在吃奶呢?”吳克善突然爆發,一鞭子抽到剛阿泰的馬屁股上。

    “唏溜!”一聲,戰馬吃疼不過,長嘶一聲,一個虎撲,將剛阿泰顛下馬去。

    剛阿泰本就身子弱,如何經受得住。這一摔直摔得他嘴青面黑,坐在地上半天也沒回過氣來。

    吳克善哈哈大笑,不懷好意地看了看剛阿泰︰“小子,你父親我見過,是一條壯實漢子,你老娘我也很熟悉,怎麼說血管里也有我們蒙古人的血。可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麼長成這個孬樣?哈哈,我們蒙古人給畜生配種,血統越雜,崽子長得越好。可人卻不是這樣,嘿嘿……”

    剛阿泰胸口劇烈起伏,眼楮里閃過一絲怨毒,只恨不得立即抽刀將這個蒙古親王給砍了。可猶豫了半天,剛阿泰還是決定隱忍。畢竟自己小小的一個漢軍旗固山額真,在這個親王眼里不過是一個小蝦米。

    他慢滿站起身來,恭敬地說︰“王爺教訓得是,一切就依王爺的意思辦。”

    “哈哈,好,就這樣。”吳克善大聲下令︰“大伙兒听著,停止前進,弄點東西吃。”

    正在這個時候,斥候終于回來了,一邊跑一邊大聲喊︰“王爺,王爺,岳樂將軍的騎兵同陳留軍鏖戰一整夜,已被全殲。敵人的大隊人馬正朝我軍殺來,好多人馬!”

    “什麼?”吳克善和剛阿泰同時大叫起來,渾身冷汗如漿沁出。

    良久,吳克善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他一把搶過身邊衛兵身上的牛角號湊到嘴巴猛地吹起來。沉重而悠長的號聲在風中長長嘶鳴。

    “所有蒙古、漢軍諸旗丁勇听著,列陣,列陣!”

    沒有騎兵,現在若轉身逃走,其結果是被陳留軍餃尾追殺,結局不言自明。還不如奮起一擊,沒準能將整個局勢板轉過來。

    “岳樂小兒真是一個廢物,嘿嘿,現在敵人打了一夜,想必死傷極重。正是全殲高原的良機,到時候得狠狠地羞辱岳樂一番才解我心頭之恨!”對與即將到來的大戰,吳克善信心十足。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1:08
第五卷 河北 第六十二章 火槍騎兵,你的名字叫威風



    信心歸信心,該痛心還是要痛心。

    岳樂這次打前鋒將吳克善的騎兵全帶了過去,想來此刻也丟了個精光。

    想到這里,吳克善痛得心尖滴血,只恨不得抓住岳樂就是一通大嘴巴扇過去,“說什麼精通兵法,腹有良謀。狗屁,書讀得越多,越不中用。他額娘的,早知道就將他的兵權給奪了,何至于弄成現在這個局面?”

    最後又望了望遠方的蒼涼的地平線,吳克善已經感覺到敵人進攻的獠牙正在暗處悄悄朝他的咽喉咬來。

    “來吧,高原,就算你牙口再好,也要讓你崩掉兩顆大牙!”

    吳克善的感覺沒有錯,劉滿囤特意留下了那個蒙古斥候,尾隨著他的足跡追了過來。

    眼前是一片巨大的平原,密密麻麻的敵人如歸巢野蜂正在集合,將那潔白的雪野弄成一張骯髒的抹布。

    無數的旗幟豎起,有吳克善的中軍大旗,有各蒙古、漢軍的牛錄旗。

    眼楮一亮,劉滿囤嘿嘿地笑了起來,他伸出血紅的舌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好大一桌宴席,這回真要吃個十成飽了!”

    騎兵們放慢速度,緩緩地朝敵人逼去。

    一夜苦戰,這幾百騎兵都已經熬得雙目通紅,一身衣甲都已經襤褸。有的人還帶著傷,鮮血已經凝結成黑色的硬殼。冷風剽勁吹來,粗糙的雙手上滿是裂口,但所有人還是牢牢握住韁繩,身體隨著馬匹上下起伏,說不出的舒展和隨意。

    眼前的敵人沸騰起來,兩萬人組成一個巨大的方陣。方圓三里之內全是人,結實得如同一張鐵餅。

    “來一個人。”劉滿囤一招手,喚過來一名斥候︰“你馬上通知高將軍,說我部已經發現韃子步兵大隊。數目約兩萬人,有火器。我部擬于上午……”他看了看懷表︰“將于上午七點十分,發揚連續作戰之勇敢精神發起總攻,以期一舉擊潰來犯之敵。我飛虎營騎兵軍,所向無敵!”

    現在是七點整。

    身邊的林小滿突然說︰“劉將軍,我軍全是輕騎,有血戰了一整夜。死傷極重。是不是先從側面騷擾,牽制住敵人,等將軍帶領主力趕到再發起總攻?這才兵法上策。”

    “住口,你我都是同一所夜校出來的,所學皆同。”劉滿囤怒氣沖沖地說︰“夫戰。一鼓作氣,再而竭,三而衰。我軍兵馬以疲,若不能速戰速決,拖延下去,只怕連馬都騎不穩了。我是主將,有事我擔著。”

    “可是。敵人人數太多,又有火器。我們手頭只有六百人不到,怎麼進攻?”林小滿還是有點擔心。

    正在這個時候,後金大陣開始緩緩朝劉滿囤沖來,發出一片山呼海嘯般的吶喊。

    劉滿囤冷笑一聲︰“敵人見我人少,想來揀現成便宜。林小滿,你怕了嗎?”說著話,他斜視林小滿一眼,滿面不屑。

    林小滿不予理會,他知道自己若說一句。劉滿囤就會用十句話反駁過來。作為他地副手,林小滿是一個識大體的人,若正副將領吵鬧起來,這兵也沒法帶了。

    他默默地念叨︰“願我在天的父給我勇氣,讓我取得功勛,阿門”

    劉滿囤振作精神,哈哈大笑著對眾人說︰“各位,敵人全是步兵,這里地形開闊,正是發揮我騎兵來去如風的作戰特點。別看敵人主動進攻。他們是怕了,妄圖用人數上的優勢嚇住我們。如果我們服軟退兵,可以肯定,敵人會立即調頭回兗州。你們說,面對這樣懦弱膽怯的敵人。我們還有理由退兵嗎?”

    “沒有!”六百騎兵同時大吼。

    劉滿囤有伸長舌頭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目光微閉,如同一只正在享受獵物地猛獸。“我們是驕傲的騎兵,我們的任務就是進攻,進攻。戰馬不是用來逃跑的。”

    “對!”騎兵們又同時大吼。

    “裝填彈藥吧!”副將林小滿嘆息一聲下令。

    騎兵們抽出火槍,飛快地裝填彈藥。作為一支突襲敵人步兵方陣的騎兵,遠程打擊力量最為重要。出擊地時候他們都帶著兩把火槍和四支手銃,正可用騎射不停消解敵人的抵抗意志,使敵陷入混亂。

    “諸將听令,脫掉衣服,隨我殺建奴!”說著話,劉滿囤一把扯掉身上的單衣,露出結實的肌肉。來的時候他們身上就只穿了一襲薄衣,鏖戰一夜,衣衫已被鮮血和汗水沁透了,黏黏地極不舒。

    六百騎兵同時扯掉身上的沾滿鮮血的衣服,揮舞著武器大聲呼嘯隨劉滿囤朝後金步兵沖去。

    看到敵人如此不要命地沖來,吳克善和剛阿泰都吃了一驚。敵人不過區區幾百,就敢悍然向一支兩萬人地大軍發動攻勢,真他媽太狂妄了,這次非要吃掉他們不可。

    可轉眼一看身邊的諸步卒,二人心中卻有些不安。他們一個個都滿面疲憊,身上的衣服沾滿了泥點,頭發安葬地地蓬著,一張臉已被冷風吹得發白。連續一夜的急行軍已經讓這些蒙古人、遼東漢人和後金人快要承受不住了。

    “來了,來了!”兩萬人同時亂糟糟地喊著。

    “不要慌,不要慌,敵人只有幾百,沖上去吃掉他們!”吳克善大聲激勵眾人︰“火炮,火炮,轟他們!”

    但炮聲遲到遲沒有響起。炮手們還在慌張地架設炮位,而彈藥卻還遠遠地落到後面。到處都是擁成一團的人,怎麼也運不過來。

    看到渾身赤裸滿面猙獰的劉滿囤,剛阿泰抽了一口冷氣,低呼︰“高蠻子,他一定是高蠻子!”

    “殺上去,殺上去!”吳克善也已經肯定眼前這個魔神一樣的漢子就是高原,他猛地抽中腰刀,大聲喊︰“殺高原者,賞白銀千兩!”

    牛角號吹得更響,鼓聲轟隆,旌旗招展,後金軍看起來聲勢浩大。士氣好象也有所提升。

    看到隊伍振作起來,吳克善信心更足,為了對付陳留騎兵的沖擊,他排出了一個大形方陣。最外面是一排大方盾,密密麻麻的長槍架在盾牌上,向前探去。若敵人膽敢徑直沖來,絕對會被扎成肉串。

    “老子就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在我面前玩騎兵,高原,你還嫩了點!”

    只要扛住敵人地第一波攻勢,然後飛快展開軍隊,慢慢包抄過去,縮小騎兵的沖刺空間,這六百騎兵若不退卻,就得給我全留在這里。

    只有我們草原民族才是騎兵大師,來吧,讓我看看你這個蠻子有多少斤量。

    尖銳而古怪的哨子聲傳來,吳克善耳朵里“嗡!”的一聲,只覺如魔音入腦,他知道敵人要沖刺了。

    “炮手,炮手,開炮!”

    可炮聲還是沒有響起。

    “火銃手準備!”

    陳留騎兵終于沖了起來,他們的攻擊面並不是吳克善的正面,而是突然一拐,風一樣地從陣前掠過,直插步兵陣的右翼。

    “果然是我們蒙古人的戰法,看來這個高蠻子真的是我們蒙古人的逃奴!”吃驚于陳留軍高絕地騎術,吳克勇下令,右翼收緊隊型,將隊伍變得更加緊密,以免被敵人一沖而潰。

    蹄聲幾乎在腦子里響起,轉眼間,陳留人已經沖到面前。

    “啊!”身邊的剛阿泰突然大叫起來,他看見,敵人手中都提著一把火銃。看來,敵人並不打算直接沖陣,而是依*火槍一點點在外層騷擾。

    吳克善也大為震驚,厲聲喊︰“開槍,快開槍!”

    槍聲響了,但先開槍的卻是陳留人。

    “砰!”急速沖過的馬匹帶動著硝煙,如一條滾滾長龍。

    眼前是無數盾牌的碎片飛舞,鮮血剛勁有力地從身體里標出。只一個照面,右翼地盾牌陣告破。

    這個時候,後金火銃手這才胡亂地放槍,但紛飛地彈丸卻盡數落空。缺少訓練的後金火槍手混雜在紛亂地人潮中,要想再次裝填也不知道需要多少時間。他們可以退出戰斗序列了。

    劉滿囤的騎兵在放槍的一瞬間突然一拐,繞了一個大***,突然折回到左翼。兩軍間隔是如此之近,飛揚的馬鬃幾乎纏上了後金長矛手的槍尖。

    長矛手們胡亂地將手中長槍刺出去,卻只能刺中空空如也的冷風。

    又是炒豆般的槍聲響起,換了一把火槍的陳留人再次面無表情地將如雨般綿密的鉛彈射進人群。

    一百多個盾牌手倒下,露出躲在後面的面容驚慌的長矛兵。

    跑在最前面的劉滿囤看得被自己打得沒有還手之力的後金步兵,得意得幾乎要笑出聲來,太痛快了,太痛快了!

第五卷 河北 第六十三章 困獸



    “不好!”吳克善雙目都要噴出火來,作為以騎射甲絕天下的騎兵,自明中期以來,來自蒙古高原的游牧戰士還沒吃過這樣的虧。

    最讓他難以容忍的是,敵人居然以蒙古人最擅長的戰術以其人之道還施彼身,這簡直是赤裸裸的挑釁。唯一不同的是敵人以火槍替代弓箭。相比于弓箭而言,陳留人的火槍射程更遠,威力更大。排在大陣前排的盾牌在火槍下簡直就像紙糊的一樣,根本不能起到起碼的防御作用。

    可這道盾陣又不能不要,否則敵人可以直接沿著缺口沖進來。可以想象,這些揮舞著雪亮馬刀的敵人一但沖進步兵方陣,就是進入羊群的惡狼。

    現在的關鍵是,盡快將已經被打散的刀盾陣重新組織起來。

    為了給混亂的隊伍爭取時間,吳克善大聲下令︰“右翼弓箭手放箭,射死他們,射死他們。”敵人渾身赤裸,沒有穿任何鎧甲,只需一箭就可讓他們失去行動能力。

    這個時代的鎧甲設計巧妙,防御堅固,即便是普通棉甲,中了一箭最多也不過是皮外傷。而弓箭對弓手的體力和技術要求極高,訓練不易。因此,在敵人單兵防御能力進一步加強之後,弓箭逐漸被火槍所替代。即便是蒙古和後金這種以弓馬起家的北方民族,也擯棄了以騎射包打天下的作戰方式,而代之以快馬厚甲沖陣的簡單戰術。

    要知道,在以往同明軍作戰時已經證明。單純*弓箭要想消滅那些用厚實鎧甲包裹全身的漢人幾乎沒有可能。

    也因此。當劉滿囤他們沖陣時,吳克善只是條件反射地下令用火器解決問題。

    可問題是,在這種混亂地情況下火炮遲遲無法發射。而那些火槍手又缺乏訓練,在放了一槍之後,根本沒時間裝填彈藥。即便在混亂中裝填完畢,然後亂糟糟地射出,也是毫無結果。在無法形成密集地火網之前,零散的發射方式要想打中目標比射中月球難度還大——這也是由明朝末年的科技條件所決定的,不以人們的意志為轉移。

    見所有手段已歸于無效,而隊伍在敵人靈活地打擊下已經有進一步混亂的趨勢,吳克善想起了蒙古人所擅長的弓箭。敵人身上無甲。這一下定叫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想到這里。吳克善心中大定。

    一聲令下,右翼士兵紛紛解下背上的弓箭,拉圓了朝敵人射去。

    弓箭的種類也是五花八門,有獵弓,有騎弓,甚至還有老舊的厥張弩。

    “喝!”一聲,箭如雨般朝劉滿囤潑去。

    但是,這密如蝗蟲的箭矢卻同時落空,在空地上插得如秋收後地麥地。

    在弓箭破空地同時。陳留輕騎兵突然一繞,又轉了個大***,飛快地跑到弓箭的射程之外。連接成一條長長的一字陣遠遠地跑開,剎那之間再次轉到吳克善大軍的左翼。

    這個變陣是如此地流利順暢,直看得陣中諸人眼花繚亂。

    “啊!”吳克善大叫起來。他沒想到陳留人的騎術高到這等程度。居然能夠在快速的突擊中輕易變換陣形和方向︰“左翼,左翼……”喊了兩聲。吳克善卻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麼才好。

    剛阿泰痛苦地一擺頭︰“來不及了!”

    陳留軍的急速變陣固然眩人耳目,但其實這不過是他們平日訓練中最普通的一個項目。隊列訓練是士兵入門科目,即可培養士兵的紀律和服從性,又能培養團隊精神。

    就是這麼一個每日必修地科目,一上戰場居然起到了想象不到的良好作用。

    可憐的吳克善左翼如何知道這驚人的變化,戰場這麼大,每個人也只能看見一個有限的空間。當劉滿囤帶著他地騎兵氣勢洶洶地殺過來,很多人都還不知道其中地厲害,依舊將身體縮在盾牌後面,等待著敵人像傻子一樣撞上來。

    長長的騎兵一字陣同時變成一條火龍,硝煙和火光中,彈丸撕破空氣。

    一排後金士兵倒下,已死地默默地將熱血撒在雪地上。未死的傷者躺在地上大聲哀號,身體劇烈抽搐。因為怕被敵人的弓手攻擊,劉滿囤這次不敢大意,將馬控制在敵人射擊範圍之外。好在新式火槍射程遠,威力大,敵人擠得水泄不通,也不怕打不中。

    這樣輕易地就被陳留騎兵給打中,後金左翼陷入混亂之中。

    這個時候,後金的右翼剛剛恢復,死傷慘重的刀盾手勉強地重新排成一排。

    但,陳留輕騎兵又來了。

    劉滿囤根本沒有做絲毫停留,再次繞了一個大***轉了回來。

    這個時候,吳克善已經呆住了。放眼望去,前面全是穿花蝴蝶般的敵人,蹄聲如雷,風聲轟鳴。

    “唰,唰……”一個接一個快速通過,讓人應接不暇。

    “太他媽快了!”剛阿泰喃喃地說。

    “住嘴!”吳克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背心全是冷汗,又是一陣槍聲。敵人在射完兩柄長槍中的彈藥後換上手銃,他們都保持著左手橫架的肢勢,右手的手銃就擱在上面。

    隨著馬匹的奔跑,騎兵們的身體輕柔起伏,當身體起伏到最高點的時候,吳克善嘆息一聲︰“來了!”作為一個蒙古人,他精通騎射。騎馬射擊難度極大,因為馬在跑,坐在馬背上的射手也顛簸得厲害,要想在高速運動中射中目標難度極大。因此,騎射的要點是,必須在馬背起伏到最高點靜止的一剎那將箭射出。也因此,吳克善一看這些陳留騎兵的這個動作就知道,敵人非常精銳。騎射的技藝已不在蒙古人之下。

    話音剛落,“砰!”一聲。

    “啊!”這次,右翼的士兵們居然同時一閃,有的人甚至蹲了下去。這下,混亂開始了。

    吳克善忙大聲對剛阿泰喝道︰“剛阿泰,立即組織督戰隊,恢復秩序,恢復秩序!”

    剛阿泰遲疑一下︰“王爺,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漢軍旗固山額真……”這兩萬人成分復雜,有滿人有漢人有蒙古人,自己若沖上去,只怕沒人會理睬自己,弄不好反被亂軍給砍死了。

    剛阿泰生性懦弱,這種危險而得罪人的事情自然是能不做就不做。

    “混帳!”吳克善大怒,一把抽出腰刀。

    看到雪亮的刀子,剛阿泰脖子一縮,遠遠躲開,“王爺饒命,王爺饒命!”轉眼就混進了人群之中。

    吳克善被剛阿泰的敏捷給嚇住了,“這個雜種,枉他身上有滿人的血,性子比他媽漢狗還綿軟。”不過,戰況緊急,也不是同剛阿泰置氣的時候,右翼的秩序還等著自己恢復,也沒工夫在他身上墨跡。

    吳克善大叫︰“剛阿泰,中軍你來指揮,我去右翼!”心中對剛阿泰非常藐視,可吳克善卻知道這個家伙雖然非常懦弱,但帶兵非常穩。又他坐鎮,卻是最佳人選。

    “你不殺我了……”剛阿泰顫抖著身子在人群里探出腦袋,一張瘦臉蠟黃灰敗。

    吳克善氣得幾乎要笑出聲來︰“過來吧,老子說話算話,***!”

    將中軍交給剛阿泰,吳克善帶著督戰隊沖了上去,一口氣斬殺了十幾個混亂的漢軍,這才讓混亂的右翼稍微安穩一些。

    射完槍彈的陳留騎兵跑開了。

    吳克善心中慶幸,若敵人身著重甲,手持長矛,借著這個機會突襲,只怕還真要抵擋不住了。

    火炮和鳥槍是指望不上了,要想抵擋住敵人的進攻就不得不依*弓箭,這也是吳克善唯一的遠程打擊手段。

    抓緊陳留軍跑開的這一段空隙,吳克善組織了三百名弓手,一聲令下,三百張強弓狠狠拉圓,牢牢鎖定敵人的位置,只要他們敢進入射程,管叫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唯一需要擔心的是,敵人只怕不會乖乖地攻擊已經組織完畢的右翼。狡猾的敵人肯定會再次轉進,尋找自己的薄弱環節。

    可事情出乎吳克善的意料,大概是右翼的混亂將陳留軍吸引住了,那六百騎兵一聲呼嘯,居然對著他徑直沖來。

    “敵人傻了嗎!”吳克善驚喜莫名,他大聲命令弓箭手︰“穩住,穩住,沒我命令不許射擊!”

    “穩住,違令者斬!”

    好在,這回弓箭手沒有盲目地將手中的弓箭射出,而敵人已經沖進射程。

    吳克善用盡全身力氣大吼,“放!”
maxese 發表於 2009-6-15 21:09
第五卷 河北 第六十四章 極限



    這一次後金弓箭手準備良久,又是刻意為之。

    只見,一片白色羽箭破空而出,遮天蔽日,立即將領頭的劉滿囤籠罩其中。

    “成了!”不但是吳克善,連內斂沉靜的剛阿泰都興奮地大叫起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劉滿囤突然一勒馬頭,在羽箭射出的一剎那猛地調轉馬頭,帶領手下騎兵突然折了回去。

    “僕僕僕僕!”後金射出的箭再次落空,地上白了一片,全是白色的羽毛在風中微微顫動。

    “啊!”這回,更多人叫出聲來。為于前排的後金士兵張大嘴,眼珠子都要落到地上了。

    敵人的騎術精妙得超乎他們的想象,一種沮喪的情緒在人群中蔓延。

    所有人都已經明白過來,陳留軍這是在消耗弓手的力氣和士氣。一個合格的弓箭手真上了戰場,最多能開十次硬弓。能夠連續不斷地將手中的箭射出固然好,但其實這種情形在任何一次戰爭中都沒有出現過。非不願,實不能也。

    弓箭手即是一個技術兵種,也是一個力氣活。一個合格的弓手要能拉開一張大弓,射中遠在五十米外的目標,還得射穿目標身上的鎧甲才算完成任務。而古代的弓同現代運動會上的弓區別很大,講究的是力量。真上了戰場,現代運動會上的弓就算射中目標也沒辦法刺進敵人的盔甲。那麼,就得加大弓的強度,就算是大力士。用古代弓射上幾箭。也是手酸腳軟,沒有力氣了。

    因此弓箭手訓練不易,對個人條件要求也是極高。隨著時代地進步和火器地普及,弓箭逐步被火槍多代替。火槍剛出現時,雖然裝填速度慢得讓人無法忍受。威力也小。但對士兵的體能要求不高,簡單訓練一下,拉上了戰場,就算是一個孩子,也能輕易地殺死一名壯漢。只要他有扣動扳機的力氣。

    訓練一個合格的弓手需要許多年,而訓練一個火槍手卻只需要一個月。

    時代潮流浩浩蕩蕩,順之者昌。逆之這亡。即便是以弓馬起家的蒙古和後金也開始裝備火槍手。弓箭手卻是越來越少。

    很顯然,在陳留軍這樣高妙地騎術下,後金弓箭手最多再射幾箭就會沒有力氣。接下來就是干瞪著眼,等著被別人屠殺的份。

    這就是劉滿囤的應對戰術。

    問題是,明明知道敵人正在消耗弓箭手的力氣,偏偏吳克善還不得不讓弓手繼續射擊。只要一停下來,敵人就會在第一時間沖到後金士兵面前,將手中的火槍瞄準已經亂成一團的隊伍。

    這個苦果不得不硬著頭皮吞下去。

    飲鴆止渴,苟延殘喘。如此而已。

    剛脫離弓箭射程的陳留輕騎兵同時發出一聲大笑,精神亢奮到極點。

    正在這個時候,押尾地林小滿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只見,他座下地馬匹四蹄一軟,竟然撲通一聲摔倒在地。而林小滿也被高高地拋了出去。直接落到地上。

    “林將軍落馬了!”有人大喊。

    劉滿囤心中一驚︰“糟糕。沒馬力了!”長途奔襲,鏖戰了一夜。在擊垮岳樂的騎兵大隊之後。陳留軍未做休整再次投入戰場,人馬都已疲憊欲死。之所以還沒倒下,都*著堅強的一直苦苦支撐。

    人固然可以燃燒精神硬撐,但馬卻再也支持不住。

    隨著林小滿坐騎的倒下,不斷有馬軟倒在地,形勢急轉直下。

    最危險的時刻到來了。

    來不及想許多,劉滿囤率先帶著馬朝西面沖去︰“撤退,撤退!”

    幾百匹已經到了體力極限的馬匹提起最後一絲力氣朝後狂奔而去。

    看到陳留人飛一般撤退,吳克善一呆,立即明白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也是在馬背上長大的,如何不知道敵人的馬累了。他猛地跳上自己的坐騎,狂喜著大聲吼道︰“敵人馬力耗盡了,兒郎們,隨我沖呀!”

    這個時候雖然可以轉身撤出戰場,但吳克善並不打算放過這個殲滅敵人騎兵主力地機會。再說,就算自己想撤出戰場,以步兵的行軍速度也走不了多快。敵人大可慢慢休息,等恢復體力厚再次追來。那時就麻煩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

    這是決定勝負的關鍵時刻,吳克善沒想到,勝利女神居然在自己將要絕望的時候向自己微笑。

    狂喜,真正的狂喜。

    中軍大旗幟揮舞,兩萬人地大方陣緩緩地向前移動。弓箭手再次搭上一支長矢壓陣。

    “林將軍,林將軍怎麼吧?”

    “管不了那許多了,所有人听我將令,不許停,撤退,撤退!”劉滿囤大叫,聲音都啞了。此刻若真地停下來救人,只怕所有的馬都會倒下,形勢極度危急。

    內心之中劉滿囤甚至還有一種隱約快樂,若林小滿這雜種能夠被後金韃子就此殺了,那才好呢!

    林小滿地衛兵大叫︰“可是……”但軍令已出,卻不能不遵命行事。再說,衛兵們也知道,馬已經不行了。

    林小滿苦笑一聲從地上站起來,並不急于逃跑。現在就算要跑,他也跑不動了。全身上下都想是灌鉛一樣沉重,那里還有力氣框奔而逃?

    他從腰上摸出彈藥,開始飛快地給已經射空的火槍裝填彈藥。身邊,那匹已經脫力的馬連嘶叫的力氣也沒有,就那麼躺在地上,口鼻間全是白沫,顯然是活不成了。

    又回頭看了一眼鎮定自弱的林小滿,劉滿囤心中一顫,“媽個巴子,老子上輩子欠了姓林的什麼?”

    他一咬牙,再次轉身沖來。

    “將軍,將軍!”

    劉滿囤︰“所有人繼續撤退在再前方兩里等!”

    說話中,他已經跑到林小滿身邊,手一探,將他狠狠地拉上馬背。

    一轉身,再次跑開。

    身後是“咻咻!”的破空聲。

    後金弓手放箭了。

    “多謝!”林小滿死死抱住劉滿囤的腰。

    劉滿囤鐵青著臉不說話,林小滿也很自覺地閉上了嘴巴。

    很快,他們趕上大隊,六百騎兵在跑出兩里地後停在一道緩坡上,所有人都同時從鞍上滾落下來,躺在地上大口地吐著白氣。

    劉滿囤走上前去,一人踢了他們一屁股︰“所有的人走站起來,把馬圍成一堵牆!”

    “是!”

    很快,所有都跑脫力的馬被騎兵們拉在一起,趴在地上。

    六百騎兵抽出火槍蹲在馬後,靜靜地等待最後時刻的來臨。在這樣的平原上與兩萬敵人打陣地戰,基本沒有活下去的可能。而現在,騎兵隊距離陳留主力有很長一段路,若等到長勝營和無畏營趕到,只怕這幾百弟兄都已經死硬了。

    對面,後金的步兵陣已經整理完畢,開始整齊地向前推進。腳步聲轟隆而來,地面開始顫抖。

    狠狠地吐了一口帶腥味的口水,劉滿囤感覺到士兵們心中的絕望,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們怎麼不說話了,怕了嗎?人死當睡和,媽逼,怕個俅!”

    “不怕!”有人小聲地回答,馬匹趴在地上輕輕顫抖。

    “太小聲了。”劉滿囤搖搖頭,大聲道︰“不要怕,現在,我們開始吼歌。風在吼,馬在嘯,黃河在咆哮……預備,起!”

    “風在吼,馬在嘯,黃河在咆哮,黃河在咆哮……”雄厚的歌聲響起來了。

    歌聲中,士兵們雙目含淚,但先前還在微微發抖的手穩住了。

    劉滿囤摸到林小滿身邊︰“林小滿,現在我們都要死了,你滿意了,***!”

    林小滿淡淡一笑,用調侃的語氣說︰“路上等一下,也好做個伴兒。”

    “***!”劉滿囤一呆,突然大聲地罵了起來︰“今天是個好日子,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死在敵人手里。“是光榮犧牲。”林小滿微笑著糾正劉滿囤的口誤。

    “好,算你光榮犧牲,咱們都要光榮了。”劉滿囤恨恨地說︰“你死了,我的仇也報了。以前的一切,我們一筆勾銷,如何?”說著就將手伸了過去。

    “拉倒吧!”林小滿臉一板,一巴掌拍開劉滿囤的手︰“我可不想死,我要擊敗敵人!”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劉滿囤︰“劉滿囤,如果你真想報仇就先打敗敵人活下來,然後我們再慢慢算帳。”

    “狗雜種!”劉滿囤握緊拳頭憤怒地盯著林小滿︰“小子,我要打敗你,我要比你活得久。我要娶秋容。”

    林小滿面色一邊,依舊淡淡地說︰“秋容是我的,等打贏著一仗,立了功。我就請高將軍做我的媒人。”

    “你……休想!”劉滿囤從牙縫里滲出這麼一句。他轉身對著眾人大喊︰“我陳留軍,戰無不勝!”

第五卷 河北 第六十五章 哪有同下屬搶功的道理



    失去機動能力的騎兵此刻已經非常虛弱。要想抵擋住吳克善兩萬大軍的沖擊,只能依*手中的火槍。雖然經過嚴格訓練,這幾百騎兵能夠快速裝填彈藥,並在陣前形成一道綿延的火力網,可是陣地實在太大,敵人人數實在太多。後金大軍大可分出一部分兵力牽制住正面的陳留騎兵,余部包抄側擊。

    這幾百騎兵分守四面,火力很自然地被稀釋。

    結局注定是一個全軍覆滅的下場。

    劉滿囤也知道戰況已經到了最危急關頭,但此刻若拋下已經軟到在地的戰馬調頭逃走,且不說戰士們的體能已經透支。光丟棄馬匹的罪名就是殺頭重罪。

    再說,一直以來,騎兵的待遇在陳留軍中都是最好,軍中將士又是精銳中的精銳,平時驕傲得不得了。作為高原親領的飛虎營戰士,如果灰溜溜地逃回去,這輩子都別想抬頭見人。

    因此,在同林小滿都了兩句嘴之後,劉滿囤到也意識到此刻的自己的確有些頹廢。總想著殺身成仁,***,仗都還沒開打,自己先泄氣了。這可不是自己的性格。

    在隊伍中穿梭,大聲地鼓勵著士兵們︰“各位不用擔心,敵人都是紙老虎,一捅就破。我們就在這里牢牢地吸住他們,高將軍馬上就要到了。到時候,這些雜種想逃也逃不掉。”說到這里,他哈哈大笑︰“若我是敵軍大將,有這麼個好機會,必定腳下生風,逃他娘的。偏偏他想吃掉我們。哈哈。找死也不是這個樣子。”

    听劉滿囤這麼一說。眾人都大笑起來,心下安定了許多。

    前面的敵軍還在緩緩推進,一股巨大的壓力隨著敵人的腳步聲逐漸壓來,讓人呼吸不暢。

    最麻煩地是,敵人好象還有大炮。有了這麼一個空隙,估計他們地大炮也已經調集完畢,到時候只需一通炮擊,這一道用馬建築成的防線只怕立即就要崩潰了。

    現實並不以陳留軍再次恢復的士氣為轉移。

    正在這個時候,有人突然叫了一聲︰“劉將軍,我們的援兵來了。”這一聲是如此地響亮,語氣中充滿了歡喜。

    幾百條漢子同時扭頭往後看去。卻見。山坡後面一條滾滾長龍急速沖來,為首是擎旗的莫清,一只黑色飛虎探爪向上,幾乎要抓到天上去了。

    最後時刻,高原終于帶著剩余地騎兵追了上來。

    “萬歲,萬歲!”騎兵們高聲歡呼,有的人甚至流下了熱淚。

    大概是感到事情的不對,後金軍的速度加快了。

    “劉滿囤死沒有?”莫清提著大旗沖上山坡冷冷地問。

    劉滿囤站起身來,大聲道︰“回莫將軍。百夫長劉滿囤連皮帶骨囫圇著呢!”

    大概是被劉滿囤這句俏皮話給逗住了,莫清的冷臉一展,旋即又凝固在一起,“百夫長劉滿囤不遵號令擅自摔對出擊,特記大過一次。五十鞭子的軍法暫且記下。等戰後執行。你對這樣的處罰服不服?”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這個時候,高原已經帶著眾人陸續沖了上來。騎兵部隊立即龐大了。

    那邊,吳克善看得心中發寒,先前劉滿囤那幾百騎兵已經夠讓人頭疼地了,現在突然又增加了上千,隊伍擴大了一倍。再戰下去只怕就是一個徹底毀滅地結局。

    于是,他立即命令進攻的部隊停了下來,再次整理部隊,調教火炮,布置防守陣形。

    莫清繼續冷冷喝道︰“不過……劉滿囤將軍,你能夠率隊出擊,大量殺傷敵人,給主力部隊以從容布置的時間。功勞極大,記特等功一次,集體一等功一次。”

    “萬歲,萬歲!”眾人又再次歡呼。

    高原笑嘻嘻地從馬上跳下來,給了劉滿囤胸口一拳頭︰“好小子,不錯,不錯。你冷不冷?你們也累了,馬上撤下去休整,接下來的戰斗就交給我們吧。”劉滿囤渾身又是汗水又是泥水,髒得像個猴子。

    劉滿囤卻不樂意了,他生氣地看著在身邊整理隊形的高原騎兵,悶了半天這才大喊;“不干,我不干!”

    高原奇怪地問︰“你又怎麼了?”

    劉滿囤生氣地用腳在地上畫著圈圈,恨恨地說︰“高將軍,我和兄弟們若不是馬力不足,現在已經將敵人徹底打垮了。你們現在過來接手,這不是來搶我的功勞嗎?老子不干。”

    莫清面色一冷︰“劉滿囤你在誰的面前充老子?”

    高原笑著朝莫清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劉滿囤繼續大聲嚷嚷︰“高將軍,你可以我的主公,哪里有主公和下屬搶功勞的道理?我不服,我不服!”

    高原一攤手︰“可以,你地部下已經疲憊,馬也倒下了,還怎麼打?不是我不答應你們啊!”

    听高原這麼一說,劉滿囤大叫著跳起來,轉頭問手下人︰“你們還有力氣殺韃子嗎?”

    “有!”

    “沒听清楚。”

    “有!”幾百人漲紅著臉扯著喉嚨大叫,直吼得脖子都粗了一圈。

    高原苦笑這直搖頭,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林小滿突然走過來,一敬禮︰“高將軍,我們的馬雖然沒力氣了,但你們的馬還有勁。要不,請將軍借馬?”

    “對,請將軍借馬!”

    “好!”感染高將士們的好戰情緒,高原也激動起來了,“就這麼辦,劉滿囤,我借馬給你,鎧甲也給你。”因為馬匹有限,如果借馬,肯定有幾百人會沒事可做,索性將他們的鎧甲給劉滿囤他們好了。

    高原︰“你地人還少了點,我這邊可還空著幾百人,一起給你,去把吳克善地頭給我取來。”

    听到高原借馬借甲還借人,劉滿囤大喜,心道這個林小滿雖然可惡,但腦子卻真好使︰“多謝將軍成全,對了,吳克善是誰?”

    “呵呵,就是敵人的主將。”

    “明白了,將軍你就在一邊看吧。”接過一個騎兵遞過來地鎧甲,劉滿囤意氣風發。

    很快,幾百人都換上了重騎兵的棉甲和戰馬,同時,高原還給劉滿囤補充了四百人。如此一來,一支近千人的輕騎兵再次武裝完畢,呼嘯一聲,再次向後金大軍沖去。

    吳克善雖然性如烈火,但用兵其實很謹慎。剛才高原的援兵來的時候,他忙停了下來,組織好防御陣形。等到劉滿囤再次沖殺過來,他才後悔了,早知道就趁敵人立足殺過去。或許還能僥幸取得勝利,到現在,已經沒什麼機會了。好在炮兵已經組織完畢。

    一聲令下,大炮轟鳴,無數炮彈飛上天空,狠狠地向劉滿囤砸去。同時,弓手也拉圓了弓,用盡全身力氣向敵人射去。

    可這劉滿囤已經完全摸準了敵人的脾氣,在騎兵隊即將進入弓箭射程之時,再次輕巧地拐彎避開。

    不過,這回因為有大炮的幫忙,一片硝煙和爆炸聲中,尾部十幾個騎兵躲閃不及,全數被覆蓋在一片血紅的濃煙之中。

    “啊啊啊啊!”後金士兵同時揮舞著武器歡呼,自開戰以來,這還是第一給敵人沉重的打擊,頓覺士氣大振。

    高原帶著幾百沒有馬匹的騎兵站在山坡上皺著眉頭看著劉滿囤的軍隊,“這個劉滿囤在搞什麼?”

    炮聲停止,後金士兵的歡呼還未停息,劉滿囤正在外圍騷擾的騎兵突然同時朝吳克善中軍惡狠狠地撞來。

    這時,敵人的炮兵還來不及填充彈藥,弓手也剛將手中的弓箭射出,正是一個火力空白點。而劉滿囤就掐著這個鐘點,第一時間沖到了後金陣前。

    轉眼,滿面猙獰,惡形惡狀的陳留騎兵已經近在眼前了。

    吳克善暗叫不好,後金士兵先前被這支騎兵連續打擊,已有了畏敵情緒,現在若再同他們正面交鋒,只怕不成。他已經看到,前排士兵已經開始閃躲。

    當然,敵人全是輕騎兵,只要有足夠的弓箭和足夠密實的陣型,倒不用害怕。

    問題是,弓手的箭剛射出,敵人已經撲到面前,雙方交錯在一起,遠程打擊力量也用不上了。

    而且,敵人身上居然穿著鎧甲,一般的打擊根本對他們造成不了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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