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 正文 第六十五節 援助(上)
雖然崇明和成都之間的路途遙遠,但現在張煌言屬下的軍隊和川軍沒有太大的區別,張煌言一直極力促成浙東軍和川軍一體化。三年前還在張煌言的促成下,統一由帝國議會來負責浙東軍官的薪水和退休金;而從同一時刻起,浙東軍新招募的官兵也都要經過四川派來的官員的認可。
無論是馬逢知還是鄭瓚緒他們的部隊,現在提拔的每一個新軍官都必須是四川的軍校生,馬逢知這些老一代的將官的地位當然不會受到質疑,但他們的子弟如果想參軍繼承父兄的事業,那就一樣需要去讀軍校。
普通士兵立下足夠晉陞為軍官的功勞後,他會接到一張去四川的船票,畢業後才能重返軍隊成為軍官。而且現在浙東軍的軍銜和川軍也完全統一,因為川軍除了鄧名以外軍銜最高的就是趙天霸少將,所以馬逢知和鄭瓚緒也不好意思給自己定得太高,都算是准將——這樣好歹也是將軍了。雖然軍銜聽上去不高,可是馬逢知他們還是挺滿意的,私下裡浙東軍覺得這才是新朝氣象,要是和永曆天子那樣公候隨便封,當初一個臨國公李來亨手下就有七、八個掛將軍印的總兵,怎麼看怎麼像是距亡國不遠。
因為張煌言的這些改革,現在鄧名對川軍和浙東軍基本上一視同仁,這次就有大批的浙東軍跟隨鄧名出海;也正因為上萬士兵參與遠征呂宋,所以在聽說浙南發生戰事後,張煌言並沒有立刻做出反應。
七月底,趙天霸趕到崇明,拜見兵部尚書張煌言。名義上張煌言是大明的國防部長,不過他很多年沒有指揮過軍隊了,總是在戰時把兵權下放給高級軍官。
“現在你是東南地區軍銜最高的將領了。”作為深知川軍內情的人,張煌言對趙天霸的能力非常有信心,就把指揮權交給他:“你打算怎麼做?”
“末將已經讓梁化鳳組織‘討逆軍’,這是站在清廷的立場起的名字。耿精忠不是清廷的逆賊嗎?董衛國很快也會派軍隊參加‘討逆軍’,江西軍隊的糧餉都由兩江來出,他們二人剛剛在我們的扶持下成為督撫,怎麼也得表表忠心。”
除了成都的支持,還有北京的支持,北京朝廷覺得這場騷亂有相當成分是皇上和保皇黨鼓搗出來的。
對於皇上教唆三藩作亂,傑書和索額圖都是一肚子的怨氣,他們覺得三藩也不是好人,要是被他們做大了,一樣不會聽皇上和朝廷的。那樣就算鄧名集團突然四分五裂了,三藩也有可能和大清爭天下;如果四川沒有發生這樣的變故,那三藩脫離朝廷掌握也對朝廷沒有任何好處。所以北京同樣要求梁化鳳和董衛國援助浙江,儘快把耿精忠鎮壓下去。
“不過浙東軍也要參戰,”趙天霸不放心讓滿清督撫自己去打耿精忠。讓這幫人出力總得給他們點好處,不過如何分配戰利品的權利還是掌握在自己人的手裡才好:“耿精忠是十幾年來首個率大軍反正的人,雖然我們不歡迎也沒有要求他這麼做,但面子不能徹底不要——末將的想法就是浙東組織一個‘援閩軍’,既然耿精忠打着明軍旗號,與兩江和浙江的清軍苦戰,那浙東明軍去援助一下福建總是應該的嘛。”
“援閩軍?”張煌言琢磨了一下,點點頭:“趙將軍認定了這一仗的戰場會在福建嗎?”
“遲早的事。”趙天霸自信地答道。
馬逢知和鄭瓚緒都表示會無條件服從趙天霸的命令,當初他們二人都曾經如同喪家之犬一般,不過攀上張煌言的高枝後就轉運了。這麼多年來,馬逢知和鄭瓚緒日子都過得不錯,在浙江的地盤也越來越大,因為不斷的勝利而變得對帝國忠心耿耿。
配給趙天霸的參謀部裡有很多畢業沒幾年的年輕的軍校生,他還從其中認出兩個熟人,谷晉和陳大可都是趙天霸的世交——他們二人的父親也都是西營故人,和趙天霸的父親一樣為李定國終生效勞。自從晉世子李嗣業執掌建昌後,就有大批的滇軍子弟到成都上學,李嗣業和趙天霸都認為這是團結成都和昆明的好辦法;而一些對成都心存疑慮的晉王部將,則認為這是對四川進行滲透的好機會。
比如這個谷晉就是晉王大將馬寶的外甥,而陳大可是賀九義的女婿。當初他們和其他滇軍子弟離開昆明去成都的時候,也肩負有晉王府的使命,那就是幫助昆明刺探情報,如果發現成都對昆明圖謀不軌,那就一定要設法警告晉王。當這些子弟抵達成都時,也做好了被隔離或監視的準備。不過成都並沒有任何歧視政策,軍校裡的同學不光有四川的同秀才,還有山東和浙江去的自費生。畢業的時候,就有軍官來詢問他們的服役志願。大部分滇軍子弟都留在了帝國軍隊中,前不久李嗣業還幫白文選的兒子成為建昌的常備團團長。從三年前開始,這些雲南人和四川人一樣,開始到浙東軍中服役。
雖然不像以往那樣兒子直接繼承父親的官職,但和帝國政府中的人事一樣,這些有身份背景的將門子弟總是能得到更多的照顧。馬逢知也是特意把這兩個人派到趙天霸的參謀部裡,正如馬逢知所料,見到世交後,趙天霸果然非常高興,飯後三個西營出身的人還湊在一起聊天。
根據谷晉的描述,浙北的自衛隊可能戰鬥力比趙國祚的省綠營還要強一些。因為莊廷鉞是四川軍校的畢業生,被院會視為潛在的自己人,他們接受的軍事訓練和武器裝備也都是仿照盟友的標準;而趙國祚的浙江雖然是院會眼中的大清模範省,但歸根結底還是清廷的省份,不但不能獲得四川的正軌軍訓,而且也無法直接向四川採購軍火。
周培公雖然在安慶辦了一批軍火工廠,不過那只是名義上的,實際上那些軍火工廠自己沒有生產過一條步槍。每次四川的武器更新換代,或是軍隊和民用的舊槍報廢,就會把那些武器收集起來,經政府審核批准後出售給周培公的軍火廠,然後周培公把步槍刷一遍新漆,就當成他生產的新槍賣給東南督撫;後來周培公發現自己刷漆也很麻煩,而且還總有人貪污漆錢,搞得翻新成本居高不下,就把刷漆的工作也轉包給了四川的私人工廠。現在安慶的軍火廠就是掛一個招牌,裡面養了一群官僚、賬房,很多周培公的親戚、老鄉都可以到那裡拿一份薪水,但一個工人也沒有,無論刷漆還是運輸都外包給了四川的商行。
靠着壟斷東南督撫的軍火交易,周培公的安慶軍火集團一直有着豐厚的盈利。康熙六年北京慘敗後,痛定思痛的太皇太后下令要生產火器,而康親王主持的軍火廠因為強行上馬,生產不出合格的產品,康親王就派人來和周培公聯絡,把朝廷給他的經費交給周培公七成,讓安慶軍火集團來製造步槍,然後打上“康親王監製”的鋼印送去北京。
周培公故技重施,在四川招標,用最低價從四川軍火商手裡收購舊軍火,然後再刷漆,磨去原有的標識,打上鋼印,一系列工作都外包招標……總的來說,北京給的軍費,三成進了康親王和內閣大臣一夥兒的口袋,兩成變成了安慶軍火集團的利潤,剩下的都進了四川軍火商的口袋。
為了收貨方便,康親王還專門把廠房設在天津,貨物海運來之後直接就能進庫房。老佛爺看到這些完全“大清自產”的步槍後喜不自勝,康親王和大臣們也都在邊上吹噓,稱這種步槍已經達到了天下領先的地步,許多技術創新遠比四川的步槍還要先進,更是把太皇太后聽得眉開眼笑。
這種周培公軍火集團出售的武器,谷晉、陳大可他們是完全看不上的,它們要是沒有設計上的欠缺也不會被淘汰;而且槍支也不是光買回去就算了的,四川的同秀才都知道,買槍還得買油壺,平時需要給步槍做保養。可周培公從來沒有買過任何保養品,四川的軍火商也很有默契地不提此事——如果清軍手裡的步槍不以最快的速度報廢,那周培公和川商還怎麼繼續掙錢呢?
“杭州軍備廢弛,因為趙國祚和松奎都認為不會有人來打他們,他們就連周培公的步槍都沒有買幾條。”谷晉不屑一顧地說道。
“如果江南的軍隊能夠迅速進入浙江作戰,那耿精忠應該打不下杭州。”陳大可答道。
這些年蔣國柱一直琢磨着要擴大地盤,要統一兩江,要為自己博取富貴,所以江南軍隊的裝備和訓練水平比浙江要強太多了。和台灣那邊的推測差不多,陳大可也認為,如果沒有更多的外力干涉,江南加上浙江的軍隊有機會和耿精忠打個旗鼓相當。不過現在江南剛剛從混亂中結束,如果江西也會參戰,那擋住耿精忠似乎沒問題。
伐清 正文 第六十五節 援助(下)
攻入浙江後不就耿精忠就得知兩江戰事已經平息,不過對面的趙國祚所部實在不堪一擊,耿軍所到之處浙江綠營潰不成軍,連對天放幾槍抵抗一下的姿態都沒有。既然趙國祚和松奎整天琢磨着就是怎麼出賣浙江來保證子孫富貴,全浙自然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短短幾年各種官位就都拿來出售,不但湖州、嘉興這些停止科舉的地方不接受流官,就是還在浙江總督府控制下的府縣也很多年都沒有接受過流官了。對此趙國祚不但不干涉,反倒還從中抽頭,因為他覺得說不定府縣明年就會劃成禁海區了,官位能賣一次是一次,為何要白白便宜了朝廷的科舉生?
被耿部抓獲的很多浙江綠營軍官一個個都大腹便便,看起來根本就沒有在軍營裡呆過幾天,經審問現在浙江很多軍職都是明碼標價,陞遷和轉任都需要付錢。既然這些官職都是靠錢買來的,見到敵軍來了誰肯上前拚命?不許開槍也正是這些軍官下的命令,生怕激怒了入侵者導致他們遭殃——花錢買軍職是為了陞官發財的,現在本還沒撈回來呢。也正如這些軍官所願,耿精忠對他們的合作很滿意,也沒有與兵不血刃的耿部接下仇怨,很快就都被耿精忠釋放。
因為進展如此順利,所以耿精忠雖然聽說兩江恢復和平,但卻捨不得停止進攻。本來在出兵前耿精忠的計劃是佔領浙南兩個府,然後就陳兵江西邊境觀望兩江和鄭經的動靜,再確定自己下一步的行動。可現在杭州給耿精忠的感覺是唾手可得,他就按捺不足熱情下令繼續向北進軍,而江西那邊既然已經塵埃落定,耿精忠覺得董衛國的地盤大概不太好搶了,就一門心思要從浙江這邊獲得更多的補償。
在耿軍高歌猛進的時候,杭州和浙北自衛隊依舊沒有達成任何協議,現在浙北兩府的政軍人員大都和四川聯繫緊密。很多人從四川書院或軍校畢業後就回鄉效力,他們一心要把全浙江併入帝國體系,而且還有了全盤的計劃,那就是倣傚四川巡撫衙門和知府衙門的關係,來建立帝國政府和浙江省政府的關係。
現在四川巡撫衙門和下面各個知府衙門的關係是:巡撫衙門對知府衙門有領導權,各府也要繳納一定數量的省稅,但巡撫衙門並沒有知府的任免權和考核權,知府的考核由府議會來完成;而知府下面的各區官長,則是同秀才們選出來的而不是鄧名任命的,知府對他們也只有有限的領導權,而沒有任命和考核的權力。如果一個知府看某個區長不順眼的話,唯一能做的就是收集他的貪臓罪證,然後去提刑官那裡告他,但下一任區長依舊是同秀才選出來的,也未必就能順眼。
浙北派和浙東軍的關係很好,但兩者間同樣有分歧,浙北認為知府都不需要由鄧名來任命,而是直接由府裡自己選出;而浙東的馬逢知、鄭瓚緒他們則認為同秀才選舉到區長就可以了,知府這種高官的人選還是應該由丞相來負責權衡。
正是因為這種分歧,所以浙北和浙東依舊是兩套系統。不過即使意見不同,而且現在湖州和嘉興兩府上依舊掛着大清的旗幟,但浙北的莊廷鉞也不認為他們是杭州一夥兒的。聽說趙國祚要求自衛隊參戰後,浙北集團內部的反對聲也很高,認為為趙國祚流血毫無意義,甚至還有激進份子主張倣傚耿精忠反正,先拿下杭州再說。
在耿精忠佔領金華的先頭部隊繞過義烏,逼近諸暨後,趙國祚終於讓步,答應用嚴州府的土地當做報償,酬勞自衛隊的流血犧牲,而且還允許臨安以西的杭州府地界自治,成為湖州府到嚴州府的走廊。消息傳出後,桐廬和新城等地都是一片歡騰。
這些地方的浙江縉紳幾年來一直看著隔壁的浙北自治區眼紅,那裡的官吏如果橫徵暴斂、巧取豪奪早就被議會給轟下去;而嚴州府這邊自從杭州不用朝廷的流官後,官吏更是肆無忌憚,康熙十五年的稅都被他們預征走了。為此嚴州的父老哀嘆還不如杭州的土官還不如北京的流官呢,一面詛咒趙國祚和松奎早歸極樂,一面盼望着能夠快點被划進禁海區。只是去年禁海區才划到金華府的義烏,看起來嚴州這邊距離納入張尚書管轄還早,而趙國祚一夥很可能在嚴州府進行的最後瘋狂想想就讓父老們不寒而慄——已經有人私下派子弟喬裝打扮去浙北或是浙東,然後去四川報考軍校了,要是趙國祚打算在嚴州預徵個幾十年的稅出來,大家說不得也只有魚死網破了——現在四川的軍校只接受本土和對同盟地區的生員。浙北就屬於帝國的準同盟地區,學生都是自費,畢業後也不能加入帝國軍隊;而浙東則視為本土,食宿全包,成績優良者甚至可以有一定的服役軍區選擇權。那些特別有門路的嚴州縉紳就走馬逢知的門路,讓子弟們搖身一變成為浙東人士,希望他們成績出眾然後志願返回浙東服役,將來可以影響浙東軍的決策,在必要時出頭打趙國祚這個王八羔子。
這次浙北自治區和杭州的談判中,也有嚴州勢力在煽風點火,全力遊說莊廷鉞要態度強硬,不少嚴州的實力派還向莊廷鉞保證,只要他肯唸著嚴州的父老,將來嚴州的父老就會支持他出任帝國的浙江總督。當耿精忠佔領金華後,嚴州也發生了一些小騷亂,不少人擔心耿精忠會向他們的家鄉殺來。不過現在總算是雨過天晴,耿精忠直奔杭州去了,而趙國祚也全盤同意了浙北自治區的條件,
達成協議後,浙北的軍隊就再次打起靖難的旗號,浩浩蕩蕩地開赴杭州府,而即將加入自治區的嚴州府和杭州府西部地區也踴躍報效,他們雖然沒有民兵可用,但提供一些糧草還是做得到的。而浙北放開邊境後,江南巡撫梁化鳳的討逆軍也得得以進入浙江,和靖難軍一起奔赴前線應戰耿精忠——除了梁化鳳用來表忠心的嫡系部隊外,還有個別人是蔣國柱的死硬舊部,比如前兩江總督的標營,趙天霸向這些不得志的人許諾,如果他們在此戰中出力,那趙天霸負責幫他們在福建獲得一塊防區。
直到此時,馬逢知依舊保持中立,趙天霸覺得既然要打就要狠狠地打,讓其他野心勃勃的軍閥看看擅自發動戰爭會是什麼下場。因此在耿精忠北上時,馬逢知一直默不作聲,為了回報耿精忠繞過義烏的善意,馬逢知還把義烏和其他可能威脅耿軍側翼的駐軍統統撤回寧波。
……
張朝逃亡四川後,董衛國就把自己的辦公地點搬去了南昌,梁化鳳組織軍隊入浙的時候,董衛國也在緊鑼密鼓的籌備討伐耿精忠的部隊。不過董衛國並沒有用討逆軍這個名字,因為他覺得這還是梁化鳳先喊出來的名義,而董衛國追求的是江西和江南的平等地位,而不是讓南昌依舊隷屬在南京下面,即使是名義上的也要儘量避免。一方面避免再給江南勒索稅金的藉口,一方面董衛國也不願意位於梁化鳳之下。
董衛國給江西出省作戰部隊起的名字是“靖逆軍”,和“討逆軍“或是”靖難軍“都很像,一眼就能看出與他們的同盟關係。在確定廣東沒有任何異常舉動後,董衛國就在南昌發表講話,稱東南各省同氣連枝,江西和浙江本來就是兄弟省份,而為大清討伐叛逆更是臣子義不容辭的責任。動員完畢後,董衛國就命令靖逆軍出發,向耿逆的福建發起攻勢,趙天霸許諾若是江西出力,那論功行賞的時候就會考慮給董衛國一些閩西北的地盤補償,當然有沒有、有多少要根據出力大小來決定。
密切關注福建動靜的鄭經此時也做好了出征的準備,不過鄭經打着的是明軍的旗號,所以他不可能宣稱耿精忠是需要討伐的逆賊。所以鄭經和馬逢知、鄭瓚緒他們一樣,會打出援閩的旗號來——反正的耿精忠正受到清兵的圍剿,所以同屬明軍的浙東軍和台灣軍當然要兵發福建支援耿精忠——就算耿精忠的失敗無法挽回,至少要保證最多的府縣依舊控制在明軍手中嘛。
耿部和討逆軍、靖難軍在紹興周圍發生激戰的時候,東寧三聲炮響,鄭經命令陳永華這個他看得一清二楚的老實人留守台灣,負責幫他盯着這塊根本之地,延平郡王本人領着劉國軒等將漂洋過海,大舉援閩。
還是同一時刻,尚可喜和尚之信父子也基本商議確定了廣東藩的出路和對策。當初兩江戰事方起時,尚之信就急不可待地要發動兵變把他父王軟禁起來,然後高調反正一舉殺入江西,但老謀深算的尚可喜壓住了急躁的兒子,一直靜觀時局。
所以一直到蔣國柱、張朝先後兵敗解散軍隊入川的消息傳來,尚之信依舊沒有發動政變,廣東也沒有反正重歸大明。
“父王,董衛國起兵靖逆了,我們該怎麼辦?”得到江西的最新動向後,尚之信急不可待地來找尚可喜。在尚之信看來,他父親那種一味的兩面下注只會讓尚藩失去最好的擴張良機:“父王,必須要下決心了,要是父王看到耿精忠,我們就反正攻入江西;要是父王不看好耿精忠,我們就要旗幟鮮明地出兵福建討逆。”
“急什麼?你也老大不小了,這麼惶急怎麼濟得了大事。”尚可喜不滿地斥責了兒子一聲:“這些事為父早就知道了。”
作為兩面下注這門技巧的宗師級人物,尚可喜不慌不忙地拿出來一批旗幟給兒子看,這些旗幟共分為三種,其中一種上寫着“蕩逆”的字樣。
“兵凶戰危,事關本藩前途,全族的生死安危,如何能去不顧一切地賭大小?而且你忘記了我們背後還有平西王了嗎?除了平西王還有延平郡王,最近鄭家的海船不斷在本藩周圍窺探,那鄭經小兒難道會安什麼好心嗎?”尚可喜一邊說,一邊把第一種旗幟展示給兒子看:“還要繼續觀察一陣,才能知道該不該看好耿精忠,但最關鍵的是,除了該不該看好耿精忠,我們更要仔細斟酌該不該反正。現在局勢尚未明朗,我們不能草率行事,而這面‘蕩逆’的大旗,無論廣東反正與否,都可能用得上。”
尚可喜的意思就是讓尚之信先領兵去福建、廣東、江西三省邊境,如果耿精忠形勢看好,而且明軍勢力大,那尚之信就應該果斷打起明軍旗幟,率兵殺入江西蕩董衛國這個逆,至少先替廣東把贛州拿下來再說;反之,若是清軍勢大,耿精忠節節敗退,那尚之信就應該留在清廷這邊,攻入福建去蕩平耿精忠這個逆賊,把尚藩的勢力發展到閩西南。
除了這面兩用的“蕩逆”軍旗,尚可喜給他兒子準備的第二種軍旗上寫着“援贛”二字,見兒子面露不解之色,尚可喜就耐心地面授機宜:“或許耿精忠對董衛國會有優勢,但總體來說還是清兵勢大,那你就要打起這面旗幟來,以清軍的身份殺入江西,從董衛國手裡奪取領地。”
既然依舊是清軍,那自然不能用“蕩逆”而是“援贛”了。
而尚可喜給兒子準備的最後一面旗同樣是“援閩”,在大形勢有利於明軍,而小形勢不利於耿精忠的情況下,尚之信就需要戰略上反正歸明,戰術上夥同董衛國攻打福建。尚可喜和鄭經、趙天霸的選擇不謀而合。
“為父必須要坐鎮廣州,以免給平西王或是延平郡王可趁之機。”尚可喜手下並沒有一個人如同鄭經的陳永華那樣既有才幹、又可以完全信任,所以尚可喜只能把見風轉舵的權利交在了兒子手中。不過尚可喜思來想去,兩面下注做到他這種地步也就是登峰造極、無懈可擊了,在尚之信離開廣州前,尚可喜再三叮嚀:“先確定是清兵勢大還是明軍勢大,然後再確定福建好打還是江西好取,然後酌情打出一面旗子來,千萬不要心浮氣躁、莽撞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