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身帶著淘寶去異界》作者:血歌華章(連載中)

 
Aidan 2012-11-14 16:02:00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94 127067
鳶舞 發表於 2014-5-21 18:59
(這篇也是重複文,原文找不到⋯大家可以跳過。)
200、暴風君主的日常

    篝火燃燒了起來。

    大部分人此時已經開始入眠,在經過了一天的忙碌之後——營地周圍埋下了一圈的木樁,中間攔上樹枝以阻擋某些野獸的潛入;草氈在每個帳篷裏都鋪了一層;每個剩下的陶罐或者水袋裏都是滿的;鋸好的木板堆在營地另一側,數量已經算不上少;幾個草棚立在營地的外側,雖然不能和術師帶來的相比,但需要露宿在外的人終歸是少了,今晚值夜的人也換了一批。剩下的除了守夜人,就只有火堆旁這些各有所思的各族首領了。

    最早來到的是塔山族長,在得知自己犯下的錯誤之後——居然沒有讓族中最得力的人跟著術師去勘量地界,他已經心神不寧到了現在。不知術師何時來到,總之他就坐在離術師休息的帳篷最近的位置。多羅羅的老族長坐在他的身邊,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而他的孫子瓦爾納在他身後,一雙眼睛倒是精神得像狼一般。默克族的韓德族長剛剛來到,自己找了個位置坐下,注視著變幻莫測的火焰,不知在沉思什麼。塔克拉拖了一張草氈過來墊在身下,身上裹了張銀光閃閃的救生毯,百無聊賴地啃著草根,彩發加上映射火光的救生毯,讓這位特立獨行的族長即使在夜晚也光彩奪目,以至於幾乎沒人願意讓視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會,那實在太傷眼了。

    南山和黎洪帶著洛江和一位名為白鳥的遺族青年來到,也自己在火堆旁找了個地方坐下。實際上他們並不是人數上的特例,無論人數多寡,每個部族都來了四位代表,這是在解散勘測定居點的隊伍之前術師要求的。只有術師能夠僅憑一個轉達的要求就把這些人聚集在一起,對這些曾經散佈在洛伊斯山區的部族來說,之前的旅途已經讓他們接受了這位超脫在所有部族之上的力量天賦者。這位神奇的術師給予了他們各種幫助,而他們能對此回應的只有力所能及的服從和尊重。

    從族人在500以上的遺族,塔克,塔山和默克,到漸次減少的多羅羅,通山,吉茨和可哥族,所有的族長和他們選擇的參與者都來到了火堆旁。有些守夜人對這些聚集在一起的首領感到好奇,不過彌漫在這些人之間的沉重氣氛讓所有的好奇心都只能遠觀。

    星辰在天空之上冰冷地閃爍著,火堆燃燒,發出劈啪的爆音。雖然那人的腳步總是輕緩,但幾乎所有的人都立即抬起了頭,朝著他來的方向看了過去。

    “抱歉,我來遲了。”

    雲深輕聲說道。雖然強制讓他睡眠,不過在時間差不多的時候,範天瀾還是把他叫醒了,那點睡眠時間還遠不夠補足身體的需要,但和不久之前相比,雲深的臉色還是有了改善,精神也好了不少。那些人給他留下的位置就在那裏,他也沒有更多的客套,走過去補上了那個空缺。

    在雲深的左手,是南山族長,右手是塔山族長,坐在對面的是塔克拉和韓德,安靜跟隨的青年還是半跪在他的身後,他來到之前的所有私語此時都消失了,目光都落在雲深身上。第一次在遺族被如此注視的時候,雲深還會感到壓力,但對現在的他來說,此時佔據了他思維的,全是關於這些人的未來。

    “第一場雪將在15天之後來到。”

    這是他在這次決定了所有人命運的會議上說的第一句話,然後雲深說道,“我想聽聽大家的打算。”

    幾乎每個人都知道冬季就在眼前,但如此具體的數字還是第一次聽說,大多數人都露出了憂慮的神色。

    “我們什麼都沒準備好……”離雲深最遠的可哥族長小聲說道,雖然部族的人數最少,不過他倒是所有人當中顯得最有肉的。

    “食物完全不夠啊。”通山族長歎息,已經四十歲的他滿頭的褐發都變成了灰色。

    “照今天來說,打獵的收穫只夠用作一天的食物,很難儲存下來。”韓德族長語氣平靜地說道,和第一次見到術師時相比,他現在已經很有一個族長該有的模樣了,“我想明天帶一支隊伍,到更遠的地方去狩獵。”

    “你的部族有六百多個人,你能打到六百多隻獵物嗎?”吉茨的族長語氣不太好地說道。

    韓德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難道和某些人一樣等著被施捨?”

    “如果不是有人無恥地來和我們搶奪——”吉茨族長的妻子在他背後做了些什麼,讓他把後面的話吞了下去,只能恨恨地瞪了韓德一眼。

    “爭吵是無用的。”多羅羅的族長說道,他抬起眼皮,渾濁的視線投向靜靜看著眾人的雲深,“術師你有什麼計畫?”

    “哈。”塔克拉笑了一聲,聲音中的譏諷之意不言自明。他的弟弟塔多因為受傷,比他更沒坐像地半躺在草氈上,望著星空拖長了聲音說道,“術師總是有辦法——”

    “你們就能自己解決?”在多羅羅族長身邊的瓦爾納反擊道。

    “只要小瓦你乖乖過來,我就告訴你怎麼樣?”塔多把臉側過來,吊著眼睛,吐著舌頭說。

    瓦爾納的額角爆出青筋,不過看了雲深一眼之後,他還是勉強按捺了下去,“……哼!”

    “我們需要擴大狩獵隊……”塔山族長斟酌了一下,說,“如果天氣好,在雪下來之前,還是能存下一點肉幹的。不過住的地方可能沒辦法……”

    “術師的帳篷不夠所有人使用,我們需要搭建更多的房子,只有草棚完全不能抵禦風雪。”南山族長說,“在不遠的地方有一座湖,我們可以從那裏捕魚。”

    塔克拉露出了厭惡的表情,其他人沒他那麼抗拒這種食物,不過有人說道,“魚皮不像獸皮能禦寒,而且這些魚能做成魚幹收藏嗎?”

    “既然獸類的肉可以收一個冬季,為什麼魚的肉不行?”塔山族長背後的一個人插嘴道,他的聲音還很年輕,簡直像一個少年。

    方才說話的吉茨族長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孩子懂什麼?”

    塔山族長責備地看了背後一眼,那位擅自插話的少年連忙把頭低了下去,南山族長這個時候說到,“只要有足夠的鹽,什麼食物都能保存過冬季。”

    “我們連鹽都很少。”通山族長說,“除非我們和獸人交易。”

    “……我們拿什麼和他們交換?”可哥族長弱弱地問。

    沒有人回答他。

    雲深這個時候開口問道,“就眼下來說,哪位的部族有能支持兩個月或者以上的食物?”

    所有人的回答都是沒有。

    “一個月或者以上的呢?”

    塔克拉隨隨便便地揚起一隻手,“我。”

    “如果減少每天的食物分量,我們大概也還能支持一個月。”南山族長說。

    “我們絕對是不夠了。”塔山族長說,然後看了把自己儘量縮進陰影中的可哥族長一眼。

    “為什麼看著我?”可哥族長小聲說道,“我的部族最小,食物也是最少的。”

    “信你有鬼,”一個女聲從塔克拉的背後飄了出來,“看看你長得那麼胖。”

    “我這是腫了!”可哥族長伸長脖子辯解道,但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顯然都不相信,被那些眼神刺痛的可哥族長偷偷看了依舊神色平靜的術師一眼,委屈地把自己縮進了更深的陰影中,“我們的食物確實也不多了……就算多了一點點,又有什麼用呢?只靠我們自己也過不了這個冬天。”

    他這句話倒是說得完全沒錯,就目前的情況來說,即使在雪降之前的每天他們都能保持今天的收穫,要渡過大雪紛飛的冬季也幾乎是不可能的。四周又安靜了下來,只有火在燃燒的聲音。

    “我曾經去過一個地方。”一個平靜的男聲響起來,“那裏有過一個村子,在冬季的時候發生了饑荒。大雪在那裏持續了一個月,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了,村子位於非常偏僻的地方,也無處求援。那是一個絕境,不過在春季來到的時候,大部分人還是活了下來。”

    雲深回過頭,他身邊的這位青年總是做得多,很少說,因此當他開口將故事的時候,連雲深都感到有些意外。

    “他們怎麼活下來的?”塔山族長背後的少年問道。

    範天瀾看了他一眼,然後回答道,“每隔3天,他們就把村子裏最瘦弱的人殺掉,將他煮成肉湯,所有人一起分享。然後把這個過程一直重複到春季來臨。”

    “……”

    雲深將目光轉向火堆,這個故事在這個時候聽實在有點冷。不過有人和他的感覺不太一樣,用一種相當認真的態度,塔克拉問道,“為什麼不是先殺掉最胖的那個?一定要死一個人的話,肉多的那個不是能讓人吃得更飽?”

    “因為弱肉強食。”範天瀾回答。

    “我想起來了,”塔克拉一擊掌,就像忽然找到了一個好辦法,“我們有三個俘虜,他們才是真正的弱肉,為了不浪費食物,先把他們吃掉怎麼樣?” 本帖最後由 鳶舞 於 2014-5-21 19:10 編輯

鳶舞 發表於 2014-5-21 19:13
       
201、沒有不裝x的伏筆爆料

與氣候宜人的中洲西部相比,半隔著一道海峽的東部大陸條件就差了點,裂隙時代遷移過來的人口在這兩百多年中雖然增加了不少,但受限於貧瘠的自然條件,還有各邦國之間複雜殘酷的鬥爭導致的混亂,聯邦作為一個「國家」,在過去近兩百年的歷史中,大多數時候只是一個地理概念而已。直到四十年前的亞斯塔羅斯上位,遠東的各方勢力才真正被捏合成一個具有明確政治邊界的集合體。

短短五年時間,就將各邦國的國王及其家眷們「邀請」到為猛獸之森所環繞的阿斯塔山上的白都豢養,成為空具身份和財富的「大貴族」,而地方事務則代以自王都派遣的執政官管理,這個過程的兇險殘酷至今仍刻印在白都許多人的腦海中,即使亞斯塔羅斯擁有的力量在歷任法眷者之中為最,也曾數次深陷險境。

歲月流逝,如今的遠東帝國已無人能撼動風暴君主的權威,他不老的容顏和隨著時間增長,幾乎看不到極限的力量,使人們相信這位君王的統治仍將毫無疑問地持續下去。

作為世俗權力和天賦領域無可爭議的巔峰存在,他擁有一切都理所當然。只是他慣于奢華,卻不貪婪,各邦貢與宮殿的份例數十年未曾改變;有些無傷大雅的奇特愛好,但在他于登位二十周年的巡禮中,指使近衛軍團順便將各邦有名或者無名的兇猛野獸收入行伍之後,猛獸之森這個面積廣大的飼養場對他來說似乎也完全夠用了;而作為一名統治者,他制定規則,收攏力量天賦者,管束位高權重的貴族使他們如同家畜,懲戒無能貪婪的官員像拋棄螻蟻,同時又毫不介意分散權力;他主導建立起煉金術師聯盟,將分散在聯邦各處的力量天賦者編入這個網路,授命王家圖書館對那些隱晦的傳承進行統一的梳理歸納,為編纂第一部權威完備的煉金術法典投入眾多人力物力,然而對那些術士的狂熱崇拜,他的反應簡直算得上冷漠。

作為一名君王,他的強大和手腕對比任何前人都毫不遜色,他掌握權力,但不為之所累,目的明確,又令人難以揣測。如果他只是想在歷史上留下足夠深刻的名字,至少三十年前他就做到了,要讓聯邦成為一個強大富裕的國家,雖說他的言行向來坦白磊落,卻也從來沒有表現出一點與這種理想相符的熱情。

實際上,就連布里斯托爾也沒見他對什麼顯示出特別的激情,就像白都正在進行的那項龐大的工程,設想之奇異令旁觀者都為之訝然,而在山間的寬闊平臺上終年忙碌的近十萬勞工和數以千計的術士,在階梯工地上堆積如山又耗費如水的各種物資都證明亞斯塔羅斯對此的重視,但工程進展已經過半,只是遭遇一處瓶頸就讓他輕易下令暫停主要進度,本人十年來第一次離開白都,卻如他自己所說是想散心,處理地方上的政事不過順便。

「你到底在想什麼?”

不是用舌頭說話,雷鳥的表達也不再有障礙。

「有種熟悉感。」亞斯塔羅斯若有所思地說,他們此時已經走在哈瓦達大湖的水上,周圍沒有一絲光線,護壁自發的暈光映出亞斯塔羅斯腳下激蕩的黑色湖面,而在前方,是無窮無盡的水流。無法到達這裡的人也無法想像,當水滴的密度大到一定程度時,它們的形態已經完全算不上「雨」了,已經可以稱之為懸掛的天河。哪怕是聯邦四星評級以上的力量天賦者,在這種異常天象中也維持不了多久的防護。

但這對亞斯塔羅斯並沒有什麼影響。

布里斯托爾曾經探查過這個地區的異狀,越靠近中心的能量密度越大,大到連他最小的形態也無法接近,亞斯塔羅斯的力量並不比他強大多少,而他們如今的位置已經比雷鳥到達過的距離接近得多了。護壁隔絕的不只是雨水,還有異種力量的影響,布里斯托爾連方向都感知不清,亞斯塔羅斯的步伐卻從容穩定,沒有絲毫遲疑。

「你見過這樣的景象?」布里斯托爾疑問道。

「我不曾見過這種大雨。」亞斯塔羅斯說,「但這種力量......」他略略沉吟,換了種說法,「布林,你曾經見過最大的法陣有多大?”

站在他肩上的雷鳥側了側腦袋,「你在阿斯塔山上搞的那個,沒有比它更大的了。”

「所以你上次來到的時候,並沒有感覺到它的存在?」亞斯塔羅斯問。

布里斯托爾側頭看他棱角分明的側臉,「你說什麼東西?”

亞斯塔羅斯停下了腳步,一拂長袍半跪下去,注視著腳下的水面,他伸出右手穿過輕薄如無物的護壁,連同手腕一併浸入底下冰冷的湖水中,雷鳥盯著他的動作,剛在他身上感知到了輕微的力量波動,接下來發生的就與「輕微」相距甚遠了——白色的亮光自水下透出,亞斯塔羅斯像是「抓」到了某種東西,隨即被光包裹的寬大線條在極短的時間內勾連蔓延,曼紋與點線交織形成的穩定通路迅速地向外擴張延展,哪怕如此厚重的雨幕也無法完全遮擋它所呈現的,布里斯托爾的視線不由自主地追隨著它,直到視線盡頭。

仍然留在湖邊等候的二十多位近侍震驚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天空在那一瞬間都被寬廣如無盡的水域透出的光芒映亮,即使只有一瞬光明,那一刻所見的幾乎囊括了眼前波濤湧動的湖面,規模完全超出常識的光影仍然從眼中烙入了他們的腦海。

“……這,這是什麼?”

「法陣......?”

「怎麼可能是法陣!」回過神的布里斯托爾一改任何形態下都對人矜持無比的形象,失態地叫道,「這種東西怎麼存在的!我怎麼不知道!我在這片大陸生存了那麼多年,哪裡我沒有飛過!那麼大一個法陣就在這裡我居然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亞斯塔羅斯站了起來,「我不也是現在才發現嗎?”

「我看不出來!」布里斯托爾怒道。

「我只是覺得有點熟悉而已。」亞斯塔羅斯說,「連你我的感知都能隔絕,只存在於水體而不與其他物質關聯,每一絲力量都被完美約束在陣線之中,我能走到這裡,不過是因為照著既定路線行動,要是走錯一步,就會像你那時候一樣,被充斥整個空間的力量所淹沒。雖然我已有的記憶之中確實沒有一種形制的法陣與之相似,不過能夠製造甚至控制這種規模的力量的......」

「是什麼?」布里斯托爾習慣性地追問。

「只有龍了。」亞斯塔羅斯說。

「中洲的龍都死了。」布里斯托爾說,「難道你說是現存于世的有一頭?”

「不是他。」亞斯塔羅斯說,他繼續向前,步伐仍舊不緊不慢,前進的速度卻不遜于雷鳥的飛行,已經如同瀑布的水流上下交替地衝擊著他身周的護壁,在法陣之中的水素自有其運轉規則,否則以這種注入規模,持續的這一月足以將半個大陸的水汽抽幹,使整個哈瓦達地區化為內海,「他大概有這種能力,卻沒有這種技巧,何況他從未來過東部,這個法陣存在的時間也比裂隙之戰更久遠。”

「那會是誰?」布里斯托爾問,「‘祂’做了這個,是想幹什麼?”

「誰知道呢。」亞斯塔羅斯笑了一聲,「中洲龍族滅絕的時候,幾乎什麼都沒剩下,包括屍骨,只有一些小小的紀念品至今仍在流傳。關於具體過程,連曾與之共存並將傳承維持至今的你的族群都幾乎一無所知。不過,成百上千頭,或者更多的龍的屍骸,不在你們眼中,不在人類手中,如果也沒有被殺戮龍族的力量帶走,他們仍然留在世界的某個角落,那麼,你可以猜測一下......他們的墓地是在哪兒呢?”

布里斯托爾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你的意思難道是......」

瀑流突然變小了,水柱再度變成水滴,越見稀疏,流水仍然沿著護壁流淌,讓逐漸開闊起來的視野還有幾分模糊。亞斯塔羅斯緩下腳步,撤銷了防護,他憑虛行于水面,從側邊刮來的風帶著水滴拍打著他黑色的法袍,當光明出現在眼前,他停止了前進,仰起臉,看著對面的景象。

霧氣般的龐大光幕分出兩個世界,明亮的月光清晰地畫出了雲層陡峭的圓環截面,絲綢般的水面粼粼反射著月光,和月色之中直通天際,不見頂點的白色高峰。

亞斯塔羅斯說:「他很美,對不對?”

布里斯托爾站在他的肩上,鋒利的腳爪扣緊到幾乎穿透他的肩膀。因為亞斯塔羅斯讚歎的不是這副景象,而是在那座異形高峰之下,盤踞水面之上,淡藍色有如水汽凝結,卻鱗甲鮮明得令人無法錯認的巨大生物。

「他是......活的......?”

亞斯塔羅斯向前踏出一步,蜷伏在山下的水色巨龍也動了,長而柔軟的脖子慢慢抬起,半透明的眼瞼打開,粗壯的蛇尾舒展,穿過水面,幾乎延伸到他們面前。這頭巨龍的體型如此龐大,即使有他背後的高峰映襯,他的一舉一動帶來的壓迫感仍令人感到窒息。

布里斯托爾盯著他,身體慢慢後仰,幾乎掉下亞斯塔羅斯的肩膀,當他回過神時發現亞斯塔羅斯還在往前走,連忙轉身用翅膀用力拍打著自己的人類友人,「你想幹什麼?別過去!你知不知道他是什麼?別過去!我們走,快走!!”

「噓。」亞斯塔羅斯把他抱下來,巨龍俯下頭顱,如同山峰傾倒,與之相比,人類的身形渺小如砂礫。

噬靈者,獨行的人王亞斯塔羅斯?

這是巨龍的聲音,直接印入腦中,音色如水浪湧動。

「您好。」他微笑道。

你所為何來?

「我不過想來看一看我還不了解的事物,」風暴君主說,「而您給了我一份非凡的驚喜。”

此處非開放之地。

「眾龍埋骨之所......如果我不是‘我’,大概永遠不會發現,」亞斯塔羅斯說,「原來你們就在我的土地上。”

此地亦非龍墓,人王。巨龍藍色的眼瞳注視著他,低低地地說。

亞斯塔羅斯微微挑眉。

我族自願赴死,將血肉與骨安置於此,守護也不止一地......巨龍說,伸出你的手來,人王。

亞斯塔羅斯沒有多說什麼,他伸出了手,巨龍將頭垂得更低,頭頂的尖角降到他的面前,然後一些閃爍著光芒的晶體從他的頭部落了下來,被亞斯塔羅斯歸攏到手中。不用任何方式探查,這些色澤美麗的寶石落入他手中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它們是什麼。而他懷中不停掙扎的雷鳥也停下了動作,當巨龍將這些晶體交到亞斯塔羅斯手上之後,雖然他的身形仍然大得令人畏懼,力量的壓迫感卻消失了,水藍色的身形此時看起來更為虛幻。

這是為你而留的。

「為什麼?」亞斯塔羅斯問道,「您知道我需要這個?”

遵照陛下的安排,僅此而已。

「陛下?」亞斯塔羅斯看著他重新揚起的頭顱,「是哪一位?我能否知道他的稱呼?”

你不必知曉,在未來的某一日,你將與他相見。

「未來?”

這是註定的選擇,為了使過去對應未來。巨龍直起身,月光隨著他的動作舞動,在他身後編織成飄渺的羽翼,我們已經做了應做的一切,接下來就是你們了。

「......」亞斯塔羅斯看著他振動光翼,環繞著白色高峰上升,慢慢隱入山體之中。

再見,期望能再次與你們相見......

雲層開始聚攏,亞斯塔羅斯收回目光,「所以我一直都更喜歡那些顯得年輕的物件。”

他從懷裡掏出布里斯托爾,被對方狠啄了幾口之後單手將他拋向空中,「至少他們想說什麼的時候,比這直接多了。”

雷鳥在月色的餘韻中盤旋著,身形逐漸恢復真實的大小,亞斯塔羅斯回頭看向身後,風雨正如急促的腳步追來,但這種氣候不會再持續多久了,隨著龍的隱沒,水中的法陣也在收縮,那些只有他能看見的線條正以這座白色高峰為中心,層層纏繞攀援而上。

這是比他們的憂慮更早開始的佈置。到底是誰,從何時,又是為何進行的這種安排,甚至不惜以一整個強力族群作為基石,這些問題已經超過他靈魂那些碎片記憶的內容約制,不過他總會知道答案,也許就在這頭龍所預告的那個未來。在此之前,他將繼續在自己的道路上前行。

與風暴君主正在遠離的那座奇峰同處緯線兩端的龍之脊上,疏鬆的大雪幾乎淹沒了它腳下的森林,無時無刻以詭奇路線流轉的強風揚起的雪花遮蔽了所有視野,風雪之上,雲層之下,細碎如微塵的雪末隱隱勾勒出一個半浮于峰腰的龐然大物。「它」應是頭部的部分移動著,朝向某處,如果「它」有目光,穿過重重的雪幕,「它」所注視的,正是一個平靜的人類聚居地。

拿著球杆的墨拉維亞停下了動作。

「怎麼了?」精靈問。

「沒什麼......」墨拉維亞說,「錯覺吧。」然後他就把這一閃而過,連輕觸發絲都算不上的感覺丟到了腦後。

就在他們隔壁的食堂,用雲深打賭而難得贏了范天瀾一次的塔克拉正用自己的工分卡慷慨地請人喝酒,笑鬧聲連許多狼人都招了過來,不遠處的教學樓裡,入冬以來的第一次學力測試正在進行,辦公室中的雲深從電腦前起身,拿起毯子走到牆邊沙發假寐的范天瀾身前,彎腰給他蓋上。 本帖最後由 鳶舞 於 2014-5-21 19:20 編輯

鳶舞 發表於 2014-5-21 19:31
202、閃光彈和熊孩子

    第一次學力測試的結果出來了,教育組用了一天時間修改卷子,統計數據,然後向雲深提交了總結報告。
    對雲深來說,這次測試的結果在理想範圍之內,教育組對此卻不太滿意,認為獸人們把精力分散到了其他方面,對接下來要展開的教學計劃不利。而參考了伯斯的意見之後,雲深將自主權交給了教育組,這些他帶出來的人本身已有一定的基礎,只要有足夠的資料,就不需要他去督促什麼,最重要的是,他們知道這份工作的關鍵所在。
    統計後的成績貼到了樓梯間,讓那些年少的獸人們上上下下都能看見,不出所料地他們又掐了起來,雖然在犯紀超過三次就要被遣回部落的警告製約下,誰都不敢太過分,只是這個結果對自信十足的兩族獸人來說都是個刺激。學力評價在三級的只有兩人,狼人狐族各一半,二級的人數不少,狼人的絕對數量要稍多,就比例來說又是狐族佔優,一級對他們來說已經沒有差別了。
    孩子們為到底誰更聰明厲害吵個沒完的時候,兩族在這邊的負責人對結果反而都沒什麼意見。如此恰好的平衡讓提拉簡直要以為這是術師的有意安排,而伯斯則是有點高興,他在預備隊,是知道自己這些人和人類的差距的,術師的學力標準是一級平常,二級有潛力,三級非常有潛力,到達三級的孩子不僅能得到術師的親自指導,還有權力選擇直接升入的班級。二級學力的孩子比例比狐族低得多這種事他並不特別在意,只要有人能夠得到術師的傳承就夠了,哪怕是百分之一啊。
    因此當術師告訴他,這些孩子同樣有假期,可以趁著雪停回部落看望家人的時候,他多少有點不以為然。不以為然歸不以為然,他還是將消息告知了其他狼人,確定的帶隊的人選,孩子那邊也很激動。在這個聚居地的一個多月時間,靠掃雪,搬運,切薯片,整理倉庫之類的協助工作,有不少人都拿到了屬於自己的工分卡,上面的積分少得可憐,但換一些小東西卻夠了,當初那些抵抗集體勞動的孩子現在才感到後悔,幸好的是教師們說他們可以先拿走需要的物品,只是必須日後跟別人一樣去做事。
    淡淡的光線從雲縫中漏下,陰霾還未散去,這點不算明亮的陽光卻似乎讓天上地下都明亮了起來,光照在身上的溫度幾乎感受不到,風吹在臉上還是像薄薄的刀片刮過,不過前幾天還是從樓上潑一盆水,落地就啪嚓成塊的天氣,現在他們站在室外,只不過是感到有些凍氣而已。    伯斯脫下小羊皮手套,順了順身旁獸親粗硬的毛髮,身形威武的大狼蹲坐在地上,尾巴輕輕搖擺,藍色的雙眼看著不遠處吵吵嚷嚷的少年狼人們。每個人都穿上了棉衣和棉靴,手套和他們這些成年狼人略有不同,是用粗紡毛線織成的,伯斯見過那些人類女性成群圍坐在一塊,一邊用細長的木棒編織一邊談笑的場面,就算知道這是每個人的福利,他還是覺得術師對這些小崽子們好得有些不必要。
    “伯斯,”一名狼人走過來,“差不多了。”
    伯斯點點頭,他們帶過來的沒有一個是廢物,這點時間完全夠他們整裝完畢,白色的巨狼也隨著他的動作起身,“那就出發吧。”
     雖然接到了人類那邊的消息,不過在伯斯帶人回來的時候,斯卡本人並不在部落裡。

    在遠離部落的某處山間,連日的大雪將整個山頭都包裹在一片瑩白冷寂中,只是在一個不起眼的凹處還有不減的綠意,綠色的苔草覆蓋在岩縫石間,水汽在它們厚實柔嫩的葉片上凝結成水滴,又沿著葉脈緩緩滑下,滲入叢間,裊裊的白色水霧蒸騰圍繞,隔絕了天地間的寒意,自地底湧出的溫暖泉水在這裡圍出了一個小小的清澈水域,黑髮的高大狼人背靠著圓石,肌肉發達的肩膀露出水面,金綠色的眼睛愜意地瞇了起來。
    在寒冷的冬季泡溫泉是很難讓人拒絕的享受,這裡是撒謝爾的領地,不過發現這處溫泉的人並不是狼人,最開始的時候也不是這副景象,而一步步將那個破石頭水坑變成如今美景的兩個少年,如今過了那種輕狂的年紀。
    不明顯的腳步聲從旁邊傳來,斯卡耳朵微動,看向旁邊,白髮扎在腦後,穿著一身白衣的紅眼藥師提著籃子向他走了過來,他的體型就算在本族中也絕對算不上強壯,腳步又輕,這樣過來的時候,似乎連苔草都踏不彎。
     “又是草,”斯卡懶洋洋地說,“就沒有酒嗎。”
     “不是都被你喝了。還有,這是草藥,治蛇毒的。”藥師將已經裝滿一葉草的籃子放到岸邊,有些無奈地看著他,“我說,你真不回去看一看?”
     “有什麼好看的,一群小毛頭除了吵還會幹什麼。”斯卡說。
    “術師教了他們什麼,你不關心?”藥師問。
    “才一個月,他們能學到根毛,”斯卡不在意地說,“過了這個冬天再說。”
     抬頭看到藥師的神情,他嗤笑一聲,“想那麼多,老鬼不是在那邊?”
     “但是……”藥師想說問題不是這個,而是你的態度。
    “我不過是懶得麻煩,他們走了我再回去,反正伯斯會在。”斯卡說,“好了,把手給我。”
     斯卡的態度太過自然,雖然不知道他想做什麼,藥師還是擼起袖子,把手伸給了他。斯卡用**的左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在藥師反應過來之前一個用力。
    水花四濺中響起了藥師帶著怒意的聲音:“斯卡·夢魘!我的衣服!”
     “有時候我真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斯卡雙手圈住藥師的扑騰,下巴擱在他單薄的肩膀上說,一邊抽掉他的發繩,讓那頭比看上去要光滑的白髮從他的指間滑下,“難道現在會比過去差?”
     藥師的動作停了下來,這裡沒有其他人,只有汩汩的水聲流淌,沉默片刻,他說道:“……我只是習慣了。”
    “那就改了它。”斯卡淡淡地說,維持著這種擁抱一樣的姿態,他寬大的手掌貼在藥師背後,沿著骨骼和肌理的線條慢慢向下滑去,“這麼多年我一直都在想,泡個溫泉都穿那麼多,你總不嫌累贅?”     “……你給我等等。”藥師抓住了他的手。
    斯卡停下了在他背後的動作,但另一隻手又抬起了藥師的臉,打量著他,“還是因為在我面前慚愧你的身材?”
     被戳中怒氣點的藥師臉色一變,斯卡垂下視線看著他,也許是情緒的關係,藥師的眸色似乎比平常更鮮明,泉水打濕了他的白髮,貼在被完全浸透的白衣上,一滴水珠沿著他的髮梢落下,斯卡的視線追隨著它的軌跡,從比狼人柔和得多的臉頰輪廓,白皙的脖子,一直落到鎖骨上。
    他忽然覺得牙根發癢。
    但在他本能地一口啃過去之前,藥師一手托住他的下巴,將他整個腦袋都向後推去。
    “……!”斯卡咬到了舌頭,頓時一嘴血味,在他嘶地抽氣的時候,藥師推開他,踏著水走到了溫泉的另一邊,接著又走了回來。看到他手裡的東西,斯卡臉色大變。
    “你用不著這樣吧?!”
    “我差點忘了,現在都十二月了。”藥師說,“好了,給我過來。”
     斯卡轉頭就要上岸,藥師拿著藥瓶在他背後瞇起了眼睛。
    在部落等了兩天的伯斯再見到自己的族長時,對方雖然氣色不錯,心情卻似乎相當差。他不由自主地將視線轉向藥師,這位他最尊敬的人類卻只是給他一個微笑,然後就走開了。
    雖然狼人和普通人類一樣沒有繁衍的限制,但每年總有幾個月他們的氣血會特別活躍。藥師自斯卡青年時代起每年都不會落下給他的調養,畢竟那段不堪回首的經歷傷害的不止是斯卡的尊嚴,還有他的身體,尤其在他失去理智地將大薩滿活活撕碎,其追隨者也屠殺殆盡之後,強行透支的身體也到了崩潰邊緣,而躺下去不到五天,他又爬起來重掌了族長之位。
    那段時間對藥師而言也是完全不愉快的,作為一名被族長特許追隨的人類,他受到了不少非難,而且沒有多少自保的手段。所幸的是斯卡挺了下來,而他用了七年時間才補好斯卡所受的暗傷,在那之後,他每年都會根據斯卡的身體狀況選擇藥方,在同齡的狼人們體力和精力都開始下滑,外貌也不可抑止地呈現出老態的時候,斯卡看起來仍然沒有什麼改變。
    只不過在藥師受到的教導中,本能雖然是自然的,合理的,不過禁慾的生活方式也很有好處,尤其是對有過悲慘經歷的斯卡來說。
鳶舞 發表於 2014-5-21 19:38
203、新的開始

    狼人們對新生活形態的接受度比雲深他們預計的還要高得多,雖說無法進行更全面和徹底的調查,但開春之後,有遷移意願的狼人很可能達到一半以上,關於他們的安排現在就要開始準備了。

    新式住宅既然不會免費提供,以實物財產而論的話又是相當一部分普通狼人家庭難以承擔的,雲深必然要給他們安排工作。因為組織形態完全不同,這些狼人的勞動意願和紀律到時候肯定是一個問題,但在此之前,雲深還要解決另一個問題,就是說服撒謝爾部落上層接受他對這批成員的規劃。

    這方面的壓力會有,但矛盾不會太大,因為斯卡是一個比雲深所期望的還要優秀的合作者。他以絕對武力在撒謝爾部落確立了自己的權威,而且完全不同於其他部落的首領,對各部落來說非常重要的薩滿及其代表的信仰體系,他把他們削弱到了幾乎無足輕重的程度,而作為部落統治基幹的各大長老所代表的宗族力量,也因為騎兵完全掌握在他手中而只能居於配角。雲深知道,他和斯卡的談判在撒謝爾中不是沒有不同意見,斯卡將這些反對的聲音全都壓了下去。

    更重要的是,斯卡不是不知道他們將要面臨的是什麼,那是完全顛覆過去的激烈變動,但他仍然選擇了改變。

    所以無論要花多少時間,雲深都要將自己的力量和撒謝爾整合成片。

    在春節之前,雲深又召開了一次工作會議。對這一年的工作進行簡單總結後,雲深接著向人們公佈了明年的建設規劃,增建校舍,擴大教師隊伍,加快住宅區建設,十二個月內完成五千棟房屋建造,加快造船廠建設速度,明年至少 ​​試下水一種運輸船型,提高各礦區的開採效率,滿足廠區生產所需,這些都是各大隊負責人早已確定的內容,而另外一些新增內容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首先是擴大農墾面積,預計明年增加種植至少一千五百畝棉花,三千畝玉米,兩千畝土豆和兩千畝紅薯,其他作物也要求增加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規模,只有稻麥這兩種作物的種植面積增長要求不算明顯。

    然後是展開對外貿易,為此要成立一個專門部門,以負責各項具體事務。

    再次,是在撒謝爾和聚居地之間籌備建造一條小鐵路。

    最後是預備隊要為與撒謝爾的融合進行結構調整。

    雖然短短一年半的時間已經讓眾人對術師產生了無以倫比的信賴和崇拜,在術師將計劃宣讀完畢,將主要內容記錄完畢的他們面面相覷,相當一部分人的臉上都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的表情。

    聚居地可用的農地規模已經被開發到了一定程度,要擴大種植規模,只有向聚居地之東或者向西拓展兩種選擇,東部臨河地界已經為造船廠劃撥了兩平方公里的規劃面積,住宅區的建設說明明年會有相當一部分狼人要正式遷入。

    在術師的帶領下,從土地上獲得了從未想像過的收益之後,絕大多數的負責人思維方式已經和過去有了根本不同,土地,山林,水源乃至石頭在他們眼中,已經從自然的一部分變成了豐富的資源,但算起來不過區區一年,他們就要跨到另一個民族的領地進行大面積開發,即使知道其中意味的深厚利益,還是有不少人會感到遲疑。

    經過這一年的努力勞作,聚居地包括奴隸在內的所有人可以說都過上了想都沒想過的美好生活,每個人都被分配了鋒利輕便和極其耐用的鐵製農具,種子極其優良,橫平豎直的水渠給農田帶來充分的灌溉,加上肥料的使用,光是今年的產出以他們過去的生活水平,至少五年之內完全不必憂慮任何天災。煉鐵廠的生產水平一直在提高,雖說一部分優質鋼鐵都耗費在了各種預備隊專用武器的開發和製造之上,但從鑄造車間推出來的農具和武器就像流水般源源不斷,在發電廠運行,一些電氣設備投入生產之後,這些產品的產量和質量猛然提高了一大段水平。以這種速度進行下去,不僅撒謝爾,連河岸對面的狐族部落都能平均分上這些曾經無比珍惜昂貴的鐵器,所以對外貿易是必然的。

    至於小鐵路和蒸汽機什麼的,與會的大半隊長級人物都不太明白那些名詞的具體意思,術師似乎也沒有現在就進行講解的意思,只是確定了將要參與的相關部門,和不久之後再成立一個以他為主導的工作小組——一般來說,以術師為主導,就意味著這將是一個非常複雜和困難的大工程,成就也將極為醒目。

    小聲的議論 ​​在會議室內嗡嗡,在發問環節之前,會有一個自由討論的緩衝期,雲深和往常一樣,他不加入這種討論,但會認真觀察大家的反應,然後時不時低頭寫些東西,範天瀾經常是那麼一副說不上有表情還是沒表情的面癱模樣,以他的記憶速度和思維能力,在對術師的理解和計劃的執行上無人能出其右,雖然有誰對術師的計劃和指示不了解,向他求教都會得到簡潔明了的回答,但那都是在會後,而且敢於向他追究的人也不多,在術師,遺族和其他部族這個三角結構中,居於山居諸部族代表地位的塔克拉是其中最活躍的角色。

    這次會議由於早到而搶到了雲深 ​​身旁位置的他看著會議桌周圍各人的表情,露出了饒有興味的神情。

    五分鐘的討論時間很快就到了,雲深看了看手錶,在這個標誌性的動作之後,說話聲在數秒之內就停了下來,各級隊長齊齊看向坐在主位上的黑發術師。

    “大家有什麼意見嗎?”雲深問。

    一些隊長回應道“沒有”,另一些則是交換了一下視線。

    “術師,”一個褐髮的中隊長開口了,這名二十多歲的青年問,“這些計劃要在一年之內完成?”

     “是的。”雲深說,“雖然在撒謝爾部分成員部分遷入之後,有一部分整理和合作工作要做,不過根據今年的平均效率,我認為這份計劃是能夠完成的。”

     “但是……”另一名較年長的隊長遲疑道,他是農業大隊的骨乾之一,“術師,我怕……我想,可能需要增加一些人手。但是能不能不要狼人?”

     對上雲深專注的視線,他磕絆了一下,“那,那個我不是對狼人怎麼看!我是覺得如果讓他們加入進來,可能很難管……”     “那別人就容易了?”另一名隊長有點諷刺地說,他是建築大隊的,手中隊伍摻入的原撒謝爾奴隸並不少。    “我不是這個意思!”那名農業大隊的隊長立即說,他連忙看向雲深,在那張俊秀的面孔上沒有看到絲毫責備的神情,讓他的心情安定了下來。    “農墾隊伍是肯定要擴大的,”雲深溫和地說,“不過,撒謝爾的藥師向我傳達過部落成員們對種植技術的興趣,他們也希望通過土地進行開墾來改善生活,作為我們的同盟,這是很自然的正當需求,我們也沒什麼不能教給他們的。至於管理的問題,可以和他們的人一起解決,願意加入農業勞動的狼人大部分性格都是穩定的,我會讓他們確定相關的負責人,只要大家有同樣的目的,就不會不講道理。”

     那名農業隊長鬆了一口氣,又有點訕訕,“這就好這就好,謝謝術師。”

     “這是我們和他們的盟約內容,只要照著這些規則去做就不用擔心了。”雲深說。

    “術師,我們和撒謝爾那塊草原隔著大半天的距離,農墾大隊要過去開荒的話,是要有人暫時住過去了?”又一名隊長問。

    “我跟斯卡族長商榷的內容中,是要選拔一些人過去 ​​進行農業生產的示範指教的,”雲深說,“住宿和倉庫都需要我們自己解決,建築大隊也要準備一支隊伍。”

     “水利要修吧?”塔克拉問。

    “是要修的。”雲深點點頭。

    “預備隊分一批人同去。”範天瀾說。

    “預備隊?這就不用了吧?”一名建築中隊長微微皺起眉。

    “有必要。”範天瀾說,“預備隊年後進行重組整合,和撒謝爾騎兵成立正式軍隊後分出六個兵種,工程兵是其中之一。”

     “兵種?你是說軍隊要分工?”那名隊長看著他問,“難道建築大隊也要分?”

     “步兵,砲兵,騎兵,偵察兵,工程兵,還有後勤。”塔克拉笑了起來,“沒有這些,你們以為為什麼術師一直把我們叫做預備隊?”

     “……難道我們要打仗嗎?”有人問,“跟誰打?”

     “全世界。”範天瀾說。

    一時間滿座皆驚。

    塔克拉看向那張面癱臉,不論武力和長相,他是副隊長而這傢伙是無可置疑的大隊長的原因,在這種時候特別明顯。

    在震驚過後,諸多隊長紛紛看向坐在那位預備隊長身邊的術師,想從那張總是帶著寬容和耐性表情的面孔上找到否認的痕跡,在片刻的停頓之後,這位被他們所尊敬和依賴的俊秀青年無奈地笑了笑,然後說:“其實沒那麼嚴重。”

     在在座眾人的思維開始無限發散之前,他放下筆,兩手十指交疊在桌面上,“今年一年,我們的糧食產量三千四百三十三噸,入庫一千兩百噸,和撒謝爾合併之後,我們不用再交納土地租借金,從明年開始擴大種植規模,雖然還有許多具體問題需要解決,至少農業方面,在可見的未來,我們生產的糧食除了自己消耗和維持一定數量的儲備,還能夠向周邊地區進行銷售。鋼鐵產量是一萬五千噸,扣除用於研製新式武器的百分之三十五,我們鑄造了一萬兩千把鐮刀,一萬把鐵鏟,七千柄各式鋤頭,輕重犁頭總計三千個,還有數量不等的其他農具,入冬以來,隨著一部分電氣設備的投入,生產這些基本農具會變得更為容易,武器也是同理,我們自己肯定用不了這麼多,所以這些也是要賣出去的。”

     這些都是工作總結中的數據,一個集體不是為了得到財富而是因為生產富餘向外銷 ​​售,在這個世界的任何一處都堪稱奇蹟,但對這些被從極低生產力水平硬拉上來的一部分人來說,商業和貿易幾乎能說從來沒有出現在他們的生活中,他們接受這種狀況沒有什麼困難,只有另一部分的人知道事情不會如此簡單,而能夠思考更深入的,幾乎都是遺族人。

    “所以會有人來搶我們嗎?”有人疑惑地問。

    “有人可能這麼想。不過在我們的軍隊建設成功之後,別人的這種想法就不是太大的問題了。”雲深說,“撒謝爾部落因為去年的事,將來會遇到一些麻煩,而從上一次戰爭的情況分析,戰爭即使發生,也過不了這條大河。”

     “那為什麼要說我們得跟全世界打呢?”一名看上去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隊長迷惑地問,“我們就在這裡生活,跟其他人有什麼關係?”     “因為我們要把我們的東西賣出去。”塔克拉嗤笑道。    “這是我們多出來的,術師又會不強迫誰去買。”那名年輕的中隊長還是不明白,“我看那些狼人和狐族好像都對我們的生活很羨慕啊,只是他們沒有這些工具,也不懂我們學到的技藝,不說狼人,那些狐族能買到工具和種子的話,生活肯定比現在要好一些吧?我聽他們那位少族長說他的族人很有這種想法。術師既然說獸人和人類都是一樣的,那我們不賣到那些歧視遺族的地方去就好了。”

     雲深對他微微一笑,然後輕輕搖頭,“不,普通的人類國家也在我們的貿易範圍內。我們肯定是要擁有足夠的防衛力量的,但真正的問題不在這裡。”

     剛才和範天瀾對話的那位建築大隊中隊長說道,“我的腦子想不了太遠,術師您乾脆直接告訴我們吧,我們將來要跟誰打,他們為什麼要打我們?”

     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雲深說,“大家還記得,當初是為了什麼而不得不遷移,越過山脈來到獸人帝國,狼人部落的領地上的嗎?”
鳶舞 發表於 2014-5-21 19:46
204、脫題的會議

    即使已經遠離家鄉,完全在新的土地上安定下來,也擁有了足夠的力量,在術師的帶領下再也不畏懼任何人和勢力,但回想起他們曾經遭遇過的,絕大部分與會者的臉上還是不由自主地出現了憤怒的表情。

    “他們是凶狠惡毒,吸血的人狼!”剛才那名年輕的隊長憤憤地說,也許因為大家都在血氣方剛的年紀,其他人也紛紛罵了起來。

    “因為他們有軍隊,因為皮膚和頭髮的顏色不對,就把我們的族人當做山鹿一樣獵殺!”

     “那些住在城堡裡的白皮鬼,他們指使那些狼犬,連一枚銅幣都不准我們留下!”

     “瘟疫的時候,他們將那些病死的人都丟到山里!”

     ……

     聲討的基本上都是二十到二十多的男性,其他年長一些的大隊長和五位女性隊長都沒說什麼,然後剛才那名建築隊的中隊長有些不耐煩地說了一聲:“你們就不聽術師接下來的話嗎?”這種有些紛擾的場面才停止。

    塔克拉特意看了那名中隊長一眼,這名遺族青年是最近才被選拔為中隊長的,原本在這個位置上管理隊伍的人被雲深約見一次之後派遣到一支小隊中去了。

    “是我的表達方式不對,我說話應該更直接點。”雲深說,帶過了這個局面,他抬起頭,看著他們,“赫梅斯是一個殘酷的領主,這是大家都認同的事實。不過,換另一種角度去看的話,他也是一個有力的統治者。”

     有一些人皺起了眉。

    雲深平靜地說道:“雖然這個家族名義上仍然受黑石國王的控制,對這個國家負有一定的義務,但在地方上,他們掌控著土地,軍隊,法律和稅收,除了被派遣而來的文官能夠佔據其中一部分權力,他們完全在事實上統治了赫梅斯地區。就像任何一個統治者一樣,他們生存的目的是為自身爭取最大的利益。佔有絕大部分的土地,奴役佃農,驅使有一定自由的平民,以及凌虐邊境民族,以這個家族的立場來看,不過是在盡量佔有和使用領地上的資源。既然他們有維持這種權力的武力,使用它們就是理所當然的,他們為了準備戰爭,自然會向領地上的所有人加稅加役。”

     以在座大部分人目前接觸到的知識,對這種闡述只能接受,因為在邏輯上,這些論述沒有錯誤。但疑惑沒有消失,赫梅斯的殘酷和自私跟未來的戰爭有什麼關係呢?只有那麼一兩個人會忍不住設想與隔著遠山和長河的那些貴族發生戰鬥的可能。

    “赫梅斯對領地的統治非常穩固,因為家族內部的權力紛爭不太損害他們對自有武裝的控制力度,雖然這支軍隊人數通常維持在三千左右,不過,所有的部落聯合起來也無法對他們產生威脅 ​​,在生存和死亡之間,大家非常有勇氣 ​​和魄力地選擇了遷徙。“雲深說,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後在這裡,我們建立起了新的家園,接下來,比我所預想的還要快的,我們要和另一個部落建立起一個嶄新的聯合政權。”

     他拿起聚居地自製的粉筆,在身後的木板上寫下了這兩個字。

    “這個詞所指的,是一種制度和秩序,它意味著管理和分配的權力,在現實中表現為一種管理機構,”雲深回過頭來,“這麼說大家可能還不太能理解,舉個例子,像赫梅斯家族這樣自家主而下,到各個小貴族旁支,到他們的軍隊,文官,稅吏等等,所有能管理和控制他們領地的體系,就是一種政權。而我們要建立的新秩序,本質上和他們是一樣的。”

     不要說那些想法還很天真純粹的年輕人,其他人臉上基本上都出現了呆滯的表情。

    玄侯微微一笑,塔克拉撐著一邊腦袋,神情依舊輕鬆。

    “術師,”那名建築大隊中隊長張了張嘴,過了一會才把問題完整地問了出來,“您的意思是,我們也要和他們一樣?”

     雲深笑了笑,“本質一樣,是說我們要建立的這個秩序,也是為了維持我們的最高利益而成立的。只不過真正的關鍵在於,這個'我們'包括了誰。”

     那名特別年輕的中隊長抱住了腦袋,但沒有人再說話,所以雲深繼續說了下去,“這段進程是我一力推動的,我知道大家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不過這個問題是我們需要面對的,和撒謝爾的談判並未結束,不久之後會有更多的狼人加入我們的生活,跟學校現在在辦的實驗班和預備隊的適應訓練一樣,他們對新生活的接受和融合狀況將成為未來規則制定極其重要的參考標準。”

     話說到這裡似乎已經偏離了戰爭這個題目了,雲深說,“為了保護我們自己的利益,也為了獲得更大的生存空間,所以我們要聯合撒謝爾,大家也從一開始就非常贊成擁有自己的防備力量。現在我們超過一半年齡十六周歲以上的男性都參與了預備隊的輪訓,有近千名隊員已經被預定為正式成員,將來這支隊伍的規模還會繼續擴大,以我們擴大後的生產能力,足以維持一支五千人左右的常備軍隊。這支軍隊的力量將是強大的,它要有面對哪怕是國家級別的對手都有勝利機會的攻擊力。”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看了一圈各級隊長的反應,垂下視線略一思忖之後,他放下了粉筆,“我們正在建設的城市,很可能是這個世界上第一次出現的,人類和獸人兩個族群混合的政權,如果不是撒謝爾由於各種原因與這個帝國的上層站到了對立面,我們也不會得到這個機會。”他回到座位上,“相應地,我們也要和撒謝爾一起承擔這種局面,沒有一種和平是僥倖期望的運氣得來的,要做好一切心理準備,我們可能面臨人數一萬以上的敵人,以及開拓商路的時候來自其他地區或者國家的壓力。”

     塔克拉有點意外地看向雲深。

    片刻之後,有人小聲問:“我們一定要開什麼商路嗎?”

     那是布羅爾的聲音,作為塔克拉的弟媳,她因為表現出來的對各種新事物的快速接受能力和學習能力,以及柔和又強勢的領導氣質,已經成為飼養場的重要負責人之一。從她說完之後會議室中一部分的反應來看,不止一個人抱有類似的想法,當然,截然相反的也有,而且大多數都是遺族。

    雲深看向她,目光柔和地等待她接下來的說法。

    布羅爾和其他幾名女性隊長交換了視線,尤其是教育組的明月,然後又看了眼塔克拉,才用還不熟練的語言說道:“我覺得所有我們要用的東西,我們都能做出來。”

     “然後呢?”她斜對面的一名隊長問。

    “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有什麼是術師想要的。”布羅爾說。

    玄侯也看向了她,用沒什麼波動的聲音說:“你的意思,對外貿易其實是術師自己對財富的需要,而你覺得完全沒必要?”

     各式各樣的目光頓時紛紛投過來,布羅爾瞪大了眼睛,幾乎是本能地回應:“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玄侯仍然不溫不火地問。

    布羅爾突然卡住了。術師在各個部族中的地位已經無可動搖,不是沒有人把他當成神靈在現實中的投影,布羅爾對這位黑髮青年的崇敬是毋庸置疑的,她能感覺到這兩個問題背後那隱約的惡意,卻偏偏不知道該如何為自己辯駁,她不是愚笨的人,但她確實不知道幾乎能憑空創造一切的術師還有什麼要從別人手中得到的,“財富”當然也能成為理由,但糧食,鋼鐵和黑石,還有什麼財富能替代它們的價值?

    承認這個男人的說法,簡直像在污衊術師為了私利去讓人冒險,所以她只能板著臉,然後緊緊閉上嘴。

    明月感覺到氣氛的僵硬,皺眉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玄侯露出了有些嘲諷的笑容,“你其實不理解,不是術師需要貿易,真正需要和那些人交易的是我們。”

     “我們?”有人疑問。

    “因為放著就是浪費。”塔克拉輕聲說,“何況,我可不知道什麼是保持這樣就夠了。”

     “我也覺得……不進步就會退步。”煉鐵廠的負責人隨後說道, “至少在我們這裡,如果沒有不斷的生產和實驗,我們就無法真正學會術師教給我們的東西。”

     “但是……”又有人猶疑。

    “沒什麼但是的,我們為什麼能從逃離家園的失敗者成為撒謝爾這個獸人帝國強大部落的平等盟友?”玄侯淡淡地說,“因為這些獸人認為我們有實力。而我們的實力又從何而來?”

     雲深沒有對這段小小的爭論定論,而玄侯此前雖然被術師斥責和懲戒,但這個一直很擅長從其他地方觀察的男人有許多言論至今仍令他們印象深刻,所以大多數人都在等著他接下去的理論。

    “很多人都會說,這種力量是術師的,而他將這種力量教給了我們,因此我們才受到重視。但對那些狼人來說,更重要的是在結成同盟之後,他們也能通過學習掌握我們獲得的這些東西。除了術師這樣不應該出現的例外,我對任何人類的道德都不信任,而你可以自己想,這些獸人也算不上蠢,我們學了一兩年的,他們哪怕用長一倍或者兩倍的時間也能得到,然後我們對他們的優勢還在哪裡?比如說我們人多,聽話?”

     塔克拉笑了一聲,其他人的臉色就不太好看了。

    玄侯也笑了,“用不到兩年時間,從比野獸好不到哪去跳到如今的生活,現在就有人心滿意足得什麼都不想了。但術師願意向你們敞開的知識,我們所有的人加起來,學到的東西有一個範天瀾隊長多嗎?他是屬於術師的人,而我說得直接點,有誰認為術師是屬於我們的?他會永遠留在這裡,給我們一切?”

     周圍突然一片寂靜。

    雲深想說點什麼,範天瀾卻從旁邊伸手過來按住了他。

    拋下瞭如此尖銳的問題,玄侯又以一種視若無睹的態度繼續說道:“我們為什麼能生產這麼多工具,武器還有糧食?為什麼能建起這麼多房屋,還能有暖氣這種想都沒想過的待遇?因為我們被組織起來了,然後術師還教我們製造各種機械,和在山中生活的時候比,沒有人在這段時間多出一隻手一隻腳,也沒有人會噴水吐火,我們能完成這些,靠的是我們能使用外力。但就是這些我們現在也用不好,我在發電廠,一千個人裡只能勉強挑出一個能用的人去維護這些機器的運轉,一旦發生任何問題,除了術師我們別無依靠。”

     他看向布羅爾,坦然道:“我說這些並不是針對你,而是發現居然有些人居然懶起來了,他們連山腳都沒走到,就已經想停下來了。術師希望我們盡可能多地學習,這才是我們生存和發展下去,不受任何人奴役和榨取的基礎。如果脫離術師,我們自己的力量就會剩下連十分之一都不夠,而不能理解這一點,仍想依賴著術師給予的安穩生活,擁有這種想法的就是可恥的寄生蟲。”

     玄侯的發言已經說到這種程度,其他水準與之相當的隊長也沉默了,而術師似乎正在顧慮什麼,沒有在隨後收納整理會議的主題,於是這次應當持續一段時間的工作會議比常規要短了不少的時間內結束了。

    各級隊長紛紛從座位上起身,玄侯拿起自己的筆記本,向雲深點點頭,然後大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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