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續南明 作者:老白牛 (連載中)

 
mk2258 2016-9-22 21:57: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42 221125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10 15:22
第342章 左翼

    “嗚……”

    第三次海螺音滾滾而來,所有清軍齊聲嘶吼。

    打到現在,他們仍然有些懵然,怎麼會成這個樣子,大清兵在野戰中怎麼會毫無還手之力?他們不願意相信,他們驕狂怪了,心理上的慣性讓他們不能接受。

    听到海螺號,他們眼楮又紅了,內心深處的武勇,凶蠻,殺氣再次激發出來。

    他們隨著海螺音沖鋒,他們相信,只要沖到弓箭的殺傷距離之內,對面的南蠻不會是他們對手。他們相信,三螺三呼,三呼三進後,他們將再一次戰勝面前的敵人。

    他們嘶吼沖鋒,特別第二層的盾車拼命沖上,大陣後方那些瓖黃旗馬甲更往左翼去。

    張出恭看得親切,急道︰“相公,韃子馬甲往左翼去,似乎要對那邊不利。”

    楊河也看得清楚,喝道︰“傳令,讓左翼的楊天福注意戒備,中軍的銳兵隊隨時準備支援。”

    左翼三總乙等軍布陣,楊天福的八總、楊漢的十一總、楊祖文的十二總,楊河安排楊天福統一指揮,此時立刻命令道。

    張出恭大聲得令,立刻安排傳令兵前往左翼。

    而在正面,瓖黃旗韃子瘋狂涌上,他們被打了五陣排槍,雖有盾車掩護,依然死傷慘重。

    他們十輛盾車五百多人,披甲兵二百,未披甲旗丁三百,沖到三十步,前面五輛盾車百多人已傷亡過半。後面五輛盾車四百多人,損失也高達百人,很多還是精銳的弓箭手與披甲兵。

    但听到海螺音,他們瘋狂沖鋒,甚至很多人從盾車後躍出,想沖得更近。跟車雖有掩護,但前進速度太慢,若放開來沖鋒,幾息之內就可以沖入二十步,進入箭矢飛斧的殺傷範圍。

    特別前方盾車監戰的步甲撥什庫,一手重盾一手大刀,渾身浴血,更吼叫著沖在最前面。

    楊大臣怒目圓睜︰“韃子在找死!”

    他喝道︰“火銃準備。”

    此時第一排銃手剛打完,蹲著裝填定裝紙筒彈藥,第二排銃手又整齊站起來,黑沉沉火銃瞄著前方,等待天鵝聲的命令。

    楊大臣算著第二陣時間,箭矢如飛蝗而來,不時透過未散盡的煙霧,狠狠射在各銃兵的身上。

    很多人傳來悶哼聲音,甚至有人身上如刺蝟似的,很多韃子已沖到二十幾步,射來的箭矢越來越狠,越來越密。甚至頗多射在各人護喉甲上,鐵面罩上,摩擦著尖利的聲音滑走。

    好在這個距離,韃子箭矢仍然不能破甲,眾銃兵盡量低著頭,用他們盔檐保護自己的眼楮。

    還有一些飛斧鐵骨朵砸來,這個距離已經頗有威力,就有幾個銃兵慘叫,被鐵骨朵砸在頭盔上、胸口上,噴吐鮮血滾在地上。

    但他們只能干站著,等待命令,鐵面罩內中的眼楮越發深邃幽黑。

    猛然楊大臣吼道︰“射擊!”

    身旁號手吹響尖利的天鵝聲音,猛烈的齊射,連片的火光與硝煙爆開,沖鋒的清軍齊刷刷翻倒一大片,鮮血的噴濺有若霧潮涌起。

    眾多瓖黃旗清軍滾在血泊中聲嘶力竭的慘叫,猛烈的齊射排銃,將他們沖出盾車的目標幾乎打空了,那步甲撥什庫更是連中數彈,騰空而起,重重摔在地上。

    他大口噴著鮮血,眼楮睜到最大,不敢相信自己命運的終結。

    第一排銃兵又站起來,這時火炮連番爆響,凌厲的炮彈打在已推到前面的第二層盾車們,輛輛打透,盾車後面血霧殘肢爆起。

    透過火炮的硝煙,盾車後一片如狼如豬的嚎叫,他們也終于沖到二十步,大把大把飛斧標槍鐵骨朵投來,伴著眾多呼嘯的重箭。

    第一排銃兵很多人中箭倒下,還有大量鐵骨朵砸在他們身上,飛斧切在他們盔甲上,甚至很多沉重的標槍投射過來,刺透了他們的身體。

    轉眼間,站起來的銃兵們就倒下了幾十個。

    但余者仍然咬牙等待命令,等待軍陣統一開火的天鵝喇叭聲音。

    “射擊!”楊大臣咆哮道。

    尖利的天鵝聲音伴著火銃的齊鳴,雷鳴般的爆響伴著連綿的火光,那濃密的白煙升騰,就是凜冽的寒風都不能一下將這濃密的煙霧吹散。

    推到二十步的盾車全部被凌厲的銃彈打透,盾車後面血霧紛飛,不知多少沉重身體撲倒地面的聲音,慘叫聲驚天動地,他們足足吃了七陣排銃,慘不忍睹。

    盾車後一些押陣的撥什庫嚎叫沖出,跟著殘余的甲兵們,他們不惜體力,不顧一切,就是要沖上來近戰。

    “萬人敵!”楊大臣嚎叫道。

    三總由儲備把總指揮,投擲萬人敵與轟打翼虎銃者急上前,三十九個投彈手點燃萬人敵的引線,“滋滋”燃燒著,就向前方沖來的韃子一個個扔去,甚至很多萬人敵還遠遠投到二十步的盾車後面周邊去。

    萬人敵投去後,所有人全部蹲下,包含後面的長矛手、楊大臣等人。

    萬人敵爆炸殺傷可是不分敵我的,它們殺傷範圍數步之遠,但有些彈子飛到百步仍有殺傷力,一不小心,就會連自己人都炸了。

    一個個黑沉的萬人敵落下,“轟轟”的炸響,伴著鬼哭狼嚎,猩紅的血團與碎肉在煙霧中騰起,甚至一些距離遠的瓖黃旗韃子身上都騰出血霧,卻是被爆炸後飛騰的彈子打著了。

    幾個被萬人敵扔個正著的撥什庫更是身體碎裂,殘肢斷臂伴著破碎的盔甲兵器高高騰起飛揚。

    各盾車後,也是各異的慘叫不絕于耳,殘破的皮屑木屑飄舞,夾著血腥焦糊的滾滾濃煙彌漫,煙霧中,不知還剩多少韃子沖來。

    “長矛盾陣!”楊大臣大喝。

    “虎!”前方方盾手齊聲大吼,持九斤的藤牌,就站了起來,個個手持雁翅刀,平放在自己盾牌上面。

    後面的長矛手也是上前,“嘩”的整齊聲響,長矛或從各盾牌隙間探出,或從各方盾手頭肩上方探出,兩排森寒的長矛,就對著前方已經不多的韃子們。

    還有翼虎銃上前,擠著眾人各處,準備近距離轟打沖來的韃子們。

    ……

    左翼軍陣靠在黃巢湖邊,雖湖水早凝堅冰,但湖岸陡峭,很難攀爬,楊天福等人並不擔心韃子人馬會踏冰過來。

    而且,他們有自己的依仗,就是總部大量的翼虎銃手。

    這邊防守的三總乙等軍同樣有隊長護衛等七十八人,全部都用刀盾翼虎銃。

    他們倒沒用萬人敵,畢竟大盾牌太高,不小心就會扔到盾牌上彈回來,殺傷自己人。

    而且有盾牌擋著,也看不清楚是否炸到敵人,不知萬人敵投出的距離有多遠,萬一扔近了,連自己盾牌都炸了。乙等軍大盾牌可擋弓箭矢石,但可擋不了彈子,不論銃彈還是萬人敵彈子。

    此時軍陣密密的重盾列成堅牆,皆是一人多高,沉重厚實,上繪張牙舞爪的猙獰猛獸圖案。盾牆一列,不說外間韃子看不到軍陣內中形勢,就是軍陣里面要看外面,同樣看得很不清楚。

    畢竟盾牌間隙小,銃彈發射後又煙霧彌漫的。

    好在盾牆間夾著一些炮隊的獵鷹炮,可以透過護板,窺到韃子外間的一些情形。

    炮隊也有十門火炮擺在這,內有兩門打十兩彈丸的二號佛狼機炮,由炮隊的隊副史夫兒統一指揮。

    此時左翼軍陣由楊天福統一指揮,楊漢、楊祖文等人跟在他身後,前方盾牌處,兩排銃兵蹲著,他們後面不遠,又有兩排長矛手持矛站著,一手持著皮盾。

    他們皆是乙等軍,只軍官老兵有鐵盔鐵甲,新兵唯有冬氈與灰色的純棉甲,但他們傷亡卻比正面軍陣還少。

    韃子射來的重箭,投來的飛斧鐵骨朵什麼,都被大盾牌有效的擋住,從大盾牌上面飛過的武器,只要小心閃避,也不會有大礙。

    兩排銃兵躲在大盾牌後,從間隙間輪流打射,這煙霧彌漫的,箭矢很難射中他們。況且韃子距離近後,他們還可以蹲著打,箭矢更難射中了。

    楊天福已得到中軍的警示,立刻提高了戒備,他沒什麼優點,就是非常忠于職守,楊相公傳來的命令,皆一板一眼的執行。

    他們從一門火炮護板後看,前方周邊“篤篤”聲不斷,火炮的護板上、旁邊的大盾牌上,韃子連續不斷射來重箭釘上,還有一些飛斧鐵骨朵投來,砸得各大盾牌發出巨大的聲響。

    西北風凜冽吹著,仍不能一下散透騰起的白色煙霧,楊天福等人看出去,第一層韃子盾車早無力前進,此時瘋狂沖上的,是第二層的盾車們。與早前韃子藍色衣甲不同,他們穿著的也盡是黃色外瓖紅邊的甲冑。

    忽然煙霧中,各盾車間似乎有什麼影子晃動,且急速往軍陣這邊奔來,副把總李監叫道︰“有韃子騎兵。”

    楊天福瞪大眼楮看去,果然影影綽綽,不知多少騎從盾車間奔來,他們蹄聲轟隆,卷起殘雪一片,直直就往軍陣這邊的盾牆撞來。

    楊天福一驚,難道韃子要用馬匹沖陣?戰馬的沖擊力確實是人力不能比,被他們沖上,再堅固的盾陣也要被他們馬匹沖撞開來。

    此時火銃火炮剛打過,與正面不同,左翼這邊仍然是傳統的間隔十息前後打射,火炮裝填時間也與火銃差不多,就在這個時間段,韃子騎兵就沖來了。

    楊天福急忙喝道︰“翼虎銃打,盾陣頂住,長矛手上前!”

    他畢竟也鍛煉出來,第一時間有了對策反應,一般戰馬都害怕尖銳的東西,除非專門訓練過的烈馬。只要長矛探出去,韃子的騎陣沖勢就會停止,介時長矛刺,火銃打,敵勢可破。

    在他喝令下,一些翼虎銃手立時沖到火炮護板後面,兩排銃手也退下,兩排長矛手上前,長矛從各盾牌間探了出去,有如兩排森寒的獠牙。各重盾手也是擺開架式,個個腳步外八,身子拼命頂起來,迎接將要面臨的沖擊。

    楊天福略為放心,再看出去,密密韃騎已是不遠,忽然他睜大眼楮︰“這是?”

    就見前方十數騎,忽然手中都現出繩索,舞得“忽忽”生風,上面有什麼東西隨之轉動,寒光閃閃,竟都是鐵鉤。

    楊天福大叫︰“打這些韃子!”

    砰砰的聲響,翼虎銃手們開火,大量的濃煙噴射,有韃子慘叫落馬,有韃子馬匹中彈,但仍然有數騎鐵鉤騎士沖到近前。

    轉眼間,索渾等人就沖到盾陣前幾步,他率十六騎正藍旗馬甲出動,一番銃彈後只余六七騎,連分得撥什庫西納綽都中彈落馬,被後方的馬匹踏成肉泥,好在終于沖到了。

    他們非常嫻熟的拔馬往兩邊掠去,同時手中繩索飛掠而出,上面鐵鉤鐵爪就準確勾在了各盾牌的邊沿處,一片叮當的聲響。

    一般大盾牌周邊都有包邊加固,用厚厚鐵皮硬木釘著,新安軍大盾牌也不例外,各繩索鐵鉤這一勾,就全部勾住了,同時隨著索渾等人拔馬飛掠,產生了強大的拉扯力量。

    乙等軍大盾手只防備由外向內的沖擊力,未想到由內向外的拉動力前來,而且力量實在強大,就听轟隆一片的聲音,好幾塊大盾牌被掀翻,甚至連著後面的大盾手,連人帶盾翻滾在地。

    楊天福呆住了,就听馬蹄轟隆,後面眾多的戰馬沖來,馬背上盡是甲冑鼓鼓囊囊,釘著密實銅釘的瓖黃旗馬甲。他們比普通披甲兵更精銳,殺氣騰騰,個個充滿暴虐嗜血的凶殘氣息。

    他們吼叫沖來,當頭幾騎,直沖盾陣缺口側邊,連人帶馬撞去。

    他們戰馬彪壯,又身披五十多斤的二層重甲,勢大力沉,連續有盾手,後面的長矛手被他們撞翻,馬蹄不客氣踏上,一片淒厲的慘叫。

    數騎猛撞,一片嘩嘩的聲響,盾牌盾手傾倒,盾陣缺口被打得更開。

    接著後方很多瓖黃旗馬甲下馬,個個取大梢弓在手,弓弦上搭各樣近射用的披箭,若急風暴雨,他們連珠猛射。

    重箭呼嘯,如同死神的黑線襲掠,不斷射中缺口後面的乙等軍們。

    不說乙等軍很多只有純棉甲,防護力遠差鐵甲,便是有鐵甲,這個距離也被射透。

    特別馬甲們的箭矢惡毒,專射人的面門咽喉,他們近射用的月牙披箭、掏檔子箭等,又凶又狠,只要被射中,瞬間就失去力氣,若不快速處理傷口,很快就會流血過多而死。

    這就是徐光啟說的︰“五步之內,專射面肋,每發必斃。”

    慘叫聲一片,大量的銃手長矛手中箭倒下,他們多被韃子重箭射透身體,很多更被射在咽喉上,面門上,滾在雪地上只是掙扎抽搐。

    甚至伴著弓弦的震顫,越多韃子馬甲下馬猛射,更多的士兵倒下,撲倒在雪地上,血水流出,在冰寒的空氣中快速結冰,刺鼻的血腥味傳揚。

    一些馬甲還在弓箭掩護下,手持盾牌,持雁翅刀、短柄斧、鐵錘、鐵鞭等兵器,嚎叫沖入缺口,短兵相接,猛劈猛砍。

    還有很多馬甲並不下馬,他們手持虎槍、挑刀、八旗長槍等長兵器,借著馬勢,咆哮沖入缺口,踐踏沖撞,將很多人惡狠狠踏在自己馬蹄之下,手中的兵器刺穿一個又一個的身體。

    楊天福眼楮睜到最大,看軍陣混亂,大量士兵傷亡,刺鼻的血腥味甚至傳到自己鼻中,那是兄弟們的血。

    他厲聲咆哮︰“殺韃子!”

    “殺!”他身後副把總李監,儲備把總鄧欒,十一總把總楊漢,十二總把總楊祖文,他們總中副把總、儲備把總,各隊隊長護衛們,皆隨在楊天福身後,手持刀盾翼虎銃,奮不顧身的朝缺口處韃子沖去。

    他們手中翼虎銃爆響,將一個個騎馬的,持盾的瓖黃旗馬甲打翻在地。

    他們慘烈搏殺,手中雁翅刀狠砍,將一個個凶殘韃子砍死在地。

    他們奮不顧身,短兵相接,也遭受了瓖黃旗馬甲的重點打擊,飛蝗似的箭矢射來,根根致命,箭箭惡毒。

    還有劈頭蓋臉的標槍、飛斧、鐵骨朵投來,大把大把打在他們身上,楊祖文頭盔就被幾桿鐵骨朵砸得碎裂,頭骨都凹陷了半邊,甚至幾桿致命的標槍投中他,桿桿透甲而出,鮮血染紅了他的盔甲與斗篷。

    李監、鄧欒、楊漢被射得如刺蝟,滾在血泊中不醒人事,甚至三人盔甲上還瓖嵌著幾把飛斧。

    楊天福沖在最前,身上箭矢最多,從臉到咽喉到心口,密密麻麻都是透甲而入的重箭。

    他至少還被五六桿標槍投中,一身的盔甲都染紅了。

    他轟然倒地,口中大口噴著鮮血,隱隱約約听到後方傳來的喊殺聲,那是銳兵隊趕到了。

    他心中欣慰,總算軍陣不失,同時意識陷入迷離,一幕幕畫面閃過︰普通的農戶,無奈的逃亡,杜圩編伍加入楊相公隊伍,歡喜到擔憂。楊相公器重,可惜自己才薄,身為把總卻越發吃力。

    他不甘落後,極力努力,妻子也鼓勵他,安慰他,說有現在成就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但他總可以窺到妻子在後面憂慮的眼神,其實她也是介意的。

    “我盡力了。”楊天福心中嘆息。

    對死亡他並沒有恐懼,一路逃亡來,死的人太多了,能活到現在,他已經覺得賺到了。

    讓他擔憂的是家中的妻小兒女,好在楊相公定不會虧待她們。

    他心一松,最後畫面定格在妻子頗有皺紋的臉上,她已經不再年輕,連頭發都頗有白絲,然相伴相依多年,在楊天福心中,妻子依然是那樣的美麗。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10 15:22
第343章 力挽狂瀾

    一百五十個瓖黃旗馬甲盡數沖入左翼軍陣,後面還有大量瓖黃旗甲兵、弓箭手跟隨,數十個正藍旗殘兵也混在里面。

    他們攻打新安軍左翼軍陣,兩旗合兵約有五百多人,兩層盾車推到二十多步,傷亡了一百多人,但仍有四百多,此時都嚎叫跟在後面,甚至一些包衣持著兵器,也想立功抬旗。

    眾韃子以馬甲為首,破入軍陣,橫沖直撞,這邊乙等軍頑強抵抗,但火銃沒有列陣齊射,就顯得零碎與威力弱。長矛失去陣列,被他們冷兵手沖到近前,也被一面倒的屠殺。

    新安軍畢竟成軍時間短,列陣而戰還好,單打獨斗,就不是對面百戰精兵的對手。

    特別把總楊天福、楊祖文等人陣亡,大量副把總、儲備把總受傷陣亡,左翼這邊失去指揮,軍陣更加混亂。五百多凶悍韃子黑壓壓攻來,他們被打得節節敗退。

    也就在這時,喊殺聲一片,盔甲的寒光在陽光下閃耀刺眼,大量悍卒列陣沖來,他們皆著鐵盔鐵甲,甲冑與哨探甲沒什麼區別,干脆利落,便于撕殺,但披著紅色的斗篷。

    他們鴛鴦陣展開二十四個小隊,每小隊十二人,前面三人為隊長與兩個伍長,皆持圓盾,身背雁翅刀,背負萬人敵袋,兩邊攜帶了各四顆二斤重的新萬人敵。

    後兩個鏜鈀手、四個長矛手緊隨,又有翼虎銃手兩人,大棒手一人跟著,鋪開了一個極大的正面,卻是張出敬的銳兵隊趕到了。

    他們離得遠遠的,不由分說,七十二顆黑乎乎的萬人敵就是投到韃子人群中,管他是馬甲還是普通的披甲兵弓箭手。

    那邊驚呼聲一片,然後“轟轟轟”的炸響,大量火光與濃煙騰起,猩紅的血水碎肉飛濺,還有大量兵器盔甲殘骸爆起。猛烈的爆炸,炸得一個個韃子慘叫不已,鬼哭狼嚎。

    一身重甲,悍勇戰技,也無法抵抗萬人敵的威力,一群群凶悍的韃子被炸死炸翻。每顆萬人敵爆開,隨之還有數十顆鐵彈子疾射狠打,周邊血霧騰騰,雪屑飛揚,不知多少韃子被飛灑的彈子打中,姿勢詭異的翻滾在地。

    七十二顆萬人敵投去,轉瞬密集沖來的瓖黃旗韃子隊列就寬松了許多,滿地盡是血肉模糊的尸體,傷者滾在地上聲嘶力竭的哀嚎,硝煙夾著血腥焦糊味道,真是刺鼻之極。

    但這沒完,一片蹲伏在地的鴛鴦陣銳兵們,二十四個小隊中的隊長與伍長,再次點燃引線,萬人敵“滋滋”冒著讓人心寒的火花,又是七十二顆,投到剩余的韃子人群去。

    特別為防止炸到自己人,他們盡量往韃子人多的地方扔,甚至遠遠扔到韃子人群的後方去。

    以後安全躲到後面就沒事嗎?又七十二顆萬人敵劈頭蓋臉扔到頭上身後,再次“轟轟轟”的巨響。

    硝煙爆開如末日,慘叫聲驚天動地,不管你是強悍的馬甲兵,精悍的披甲兵弓箭手,還是孱弱的包衣奴才們,萬人敵盡一視同仁,將他們炸成殘肢,炸成碎肉,將他們炸成猩紅的血團,紛紛揚揚飄灑在這塊不屬于他們的土地上。

    五百多破陣而入的瓖黃旗、正藍旗韃子鬼哭狼嚎,他們瞬間吃了一百四十四顆犀利彪悍的萬人敵炸彈,死傷狼藉,人馬尸體碎肉鋪滿大地,殘雪混合血水殘肢,盡成紅褐黑暗的東西。

    劫後余生倒是一些沖在最前的馬甲或是披甲兵,他們追殺沖擊左翼的殘軍,敵我混在一起,為防炸到自己人,萬人敵只往他們身後的韃子投。

    此時這些人淒厲吼叫,拋開殘兵們,或是策馬,或是持著兵器快速沖來。他們知道不能猶豫,否則就會被萬人敵炸死的結果,唯有急身短兵相接,才會有一線生機,甚至繼續沖開眼前的援兵軍陣。

    “迎敵!”張出敬與三個百總,還有護衛旗手等十二人在後,看大群韃子瘋狂沖來,立刻大喝命令。

    “殺!”眾銳兵齊聲大吼,展開鴛鴦陣迎戰,立刻兵器交擊聲一片,夾著火銃聲,慘叫聲,馬匹嘶鳴聲,戰斗慘烈而殘酷。

    一個鴛鴦陣小隊迎敵,全隊上下皆是精壯粗豪的漢子,三十斤重的銳兵甲披在各人身上舉重若輕。在他們前方,幾個韃子馬甲步甲正吼叫沖來。蹄聲轟隆,沖在他們最前方的,還是一個手持虎槍的馬甲精騎。

    這馬甲怒吼著,張著森森的牙齒,他手中虎槍直指,槍刃深紅,刃處仍然滴著鮮血,也不知破陣後殺了多少人。他臉容扭曲,上面盡是那種殘忍噬血的狂暴神情。

    他狂沖過來,戰馬騰騰,踐踏著殘雪,勢不可擋!

    左邊的翼虎銃手閃出,“砰”的巨響,彌漫的火光硝煙中,這馬甲的戰馬就中了狠狠的一彈。

    大股的血液噴出,那戰馬嘶鳴著摔飛出去,馬背上的馬甲也重重拋飛出去,沉重摔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

    這翼虎銃手急歸原伍次,前方幾把飛斧鐵骨朵投來,砸在隊長與兩個伍長的瓖鐵圓盾上,金鐵交鳴,震得三人的手臂都有些發麻。

    隊長怒罵道︰“吊舍,火銃!”

    他們都是徐州人,乃張膽寨中同一個村寨的人,相互熟悉,配合默契,立時右邊的翼虎銃手閃出。

    一個韃子馬甲已沖到近前,左手沉重盾牌,右手沉重雁翅刀,他靈活的掩著自己要害胸膛,一個凌厲跳躍,就要連人帶盾往隊伍的中間撞來。

    翼虎銃手就對他開了一銃,濃重的煙霧爆開,血霧騰騰,那馬甲盾牌破裂,右胸口也破開了一個汩汩流血大洞,騰空著,就是往後翻滾出去。

    這翼虎銃手也急歸原伍次,這時幾個韃子沖到,有步甲有馬甲,有長兵有短兵。

    一個持短斧盾牌的步甲沖向小隊的左伍,這邊的鏜鈀手與兩個長矛手立刻上前,鏜鈀長矛,狠刺他上中下三路,特別刺擊這韃子盾牌遮擋不到的部位。伍長持著雁翅刀跟隨,防止長兵用老救援。

    這步甲頗為悍勇,然面對上中下三路長兵還是手忙腳亂,短斧幾次差點被鏜鈀格飛,右手臂更被銳利的稜刺擦得鮮血淋灕。他右肋處還被鋒利的長矛刺過,棉甲內濕漉漉,痛冷潮濕。

    這步甲猛然嚎叫,凶性大發,盾牌用力揮舞沖撞開鏜鈀與長矛,頂著盾牌快速近身,就要將眼前的鏜鈀手砍死。

    猛地一身影滾地而來,卻是伍長,他手中雁翅刀狠砍,瓖黃旗步甲淒厲慘叫,他左小腿被鋒利的雁翅刀砍斷,一下就摔倒在地,血液若噴泉似的涌個不停。

    鏜鈀手與兩個長矛手趁機上前狠刺,手中鏜鈀長矛盡數刺在這韃子心口咽喉位置,血霧騰騰,刺得他再也不能動彈為止。

    而在右伍處,一個韃子馬甲持虎槍高高跳起戳下,槍身勢猛沉重之極,就要將這邊的伍長從胸口處刺出一個大洞。

    這伍長連忙牌身高起,劇烈的摩擦聲中,槍頭從他盾牌上高過,挑起一些紛飛的盔纓。

    後面鏜鈀手與兩個長矛手猛刺而來,這馬甲虎槍用老,但他也是百戰精兵,雙腿有如彈簧,一下向後蹦了出去,妙之又妙避開了一根鏜鈀,兩桿長矛的猛烈刺擊。

    身影閃動,伍長持盾緊跟上來,手中雁翅刀又劈又砍,轉瞬就劈了這瓖黃旗馬甲好幾刀。

    這韃子身著二重甲,仍然被沉重的雁翅刀劈得血肉模糊,特別右手臂、右胸口處好幾道深深的傷口。

    這馬甲怒聲咆哮,拼命招架,但鏜鈀手與兩個長矛手緊隨伍長而來,長矛鏜鈀,不斷刺擊,這馬甲只得繼續後退。

    他憋屈之極,吼聲連連,深感好漢難敵四手,惡虎敵不過群狼。

    他滿臉橫肉,臉頰處頗有幾道傷口,顯然也是百戰之士,但面對對方戰陣,同樣鐵甲精銳戰士,又長短相合,長兵救短兵,長兵用老短兵救之,卻感覺沒有還手之力。

    猛然他又往後蹦去,保持了安全的距離,他虎槍一挺,由左重重刺來,意圖刺傷伍長的屁股,後面鏜鈀手與兩個長矛手上前,鏜鈀手格擋,長矛手猛刺。

    銳利的長矛吞吐著,猛然這韃子厲嘶,他右臉頰被一桿長矛帶過,一大塊血淋淋的皮肉都不見了,然後一桿長矛狠狠刺在他的腰眼上,馬甲瞬間哆嗦,似乎一下子全身都沒有了力氣。

    身影閃過,伍長掠上前來,一刀狠狠劈下,就重重劈在這馬甲的脖子上,血雨噴灑,這馬甲的頭顱就重重飛滾出去。

    左邊伍次又有兩個韃子沖到,一長兵一短兵,這邊的翼虎銃手打翻了那持刀盾的韃子馬甲,但另一馬甲持著長槍,已向伍長右邊重重刺來,意圖傷他持刀的右手。

    伍長整個身子後仰,刺耳的摩擦聲音中,這馬甲的長槍從他盾牌上滑出去。

    伍長一立身子,手中雁翅刀狠狠一砍,這馬甲刺來的長槍只剩一根棍棒,後面鏜鈀手與兩個長矛手又猛刺,這馬甲連連後退,左支右絀,猛然他慘叫,左肩上被刺了一矛,血流如注。

    一個身影滾來,卻是隊長,狠狠一刀,就砍在他的右小腿上,這韃子沉重摔倒在地,大聲的慘叫。

    又一個身影襲來,卻是伍長,沉重雁翅刀對他又劈又砍,鏜鈀手與兩個長矛手也上前對他猛刺。

    血雨噴灑,不斷濺到各人臉上,盔甲上,讓他們成為血人,面前的瓖黃旗韃子嘶吼著,掙扎著,直到全身上下被刺砍成血人,白花花的腸子流了滿地為止。

    ……

    張出敬的銳兵隊打得沖鋒來的二旗馬甲步甲節節敗退,他們一身精甲,防護力出眾,又兵種合理,配合巧妙,翼虎銃遠遠打,很多敵人未沖到眼前,就被他們火銃打翻在地。

    他們隊列靈活,閃避容易,前方又有盾牌,敵人投來的標槍飛斧,射來的箭矢什麼,都很容易被遮避開來。他們打出去的銃彈,敵人卻往往閃避不及。

    他們整體配合,分工明確,相互支援,相互掩護,對面敵人卻往往單打獨斗,以多打少,以眾欺寡,加上精良的裝備,有效的防護,結果顯而易見。

    當年戚家軍斬首幾萬,自身傷亡卻不到百人,他們面對的倭寇單兵搏斗能力並不差于韃子,所差的只是戰馬盔甲,還有與之相應的戰術。

    楊河銳兵隊雖還未有當年戚家軍的戰場搏斗能力,但一身的鐵甲,強悍的萬人敵與翼虎銃,卻巧妙的彌補了這個差距。

    五百多破陣而來的韃子,瞬間吃了一百四十四顆犀利彪悍的萬人敵,傷亡都不知有多少,接著殘余的步甲馬甲又在強悍的鴛鴦陣面前受挫,他們越打越心驚,越打越無銳氣,很多人眼中第一次現出恐懼。

    而在正面,楊大臣的長矛盾陣一樣打得面前的敵人節節敗退,他們的投彈手不斷往後方投擲萬人敵,炸得那邊的韃子鬼哭狼嚎。

    翼虎銃也近距離的猛打,瘋狂沖來的韃子一個又一個被打翻在地,僥幸沖到眼前者,又要面對眾多的長矛叢林,正面一排,頭上攢刺的一排,他們長矛吞吐,就如噬血猙獰的野獸一般。

    眾甲兵是人不是神,可能躲過一兩桿長矛,但躲不過三四桿甚至五六桿長矛從不同方向刺來。就算躲過長矛的攢刺,面前還有強悍的方盾手,持著大刀對他們又劈又砍。

    就有一個悍勇的撥什庫沖到近前,被幾桿長矛刺得全身血淋淋的,到了盾陣的前面,實在是喘息未定,然後兩個方盾兵抓住機會,一個對他拼命砍,一個雁翅刀對他拼命刺。

    這撥什庫嚎叫著,無力的承受著,大蓬鮮血從他身上飛灑出來,落在對方盾兵的鐵面罩上,盔甲上,斗篷上。

    他們再也無力進攻,殘余的人哆嗦著,猶豫著,甚至很多人連滾帶爬,面無人色的後退。

    看他們樣子,楊大臣臉上露出笑容,他臉色一沉,喝道︰“銃手上前!”

    長矛盾陣後的兩排銃兵急急越過前方的長矛手與方盾手,沖到大陣的最前面,手中的火銃,就是對著前方麻木的敵人。

    “射擊!”一陣爆響,聲嘶力竭的韃子慘叫。

    “射擊!”第二排銃手越過前排,又對眼前的韃子扣動板機,銃聲震耳欲聾,慘叫聲驚天動地。

    “長矛盾陣,如牆而進!”楊大臣嘶聲咆哮。

    方盾手長矛手又上前,將銃兵保護在後面,他們列成盾牆,長矛兩排探出,結陣挺槍前進。

    “吼——吼——吼——”他們有節奏的吼著,矛盾相合,密密方盾列成直線,探出的長矛又有若兩排森寒的獠牙,他們整齊前進,氣勢洶洶,無人可以阻擋!

    ……

    蹄聲有若驚雷,近百騎明軍驍騎又狂奔過來,明安達禮剛掙扎爬起,十數根長矛又凌厲投射過來。

    明安達禮右肩膀處本就被兩桿長矛刺穿,他摔落馬下,搖搖晃晃掙扎爬起,哪里閃避得開這覆蓋範圍非常廣的十幾桿長矛?

    “噗哧噗哧”利器刺透身體的滲人聲音不斷,明安達禮身上不斷騰出血霧,一桿桿長矛射穿他的身體,銳利森嚴的帶血矛頭,盡從他的盔甲後面透出。

    明安達禮轟然倒地,他口中噴著鮮血,極力扭頭往鄂碩那邊看過去,心中深深的不明白,為什麼?

    崇禎十五年十二月初九日,八旗蒙古正白旗甲喇章京明安達禮被新安軍斬殺當場。

    明安達禮屢有功,曾與明總兵白廣恩、張登科等戰螺山,又與巴牙喇 章京拜共擊明總督範志完,後擢禮部參政,兵部侍郎等,兼蒙古梅勒額真。

    但在這里,他身上中了七八桿的長矛,默無聲息的死在沭河邊的河岸雪地上。

    在他身旁不遠,雪地上一具具形狀各異的瓖黃旗馬甲尸體,特別離他尸體不遠的雪地上,那監督的瓖黃旗牛錄章京全身上下有如刺蝟,盡是透體而出的銳利長矛。

    一桿鋒利的鉤鐮槍更插在他的心口位置,槍尖一直沒到鉤鐮處為止。

    牛錄章京嘴邊盔甲上滿是噴涌而出的鮮血,他眼楮睜得大大的,顯然死不瞑目。

    他眼中滿是不可思議,不敢理解,為什麼正白旗巴牙喇章京鄂碩不來救自己,為什麼?

    ……

    楊河目光從左翼收回,帶著一些沉痛與欣慰,他眺望各方,內心急促跳動起來,他感覺不但勝利在望,更看到重挫敵人的希望。

    身旁張出恭也看出來,正面軍陣打得韃子潰不成軍,左翼敗敵只在一線,右翼那邊,已無牽制的敵賊,新安軍騎兵隊更可以牽制纏住他們的巴牙喇精騎。

    他急道︰“相公,正是時機!”

    楊河平緩有些激動的心情,命令道︰“傳令,讓九總的林光官出城接應,突擊隊增援到左翼。擲彈隊從右翼突擊,兩總甲等軍跟上包抄!”

    他一握拳,狠狠說道︰“將他們合圍!”

    ……

    “鄂碩大人,為什麼?”

    五十騎精銳的滿洲正白旗巴牙喇肅立,一身銀光粼粼的重甲,甲片皆以鑌鐵打制,重疊如鱗,騎在馬上若一個個鐵人似的。各人身後還皆有斜尖如火的火炎旗,旗幟舞動,就是在寒風中獵獵聲響。

    他們手中都提著虎槍或八旗長槍,個個彪悍魁梧,充滿血腥的煞氣殺氣。胯下馬匹也皆驃壯,這樣才能馱得動他們沉重軀體,重量高達七十多斤的盔甲。

    他們靜默的看著一個個瓖黃旗馬甲被圍攻而死,明安達禮等人一個個死去。

    但一個巴牙喇終于還是忍不住詢問身旁的鄂碩,隊伍中的巴牙喇一樣不明白,唯有同樣一身重甲,盔管雕翎獺尾,背後二尺飛虎狐尾旗的葛布什賢營戰士科爾昆冷然不語。

    “為什麼?”鄂碩眺望四周形勢,猛然爆出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因為陳泰已經敗了,他被眼前的南蠻打敗了!看看左翼與前方,多少勇士死去?再死一個甲喇章京與牛錄章京又算什麼?”

    他陰惻惻道︰“我等回去,都要受責罰。要免責難,唯有立大功,力挽狂瀾,也為大清消除隱患!”

    他手一指,直指楊河中軍那邊︰“唯有斬將奪旗,取敵酋首級方是大功!”

    他冷笑道︰“與小卒糾纏只是浪費戰力,明安達禮死得好,拖住他們很多精騎,我們直取中軍,斬下那楊練總的人頭,殺!”

    他看得清楚,明軍右翼動了,但大陣行動緩慢,沒有理會的價值。而在右翼側邊處,似乎一些散兵三三兩兩沖上,也不知那楊練總怎麼想的,沒有陣列的散兵沖到前面,這不是招打嗎?

    也正好,沖開這些散兵隊伍,造成混亂,讓余下的百騎明軍不好攔截側擊。他們直沖而下,沖入他們中軍,斬將奪旗,力挽狂瀾,為大清國消除隱患!

    鄂碩一提韁繩,“唏律律——”他胯下戰馬前蹄高高揚起,接著轟轟的一馬當先,提著虎槍,就沖了出去。

    科爾昆第二沖了出去,很快與鄂碩並轡而行,他手中同樣提著虎槍,冷然的眼中閃著熱切。

    與鄂碩一樣,此戰死多少人他並不關心,那楊練總才是大清未來的勁敵對手,只要能斬下那楊練總的頭顱,一切勇士流的血都是值得的。

    余者巴牙喇一樣策馬沖出,他們鐵蹄轟隆,很快以鄂碩、科爾昆二人為核心,形成一個犀利的鋒矢陣。

    他們策馬奔騰,一個個虎槍長槍提到腰間緊鎖,人馬合一,勢不可擋,就往楊河的中軍大陣奔去。

    他們鐵蹄踐踏著雪花,蹄聲響徹如雷,他們個個信心十足,鐵蹄所向,無堅不摧,無人可以阻擋他們腳步!

    而在戰場之外,錢三娘百騎肅立,看瓖黃旗韃子一個個被劉致卿、裴珀川、凌戰雲等人殺死,那些白甲卻仍然不動。

    正覺奇怪,忽然萬叔叫道︰“那些白甲兵往中軍去了。”

    錢三娘大驚看去,隨後喜道︰“他們對著擲彈隊的好漢沖去,也不知怎麼想的,待他們被炸個人仰馬翻,我們側擊!”
梅爾斯 發表於 2019-5-10 15:22
第344章 擲彈隊

    “殺!”擲彈隊的好漢得令後,立刻從右翼突出。

    他們輕便靈活,僅著冬氈與純棉甲,全靠瓖鐵的盾牌保護自己,因為要經常蹲在地上,他們有厚厚的護膝甲。

    他們隊伍百人,皆背雁翅刀,七十人背負萬人敵袋,左右共八顆的萬人敵。

    又三十人為飛雷手,三人一組,一人攜筒,二人背彈,共有火箭發射筒十桿,飛雷袋二十袋。每袋裝三發的火箭彈頭,每發重七斤,類肩包似的捆背在負彈手身後。

    此時發射手皆將火箭發射筒扛在肩上,粗粗長長,中間空洞,內為鐵管,外包護木,涂了紅漆,後端也較大,有若大喇叭。筒上還有照門與準星,用來瞄準之用。

    發射筒重量六七斤,並不重,此時各筒里面都插了一根飛雷彈,頭部尖尖大大,有若長矛頭,穩穩卡在筒口前端。然後粗長鐵桿探入筒內,長約三尺多,一直從後端“喇叭”處探出。

    此時桿子後端的蓋子皆已旋開,露著長長的引線,各桿尾部還皆有尾翼,三塊傾斜的小鐵板,發射後保持旋轉穩定之用。

    這就是新安軍新式武器飛雷,類竄天猴原理發射,彈頭生鐵鑄造,內裝鐵彈子一百顆,最大射程可達百步,但一般七十步發射。

    火箭筒與彈體全重十三斤,扛著頗為輕松,更不說擲彈隊都是魁梧大漢,發射手們扛著犀利武器,個個健步如飛。

    每組負彈手跟在他們身後,內一人手中纏著火繩,此時火繩都已點燃。

    看沖在前方的萬人敵手們,也是個個火繩纏在自己左手上,右手持著萬人敵,隨時準備點燃投擲。

    他們由隊長常如松帶領,大聲怒吼咆哮,氣勢如虹的從右翼邊上突了出去。左側後方傳來口令聲音,右翼兩總甲等軍們,也快速的移動上來,準備包抄攻打正面軍陣的韃子們。

    他們正要從韃子側翼突進去,忽然常如松一頓,眾擲彈手也是吃驚看去,就見前方百多步外,蹄聲有若驚雷,數十騎人馬披甲的韃子重甲正轟隆隆前來。

    他們人馬合一,手中長槍直指,一身銀光粼粼的鐵甲,在陽光下如此的耀眼生輝,他們身後一片斜尖的如火小旗,就在寒風中鼓舞到極致。

    他們馬速奔騰到極限,勢不可擋而來,那種彪悍血腥的氣息,就是在這個距離範圍,都可以明顯的感覺到。

    “韃子白甲兵!”

    常如松大叫,看韃子騰騰而來,鐵蹄所致,積雪被踏得亂濺飛射,那種人馬合一的凶悍,便若無堅不摧的戰車。

    這個老擲彈兵顧不得多想,依平時的訓練本能,立刻喝道︰“飛雷發射,前方七十步,射擊!”

    新安軍的飛雷以百米,也就是七十步為標準,都有三到五秒的延遲。

    它們靈感來源民間“二踢腳”、“竄天猴”等煙火的發射,火藥前後分為兩層,最外層發射推動火箭前行,飛行一段距離後,里面燃燒的引線點燃彈頭密封的火藥,產生劇烈的爆炸。

    這類煙花早在宋朝就有出現,並不稀奇,關鍵是引線什麼時候引燃彈頭密封的火藥爆炸。

    因技術局限,總有早炸晚炸的事情發生,最後楊河決定,冷兵器時代,晚炸要比早炸好,統一發射多長的距離後,統一延遲多長的時間爆炸。

    這個倒好處理,飛雷里面使用標準化引信,以七十步的標準,落地後延遲三到五秒爆炸。

    而依韃子的馬匹速度,七十步也正好,他們沖到這個距離差不多前後爆炸。

    听到隊長命令,所有擲彈手全部蹲下,所有飛雷手站成一排,他們以照門看準星,估算發射筒的角度方位。雖不敢保證落得很準,但訓練多了,大致的距離還是估得到的。

    負彈手也立刻閃到他們身旁,免得被火焰灼燒噴到,飛雷發射後,噴出的火焰硝煙可是非常凶猛的。

    而各組手中纏著火繩的負彈手,也立刻抓住各火箭彈尾部的引線,用火繩點燃,十根引線立時“嘶嘶”的燃燒起來,噴著讓人心驚的火花。

    猛然各桿火箭筒的喇叭口處噴出長長的火光,濃濃的硝煙覆蓋了各人身後的方圓位置,似沒有知覺,濃密的煙霧中,十發飛雷就躍出筒口,向著天空呼嘯而去。

    它們沒有後座力,不會炸膛,也不需要清膛,除了精度差點,用藥量大點,沒有別的毛病。

    它們在空中飛掠,在尾部傾斜板用下不停旋轉,保持了一定的精度穩定。雖然寒風凜冽,氣流不定,但沉重的火箭彈飛行,軌跡卻不是很歪斜,保持了一定的直線。

    它們淒厲尖嘯,拖著長長的尾焰,在藥力越發燃燒下,飛行途中還騰騰加速。

    它們若墜落的流星,重重的插在前方約七十步左右的雪地上,就在前方韃子重騎所要經過的位置。

    而雖然發射的藥量用盡,但引信卻在內中燃燒著,慢慢靠近彈頭部分密封的火藥位置。

    ……

    蹄聲響徹如雷,鄂碩、科爾昆等人仍然騰騰奔來,他們人馬合一,雖五十多騎,氣勢卻勝過千軍萬馬。

    他們鐵蹄重重踏在雪地上,一片激起飛濺的彌漫雪霧。

    他們眼神殺伐,神情堅定,相信在他們巴牙喇鐵騎下,世間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他們的腳步。

    他們放開馬速奔來,每秒超過十米,蹄聲沉重又有節奏,形成一片非常有韻律的轟隆響。

    他們也看到前方的動靜,那些散兵發射過來什麼?神火飛鴉?

    倒是很絢麗,就象天邊劃過的流星,但轉眼落在地上不響不動,還離眾騎遠遠的。

    他們知道南蠻火器很多,但大多糟糕,以為對面火器盡是精良,沒想到也有殘次品。

    鄂碩一曬,剛才的神火飛鴉讓他想到流星,又聯想到人的生命,也是這樣絢爛、短暫。

    便若那楊練總一樣,他絢爛的生命將要終結。

    帶著這個念頭,他與科爾昆等人轟隆奔過那些不聲不響的神火飛鴉們。

    猛烈的爆炸!

    胯下馬匹騰空,撕碎,鄂碩與科爾昆一樣騰空,撕碎,有若騰雲駕霧一樣的飛起。

    他們清晰感覺到肢體的撕裂,他們的手,他們的腳,他們的身體,他們的盔甲,他們的兵器,全部離自己而去。

    他們清晰感覺到軀體上冒出的無數血霧,不知多少凌厲的彈子橫沖直撞,惡狠狠打在他們身上。

    他們四分五裂,或成碎肉拋灑在雪地上,或大半個身子不見,殘缺不全的拋滾在地上。

    轟隆!鄂碩重重摔在地上,整個下半身都不見了,半個頭半個臉也不見了,他一只左眼殘留著,帶著無比的震驚與不可思議。

    咕嚕嚕,一個殘破的頭盔滾過來,帶著里面的人頭,盔管上的雕翎獺尾仍然鮮艷,但科爾昆人頭上的雙目卻是呆滯、驚駭。

    一桿紛紛揚揚的飛虎狐尾旗落下,就插在他人頭不遠的雪地上,寒風吹來,尤自獵獵飛舞。

    崇禎十五年十二月初九日,噶布什賢營戰士科爾昆、八旗滿洲正白旗巴牙喇章京鄂碩被新安軍斬殺當場。

    科爾昆,噶布什賢營戰士,八旗軍中傳奇,為滿清屢立大功,日後曾破李自成、張獻忠、李定國、白文選等,又隨阿濟格、濟爾哈朗征湖廣,歷授噶布什賢章京、巴牙喇 章京。

    鄂碩,董鄂妃之父,曾戎馬生涯十五年,為滿清江山立下赫赫戰功,歷授牛錄章京、甲喇章京、噶布什賢章京、噶布什賢噶喇昂邦。因女兒之故,世職進為三等伯,死後還追贈為侯。

    但在這里,沭河邊的河岸雪地上,他們全部被飛雷炸成碎肉,真正為他們的大清江山粉身碎骨。

    猛烈爆炸!

    十發飛雷前後炸開,凌厲的火光煙霧騰騰團團,氣浪翻滾,飛濺的碎鐵四射,每發飛雷還爆開了上百發的鐵彈子,肆無忌憚的橫掃四面八方。

    血霧狂飆,眾多巴牙喇或隨戰馬被炸翻,或被氣浪掀翻,或被咆哮過來的鐵彈子彈片打中。他們鑌鐵打制,重疊如鱗的精甲也無法抵抗近距離彈子的威力,或肢體騰飛,或身上爆開血霧,橫七豎八就是翻滾在地。

    特別他們為保持沖陣的威力,人馬保持的隊列很密集,人說步卒列陣每人佔地二步,騎兵列陣每人佔地四步,他們幾乎人馬相隔二步多。這樣隊列沖擊起來很有威力,但卻方便了飛雷爆開時的狠打。

    滾滾硝煙中,一片淒厲的馬匹嘶鳴,眾巴牙喇嘶心裂肺的大叫。他們很強悍,然再強悍也是血肉之軀,敵不過鋼鐵,敵不過火藥,輕而易舉身體就被撕裂,鑌鐵的盔甲被損壞,驃悍的戰馬被毀滅。

    他們或死或傷或沖撞一起,驚恐混亂一片,只在這經過的瞬間,飛雷前後爆炸開來,他們就損失了一大半的人馬。

    余者頭腦一片空白,有人拼命勒住馬匹,大喊大叫,有人無意識由著馬匹繼續沖下去,卻不知自己在干什麼,特別他們首領鄂碩當場被炸死的情況下。

    他們人叫馬嘶,人丁零落,先前一往無前的氣勢早煙消雲散。

    “殺!”他們混亂慘叫驚恐猶豫,擲彈隊的好漢卻趁機沖殺上來,他們人馬隔著三十步,七十顆密集的萬人敵就是投射過來。

    他們乃軍中最強悍的投彈手,普通士兵一般扔二十步,準確率還不高,他們卻普遍能投射三十步距離,準確度還很高。

    七十顆強悍的萬人敵投射過去,那邊的巴牙喇一片尖叫,他們乃軍中最強悍的鐵血戰士之一,此時卻尖叫得跟一個包衣沒有區別,很多人更是拼命催動馬匹想要逃跑。

    但,連綿不斷的猛烈爆炸,硝煙鋪天蓋地過來,夾著血腥的味道。

    殘余的巴牙喇精兵又鬼哭神嚎,便是催動馬匹逃跑的人也是一騎一騎的被炸翻在地。

    “再扔!”常如松咆哮,激動得黑臉都變成紅臉了。

    眾投彈手又是投射七十顆萬人敵過去,他們越扔越興奮,這可是韃子中的白甲兵,此時不炸,更待何時?

    他們前後投射了四波萬人敵過去,二百八十顆萬人敵,盡數落在那些僥幸在飛雷爆炸下生還的正白旗巴牙喇頭上。

    那邊最終尖叫慘叫聲變成靜默,連馬匹的嘶鳴都沒了,唯有鋪天蓋地的嗆人煙霧,仍然騰騰籠罩那里,連強勁的西北風都不能一下將這些死亡的煙霧散開。

    “完啦?還有韃子嗎?”副隊長周思雯探頭探腦。

    “算了,留給騎隊兵去看,俺們繼續側擊。”隊長常如松一錘定音,率領擲彈隊的好漢,又氣勢如虹的往攻打正面軍陣的韃子側翼沖去。

    “殺!”鐵騎轟隆,錢三娘率著百騎新安軍精騎過來,錢三娘一馬當先,高高舉著她的狼牙棒。

    他們騰騰沖入煙霧籠罩的範圍,然後眼前的一切,讓他們靜默了。

    萬叔咋舌道︰“都成碎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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