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26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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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卷第七章水魂奇珠


  軒轅奉天一笑,轉而問道:”你傷勢恢復如何?“因為悟空老人已受傷,所以軒轅奉天對范離憎的傷勢更為關切。三月初三馬跡島之會,正是因為範離憎被孤絕無相擊傷,玄門當時已無人有足夠的功力和其他三大隱世武門一道將軒轅神劍與天地呼應的威力激起,故軒轅神劍方重新由四大隱世武門保存,只待玄門有能擔負此任的人。

  範離憎頷首道:”小弟早已無恙,倒是不明白何以恢復得如此快?“軒轅奉天喜道:”如此甚好。“

  兩位當世武學修為最為卓絕的年輕人把臂而行,回到草廬中。

  水筱笑雖曾為血厄劍潛入思過寨,並與思過寨結下怨仇,但當時穆小青、範離憎皆在劍簧閣中,故此時雖見了水筱笑,卻未曾想到她與思過寨之間的宿怨。

  穆小青對水筱笑熱情招呼,水筱笑隱隱有不安之色,但她的心計在穆小青之上,依舊笑靨相向,並未顯露出有何異常。

  草廬不甚寬敞,卻收拾得頗為整潔,地面被範離憎別具匠心地舖上無數鵝卵石,免去了潮濕地氣侵體之苦。

  軒轅奉天出身豪門,雖歷練江湖,卻多出沒於都城,對他而言,這一切都頗為新奇,忍不住嘖嘖而歎。

  範離憎離開思過寨已半月,軒轅奉天便將武林近些日子所發生的事告之於他,聽罷,範離憎有些驚訝地道:”這半月來,武林倒甚為平靜。“軒轅奉天神色凝重地道:”但這種平靜絕不會維持多久。據我所知,天下鎮三藏宗的勢力已有所異動。“

  範離憎微微頷首,因為有水筱笑、穆小青在場,他與軒轅奉天都不願深談此事,便轉過話鋒,閒聊之間,範離憎總不由自主地暗掃水筱笑一眼,軒轅奉天察覺了這一點,心忖道:”

  莫非范兄弟與水族有仇隙,而水筱笑與他因此而早已相識?“他性情豪爽耿直,當下便直言道:”範公子與水姑娘是否早已相識?“範離憎尷尬地一笑,道:”小弟覺得水姑娘好生面熟。“頓了頓,他索性向水筱笑直言問道:”水姑娘,可曾記得曾與一人在河邊偶遇,後來那人突然被襲,最後又被你救起……

  “

  未等範離憎將話說完,水筱笑已笑著道:”若我未猜錯的話,範公子所遇見的定是我師妹,她與我容貌頗為相似。“

  聽得此言,軒轅奉天當即想到自己先前曾將水依衣誤認作水筱笑的事,不由暗自好笑,同時亦暗自鬆了一口氣。若是水筱笑與範離憎有極深的怨仇,他便左右為難了。

  範離憎聽得水筱笑之言,心中立即想到若水筱笑所言是真,那麼她就應是自己曾在客棧中遇到的”笑姑娘“,當時他的面目是經過易容後的戈無害。

  對於當時的種種離奇際遇,範離憎至今記憶猶新,他心中一直有諸多謎團未解,欲藉此機會解開這些謎團,便接著道: ”若那人真是水姑娘的師妹,在下倒有些事要請教水姑娘了。

  “

  當下範離憎便將自己偶遇水依衣時的情景向水筱笑細說一遍,末了道:”在下至今不知當時襲擊我的是不是那位女子,亦不知後來又是誰將我救醒。“水筱笑神色微微一變,旋即恢復如常,她輕笑道:”是誰襲擊了範公子,我暫未知,但卻知救了範公子的人,必是我師妹。“

  範離憎將信將疑。

  水筱笑問道:”那番際遇後,範公子是否感到自己體內有所異變?比如從此不畏百毒?

  “

  範離憎大為震愕,他曾兩度中毒後安然無恙,一直不明就裡,而此事除悟空老人外,再無他人知曉,水莜笑能準確指出這一點,足以說明她所說的多半不假。

  他惑然道:”正如水姑娘所言,水姑娘可知其中原因?“水筱笑沉吟了片刻,方嘆了口氣,道:”此事頗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據我所知,師妹有一顆千年神珠,此神珠具備常人根本無法想像的功效,化解百毒僅是其中之一而已。除此之外,還可提升功力,使容貌美艷不衰,可謂是世人夢寐以求之物,依範公子所說的情形看,我師妹極可能為了救你,將她的那顆神珠讓你服下了。“範離憎愕然不解道:”她與我素昧平生,為何要這麼做?“水筱笑看了軒轅奉天一眼,道:”其中原因,我亦不知,範公子不妨問一問軒轅公子。

  “

  範離憎心中暗忖道:”連你都不知其中原因,他又怎會知曉?“軒轅奉天卻明白水筱笑言下之意,他清咳一聲,道:”諸多事的原因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總之,水姑娘的師妹將那顆千年神珠讓你服下,應是出於一番…

  …好 。“說出這番話時,他心中思忖道:”筱笑所說的師妹必是水依衣。“水筱笑道:”相信範公子的傷勢恢復得出乎意外地快,與這千年神殊不無關係。“一直沉默未言的穆小青這時望著範離憎道:”容顏對女人來說,何其重要?人家可以為你捨卻容頗永駐的機會,你應好生銘記人家的恩情才是。“範離憎有些尷尬地一笑,心中卻在苦思冥想:”她究竟為何不惜以千年神珠救我……“※※※※※※※※※軒轅奉天與水筱笑聯袂而行。

  範離憎的草廬早已是視線所不能及。

  水筱笑忽然放緩了腳步,道:”其實我不但知道救範公子的人是我師妹,而且還知道當時是誰襲擊了他。“

  軒轅奉天看了她一眼,道:”莫非,那人……就是你?“水筱笑苦笑一聲,道:”你是否會怪我對范公子隱瞞真相?“軒轅奉天未語。

  水筱笑接著道:”水族一向行踪神秘,絕不想讓外人知曉水族太多的秘密。我之所以襲擊範公子,是因為當時我師妹水依衣初遇範公子的那條河流中,隱有一個接近水族的入口。

  那兒本是一個常人不會接近的地方,更不會在夜裡步入其中。範公子又顯露了不俗的武功,所以他的形踪被水族發現後,族王便令我將他除去!

  “為了使世人無法看出他被殺的真相,我用了'水殤十三指'這一水族絕學,'水殤十三指'中的'無形指'可以在瞬息間置人於死命,同時又不會留下任何痕跡。把他殺了之後,我便將之拋棄在河邊,以為他必死無疑,沒想到我師妹會不惜以'水魂珠'將他救醒!在水族看來,範公子極可能是為窺視水族秘密而來的,所以絕不能容忍他活於世間,即使師妹能將他救醒,只要日後再被水族中人遇見,他仍是擺脫不了被殺的悲慘命運。沒想到師妹竟想出一計,將他易容成思過寨戈無害的模樣,戈無害當時已被水族所利用,我們自不會對之有所懷疑。”

  頓了頓,她又接道:“我猜知你與範公子必有非比尋常的關係,否則不會為了探望他的傷勢,而千里迢迢趕到這裡。若是我對范公子以實相告,也許會讓你左右為難。”

  軒轅奉天其實早已猜知一個大概,聽水筱笑能 不諱言地對他以實相告深感欣慰,他淡然一笑,道:“其實事情也許並不會如你想像的那樣。”說完伸手攬住了水筱笑的肩,接道:

  “你可知範離憎的名字有何淵源?又有何喻意?”

  他是第一次對水筱笑主動有親暱之舉,難以言喻的幸福感頓時席捲了水筱笑的身心,她動人的嬌軀不由自主地向軒轅奉天偎依過去,軒轅奉天所問的,她早已忘了應答。

  軒轅奉天被其依人嬌態所感,粗壯有力的手臂用力一攬,水筱笑“嚶嚀”一聲,只願這一刻能天長地久。

  但軒轅奉天很快便鬆開了手臂,低聲道:“在這偏僻山野中,竟也有武林中人出沒!”

  水筱笑舉目望去,果見有一人影向這邊快速迫近,由其身手不難看出來者是武林中人,但在軒轅奉天這等級別的高手眼中,那人的修為頗為平常。

  兩人都在心中揣度著此人的來歷。

  待雙方近了,軒轅奉天和水筱笑才看清來者竟是一年輕女子,出落得秀美俊麗,與水筱笑相比,雖有不及,卻自有其純情可人之處,只是此刻她雙眉之間似有憂色,見了軒轅奉天二人,亦是微微一驚,掃視了兩人一眼,繼續匆匆趕路。這條路沒有岔道,那年輕女子最終必會走到範離憎所在的山谷中。

  難道她也是為範離憎而來?

  以這年輕女子的修為,當然無法對范離憎構成任何威脅,故軒轅奉天雖是心中疑惑,卻也無甚擔憂。

  但是水筱笑忍不住道:“這位姑娘容貌不在穆姑娘之下。”軒轅奉天猜出她的心思,暗自好笑,忖道:“女人永遠是女人。”

  一笑置之。

  ※※※※※※※※※軒轅奉天和水筱笑遇見的清麗女子是阿雪。

  當阿雪趕到谷中時,範離憎正在為那片桃林修剪,看到阿雪,他臉上出現了極度意外的神情,同時心中暗自忐忑。自從他進入思過寨後,思過寨相繼發生了太多的不幸,他不知是什麼樣的事,會讓阿雪孤身趕來見他。

  阿雪眉目間的焦慮之色更是讓范離憎心中不安。

  阿雪一見範離憎,便急切地道:“我娘她……她…

  …”心急之下,竟難以成語。

  範離憎心中一震,忙安慰道:“前輩她怎麼了?”

  阿雪略略平靜了一些,自懷中取出一封已開啟了的信箋,交給范離憎。

  範離憎疑惑地接過,慢慢展開,一眼便看到了信箋最後落款處四個觸目驚心的字:牧--野--靜--風!

  ※※※※※※※※※風宮。

  風宮用以囚禁重犯的“黑獄”之中。

  牧野靜風在六名風宮死士的簇擁下,步入黑獄之中。

  走在他身後的一名風宮死士低聲而恭敬地道:“那瞎眼的女刺客口口聲聲說要見宮主,否則決不肯開口說出宮主欲尋覓之物。”

  牧野靜風冷哼一聲,沉聲道:“她已是寄人籬下,卻還意圖為范書報仇,真是可笑之極!

  若不是本座要找回霸天刀訣,她早已成了劍下之魂!'這時,一名風宮弟子將其中一間囚室的鐵門打開了,六名風宮死士搶在牧野靜風之前進入囚室內,他們手中的燈籠頓時將囚室照亮了。

  牧野靜風在囚室門前便止住了,他冷冷地註視著囚室內牆角處半躺半坐的一個人。

  這是一個一身血污的女人,她全身上下幾乎已沒有一處肌膚是完整無缺的,她的頭無力地低垂著,亂發將其臉容完全遮住了。

  聽到眾人的腳步聲,她才吃力地抬起頭來。

  藉著燈光,可以看見她的雙眼空洞無物,只是循聲直直地望著牧野靜風這邊,她的面容消瘦得可怕,與無 神的雙目相襯,讓人難以斷定她的生命是否依然存在。

  她赫然是阿雪的母親段眉!

  形容枯瘦的段眉似乎能感到牧野靜風的存在,她一字一字地道:”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冷冷地道:”當年連范書都不是我的對手,何況是你?“段眉”嗬嗬“怪笑兩聲,笑聲森然可怖,不堪入耳,只聽她極為緩慢地道:”但……你終是鬥不過範大哥的,按我範大哥的旨意,你以偌大一個風宮的勢力,費盡心機,最終仍未得到霸天刀訣。“

  牧野靜風眼中暴現駭人的光芒!

  風宮的確未得到霸天刀訣,牧野靜風沒有料想霸天刀訣會被都陵藉機謀取,這無疑對牧野靜風有極大的刺激。

  他沉聲道:”若是你永遠躲在思過寨的庇佑下,那麼本座要對付你也許還要費些周折,如今你卻已是惟有任我宰割!有你在我手中,本座就不相信你的寶貝女兒不交出霸天刀訣!

  “

  段眉忽然不屑的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譏嘲之意。

  牧野靜風萬萬沒有料到在如此情況下,段眉仍笑得出來,他的眼中湧現了駭人的殺機!

  風宮死士只待牧野靜風一聲令下,便立即出手將段眉格殺當場!

  段眉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她的性命此刻便猶如風中游絲,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道:”

  如此伎倆早在我意料之中!若你知道一件事,就絕不敢動我分毫!“她的嘴角浮現出一抹陰毒的笑意:”你可知道你還有一個比你小十幾歲的妹妹?“乍聽此言,牧野靜風不由一震!沉默了片刻,揮了揮,眾風宮弟子迅速退走,囚室內僅剩牧野靜風與段眉二人,這時牧野靜風道:”她在什麼地方?“段眉古怪一笑,道:”你應該猜得到她就在我女兒手中!嘿嘿,雖然你身為風宮宮主,身負絕世武學,可你妹妹卻手無縛雞之力,我的女兒隨時都可以取她性命!“牧野靜風心中之震撼可想而知!

  他相信段眉所說的一定是真的,因為雖然他自身在江湖中名聲顯赫,但他的母親楚清卻是一個不諳武學的女子,武林中應無一人識得她,自然也不知她便是牧野靜風的母親。甚至連牧野靜風自己也是因牧野棲方知自己母親的死訊。當時楚清還將小女兒的特徵--背部有一條小小的疤痕告訴了牧野棲。牧野靜風深知自己身分特殊,若是自己的小妹被他人搶先找到,將極為不妙,所以他特意詢問牧野棲,當時有無外人聽到母親楚清的話,否則他必將把知情者一一除去,同樣是基於這個原因,牧野靜風此刻要將風宮弟子也遭開。讓他稱幸的是牧野棲告訴他當時祖母的聲音已極為微弱,絕不可能有外人聽見,牧野靜風方才放心。”由此看來,段眉這一番話不會是聽到我娘的話後方捏造出來的。“牧野靜鳳心中思忖道。

  段眉雙目失明,無法看到牧野靜風的臉部表情,她自顧繼續道:”三日之後,我女兒會在洞庭湖'虛名島'中的歸聖寺等侯,若是不見我安然而歸,那麼你的小妹必將性命不保!

  “

  牧野靜風倏然哈哈大笑,道:”本座根本沒有什麼小妹,想以這種手段脫身,實是癡心妄想!“

  段眉嘶聲道:”是麼?!嘿嘿,你不必再演戲,我不妨以實相告,你小妹的下落其實是我範大哥生前便找到的,他料定萬一他不幸身亡後,你我之間仍有怨仇延伸,所以便留下了這一手!雖然你是風宮宮主,勢壓天下,卻絕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找到她。而對我們而言,要取她性命,卻易如反掌!誰會想到,堂堂風宮宮主,竟連自己的小妹也無法保護?誰會料到,我範大哥在十幾年前留下的一步棋,仍可讓你束手無策?“牧野靜風的瞳孔漸漸收縮,精芒猶如可刺穿一切的利劍!縱是肅立於甬道中的風宮弟子,亦感到了空氣中湧動著的森寒殺機。

  ※※※※※※※※※風宮笛風軒。

  笛風軒內有一個足以讓天下紅頗盡皆黯然失色的女子。

  如此女子,惟有水姬!

  牧野靜風推門而入,反手掩門。

  水姬望著牧野靜風,道:”牧野宮主可查出那老婆子的身分?“牧野靜風淡淡地道:”只是往日結下的仇家欲報仇而已。“水姬皺了皺眉,道:”水族與風宮第一次聯絡,便有人在你我相見時襲擊,只怕絕不那麼簡單!既然牧野宮主說三藏宗宗主已亡,黑教在數十年舉棋不定後,亦遵從了風宮的意願,那麼戰族大業從此便有賴風宮、水族了,還望牧野宮主莫要有所隱藏才是。“牧野靜風沉吟片刻,望了眼前這艷絕天下的女人一眼,道: ”其實也無甚大事,只是思過寨想引本座去洞庭湖虛名島,再伺機襲擊本座而已。“水姬目光閃動,在迅速地捕捉揣度著牧野靜風話中之意,隨即嫣然一笑,道:”區區思過寨,何足遭哉?悟空老兒傷勢來愈,燕高照弟子死傷遭半,若真如你所說,此事是思過寨的一個計謀,我等不如將計就計,將之除去!“牧野靜風 然知道水姬肯出手相助必有其理由,而水姬亦並未真正地完全相信牧野靜風所言。一個是擁有武林中最龐大勢力的男人,一個是武林中最美麗的女人,在這一刻,兩人以獨特的方式在施展著各自的謀略。無聲之處,亦有風雷。

  ※※※※※※※※※傍晚,葉飛飛正在閉目養神之際,屈小雨叩門而入。

  屈小雨極少與葉飛飛相見,葉飛飛猜測屈小雨主動來見她必有重要的事,於是支開了身邊的侍女。

  葉飛飛懷著的孩子即將出世,她的腹部高高隆起,臉上有著將為人母特有的安寧、平靜的幸福與憧憬。

  在風宮的種種不如意,已因為即將出世的孩子而被沖淡了。

  葉飛飛斜倚在床頭,向屈小雨歉意地笑了笑,道:”我身子不便,有好些日子沒去看望屈姐了。“

  因為屈小雨與蒙敏的容貌幾乎毫無二致,所以儘管屈小雨使她成了風宮第二夫人,但她對屈小雨卻並沒有什麼怨恨,她總是在不經意間把屈小雨誤當作蒙敏。

  屈小雨道:”不必客氣--還有多久?“

  葉飛飛自然知道她問的是什麼,道:”大概半個月左右吧。“屈小雨又與葉飛飛寒喧了一陣,隨即壓低了聲音,道:”你可知穆大哥此刻與誰在一起?

  “

  葉飛飛似乎答非所問地道:”他總是有太多的事。“屈小雨忽然有所明白,她道:”你已知道穆大哥與水姬在一起?“葉飛飛淡淡一笑,並不作答,她已隱隱猜出屈小雨的心事。

  屈小雨輕嘆一聲,道:”三十年前水姬便已艷絕天下,沒想到三十年後的今天,仍是無人可匹比!據說水姬是為了與風宮共同對付思過寨,其實思過寨中除了範離憎之外,已無多少真正的高手,風宮又何需與他人聯手?這其中必有蹊蹺!“葉飛飛一震,道:”範離憎?!“

  屈小雨大為疑惑,心中忖道:”為何對穆大哥的事她不甚關心,而說到範離憎時,反而大感興趣?“

  ※※※※※※※※※信州城郊外的一座破廟中,白辰、巢三、小草及丐幫幾位輩分較高的弟子席地而坐,神情凝重。

  白辰沉聲道:”風宮及水族的人在洞庭湖出沒已是確鑿無疑,但風宮對洞庭湖一帶一向並無染指之意,當年牧野靜風一人掃平洞庭十二塢後,也未藉機在洞庭湖擴充勢力,這一次,風宮在洞庭湖出沒,又有何目的?“

  眾人竟相猜測推敲,卻遲遲難以有統一的說法。

  正當此時,有一年輕丐幫弟子快步而入,向白辰禀道:”幫主,有成州的兄弟飛鴿傳書。

  “言罷將傳書遞上。

  成州?!

  眾人皆是一怔,立即想到風宮無天行宮便在成州境內,不由對此飛鴿傳書備加關注。

  白辰匆匆展閱,臉色陰晴不定。

  閱畢,他沉吟了片刻,方對小草低聲道:”是葉姑姑設法交與幫中兄弟的。“”是……夫人?“小草吃驚地道。她曾伺候葉飛飛多年,葉飛飛待她甚為寬厚,自離開風宮後,小草還是第一次聽到葉飛飛的消息,她不由忖道:”夫人懷的孩子,也將要臨產了吧?如今她在風宮中,仍是那般憂憂寡歡麼?……“※※※※※※※※※三日之後。

  洞庭湖畔。

  範離憎、穆小青、阿雪立足岸邊,眺望洞庭幽遠處籠罩於菸霧中的”虛名島“,虛名島一年之中,有近半時間被濃霧封鎖,站在遠處,只能隱約看到島上峰巒起伏。

  虛名島上的”歸聖寺“香火甚旺,湖畔擺渡的渡船不少,只是此刻天色尚早,天邊僅微現曙光,香客多還未至。數艘渡船皆泊於湖岸邊,湖面上僅有時起時落的水鳥在飛翔。

  範離憎負手眺望,神情凝重,良久,他對立於身後的阿雪道:”阿雪,你去向附近的人家打聽打聽虛名島的地勢如何。“頓了一頓,又接道:”小青,你陪阿雪一同去吧。“穆小青道:”其實你並非真正的想知道虛名島地形如何,只是欲藉故支開我與阿雪,便可以獨自前赴虛名島,是嗎? “

  範離憎沉默著,阿雪不由看了穆小青一眼。

  穆小青接道:”段眉前輩在風宮手中,當務之急是要依牧野靜風所約定的時間趕到虛名島。他既然想得到霸天刀訣,就絕不會輕舉妄動,虛名島一行,未必有什麼危險。“虛名島一行是否有危險,不言自明,但范離憎見穆小青態度堅決,阿雪雖未開口,但她更不可能置母親的安危於不顧,當下點頭道:”好,我們即刻啟程!“※※※※※※※※※雲霧深鎖的虛名島上。

  歸聖寺的所有僧人、知客皆已被風宮弟子集中困鎖於一個偏殿中。

  歸聖寺正殿前的廣場上,有風宮弟子及水族中人數十之眾,牧野靜風與水姬背向大殿,坐在寬大的椅上。

  牧野靜風的身後,是四名風宮死士,而在水姬的身側,則是美麗絕倫的水依衣。

  在廣場的一側,高高豎著二根旗桿,旗桿之間有橫桿相連,一個衣裳襤褸、頭髮散亂的婦人站在旗桿之下,自橫桿上垂下的繩子套在那老婦人的頸部,老婦人的身側立有兩名風宮弟子。

  那婦人自是段眉!

  水族中人以女子居多,其中有四名身材高挑豐滿的女子衣著極為奇特,全身上下皆連作一體,連靴子亦是如此。四人衣裳皆為銀白色,緊貼於肌膚上,將四人玲瓏凹凸的身軀完全勾勒無遺,充滿了野性的誘惑,四人的秀發亦完全隱於一個銀白色的頭盔中,每人各自背負一隻長條形的皮囊,不知其中為何物。

  在近百人的廣場上,竟是鴉雀無聲!倏地,一聲尖銳的鳥鳴聲響過,一道灰色的孤線在廣場上空劃過,一隻鳥兒準確地落在了牧野靜風身後一名風宮死士的肩上,那鳥兒體形比鴿子略大,竟極為少見。

  那人拍了拍灰色大鳥的腦袋,自它腳上解下一個竹筒,將之恭然遞到牧野靜風面前。

  牧野靜風接過,自竹筒中取出一個紙團,展開閱畢,臉上神情並無變化,他微微側身,向水姬道:”他們已離岸向虛名島而來,本座很想見識見識水族的手段如何。“水姬展露出一個足以讓任何男人為之心動的微笑,隨即向那四名身著銀裝的女子揮手道:”你們去吧!“”是!“

  四人行動迅疾,轉身向湖中掠去,快如淡煙,其輕身修為足以躋身絕頂高手之列。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2 13:59
第四十卷第八章手足相殘


  範離憎立足船頭,彷彿已與船身連作一體,船速甚快,他的衣衫迎風飛揚,卓然氣度顯露無遺。

  湖面依舊平靜,虛名島隨著船隻的漸進,輪廓漸漸變得清晰。

  天尚未大亮,清晨的風仍有絲絲寒意,天地間寧靜得有些不尋常,只有船隻劃破水面時發出的嘩嘩聲。

  範離憎隱隱感到了某種危險在悄無聲息地醞釀、逼近……

  倏地,範離憎察覺到數丈外的水面出現了四道波動的水紋,並以極快的速度向這邊靠近。

  範離憎暗自一凜,他對穆小青、阿雪二人沉聲道:”小心了!“”了“聲甫出,他的腳下一勾,船板上長達數丈的纜繩已被他扣於手中,右臂倏振,便見纜繩猶如瘋狂的長蛇,向前面水下標射而去!甫一入水,範離憎右臂疾揚,無形真力透過纜繩而出,前端立即被帶得橫掃!”嘩“!

  猶如一柄巨刀攔湖暴劈,立時激起丈餘高的水牆。”轟“!

  沖天水花中,四名身著銀色衣飾的女子如飛魚般沖天而起,身法奇異絕倫,身影甫起,立即踏足於纜繩之上,向渡船這邊飛速”滑“至!

  穆小青見果然有人自水中發動攻擊,不由暗暗心驚,深感對方竟可在水中潛行如此遠的距離,並且在水中行動自如,如履平地,實是不可思議。

  範離憎冷哼一聲,內力倏吐,沒入水中的纜繩驀然破水而出,自四名銀衣女子的身後反射而回,其速之快,不可言喻!

  離渡船最遠的那銀衣女子倏然擰身,一道寒芒暴現,直斬纜繩!與此同時,另外三女各施身手,斜斜掠出。

  落於最後那女子的兵器堪堪與纜繩相觸,纜繩突然產生一股旋力,剎那間已將其兵器卷住,一股強大無匹的力道直透而至,那女子兵器再也無法把持,被捲得脫手。

  但兵器並未就此飛落,那女子只覺眼前寒光一閃,其兵器在纜繩的席捲下,已自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向她咽喉處直插而至。

  其力道、角度。速度的把握皆已是神乎其技,雖是藉物駕馭,但那一擊仍是絕對可怕!

  其威力與精妙不在絕世高手之下。

  那女子已絕無閃避的機會!

  兵刃未及,她的心中已升起一股沁心涼意,在兵刃劃開肌膚,深深地沒入咽喉時,那股涼意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的軀體頹然墜入湖中。

  與此同時,她的三名同伴已躲過了範離憎的第一輪攻擊,潛入湖中。

  她們正是水姬派出的四人,四人乃水族中的佼佼者,其修為僅在水筱笑、水依衣等水姬嫡傳弟子之下。

  甫與範離憎交鋒,便折損一人,倖存的三女這才明白為何即便思過寨惟有範離憎與天師和尚有足夠的戰鬥力,牧野靜風仍願與水族聯手。

  湖面又恢復了平靜,猶如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惟有那不斷擴散開的血跡在提醒著方才這兒曾發生了驚心動魄的一幕。

  範離憎心中慶幸自己有意未讓船家親自划船,以免殃及無辜。果不出他所料,船未至虛名島,就已受到阻殺。

  想到四人匪夷所思的水性,範離憎絕不敢有絲毫輕敵之意,念及一旦對方自水下將船底鑿穿,那麼形勢必定極為不利!於是他一面吩咐穆小青、阿雪加速划船,一面全神戒備,不讓對方輕易靠近渡船,一旦她們再度現身,勢必難以倖免!

  正當範離憎全神戒備之時,倏聞”篤篤篤“三聲,突見三支奇形利箭破開船板疾射而上,猝不及防之下,穆小青腿部已中了一箭,失聲痛呼!

  同時,湖水亦自三個孔洞滲透而入。

  另外兩支利箭在空中劃了兩道驚人的弧線,重新沒入水中。

  範離憎又驚又怒。

  他發現自水下射出的三支利箭與一般的羽箭全然不同,箭身竟是扁平而彎曲,成一個弧形,如同彎曲著的蘆葦桿!如此箭矢,若是在岸上射出,自然毫無準度可言,但在水中,箭矢射出,巧妙地利用水的阻力與浮力,使箭矢射出之後,循著射箭之人的軌跡直取目標!但若想將此水中之箭運用得爐火純青,自然非水族中人莫屬。

  範離憎驚怒之間,又聞異響,三支利箭再度洞穿船板,但這一次卻未傷及人。

  範離憎依舊隱隱立足於船頭,心中卻頗不平靜,他不知如此被動的局面還將要持續多久。

  正在這時,三個銀色的身影再度破水而出,各據一個方位,身形甫現,便見她們張弓搭箭,破空射出。

  此箭劃空射出的軌跡果非直線,而是長長的曲線,詭異而不可捉摸。

  這是范離憎絕不肯錯過的機會!

  三名水族中人甫一現身,範離憎手中的纜繩已如驚電般長驅而出,直取離他最近的對手!

  與此同時,他已以無可言喻的速度閃電般向疾射而來的箭矢迎去!”鏘“!

  範離憎的劍出鞘了。

  比之在馬跡島封擋孤絕無相的那一劍更添非凡神韻!

  輕輕的金鐵交響聲中,那支曲形異箭已反向那名發箭女子激射而回,其速比之射出時更快更絕!

  曲形異箭的力道極難把握,範離憎卻憑藉自身對兵刃力道闢析入裡的非凡悟性,無師自通地以手中之劍駕馭了曲形異箭,其手法之精妙,竟比對手苦練十數載的箭術修為更為高明。

  沒有任何閃避的餘地,曲形異箭一箭洞穿了那人的咽喉。

  與此同時,範離憎已迫近另一人。

  面對七尺之內的範離憎一劍,普天之下,已無幾人有還手的機會。

  銀衣人也不例外!

  幾乎沒有任何的過程,那人已仰身跌落水中,胸前一團血紅怒放開來。

  範離憎的身軀不可避免地開始下墜。

  他手中之劍驀然橫向下壓,劍身幾乎與湖面相平。”啪“地一聲暴響,劍身與湖面瞬間相接,劍身雖窄,但因為劍身運行的速度極快,仍是產生了極大的反彈之力,劍身彎曲如弓,範高憎藉機飛身而起。

  惟有如範離憎這般已臻天劍之境者,方能使劍身在承受瞭如此重的側壓之力後卻不折斷!

  四名銀衣女子中惟一的倖存者堪堪閃過纜繩,範離憎已凌空扣住纜繩,伸縮之間,纜繩猶如人臂,將對手緊攬其中。

  用力一牽帶,範離憎與對手飛速靠近。

  同伴的死亡並不能使倖存者畏怯--何況她根本退無可退!

  兩人在空中一錯而過。

  一道血箭標射而出。

  當範離憎飄然落於船上時,那人的屍體方墜落湖中,激起一股巨大的水花。

  這一切僅在電閃石火間發生,但范離憎心中卻沒有絲毫輕鬆之感,因為他們所乘的渡船已開始下沉。

  範離憎心知一旦渡船沉入水中,若再出現幾個如方才四人一般水性卓絕者,將極為不妙!

  正當他苦思對策時,忽見湖面上正有一艘快船向他這邊而來,其速之快匪夷所思!範離憎立即斷定船上必有高人,心中倏然一沉!他暗自思忖該如何將那船引誘過來,再設法奪下,否則若對方在遠處坐等自己的船隻沉沒,就十分不妙了。

  奇怪的是那船隻卻一直沒有減速停下之意,而是徑直直奔範離憎這邊而來。

  正自疑惑間,忽聽得有人呼道:”前面可是范兄弟?“範離憎心中頓時一寬,他已聽出這是白辰的聲音!

  ※※※※※※※※※不知為何,水依衣一直心緒不寧,雖是立於水姬身後,但其心神卻被冥冥中難以捉摸之物所牽引。

  恍悔出神間,忽聞牧野靜風聲音低沉地道:”他們來了……“水依衣猝然一驚,抬眼望去,卻見虛名島仍是雲霧繚繞。

  ※※※※※※※※※搶先踏足虛名島的僅有三人:範離憎、白辰、巢三。

  但他們來勢卻極快,遠遠出乎島上眾人的意料之外。

  這正是范離憎三人要達到的目的。

  當三人猶如天神般突然出現於島上時,守在外圍的風宮弟子頓時惶然失措,攻守不定之間,三人已長驅而入,所經之處,擋者披靡,如狼入羊群。

  幾個起落間,三人已在對方尚未醒過神來之際,踏足於歸聖寺正殿前的廣場上。

  風宮弟子與水族中人驚愕之餘,立時將三人團團圍住。

  這正中三人下懷!三人正是要在極短的時間內對對方形成一股強大的壓力,使對方的力量盡數被自己牽引,如此一來,隨後跟進的穆小青、阿雪、小草及丐幫弟子方不會在登上虛名島時受到重重封阻!

  風宮弟子與水族中人共計八十餘人,各執兵器在手,寬闊的廣場上頓時平添無數森寒之氣。

  範離憎的目光卻越過重重森寒的兵刃氣息,落在了水依衣身上。

  那一剎那,他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何先將目光投向水依衣,彷若他出生入死,本就是為了能在這一刻見到她。

  只是以寧靜的目光望著水依衣,心中沒有一絲一毫雜亂念頭,水依衣的目光恰好也投向了他這邊。

  兩人的目光透過重重殺機,透過空間與時間,以一種讓人心旌蕩漾的方式在虛空相接,那一瞬間,水依衣心中的煩亂不安突然煙消雲散,只剩一片空靈。

  兩人心中竟都不期然地浮現出彼此在一年前的那個月夜初遇的情景。

  四目交投,其實僅在極短的剎那間。

  範離憎似乎一下子明白自己近些日子為何水依衣那動的身影總是在每一個夜裡不期而至。

  瞬間的觸動之後,兩人的思緒很快返回冷酷的現實之中。

  範離憎的目光微微錯開--在錯開的那一剎那,範離憎看到水依衣的眼瞼微微垂下了。

  範離憎的心莫名一顫。

  隨即,他的目光掃過牧野靜風、水姬,落在了遠處的段眉身上。

  白辰亦已看到了段眉,他低聲道:”范兄弟,你救人,我們掩護!“範離憎心知阿雪手中並沒有霸天刀訣,牧野靜風約他與阿雪來此地以物易人,他絕不可能交出真正的霸天刀訣,既然有白辰、巢三兩位屈指可數的高手相助,範離憎亦不猶豫,應了一聲:”好!“立即向段眉那邊掠去。

  牧野靜風心頭一震,惱怒忖道:”難道他想不交出我的小妹,而強行將人帶走?!“無名之火頓生,他冷哼一聲,單掌在椅子扶手上一按,人已借力飄然而起,直取範離憎!

  白辰高喝一聲,將自身功力提至極高境界,向牧野靜風閃電般迫進,一式”飛龍在天“以雷霆萬鈞之勢朝牧野靜風席捲而至。

  白辰尚在風宮時,牧野靜風曾與之交手,當時白辰雖無法與牧野靜風相提並論,但他所顯露出對武學的近乎狂熱痴求,及堅毅如鐵的意志,已使牧野靜風對那一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今日白辰出手,牧野靜風雖早已知道白辰的功力被廢後,非但奇蹟般地恢復過來,更突飛猛進,但此刻親自領受白辰一擊的威力時,仍是暗自吃驚。

  白辰一擊,絕無任何人敢小覷!

  牧野靜風從容鎮定,身形略略一折,已變攔截範離憎為封擋白辰,曾經威霸天下的”平天拳術“之”拳定乾坤“傾灑而出,其威力被牧野靜風催運至無以復加之境!

  白辰與牧野靜風所使的招式皆是剛猛霸烈,倏然相接之下,勁氣橫溢,悶響猶如沉雷,武功略遜的風宮弟子及水族中人無不心頭劇震,感覺極為不適。

  範離憎已藉機迫近數丈,雖有風宮弟子攔阻,卻根本無法攔阻其長驅直入之勢!

  守在段眉身旁的一名風宮弟子見狀迅速拉動身側的吊繩,本是套在段眉頸上的繩索一下子收緊,並將段眉凌空吊起,另一名風宮弟子則向自己腰間的大刀摸去,口中高呼:”膽敢再靠近一步……“

  話音未落,冷風襲至,後面的話被範離憎一劍封死。

  顯然牧野靜風與水姬沒有料到為了一個段眉,白辰、範離憎、巢三三大驚世高手會同時出現於虛名島,原先的佈署頓時毫無用處。

  看守段眉的另一名風宮弟子的還沒有來得及有所動作,立覺胸口一痛,狂嘶一聲,倒跌而出,跌落於歸聖寺正殿前的台階上,魂飛魄散。

  兩名風宮弟子一死,段眉的身軀頓時跌落。

  這時範離憎才知段眉在風宮的折磨下,早已奄奄一息,以至於根本沒有反抗之舉。見此情形,他不敢怠慢,立即伸手欲接住下落的段眉。

  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剎間,倏聞一聲驚呼:”小心有詐!“一怔之下,範離憎的動作有了極短的一剎那的停滯。

  數道寒芒倏然自段眉的身上暴射而出,直取範離憎。

  與此同時,段眉本是徑直下墜的身軀突然產生了不可思議的扭曲,肌肉骨骼的變形形成一股驚人的力道,借助此力,段眉雙掌橫切,掌臂之間隱然有寒光閃現。

  絕對可怕的襲擊!

  以段眉的身手,除去驚天地、泣鬼神的”霸天刀式“之外,尚無法達到這等修為!

  範離憎立即斷定此人絕非真正的段眉!

  僅是極短一瞬的轉念,如此近在咫尺的攻擊,縱是以範離憎今日的修為,亦感到一股極為可怕的威力。

  彷若是心念所至,劍便由心而出--範離憎沒有攻擊對手,因為直覺告訴他,對方憑畢生功力志在這一擊,便是兩敗俱傷也在所不惜。

  在間不客發的那一剎那,範離憎的劍極盡變幻之可能,劍身在瞬息間閃掣了無數角度,其變化之微妙,縱是范離憎本人,也無法在事後一一道述。天道劍境,出劍僅是靈光乍現的那一剎那,如同春暖則花開一般自然而玄奧!

  一聲輕微而驚心動魄的劍劃軀體的聲音後,範離憎的劍帶起一抹血光!

  血光迸現虛空之時,他已退至三丈開外,冷汗此時方一下子湧出。

  假冒段眉者的腹部出現了一片赤血淋漓。

  拂開披散的亂發,她赫然是風宮四老中的柳斷秋!

  柳斷秋萬萬沒有料到自己在佔盡先機的情況下,仍是被範離憎一劍擊傷,心中之震愕難以言喻!

  水姬萬萬不曾料到眼看範離憎在劫難逃之際,水依衣突然出言提醒!極度的吃驚而使她怔神片刻,略一回神,立即反掌摑出!

  以水姬的身手,絲毫未作提防的水依衣如何能避開?只聽”啪“地一聲,頓時口角溢血。

  水姬怒斥道:”賤人,竟敢如此!“

  卻聽得巢三哈哈笑道:”姑娘家喜歡上了男人,當然要拋開一切,你這做師父的當然也不在話下!“邊說邊向水姬擠眉弄眼。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2 13:59
第四十卷第九章為情叛師


  水姬聽得此言,不期然想到了當年自己與軒轅中原的恩恩怨怨,想到自己空有天下第一美人的虛名,卻被軒轅中原所拋棄,立時怒焰大熾!

  冷叱一聲:”賤丫頭,為了一個男人背師逆族,我廢了你!“纖掌翻揚,向水依衣疾切而至,招式狠辣,竟毫不留情!

  水依衣亦不知自己為何會在範離憎即將遇險時大聲疾呼,只是在那一刻,她已渾然忘了外界的一切,忘了自己的身分,一種莫名的力量促使她脫口而出。

  她卻不知,她與範離憎之間的種種心緒,皆與她給范離憎服下的”水魂珠“息息相關,正如水筱笑所推測,一年前,因為救範離憎,她將”水魂珠“給范離憎服下了。”水魂珠“在水依衣體內蘊含多年,早已吸納了她的精、氣、元、神,與她有相通相融之氣,而范離憎在服下”水魂珠“之後,更在孤絕無相獨闖思過寨時,因承受孤絕無相空前強大的壓力,他體內的”水魂珠“被激得渙散,與之身軀完全融作一體,範離憎的功力因此而臻全新境界。與此同時,他與水依衣之間”心系一線“的感覺更為明顯。

  面對師父的攻擊,水依衣惶然失措,不知該不該閃避防守,心念未定,已被水姬擊中,胸口頓時如受重錘悶擊,鮮血狂噴,仰身倒跌。

  範離憎心中莫名一痛,他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沉喝一聲:”住手!“整個身形如颶風般飄然而出。

  其實若是范離憎不出手,水姬亦並不會真的取水依衣的性命,範離憎的舉止反而使水姬怒意更甚,她冷笑一聲,道:”好一對多情人,我看你如何救她!“纖指曲彈間,”水殤十三指“中殺機最甚的一式”斷情指“直取水依衣!

  範離憎暴進逾丈,劍如風出,指風與劍相接,錚鳴如金鐵交擊,竟擋下了水姬凌厲一擊。

  水姬咬牙道:”小子,看你能擋到幾時!“

  雙掌圈揚,瀰漫於四周的霧氣倏然以極快的速度聚合,向范離憎席捲而去,氣霧有形無質,蔚為奇觀。

  範離憎記起軒轅奉天在桃林谷對他描述過的與水姬的一戰,立時明白水姬已使出了”水劫魔道“的無上武學!

  當下不敢怠慢,範離憎凝神以待!

  柳斷秋本待自身後襲擊範離憎,巢三卻已閃至她的身前。柳斷秋乃風宮四老之一,武功自是不凡,但在巢三這等界外高手面前,仍是大為遜色,很快便已岌岌可危!

  範離憎一聲長嘯,長劍遙劈!

  這一劍沒有絲毫做作,簡單直接至無以復加之境。

  那團氣霧在這一劍之下,竟被生生撕開,向兩側散去。

  範離憎乘勢而進,長劍閃掣,一劍之下,竟有洞穿天地萬物之勢。

  水姬雙掌橫封,”水劫魔道“在瞬息間化虛為實,氣霧倏然化為一道厚逾半尺的冰牆!

  一聲暴響,冰牆碎作無數,但范離憎的攻勢亦為之一緩!

  這時,卻聽得一聲短暫的痛呼,卻見柳斷秋已倒跌而出,她的身子在空中佝僂得如同一隻大蝦,砰然落地時,已暈厥過去。

  巢三哈哈一笑,飛身撲入眾風宮弟子與水族中人之間,倏忽來去,”無為掌“如滔滔江水紛湧而出!”降龍十四掌“雖是由”無為掌法“演化而來,但無為掌法卻絕無降龍十四掌的剛猛,而是更為微妙,巢三所過之處,眾人紛紛跌飛而出,卻是傷多亡少。

  三人之中,以白辰的情形最為凶險!

  牧野靜風心知白辰的內力修為高深莫測,故不敢貿然以”風魔訣“對付白辰,以免反而殃及自身。

  轉眼之間,牧野靜風已以”平天拳術“與白辰的”降龍掌法“力拼了三十餘招,兩人的武學皆是剛猛無匹的驚世絕學,強拼之下,聲勢駭人,方圓丈內,形成一股強大得無以復加的氣勁,尋常高手根本無法插手他們之間的決戰。

  牧野靜風見三十餘招之後仍未佔上風,不由長嘯如龍吟,身形掠空而起。”鏘“!

  劍出如龍嘯九天,剎那間竟有風起雲湧之感!

  千古神兵”伊人刀“赫然脫鞘而出!”伊人刀“已在鞘中沉寂數年,此刻再度重出,是否還如先前那般驚世不凡?

  光芒貫空如虹練,”平天劍術“之”魔消道長“傾灑而出。

  白辰頓覺置身於殺機如潮的氣勁籠罩下,心中驚忖道:”牧野靜風的劍法比之一年前又精進不少!“

  他在風宮時,曾暗中偷學”平天劍術“,故心中並不驚慌,立時以”降龍掌法“徑直迎上。

  倏然相接之時,牧野靜風劍勢突發奇變,顯得氣象森然,戾氣重重,更為不可思議的是神劍所閃過的軌跡,與”魔消道長“正好相反!

  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伊人刀“的驚世鋒芒破氣而入,縱是白辰一身修為已臻收發由心之境,仍覺肋下一痛,被狠斬一刀,鮮血濺灑。

  牧野靜風哈哈一笑,道:”小子,你只知魔消道長,卻不知道消魔長!“原來,這是牧野靜風憑其驚人的武學天賦,由”魔消道長“融化而成的”道消魔長“,其招勢與”魔消道長“有相似之處,但劍意卻迥然不同。

  牧野靜風決戰經驗何等豐富,一招得手,迅即攻勢如潮!”平天劍術“頻頻而出,幻化無窮,輔以”伊人刀“莫可逆違的鋒芒,頓時大佔上風。

  巔峰之境的高手之戰,猶如逆水行丹,一旦失勢,必然節節而退,頹勢難以扼止!何況如牧野靜風這等人物,一生征戰無數,早已洞悉了其間的玄奧微妙,只須憑藉極微的優勢,便可猶如抽絲剝繭般乘隙而入。

  白辰身不由己地連退數丈,以青石鋪就的廣場地面頓時出現了長達數丈的裂痕,足見白辰此刻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他的傷口在牧野靜風驚人的壓迫力之下,鮮血不斷湧出。

  倏地,牧野靜風一聲冷喝,”伊人刀“以開天闢地之勢自下而上暴撩,劍氣所及,地面出現一道深逾一尺的劍痕,並以追星逐月之速向白辰延伸而去。

  這是足以讓人心神俱滅的一劍!

  白辰暴喝一聲,已將自身修為催至無以復加之境,降龍十四掌中最具威力的”亢龍有悔“全力擊出!

  驚天動地的暴響聲中,白辰悶哼一聲,凌空旋跌而出。

  白辰被巢三收為弟子後,便成了墨門之人,自然再也不能用戰族的戰魔甲,沒有戰魔甲護身,不可避免地狂噴了一口熱血。

  牧野靜風猶如天馬行空般再度逼近!

  正在這時,驀聞水姬一聲慘呼,牧野靜風心頭一驚,身形略滯,白辰藉機暴退,直至數丈之外方止住身形。

  卻見水姬臉色煞白,嘴角猶有血跡,而巢三則在她二丈外嬉笑而立。

  水姬怒視巢三道:”你……竟偷襲!“

  巢三哈哈大笑,其狀甚為得意:”有誰規定老前輩就不可偷襲?“水姬恨巢三先是以水依衣之事戲謔她,現在又趁她全神應付範離憎時偷襲她,當下一言不發,”水殤十三指“之”多情指“直取巢三!

  範離憎心知水姬受傷之後,應無法對巢三構成威脅,當下安心為白辰助陣。

  風宮弟子與水族中人在巢三風捲殘雲般的攻擊下,傷亡逾半,而水姬亦已受傷,心知形勢對牧野靜風已不利。

  這時,穆小青、阿雪、小草及數十名丐幫弟子亦已趕到,阿雪見場上一片混戰,地上屍首狼藉,心頭暗驚,急忙四下尋找母親的下落,卻並無所獲,只找到身著段眉衣衫的柳斷秋的屍體。

  略作沉吟,阿雪決定去寺廟內尋找,當下她一邊向歸聖寺衝殺,一邊高呼:”娘……

  娘……“

  穆小青有心與她攜手而戰,可她腿部受了傷,身形反而不如阿雪,二名倖存的風宮弟子欺她腿傷,圍殺而至,沒想到穆小青的”燕門快劍“修為不俗,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

  戰族中人悍勇好鬥,縱是已處於劣勢,眾人仍是毫不退縮,廝殺因此而顯得格外慘烈。

  範離憎不曾忘記當年江南華埠鎮的情形,故此刻雖然涇渭分明,但他仍是向牧野靜風施了一禮,道:”知悉當年牧野叔叔尋找小木的下落,小木不勝感激。“言語誠懇,並無絲毫虛作之態。

  牧野靜風見了範離憎,心中亦不免有些感慨,自笛風客棧之變後,他再未曾見到範離憎,但這些年來,卻始終與範離憎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他們一直在彼此關注著對方,直至今日,方直面相對。

  牧野靜風臉色略略和緩,復又恢復其冷漠,他冷冷地道:”你已是思過寨寨主,你我所處立場有異,何需多說?“

  範離憎心中暗嘆一聲,暗忖牧野靜風半生英雄,誰會料到今日他會成為一代戰魔?範離憎何嘗不知牧野靜風的心意絕非自己所能改變的?當下緩緩舉劍,道:”雖然先父與牧野叔叔之間有諸多恩怨,但今日我絕非為先父與牧野叔叔之間的恩怨而來。“牧野靜風以劍遙指範離憎,沉聲道:”洛陽劍會你敗於我兒手下,今日亦將再添敗績!

  “

  範離憎神色無驚無恐,手中之劍的劍尖在極小的範圍內劃出弧度。

  牧野靜風陡然感到自己的氣機為範離憎這信手揮就的劍式而牽動,不由心頭一震,為範離憎如此年輕便攀至心劍一意之境而驚愕。

  牧野靜風自忖十七年前與范書在霸天城一戰之後,尚未見有人的劍道修為在他之上,此時他心中的戰意不由因範離憎而沸騰激盪。

  目光一沉,”伊人刀“的光芒已傾灑而出。

  銀芒閃掣於身側的每一個空間,如夢如幻,而牧野靜風的身形步伐更是灑脫飄逸至極。

  正是”平天劍術“的一招:逍遙容與!

  這是”平天劍術“中殺傷力最小的一式。

  但范離憎卻心生警兆!

  他的劍凝如磐石,紋絲不動,其靜止的狀態比牧野靜風所想像的更延長了半拍。

  雖未動,卻顯示了範離憎玄奧通神的天道劍境修為,有誰能在牧野靜風一劍之下,竟不為之牽動?”逍遙容與“在其威力即將達到顛峰的那一剎那,倏然有了驚人的變化。

  恰好在這時,範離憎的劍由極靜化為極動,其變化之快,使人難以相信自己的視覺。

  沒有人能形容牧野靜風這一劍的驚世不凡,一劍甫出,場上所有人皆心生風雲變色時的驚悸,一式劍法,竟道盡了天下劍法的所有秘密,那一劍,恍如已是天下劍法之源之宗,由此可以演生繁雜的各派劍法。

  這是只可頂禮膜拜的一劍。

  若是范離憎為”逍遙容與“牽動,那麼此劍一出,範離憎已陷於萬劫不復之境。

  但事實上他卻未動!

  許多時候,偉大與平庸之間的區別所表現出來的,卻是在毫釐之間。

  浩瀚之海,亦可在粟米之水中折現。

  --這是牧野靜風醞釀已久的一擊。自從見識了”霸天刀式“,”霸天劍式“的絕世威力後,牧野靜風深感”平天劍術“雖已傲視天下劍道,但比之”霸天劍式“,卻猶有不及。

  雖然他未能得到”霸天刀訣“,但牧野靜風思忖既然其師祖空靈子可以自”平天劍式“中再悟出霸天劍式,那麼只要有劍的悟性,也有完成此舉的可能。

  於是牧野靜風以其對劍道的非凡悟性,而他又早已洞悉了”平天六術“的玄奧,最終終於創出方才所使的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招,並謂之為”戰天劍式“!

  牧野靜風一直想知道他所創的”戰天劍式“與”霸天劍式“相比,孰高孰低,而以範離憎的劍道修為,實是絕佳的試劍人。

  場上眾人為”戰天劍式“凌壓天下劍道的氣勢所懾,廝殺的雙方忽然出現了片刻的完全停滯,彷彿時間在那一剎間倏然停止、消失。

  甚至連白辰、巢三、水姬亦深深震愕!

  這時,阿雪在小草的相助下,已誅殺了寺廟中看守段眉的風宮弟子,當她們行至台階之時,正好目睹了這驚世駭俗的一幕,大驚之下,齊齊止步!

  範離憎似乎絲毫沒有意識到他將要面對的是滅天絕地的”戰天劍式“,他的劍並無繁雜的變化,毫無頓滯地向”戰天劍式“迎去。

  一切僅在電閃石火之間發生。

  但偏偏每個人都可以將那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範離憎的劍切入對方漫天劍勢之中。

  劍曲如弓!

  長劍與”伊人刀“如浮雲掠影般輕輕一觸。

  範離憎的劍赫然斷成無數碎片!

  卻沒有任何聲音傳出。

  莫非”戰天劍式“已將虛空擊得錯亂不堪,竟連碎劍之聲也被完全消融?

  範離憎似乎絲毫末察覺他的劍已碎,手中似握有虛無之劍,沒有頓滯地繼續穿刺而出。

  白辰、巢三、阿雪、小草、穆小青……

  所有人皆在那一剎呼吸停滯!”伊人刀“在瞬息間掠過了一尺之距。

  劍尖所及,便是范離憎的心臟!

  就在”伊人刀“破過範離憎的衣衫肌膚的那一剎那,牧野靜風突然狂呼一聲,倒跌而出,噴出一口血箭。

  偌大的一個廣場靜寂如死!

  一切都已如同突然凝固般靜止不動,連風也已停滯,惟有牧野靜風連人帶刀在倒跌……

  直到牧野靜風即將撞在台階上的阿雪時,阿雪方發出一聲驚呼。

  寒芒如淒迷的霧,掠過阿雪的胸前。

  那一聲驚呼戛然而止,血霧一下子瀰漫開來。

  阿雪撫著胸口,鮮血迅即將她的胸前染紅,緩緩向後倒下之時,她的年輕生命已煙消雲散。

  牧野靜風心情複雜難言。

  惟有他才知道剛剛與範離憎驚神一拼的真實情景!

  雖然在”伊人刀“絕世神鋒及牧野靜風已臻虛通之境的修為雙重壓迫下,範離憎的劍生生暴碎,但那一劍的劍意卻以一往無回之勢長驅直入。

  牧野靜風揮出”戰天劍式“的氣場劍意在範離憎劍意長驅直入時,已被悉數破壞,一種極度不適之感佔據了牧野靜風的靈魂!”戰天劍式“強大無比的劍意竟被範離憎所壓制,牧野靜風只覺內腑逆亂,在”伊人刀“

  即將刺入範離憎的身軀之時,牧野靜風已不堪承受那無形劍意的侵入,噴血而退。

  他深知若是再強行誅殺範離憎,只怕範離憎未亡,他自己已先受到真氣在內腑逆亂而亡!

  雖然退開,牧野靜風卻覺”戰天劍式“劍意難控,不吐不快,恰逢阿雪在他身後一聲驚呼,便如同在一隻裝滿了水的袋子上刺了一刀,”戰天劍式“的凌厲殺機這時盡數渲洩於阿雪身上。

  阿雪倒地而亡,牧野靜風這才緩過一口氣,一時間卻難以定神,似乎仍沉浸於剛才那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搏之中。

  段眉身軀微微一震,隨即連呼兩聲:”阿雪……

  阿雪……!“

  小草低聲道:”阿雪她……她被牧野靜風殺害了。“倏聞段眉淒聲長笑,笑聲猶如鬼泣,聞者莫不心驚,小草以為段眉因阿雪被殺而心神大亂,卻聽段眉嘶聲道:”牧野靜風,你上當了,哈哈哈… …範大哥,你果然智謀無雙,即使身在九泉,牧野靜風也逃不過你的算計!“

  眾人見她狀如瘋癲,莫不失色。

  牧野靜風殺機頓生,卻聽段眉繼續道:”牧野靜風,你可知方才你親手殺的人是誰?“牧野靜風神色大變!

  乍聞段眉之言,牧野靜風頓有所悟,他急忙蹲身,一把撕開阿雪的後頸衣領。

  白辰見牧野靜風對業已遇害的阿雪竟行如此不端舉止,極為憤怒,當下疾掠而至,向牧野靜風襲擊。

  白辰只求將牧野靜風逼開,孰料牧野靜風對他的襲擊竟然渾如未見,神情極為古怪,待他意識到危險時已太遲,白辰剛猛一掌重重擊在了他的後背。

  牧野靜風狂呼一聲,跌飛老遠,方砰然落地,一時間再也無法站起。

  白辰怔立當場!

  只聽得段眉森然道:”牧野靜風,你沒有想到阿雪就是你的親生妹妹吧?我範大哥早在十幾年前就已找到了她,他吩咐我,若是他敗於你而被殺,就讓我去將你的妹妹接來,撫養長大,傳她武功,把上一輩的恩怨告之於她。那麼,最終必然只有一個可能,要么你為她所殺,要么她為你所殺!牧野靜風,你大概做夢也不會想到在範大哥死去十多年之後,還會落入他的圈套吧?!“

  範離憎臉色突然變得極為蒼白。

  他已明白今日之所以與牧野靜風會有這一戰,全是段眉的計謀!段眉故意讓自己落入牧野靜風手中,事先她便先冒牧野靜風之名,給阿雪、範離憎留下了書箋。

  對於牧野靜風,她定也用了類似的手段,從而將雙方皆引至此島!而她之所以選擇此島,是為了使雙方陷入不得不決一死戰之境!

  牧野靜風見到了阿雪背上長約半寸的疤痕,這與楚清臨終時告訴牧野棲的完全相符!同時,以他對范書的了解,知道段眉所言應該不假。

  牧野靜風近些年來叱吒武林,順其者昌,逆其者亡,勢壓天下,沒想到卻中了一個已死去十多年的人的圈套,親手殺了親妹妹!明白真相的那一剎間,牧野靜風的心靈一片空白,以至於無法及時察覺白辰的攻擊。

  牧野靜風渾身浴血,神情複雜莫測。

  倏然一聲厲喝:”好惡毒的婦人!“驀然彈身而起,以快不可言之速,直取段眉!

  段眉似乎未察覺牧野靜風的攻擊,又像是完全漠視牧野靜風的攻擊,她只是哈哈狂笑。

  難道,她是在為自己的計謀得逞而忘乎所以?

  但為何她的笑聲中竟有那麼多的淒厲與悲愴?

  笑聲倏止,”伊人刀“赫然已將段眉洞穿!

  段眉臉上的古怪笑容凝固了。

  小草的墨門劍法沒有及時救下段眉,卻在牧野靜風的身上再添一道傷口。

  牧野靜風踉蹌而退,終於支撐不住,跌坐於地。

  水姬見大勢已去,搶攻數招,將巢三略略逼退,迅即向西北方向疾掠而去,其速雖已快至無形,卻仍是飄逸優雅。

  巢三大叫一聲:”勝負未分,為何逃脫?“全力追去。

  水族中人無不輕功卓絕,水姬身為水族族王,其身法更是已至通神之境!若非事先設伏,否則絕無人能將她追截!巢三雖已將自身修為提至極限,但與水姬的距離仍是越來越遠,轉瞬間,二人已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之外。

  白辰直視著牧野靜風,道:”一年前你廢了我的武功,欲置我於死地,但我今天並不想殺你,因為即使天下正道中人皆欲置你於死地而後快,卻仍有一人不願你被殺;即使我白辰可以不顧天下人的感受,但這個人的感受我卻不能不顧!她只希望你活著,卻並不希望你成為天下霸主,所以,我要廢了你的武功!“

  牧野靜風沉默無語,似乎白辰所說的與他毫無關係。

  就在這時,眾人隱隱聽到了遠處有密集的金鐵交鳴聲,以及呼喝聲。

  ※※※※※※※※※通向洞庭渡口的官道上,數十名風宮弟子正被數倍於他們的人包圍,風宮弟子在死死地守護著一輛馬車!

  圍攻風宮弟子的一部分人為隱伏在附近接應的丐幫弟子,另一部分赫然是正盟中人,其中多為思過寨弟子。

  離此半里之外的一座小山丘上,龐紀與關東正靜靜地註視著這一幕。此時戰局已相當明了,他們根本無須加入戰團。

  範離憎不欲驚動思過寨,但穆小青仍是瞞著他將此事告之思過寨,思過寨又迅速告之正盟各派,當他們趕到洞庭湖時,正好與這一隊風宮人馬遭遇,雙方立即交手,早已留意到這些風宮弟子的丐幫弟子見此情形,趕至助陣,風宮的人馬很快落於下風。

  龐紀皺眉道:”正盟與風宮交手無數,從未見過風宮如此輕易被擊敗,這些人當中,竟沒有一個真正的高手,更勿論如風宮長老一般的人物!那轎中人遲遲不肯現身,不知又是何人?“

  關東敷衍了幾句,心中卻在牽掛著白辰的安危,他心中暗自懊惱不會武功,否則必定要隨白辰去虛名島。

  眼看風宮弟子紛紛倒下,即將全面崩潰時,有一列人馬自遠處官道拐角處閃現,最前面那人身材高大偉岸,正是丐幫幫主白辰,緊隨其後的是小草,關東大喜過望。

  但吸引龐紀視線的卻是被眾人卷裹於中間的牧野靜風,他的身側有四名丐幫弟子貼身相隨。

  風宮弟子乍見宮主渾身浴血地被挾裹於眾丐幫弟子之間,心中極度震愕!

  在他們眼中,宮主牧野靜風應是所向披靡,永遠不敗之魔!

  幾名風宮弟子忍不住齊聲驚呼:”宮主……“牧野靜風微微抬頭,默然望著他們--風宮弟子的心倏然下沉,他們突然感到宮主的眼神非常陌生,是他們在他身上所從未見過的。

  就在這時,龐紀的目光倏然一跳,他看到馬車一直低垂的門簾被一隻白皙的玉手掀開了,一個女人出現在龐紀的視野中。

  她赫然是葉飛飛!

  不知為何,葉飛飛在得知牧野靜風與範離憎相約虛名島之後,她心中一直有種揮之不去的不祥預感,最後,她終是藉口要去寺廟為即將出世的孩子燒香許願,帶出數十名風宮弟子,直奔洞庭湖。

  葉飛飛的目光與牧野靜風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兩人的心頭皆湧起萬般心緒,他們不曾料到,兩人會在這種場合相遇。

  範離憎、白辰、小草乍見葉飛飛,皆是又驚又喜。

  牧野靜風張了張口,似欲有所言之際,他的目光倏然一跳,神色劇變!

  --一支利箭驀然疾射而出,直取葉飛飛背後,箭速奇快,顯然是正盟、丐幫的一流高手所為。

  風宮弟子疲於應戰,岌岌可危,即使察覺葉飛飛厄難在即,也難以及時抽身相救。

  葉飛飛乍見牧野靜風情形慘烈,心神劇震,加上這些年來她已疏於武學,又身懷六甲,恍惚間竟難以及時察覺危險的迫近。

  一切都已不可挽回!

  剎那間,牧野靜風心哀如死。

  在極短的瞬息間,他腦海中閃過一幕幕往事,似乎又看到了當年蒙敏倒下的情景,看到了自阿雪身上噴濺而出的鮮血……

  他曾擁有足以與中原武林抗衡的風宮的龐大勢力,擁有睥睨天下的絕世武學,而這曾有的輝煌,在此這一刻,反而成了一種絕妙的諷刺。在他的生命中這個極其重要的女人正處危難之際,他竟沒有一絲一毫的力量去改變!

  牧野靜風心中黯然一嘆,痛心若死,緩緩閉上了雙目!”嗖“!

  利箭破空之聲忽然有了微妙的改變,牧野靜風身經百戰,雖武功盡失,但對此仍有驚人的判斷力,他知道這絕非箭矢破體而入的聲音!

  牧野靜風不由睜開雙眼,他驚愕地看到白辰此刻已立於葉飛飛的身邊,而那支箭矢改變了方向,沖天而起,此刻仍在虛空中飛揚。

  由絕望到絕處逢生,牧野靜風的靈魂彷若經歷了一次洗禮。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2 14:01
第四十卷第十章武無正邪


  風宮。

  牧野靜風靜靜地坐著,牧野棲立於一丈之外。

  牧野棲打破了沉默,道:”爹,你可知他們為何要放過你與葉飛飛?“未等牧野靜風回答,他又接著道:”他們定是以為如此一來,你我父子之間會因為你的功力盡失而不和!但這一次他們卻要失算了,現在我已真正地明白了爹的教誨!“牧野靜風的目光投向窗外,緩緩地道:”你明白了麼?為何爹爹自己反而不明白?“牧野棲皺了皺眉頭,終還是道:”爹,你將土劫魔道的功力灌入我體內之後,我又設法得到了師父'木劫魔道'的功力,只要將兩者融為一體,達到'劫魔絕'之境,那時必將無敵於天下,戰族亦將步入輝煌,最終實現戰神蚩尤的遺志,讓戰族成為神州的主人!現在我要閉關修練,爹,你雖武功已廢,但代我掌握風宮、黑教,諒還無人敢不從爹的指令!“牧野靜風的目光依舊停留於窗外。

  窗外是無星無月的黑夜……

  ※※※※※※※※※

  三個月後。

  牧野棲臉色陰沉地坐在笛風軒中,禹詩肅然而立。

  牧野棲沉聲道:”是否有我爹的下落?“”沒有,依宮主吩咐,屬下已派出十三撥人馬,既未找到老宮主,也未找到二位太夫人。

  “

  牧野棲霍然起身,終於緩緩坐下,沉聲道:”戰族武學的最高境界--'劫魔絕'我已修成,只要開創戰族震古鑠今的偉業,我爹自再不會心灰意冷,必會重返風宮!“禹詩道:”屬下已查明骨笛在容櫻手中,而容櫻在被白辰、巢三聯手擊成重傷後逃脫,至今不知其下落,若無骨笛……“

  牧野棲揮手製止了他繼續說下去,道:”既然沒有骨笛,本座也穩操勝券,因為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我成為戰族血盟盟主。黑教、風宮皆已為我所掌握,而水族自水筱笑背叛冰姬之後,水姬另一心腹愛徒水依衣竟再度舍她而去,轉投範離憎的懷抱。失去了水筱笑、水依衣,本就相對較弱的水族更無法對本座構成任何威脅。至於三藏宗,孤絕無相已死,為了達到'劫魔絕'之境,孤絕無相至今仍未有子嗣,所以三藏宗已無身懷戰族正統血脈之人,加上'手刀足劍'因白辰之故離開了三藏宗,前往臨安,以圖重振自家,三藏宗所餘高手亦無法對本座構成威脅。即使沒有骨笛,本座亦要憑實力讓他人無話可說!“禹詩仍有顧慮,道:”這……“

  牧野棲打斷他的話道:”只要有足夠的實力,就不足為陳規所約束!何況只要客櫻再現江湖,本座必可在她手中取回 骨笛!“

  ※※※※※※※※※八月辛丑月夜,神州萬民駭然發現西北天空隱現火光,第二日清晨,有狂風自西北方向刮起,遮天蔽日。

  九月癸末日,黃淮一帶竟忽降大雪,天地陰晦,大雪深達三尺,縱橫數百里顆粒無收。

  十月末,”歲星、熒惑、填星、太白、辰星“五星逆行,天下嘩然。

  五星逆行之時,消失已久的容櫻再度重現江湖,但很快又銷聲匿跡,江湖傳言曾有人見她前往斷歸島,卻不知是真是假。

  容櫻再度踪跡全無後,風宮、黑教、水族,三藏宗四大勢力合而為一,組成戰族血盟,牧野棲成了血盟盟主。

  三個月後,正盟盟主龐紀為牧野棲設計所殺,思過寨寨主範離憎接任正盟盟主。

  從此以正盟為主力的武林正道與戰族血盟爭戰紛呈,無數的血腥與廝殺交織成一段悲壯而淒美的江湖路。

  --那是一段激蕩的歲月,是一段讓數百年後的武林中人提及仍熱血沸騰的歲月!

  在那段歲月中,範離憎、牧野棲兩人的名字照耀著整個江湖。

  三年後,被邪道奉如神明的牧野棲忽然與正盟盟主約戰洛陽……

  ※※※※※※※※※戰族血盟中沒有人能夠理解牧野棲為何要與範離憎決戰洛陽劍會舊址、而牧野棲卻深深地明白自己為何要那麼做。

  為了戰族大業,牧野棲以其麾下數千弟子與正盟展開無數次攻守,有成有敗,有血光滔天的廝殺,有起伏跌宕的計謀,以其冠絕天下的武學與堅定的意志,牧野棲讓整個武林風起雲湧。

  忽然間,牧野棲感到這一切竟無法再讓他動心!

  戰族血盟無論是勝還是敗,都已無法再讓他激動,因為他知道即使勝了,在此之後,又會是接踵而至的敗,而這種起伏似乎將永無休止……

  牧野棲感到自己就如同立足於高高的崖巔,雖然山腳下那洶湧的浪濤是因他而起,但卻又與在山巔的他毫無關係。

  忽然間,他心中升起一種莫名的寂寞,他的目光不由投向了另一個立於山巔之人--範離憎!

  ※※※※※※※※※範離憎當然不會拒絕牧野棲的決戰之約,因為他是正盟盟主。

  同時,範離憎還隱隱感應到了牧野棲的心理。

  這是牽動整個武林的一戰,每個人都在猜測著他們之間的勝與負。

  自牧野棲成為戰族血盟盟主之後,縱橫宇內,傲視當世,據說他的修為已至”劫魔絕“之境!

  而范離憎自二年前擊敗牧野靜風之後,就再也未出手,誰也不知他的劍道修為已臻何等境界。

  ※※※※※※※※※洛陽雲集了無數正邪兩道的高手,世人對這場絕世之戰的關注甚至遠遠超越了四年前的洛陽劍會!

  洛陽笑菊苑闇雪樓前的廣場上,正邪兩道高手各據東西兩側。正邪血戰數年,場中不少人有著不共戴天之仇,若非範離憎與牧野棲早已有約在先,只怕片刻之間,廣場上便會出現慘烈的一幕!

  被毀壞的闇雪樓已修整如初,闇雪樓底層前的長廊上,橫置一架古琴,身著一襲杏黃色長裙的女子端坐琴前,此女子身材高挑挺拔,飄逸脫俗,正是曾在洛陽劍會中出現的闌蝶!

  不知為何,當範離憎與牧野棲決定決戰洛陽時,兩人不約而同地想到了闌蝶,在他們看來,惟有闌蝶的蘭心慧質,方配見證這關係整個武林命運的決戰!

  何況因為她身分特殊,至今仍是超脫於正邪之爭以外--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雖然闌蝶身分神秘,但無論是正道還是風宮,以其勢力,要找到闌蝶都並非難事。當闌蝶接到範離憎、牧野棲二人幾乎不分先後送至的帖子時,她並無驚訝的感覺,似乎這本就是理所當然。

  同樣,她也不會拒絕兩位絕世高手的相邀,於公、於私,她都願意親臨那牽動千萬人心的一戰。

  因為,她是當今皇上的義女,而朝廷對這場持續數年的正邪之戰早已暗中關注,畢竟正邪之間孰勝孰敗,對朝廷而言無疑關係重大。

  但闌蝶思忖更多的其實是朝廷對這場曠世之戰的關注。在收到兩張分量極重的帖子時,她所想到的竟是一首未譜寫完的曲子!

  那是闌蝶在洛陽劍會後,為洛陽劍會中牧野棲與範離憎一戰所觸動而開始譜寫的曲子。

  詞早已填就,但曲卻遲遲未能擬定,為此她已斟酌了數年,期間還常常與宮中樂師切磋商議,卻終未能達到圓滿之境。

  她心忖無論如何,這一次牧野棲、範離憎決戰之後,那曲子亦應定下了……

  此刻,在正遭群豪這邊已有百餘名絕頂高手,其中兩人高大雄魁,偉岸如山,渾身上下散發出不世氣概,顯得格外引人注目,此二人乃”皇俠“軒轅奉天與丐幫幫主白辰,白辰的身側坐著小草。丐幫自創幫以來已有五年,幫規日趨嚴謹,如今連白辰也需得身著白衲衣,惟有幫主夫人小草是個例外。此刻她的懷中抱著兩歲之子白小窗,與正道群豪相對峙的戰族血盟也有百餘人到場,水姬及其弟子水飛揚亦在其中,似乎歲月的流逝永不會在水姬的身上留下痕跡,她的容貌仍是美艷絕倫。

  只是此刻她的神情有些慍怒,只聽得她對身側的水飛揚低聲道:”水筱笑那賤人為何未隨軒轅奉天同來?“

  水飛揚道:”據說她有孕在身了,大概不便前來。“水姬冷哼道:”三年前她已為軒轅奉天產下一子,現在居然又懷上了,難道軒轅奉天對她呵護有加?!“

  話剛說完,忽聽得水飛揚低聲道:”師父……“水姬一抬頭,只見範離憎已緩緩步入廣場,與她一同出現的還有穆小青、水依衣,以及水依衣與範離憎的女兒範悠悠。

  範離憎的神情出奇的平靜,彷若他不是即將面對一場生死之戰,而是赴一摯友之約。

  同樣是秋日,同樣是洛陽,只是時間已由三年前易為今日。

  範離憎靜靜地佇立於笑菊苑闇雪樓前的廣場中央,身上所佩的是一柄昔普通通的劍。

  笑菊苑內,鴉雀無聲。

  夕陽西斜,以內眼不可辨的速度在悄然移動。

  不知過了多久,範離憎忽然抬頭望瞭望天空,隨即緩緩轉身。

  就在他轉身之際,牧野棲正好踏過最後一步石階,立足於廣場。

  彷彿他們之間的心靈竟遙相呼應。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牧野棲的眼神凌厲如劍,目光所及,讓人頓生風雲變色之感!他的飄逸倜儻之中又多了一分強霸悍然的邪氣,揉合成一種驚人的魅力,舉止之間,凌然萬物的超然氣度顯露無遺。

  範離憎的神情平靜至極,眼神亦十分平和,偏偏讓人感到在他身上,亦有足以與牧野棲相提並論的氣勢。

  牧野棲一步一步走近範離憎,他的步伐從容而堅定。

  兩人之間的距離遙步接近,觀者忽然感到有一種呼吸頓滯之感,全身肌肉不由自主地繃緊,到後來已有難以承受,幾欲崩潰之感。

  牧野棲終於止步!

  止步於範離憎三丈之外。

  眾人總算緩過一口氣。

  但--牧野棲已倏然拔劍!

  牧野棲的劍乍出之時,眾人忽然感到似乎整個世界已在那一剎那經歷了一次輪迴,成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成了另一個充滿無限殺機的世界!

  沒有風,但每個人卻感到了沁心寒意。

  劫魔之境,滅天絕地,逆轉陰陽五行。

  牧野棲的嘴角浮現出一抹絕對自信的笑意,他的右腳便在那一刻跨進一步。

  他的身軀彷若被無形之物承載著,以出入意料之緩慢向前滑進,其情形之詭異讓人彷如置身夢境。

  他的劍在虛空中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那弧線竟在虛空中滯留了足夠長的時間,與他的劍勢之緩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反差。

  劍速雖慢得出奇,卻有空前強大的氣機透劍而出,剎那間虛空之中有無數雲氣為劍勢所牽引,凌空游弋,情景詭異而壯觀。

  彷若向范離憎發出驚人一擊已不是牧野棲,而是整個虛空天際!

  那一刻,所有的人都堅信這絕非人力所能抗衡的一擊!

  範離憎微微側身,拔劍在手--僅僅是普通至極的動作,範離憎信手揮就,卻有渾然天成之感。

  劍平平刺出,看似簡單至無以復加的一式,卻使牧野棲的劍速倏然加快,凌然劍勢連同漫天雲氣一同席捲而下。

  倏然相接!

  牧野棲的劍一接之下,已再起變化,起落之間,那飄逸輕淡的雲氣忽然有了玄異色彩,剎那間將牧野棲的劍悉數隱沒。

  眾人心中震駭莫名,不知眼前這一幕是否是自己的幻覺。”嗡“!

  牧野棲的劍重新顯現,但卻已成了長逾數倍的曲形異劍!

  劫魔道能逆亂五行,互易虛實,其境界絕非常人可以想像。

  眾人只覺目炫神迷,恍惚間心神已完全被牧野棲的劍法所牽制,渾然忘了牧野棲還面對著一個修為與他難分高下的對手!眾人皆知此刻若是換作場上任何人與之交手,牧野棲絕對可惜此機一擊而得手!

  範離憎的劍如同精靈般在舞,在飛,劍勢順暢清新,猶如花開花謝,雲舒雲卷!

  眾人赫然感到範離憎的劍芒竟在虛空中交織成一朵碩大的銀色菊花,那菊花散發出一股不可遮擋的勃勃生機。

  眾人頓覺心中一片清朗,為那充滿生機的銀色菊花深深感染,牧野棲劍勢頓時斂逝,眾人心中明白,牧野棲與範離憎的武學修為對他們而言,只可感覺,不可感知。

  沒有任何的血腥,但兩人的交鋒卻已道盡天下武之真諦,眾人莫不感到靈魂如受洗禮,不由自主地去思索先前從未思索過的東西。

  正當眾人深深地沉浸於這種微妙不可言的境界中時,牧野棲的心中已有靈光閃過。

  那是因範離憎的劍法而萌生的。

  也就在那一剎那,牧野棲忽然明白自己為何要與範離憎約戰洛陽,因為普天之下,已只有範離憎方能激發他的戰意。

  一聲清嘯,牧野棲的劍勢突生奇變,瀰漫於他劍外的異彩氣機也在虛空中化作一朵更為艷麗的七彩之菊!

  同一時刻,他倏然發覺範離憎的身形已被一團錯綜雜亂的光的曲線所完全包容。

  牧野棲心頭劇震,倏而長笑。”噹啷“一聲,他竟棄劍於地!

  範離憎飄然後掠,身形再度凝然卓立!

  天地間一片肅靜。

  所有的人皆為方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

  因為在最後那一刻,牧野棲竟以”劫魔絕“的邪道至高武學達到了惟有先天劍道方能達到的劍境!

  彷若是心有靈犀一點通,範離憎最後卻以先天劍道達到只可有”劫魔絕“方能達到隨心所欲地互易陰陽虛實!

  兩大當世修為最高的高手,同時悟透了武學真諦,由此而使其心境亦發生了本質性的變化。

  人世間萬事萬物本就互為依存,互為矛盾,猶如陰與陽,正與邪,生與滅,無論執念於何物,皆是為心所困。

  範離憎與牧野棲四目相投,牧野棲道:”五十年光陰是長是短?“範離憎微笑著搖了搖頭。

  牧野棲又道:”殺魔之佛是佛是魔?“

  範離憎再度微微搖頭。

  牧野棲哈哈大笑,竟自轉身。

  就在此時,有”咚咚“的琴聲響起,闌蝶的纖纖玉指在琴弦間如精靈般舞動跳躍。

  那一首未譜完的曲子此刻終於極為流暢地奏起,沒有人能描述這琴聲,只知琴中竟飽含了人身在江湖的種種悲歡,種種心緒,以及更多的微妙玄奧而不可言的東西。場內一片靜默,所有的人皆為之深深震撼。

  竟有晶瑩的淚滴落於琴上,闌蝶的淚。

  她深深地知道,其實譜就這一曲的並不是她,而是范離憎與牧野棲那至高無上的武者之魂!

  琴聲中,牧野棲略略回首,看了闌蝶一眼,身形漸漸沒於幕色中。

  琴聲在笑菊苑中迴盪開來:”當年冷眼看滄桑,紅塵覓逍遙,多情路途歸何處?彈劍酒壚中!君不見,風雨消,紅頗少,此生誰料,正邪成敗,千古一笑…

  …“

  全場一片肅靜。

  範離憎靜靜地立著。

  他知道,他與牧野棲卻將不再屬於江湖……

  尾聲通往笑菊苑的長街上有一座橋,站在橋上,便可以遙遙望見一里之外的笑菊苑。

  橋的西端有一個身著粗布青衣的人正在專心致志地捏著糖人,他的手指修長,所以儘管長了繭,其動作卻仍是很靈活,在他面前的板架上,已擺了大大小小數十個糖人。

  白辰、小草牽著白小窗的手,與一眾丐幫弟子及其他正道中人向這邊而來,與青衣人相距數丈遠時,忽有人指著青衣人低聲驚呼道:”牧野靜風?“眾人皆是一驚,齊齊將目光投向那邊,但見青衣人年約五旬,面目清瘦,極似牧野靜風,只是青衣人臉上卻沒有那道血痂。小草雖不知其中緣故,但她仍能斷定此人必是牧野靜風無疑!”他不是牧野靜風。“說話者語出驚人,但他的話卻不會使人心存疑問,因為他就是風宮宿故--丐幫之主白辰!

  小草驚訝地看了白辰一眼,忽有所悟。

  這時,她牽著的白小窗忽然掙脫了她的手,以重稚的聲音叫道:”糖人爺爺,糖人爺爺……“搖搖晃晃地向青衣人跑去。

  小草一驚,正待拉住白小窗,卻被白辰以目光制止了。

  白小窗跑到青衣人面前,聚精會神地看著他的每一個動作,忽然指著板架上的糖人,奶聲奶氣地道:”糖人爺爺,這些糖人為什麼都閉著一隻眼?“ ”孩子,因為他的眼睛看過了太多的東西,累了。“那捏糖人的青衣人溫聲答道,聲音很淳和。

  小男孩又追問道:”那為什麼他們睜著另一隻眼睛?“”因為,這世間總還有值得一看的東西。“

(全書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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