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武俠] 正邪天下 作者:龍人 (已完成)

 
li60830 2017-11-8 19:08:20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3 23349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2 10:31
第三十五卷第七章水劫魔指


  兩道水線離白展尚有一丈遠的地方突然終止不前,隨即便聽到“嘩”地一聲暴響,兩道水柱自一丈外的水面處如怒矢般向白辰標射而來,攻勢詭異莫測。

  白辰揮掌即擋,掌如怒刀,向水箭疾斬!甫一接實,白辰頓覺右臂奇痛,更被水箭所挾空前強大的氣勁生生震開。

  同時,水箭亦被白辰一掌擊散,水珠四射,猶如萬箭齊發,幾名剛剛浮出水面的水族中人被其射中,立時鮮血長流。

  白辰心中一沉,心知已有絕世高手出現!僅僅在二十丈外以氣勁帶動湖水,便能形成如此可怕的殺招,其修為絕對可躋身當世最強十人之列。

  就在這時,一個曼妙的身影已自二十丈外的那艘小船上踏水而來,足尖輕點湖面,湖面上頓時猶如盛開了一朵銀白色的水花,藉著這一點之力,那人如一抹淡煙般閃射而至,其速雖快至可追星逐月,卻偏偏姿勢仍從容飄逸至極,每一個動作皆歷歷在目。

  彷若此人己可御風而行!

  電光石火的剎那間,那人已掠過二十丈遠的空間,逼進白辰。

  白辰尚未來得及看清來者,便見對方的身軀突然猶如旋風般盤旋著沖天而起,湖水被其氣勁所牽帶,頓時亦出現了一個旋流,並且越旋越大,越大越強烈!當那人掠至最高點時,“轟”地一聲,一柱巨大的水柱亦自湖面沖天而起,並迅速幻化為一把奇大無比的巨形水刀!

  向白辰當頭疾劈而下。

  一聲長嘯,白辰沖天躍起,翻腕之間,離別鉤在手,向巨大的水刀疾迎面上。

  全力相交之下,竟暴發出猶如金鐵交鳴般的聲音。

  水刀赫然被擊得潰散,化作漫天飛雨,傾盆砸下!

  但白辰破開水刀後亦覺胸口沉悶,體內真力竟有些滯納,心頭大震,頓知久戰下去,自己的處境必定更加不妙。當下心生一念,凌空倒掠,直取水筱笑!

  水筱笑不敢怠慢,立即將“水殤十三指”催至巔峰之境。十指齊出,勁風破空而出。縱橫交錯。剎那間已形成一道風雨不透的氣勁之網。狠辣霸道至極,猶如無數利刃在飛掠閃掣。

  離別鉤光芒暴熾,以席捲萬物之勢向水筱笑襲至,光芒迸射於每一寸空間。

  白辰的身軀完全與招式融為一體,這一擊足以驚天地、泣鬼神!

  一聲悶哼,水筱笑的右肋被強橫氣勁劃開。立時有鮮血溢出。

  但白辰亦未能安然無恙,他的左腕被一道指風射中,幾乎遭遇斷腕厄運——水筱笑傾力一擊的威力,誰也無法忽視!

  但白辰終是略佔上風,他未做絲毫停滯,身形再進。左手疾然扣向水筱笑的右肩!

  水筱笑腳下一錯,身形倏然矮下,竟如水銀瀉地般貼著船艙向白辰飄然而進,非但避過了白辰的招式,更在間不容髮之間雙掌在船板上一拍,雙腿自下而上飛竄而起,凌空勁掃白辰的喉間,出擊之方位、方式皆刁鑽至極。

  白辰堪堪側身避過。身後已有勁風襲至。其速快如驚電迅雷,以至白辰還未來得及有何舉措,後背已承受了重重一擊。

  攻擊他的人正是水姬!

  水姬全力一擊之下,其力道足以驚天地、泣鬼神!

  只聽得一聲悶哼,白辰當場噴出一口血箭!

  但與此同時,水姬亦覺一股強大至無以匹敵的力道自白辰身上反震過來,猝不及防之下,水姬只覺胸口猶如被重錘悶擊,身軀倒飄而退,喉頭一甜,一口熱血狂噴而出。

  水姬心中的吃驚程度甚至超過了憤怒!

  她已有數十年沒有流血了。

  沒想到今日甫一與白辰交手,就受此重挫,這如何不讓她震驚憤怒?

  趁白辰被傷之機。水筱笑右手疾出,閃電般切向白辰的雙腿。

  一聲痛呼,血光迸射,水筱笑的右手除拇指外的四指竟齊齊斷裂!

  趁水筱笑受創駭然之際,白辰疾然抓向她的右腕脈門!

  水姬目睹了這一幕,但她竟沒有出手相救,而是以極度吃驚的表惰望著白辰。

  難道,是因為她受傷太重,以至於自己的弟子麵臨危難時,她也已心有餘而力不足,無法出手相救?

  就在那極短的一瞬間,白辰已一把扣住了水筱笑的右腕脈門!

  ※※※

  太叔斷楚見南宗臉上忽然出現本不應在此時出現的笑意時,心中“咯噔”一聲,預感到有些不妙。

  也就在那一剎間,羊孽的劍勢忽然有了變化,劍身劃出一個絕妙的弧度後,改變了出擊的目標!

  當羊孽的劍突然向她如冷電般射至的瞬息間,太叔斷楚的腦中出現了極為短暫的空白!

  在冷劍深深刺入她的軀體之前,她只來得及做出一個反應:盡可能將自己的肌肉、軀體收縮!

  但羊孽的劍仍是不可避免地刺穿了她的衣衫,切入肌膚中,太叔斷楚清晰地感受到了劍的涼意,她的心臟在涼意即將透體而入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收縮了。

  “當”地一聲暴響,羊孽的“攝魂劍”突然被一件來勢極猛的異物一撞,竟被撞成兩截。

  太叔斷楚的神智也在那一刻恢復過來,強提內力,身子反向倒掠。

  將羊孽的“攝魂劍”撞成兩截的是古治名震武林的戰筆!此戰筆跟隨古治數十年,從不離身,今日為了救太叔斷楚,終於第一次脫手!

  太叔斷楚已是逍遙門的惟一傳人,而她的祖父太叔岱宗曾是洛陽劍會的劍魁,古治自不能輕易讓太叔斷楚出差錯,方才一擲之力,已凝集了他的畢生修為。所幸“攝魂劍”雖然結構詭異獨特,卻並非堅不可摧。

  太叔斷楚的臉色蒼白如紙!

  未等羊孽、南宗再度進襲,古治己擋在太叔斷楚身前,斷然喝道:“羊孽,你竟敢助紂為虐?”

  他的神色間自有一股凌然威儀,目光如炬。羊孽心中頓生懼意。止步不前。古治早在三十年前就列於“武林七聖”之一,無論聲望、武學皆如日中天,羊孽雖知古治已中了毒,但心中的怯意卻仍揮之不去,但覺古治目光猶如利劍,似乎可洞穿他的靈魂。

  為了掩飾心中的懼意。羊孽狂笑數聲,道:“今日趕赴洛陽劍會的人全都必須死!這丫頭既然是逍遙門的惟一傳人,就更應該受死!”

  南宗接著道:“不錯,今日大局已定,沒有人能攔阻我風宮謀劃已久的行動!”

  古治冷笑道:“原來你們兩人早已淪為風宮走狗!”

  南宗並無惱怒之色,他平靜地道:“此言可大大不妥!其實,我們南家早在數十年前就已成了風宮的一分子。風宮的事就是我們南家的事。為自家辦事,又豈能稱為淪落?要怪也只能怪世人太過愚蠢,在幽求一人獨闖洛陽劍會斃殺百餘名劍客後,竟無人想到是我南家在暗中做了手腳,否則今日這種壯觀的場面只怕就不會出現了。”

  太叔斷楚在古治身後吃力地道:“古前輩切……莫上當,他們要拖延……時間,等古前輩……毒發後再……出手!”

  古治微微頷首,卻仍沒有動手。其實他早已洞察到南宗與羊孽的心思。只是因為應付扈不可的一番強攻。他體內毒氣已然深入,方才為解救太叔斷楚擲出戰筆時,他已將功力提廾到最大限度,導致毒氣攻心,此時再難對他人發動有效的攻擊!

  但這一點卻絕對不可讓羊孽,南宗知曉,古治盡可能讓自己的神情鎮定自若,不露破綻。

  羊孽刺中太叔斷楚的那一劍正中她的要害部位,雖然因為古治及時出手,使劍並未直接刺中地的內臟。但不斷湧出的鮮血仍是大損精元,刻骨銘心的劇痛傳遍了太叔斷楚的每一根神經,使她的力道不由自主地渙散……

  她與古治一樣,是依靠堅強的意志支撐著的。

  南宗向羊孽沉聲道:“你的劍法雖然高明,但歸附風宮後從未立功,如果此時你殺了曾是武林七聖之一……的古治,必可讓宮主大為賞識!也算你歸附風宮後獻出的見面禮!”

  羊孽未發一語,眼中閃過複雜之色。

  正當此時。倏聞一聲沉重的金鐵交鳴聲響起,猶如九天悶雷,聲勢駭人。

  南宗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但見範離憎與扈不可同時倒飛而出,直至數丈外方穩住身形,足見他們方才強拼一招的威力是何等驚人。

  範離憎的神情冷靜依舊,雖然與牧野棲、幽求先後交手損耗不少功力,但此時他再戰扈不可,竟未露敗象。

  扈不可身形所過之處,金劍拖劃地面,青石地面火星四射,猶如一條火龍般飛竄,直至他的身形止住時方消失,一時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石硝氣息。

  他的臉上不知何時被劍氣劃開了一道口子。卻未出血。

  範離憎留意到這一點,眼中頓時閃過疑惑不解之色。

  扈不可察覺了這一點,先是神色激變,复而冷笑一聲,伸手在臉上摸索了一陣子,竟慢慢地揭開了一張人皮面具。

  金劍門門主扈不可竟是由幽蝕易容而成,無怪乎他的劍法如此高明,與平時世人所知的扈不可大相徑庭。

  這些年來,武林正道與風宮交戰不斷,認識幽蝕的人自然不少,偏偏範離憎卻不識幽蝕為何人。

  此時,幽蝕不再掩飾自己的身分,他沉聲道:“風宮數百精英已雲集洛陽。爾等若再負隅頑抗,惟有死路一途!風宮雄據天下乃大勢所趨,識時務者便歸順風宮,本宗主可保其性命!”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場中每個人的耳中,笑菊苑四面八萬的震天廝殺聲似乎在回應他的話。

  姬泉反手一劍刺穿一名黑衣人的咽喉,怒聲道:“風宮群魔人人得而誅……”話未說完,一聲悶哼,赫然有一桿長槍自他身後透體而過。

  姬泉心中一沉,他明白自己體內的毒氣已全面發作了,否則絕不可能被人輕易偷襲成功,毒素入體使他的反應遲鈍了很多。

  姬泉大吼一聲,扣住自腹部穿出的血淋淋的長槍,將自身的真力在那一瞬間強提至極限,雙手全力向後勁帶。

  偷襲者正自得意,倏覺手中長槍挾著萬鈞之力反撞而至,雙手十指齊齊爆碎。

  在他尚未感覺到斷指之痛時,長槍尖銳的槍尾已透體而入。

  他驚駭欲絕地望著深深扎入自己心臟的長槍,痛苦、驚懼、絕望……諸種表情同時出現在他的臉上,使他的五官有些扭曲,變得詭異起來。

  姬泉斃殺此人時,已有一抹劍芒自正前方疾襲而至,殺機凌厲。

  姬泉毫不猶豫地邁出了他生命的最後一步。

  他既未閃避,更未後退,而是迎著那抹劍芒疾進一步。

  劍光毫無阻礙地破體而入,劍身與他的肌肉、骨骼相磨擦,發出低沉卻驚心動魄的兵刃飲血聲。

  姬泉的劍亦在同一時刻完成了它的最後一次飛舞。

  他的劍在空中劃出一道驚人的光弧,向與他近在咫尺的對手頸部抹去。

  絕不繁雜詭異的一劍。

  卻亦是絕對直接有效的一劍。

  劍光破空而過,一顆大好頭顱高高拋起,血灑長空。

  是否無論什麼樣的劍法,在取敵性命的最後時刻,都一無例外地簡單而直接?

  失去了頭顱的身軀仍踉踉蹌蹌向前走出兩步,隨即便如朽木般向前一頭栽去。

  他與姬泉幾乎是同時仆倒於地上,氣絕身亡。

  他們的血很快在青石地面上匯合一處……

  與姬泉一樣慘烈被殺的劍客已有三十多人……七星樓樓主居右僕身於一張長桌上,不知為何,那把取他性命的刀竟是自桌上穿過,透過木桌,扎入他的胸口。

  ——李青、慕容楠依舊站著,但他們卻己氣絕身亡、他們竟是相擁而立,一桿長槍自慕容楠的後背扎入,從李青的後背穿出、慕容楠一手挽著李青,另一手握著劍,似乎在他死後,仍念念不忘守護著深愛的妻子。

  在他們兩人的身旁,倒著四名黑衣人,呈一個整齊的扇形,他們的致命傷口皆有兩處,一處在胸前,一處在後背,兩處傷口之間,便是其心臟。

  惟有姑蘇劍俠慕容楠與其心愛的妻子李青雙劍合璧的一式“靈犀一點”,方會有如此奇特的傷口。

  他們的劍,竟能分別自對手的身前、身後穿刺而入,最後在對手的心臟中雙劍相遇。

  “靈犀一點”雖然不是武林中最可怕的劍法,卻絕對是最不可思議的劍法。

  ※※※

  幽蝕對這種局面很滿意,他知道時間拖得越長,今日參會劍客的反抗就越小,這一切都歸功於南宗在酒裡、果點中施下的毒!

  他直視範離憎,道:“你已喝下有毒的酒,若再妄動真力,必會自取滅亡!”

  範離憎心中思忖道:“原來毒是下在酒中,不知'飲酒品琴'是誰出的主意?如果此人是闌蝶倒也罷了,如果是南宗,那麼這就是一個極為陰毒的計謀,以'飲酒品琴'的方式論劍,最終劍法較高者勢必都要飲下有毒的酒,如此一來,他們最難對付的人就已先行解決了。”

  心中轉念,表面已冷笑道:“我豈能不知你是以酒中有毒來擾亂我的心緒?可惜縱是如此,你仍無法勝我!”

  幽蝕眼中閃過一抹駭人的殺機,他沉聲道:“南宗在酒中下的毒名為'蝶戀花',以數種產於沼澤地中的毒蝶體內的毒液淬煉而成,若單單飲下有此毒的酒,毒性並不會發作,但一旦再聞到菊花的香氣,毒性就會悄然發作。你與牧野棲各得一束怒放的曇菊,其實就等於接到了死神的催命帖子!”

  範離憎聽到 兒,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氣,忖道:“沒想到世上竟有如此奇毒,無怪乎諸劍客中不乏江湖經驗極為豐富的前輩,卻無一人能識破!想必他們早已料定奪取曇菊一戰,必會有碎菊無數,如此一來,菊花的香氣迅速在空中瀰漫開來,早已潛伏於眾人體內的'蝶戀花'亦迅速發作了。”

  也正是因為“蝶戀花”有此特性,古治老前輩與幽蝕一戰中,雖曾以一式“十面埋伏”

  佔了上風,壓制住幽蝕,但他卻根本無法將體內的毒素排出。因為在他試圖以內家真力排出毒素的同時,已在不斷嗅入菊花的香氣。

  若是知道自己身處一個時時刻刻都會加劇自己中毒程度的環境中,那麼即使定力再好的人,也會心煩意亂。幽蝕之所以將“蝶戀花”的秘密告訴範離憎,定是藉機驚擾範離憎的心神。如此一來,他的勝算就大增了。

  只是,既然他認定範離憎己中毒,卻仍要使出抗敵之計,這豈非證明他心中本無取勝的信心?

  幽蝕本是一個狂傲自負的人,能讓狂傲自負者的信心驟減之人,必然有其驚人之處。

  範離憎的確給了幽蝕極大的壓力、與範離憎交手後,他忽然發現對方的劍法比之與牧野棲、幽求交戰時竟又精進了一層。

  這讓幽蝕震愕不己!

  難道,範離憎與牧野棲、幽求之戰,一直隱藏了自身實力?若是如此,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並不想成為中原劍道的劍魁?

  幽蝕的擾敵之計本應極為有效,只是他所面對的對手範離憎根本不曾有任何中毒的跡象!

  範離憎自己亦不知是什麼原因讓他不受毒素入侵,他只知自己此刻有足夠的信心與實力挫敗幽蝕。

  因為,以他對劍法的超人悟性,再加上悟空老人的指引,在短短時日,他的劍法己步入一個全新的境界——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2 10:32
第三十五卷第八章天罪金令


  範離憎尚未以全新的劍道修為對敵,既然眼前此人是風宮玄流的宗主,其劍法已臻絕世劍手之境,那麼正好可以以他做為試劍者!

  想到這一點,範離憎的心情反而冷靜下來,波瀾不驚,一股近乎祥和的柔和氣勁自他的體內透出。雖然無形,卻讓周遭的每一個人都感覺到它的存在。

  幽蝕的瞳孔驟然收縮,眼中精芒猶如鋒利的針尖,寒意懾人。

  此刻,羊孽亦終於出手了。

  他之所以出手,一半是因為南宗的慫恿催促,同時也因為他已看出此時古治已如風中殘燭。

  古治以驚人的毅力卓然而立,他的目光深邃如海,讓人很難看出他的虛實、但羊孽亦屬老謀深算之輩,他知道古治為“武林七聖”之一,向來嫉惡如仇,對他投效風宮反襲太叔斷楚之事必然無法容忍,但對方卻一直沒有主動出手,這足以說明古治已無力出手。

  古治雙腳略分,雙手似乎很隨意地置於身前,卻儼然攻守兼備,無懈可擊。

  這就是絕世高手的境界,他們可以在舉手投足的不經意間形成天衣無縫的招式。

  羊孽當然看出了這一點,但他已胸有成竹,相信身中奇毒的古治必然會露出破綻。

  所以,他只是仗劍向古治步步進逼,卻遲遲沒有出手。

  古治終於動了,因為羊孽的逼進給他極大的壓力。

  果不出羊孽所料,古治剛剛斜踏一步,在他的胸前便有了不易察覺的破綻。

  對羊孽來說,這已足夠。

  他的武功雖不及古治,卻已是中原劍道屈指可數的頂尖人物,只要對方存有極小的破綻,他便可發動致命的一擊。

  羊孽在極短的一瞬間已掠過數丈空間,挾著凌厲殺機,以一往無回之勢直取古治,劍指疾戳古治身上難以察覺的破綻。

  縱然古治已經中毒,羊孽仍不敢有絲毫的輕視,他知道面對這等級別的絕世高手,極為細小的疏忽都足以斷送自己的生命。

  一擊之下,羊孽已將自已的修為提至最高境界。

  “噗”!

  一聲沉悶而讓人心驚的響聲中,羊孽的長劍準確無比地擊中古治所露出的破綻,深深沒入其軀體中。

  羊孽心中剛剛掠過狂喜之情,一道血光倏然由古治的傷口處怒射而出,挾著無儔勁氣,重重擊在羊孽的面門上。

  羊孽如遭悶錘重擊,臉面立時血肉模糊,他慘叫一聲,向後倒跌而出,只覺面前一片漆黑,雙目奇痛無比,猶如萬針齊扎。

  接連倒退數步,他終是未能站穩身子,頹然單膝跪倒。

  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雙目己被血箭射盲,再也不能視物,臉面亦已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未等他站起身來,腹部倏然承受萬鈞一擊,他的整個身軀猶如彈丸般高高拋飛,直至數丈外方砰然落地,身在空中便已鮮血狂噴!

  落地時,羊孽只覺五臟六腑猶如翻江倒海,不由慘呼一聲,暈死過去。

  南宗心中一凜!

  原來,古治心知自己中毒頗深,絕難應付羊孽、南宗的聯手一擊,於是他潛運內家真力,將體內的毒氣盡量逼到一處,隨即有意露出一線破綻,誘羊孽發動攻擊,羊孽果然中計,在他擊傷古治的同時,古治集於一處的毒氣在蓄勢已久的真力挾裹下疾射而出,非但重傷羊孽面部,毒血更如箭般毒瞎其雙眼,再施以重重一擊,使其暈絕。

  但在古治傾力一擊之後,羊孽並未死去,足以說明古治已真力不續。

  數十年前就已為武林共尊的“武林七聖”之一的風塵老俠古治此時己抱著必死之心。

  只是,他的心中未免有些遺憾,遺憾自已最後竟將亡於倒行逆施的江湖屑小手中。

  ※※※

  洛陽城最繁華的地方就是鼎門街。

  鼎門街最南端的“微業觀”。

  “微業觀”乃千年道觀,雖然處於繁華的洛陽城中,但觀內卻顯得十分安靜。因當今皇太后篤信佛學,故佛教大為流行,“微業觀”就是洛陽城中最為突出的一例。

  “微業觀”中的無量塔是一座木磚結構的空心塔,高達六層,乃洛陽城內最高的建築物,立足於無量塔頂層,可俯瞰全城。

  此刻,無量塔頂層側窗前就仁著一個老人,一襲青衣,他的目光透過蒼茫的夜色,落在了遠方的笑菊苑那邊。

  縱是在二里之外的“微業觀”,笑菊苑的廝殺聲亦清晰可聞。

  在老人的身後又有兩人垂手恭立著。

  赫然是都陵與“足劍”!

  都陵與“足劍”相視一眼,“足劍”微微點頭,於是都陵開口道:“師父將弟子召至洛陽有何吩咐?”

  原來,立於窗前的青衣人是都陵與“足劍”的師父,也即日前輕易挫敗禹詩的那個曠世高手。

  只聽得青衣人道:“都陵,你七歲那年的事,可還記得?”

  都陵猛地一震,如遭重錘一擊,他的臉色有些蒼白了!沉默了片刻,他方顯得有些吃力地道:“弟子永遠——記——得!”

  他的眼中閃過極度的痛苦與憤怒,猶如一隻受傷的猛獸,這與他平時的冷峻大相徑庭。

  青衣人並不曾回頭,從身後望去,因窗外的朦朧月色所映襯,他的身軀顯得頗為高大,縱是望其背影,亦能明顯地感受到他的不世氣概。

  只聽得他緩聲道:“四十五年前,洛陽劍會前任劍魁太叔岱宗在新的一屆洛陽劍會即將舉行前不久,突然暴斃,其長子太叔雅代父攜'縱橫劍'前往洛陽,但就在那一次劍會中,風宮幽求橫空出世,血屠洛陽劍會百餘名劍客,太叔雅亦被殺。後來太叔雅所在的逍遙門弟子前往洛陽,只找回了'縱橫劍'!”

  “因為幽求的緣故,從此洛陽劍會在江湖中銷聲匿跡,做為劍魁身分標誌的'縱橫劍',從此一直由逍遙門掌管,如此又過了三十年。”

  “十五年前,逍遙門突然在一夜間慘遭滅門,曾因太叔岱宗而名噪一時的逍遙門幾乎滅門,惟太叔岱宗的三子太叔正有一個七歲幼子當時在其外祖家中未歸,因而倖免遇難,此人名為斷陵。”

  青衣人娓娓道來,一向冷靜的都陵此刻身軀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因為滿腔悲憤而顫抖。

  “足劍”的手悄悄握住了他的手——都陵彷彿因此而獲得某種奇異的力量,心境漸漸平復下來。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地道:“莫非師父已查明當年屠殺我全家的兇手是誰?”

  都陵即為斷陵,為了避免被仇家斬草除根,他方省去了“太叔”這一過於醒目的姓氏;並易名為“都陵”。

  “其實殺害逍遙門的兇手是誰,為師早已知道。”

  都陵幾乎驚呼失聲。

  “你一定奇怪為師為何要對你隱瞞這麼久,而使你一直無從得知自己的仇家是誰吧?”

  說完,青衣人輕輕喟嘆一聲,接道:“當年武林中有四大奇謎:聲望如日中天的縱橫山莊一夜覆滅;少年劍客一劍平洛陽;武林第一美女高手水姬突然從武林中銷聲匿跡;絕世強者冷囂與思天涯在東海無名島一戰後,千古神兵血厄再無踪影。此四謎中,縱橫山莊覆滅之謎已被世人知悉,血厄劍亦在思過寨重現,至於洛陽劍會之謎,世人如今已知是幽求所為,卻不知在此表面現象的背後,還藏著另一個秘密。”頓了頓。又接道:“幽求之所以能一劍平洛陽。除了他的確可算劍中奇才外,更因為有一個人在暗中相助他,此人暗中為他掃除了許多障礙。”

  都陵目光一閃,道:“莫非,我祖父……亦是因此事而亡?”

  “不錯,你祖父太叔岱宗憑藉逍遙風雲劍法成為上屆中原劍魁,其修為自然不低,若有他在場,幽求多半無法得逞。所以,你的祖父太叔岱宗成了他們的第一個目標,此人還設法牽制了本欲前去洛陽參加劍會的秦傲。”

  “這個人是誰? ”都陵對師尊一自尊崇敬畏,此刻如此迫不待地追問,實是平時罕見。

  “此人就是風宮玄流之主容櫻!”

  都陵心中大震,神情愕然。他久在風宮,知道玄、白二流皆視幽求為逐出風宮之人,容櫻身為玄流之主,又怎會暗中相助幽求?

  青衣人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道:“在幽求與容櫻之間,有一段鮮為人知的恩怨,即使是風宮中人,對此事也未必知悉。當時,容櫻尚未成為風宮宮主,風宮亦未分裂為玄、白二流。但容櫻似乎是世間最富心計的女人,縱然當時幽求之父幽無尊沒有退位,可風宮的大半勢力其實已被容櫻暗中操縱,幾乎沒有她辦不到的事包括對付你祖父太叔岱宗、”

  都陵一字一字地道:“容——櫻!”他的眼神中閃著仇恨的光芒,猶如憤怒的焰火。

  “十五年前,幽求重現江湖,亦是從那時起,世人方知幽求是殺盡洛陽劍會百餘名劍客的兇手。容櫻大概沒有料到幽求如此狂傲自負,竟會當場承認了此事。其實若非如此,只怕永遠也不會有人能得知四十五年前那次洛陽劍會百餘名劍客慘遭屠殺的真相、幽求可以狂傲,也可以不畏死亡,但容櫻卻不願讓他被殺。當時,逍遙門得知真相後,已暗中聯合數大劍派,準備共同對付幽求,以報當年血仇。因為'縱橫劍'在逍遙門,所以逍遙門理所當然起到核心作用。於是容櫻選擇了逍遙門做為她的第一個目標!其計劃很成功,逍遙門慘遭滅門之後,對其他幾大門派起到極大的威懾作用,此事就如此不了了之。”

  說到這兒,青衣人終於緩緩轉身,面向都陵與“足劍”。

  他雙目神光內斂,渾身散發著一股超然萬物的氣概,彷若天地之間惟他獨尊,人世間的一切滄桑變化盡在他的運籌之中。

  能夠從容挫敗禹詩的人,其修為無疑已步入武林神話之境。

  青衣人的目光並不逼人,但卻讓人難以與之正視,雖是在黑夜中,但都陵卻感覺到師尊的眼神似乎可以洞悉一切,心中敬畏之情更甚。一時間,他已忘了自己本想說的話,心中只剩下對師尊的無限敬仰。

  青衣人沉聲道:“當年為師救下你時,就已知道逍遙門被滅的真相,只是風宮勢力之盛,絕非常人可以想像的,你要想報仇,惟有學會等待,等待適合的時機!為師之所以讓你設法打入風宮白流,就是要讓你設法加深風宮玄流、白流之間的矛盾。惟有當他們的勢力削弱時,你才有機會!無論是容櫻還是牧野靜風,都聰明過人,而且其武功更是高深莫測。若你過早知道容櫻就是你的仇人,你就絕對無法做到曾有的冷靜。如此一來,就可能會使你面臨極大的危險。如今你已得到了霸天刀式,假以時日,再將刀式融於手刀之中,那你的修為將會精進逾倍,為師本想到那時再將真相告訴你,可惜,卻被禹詩過早識破了你的身分,為師的計劃亦因此而失敗!”

  都陵自責道:“弟於讓師父失望了。”

  “禹詩工於心計,被他窺被真相亦不意外、即使如此,為師仍有萬全之策,風宮玄、白二流很快就可在我的掌握之中。”頓了頓,青衣人又接道:“你們立即前去洛陽四大名苑之一的虛竹苑。在那裡,你們會見到一個你們很想見到的人。”

  “此人……是誰?”都陵問道。

  “幽……蝕!”

  都陵一震,失聲道:“他此刻不是在笑菊苑嗎?”

  青衣人高深莫測地一笑,並未回答都陵的疑問,只是道:“將霸天刀式和霸天劍式融入你們的手刀、足劍中後,到時你們的聯手一擊足以擊敗幽蝕。不過,為師現在還不想殺他,他不應該死得大直接。你們去吧。 ”

  都陵似乎想說什麼,終還是應道:“是!”

  這時青衣人自懷中取出一物。遞給都陵,道:“你將這塊天罪金令交與虛竹苑的主人華竹虛,他自會聽從你的一切吩咐。”

  青衣人手中所持的赫然是一塊泛著金色光芒的“十”字形之物,一端為圓球狀;上面刻有一個頭像,似人非人,甚為詭異。

  日前範離憎、天師和尚、廣風行三人攜著“天隕玄冰石”在前去亦求寺求見妙門大師的途中,曾數次有驚無險,其中有一次他們自一死者懷中取出的飾物與此刻青衣人手中所持的“天罪金令”完全相似,只是那塊“十”字形飾物為暗黑色,而此令為金黃色。

  在兩者之間,會不會有何联系?

  如果有,那麼那名死者與眼前的青衣人應是同一門派的人……

  都陵一見此今,立即神情一肅,因為他知道執有此今,便猶如師父親臨。

  當下他恭敬而鄭重地接過“天罪金令”,道:“弟子一定不辱使命!”

  言罷與“足劍”倒退數步,正待離開,忽聽得青衣人道:“等等。”

  兩人齊齊站住,靜候吩咐。

  青衣人道:“若非萬不得已。還是不要使出霸天刀式與霸天劍式。”

  “是!”

  青衣人神色變得和緩了一些,他忽然問道:“都陵,你追隨為師多少年了?”

  “十五年、”

  “那麼你便已二十又二了,待到你們報了家仇,也該成親了。”

  都陵一向冷靜沉穩,乍聽此言,竟一下子變得有些局促,倒是“足劍”更為鎮定,兩人幾乎同時道:“多謝師父!”相視一眼,皆是又驚夂喜。

  “你們去吧。”青衣人道。

  都陵與“足劍”這才離去。

  霸天刀訣與霸天劍訣乃當年牧野靜風師祖以其畢生精力創下的驚世絕招,可謂驚古爍今,後為範離憎之父范書以計謀謀取,范書被牧野靜風所殺後,霸天刀訣為段眉得到。十五年前,水紅袖亦曾以身化劍使出“霸天劍式”,在危急關頭救下牧野靜風。

  段眉曾與范書有一段私惰,水紅袖則是范書之妻如霜的師妹,她們得到霸天刀訣與霸天劍訣皆在情理之中。但自青衣人的話中可以聽出,都陵與“足劍”已經得到了霸天刀訣與霸天劍決,但他們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都陵得到霸天刀訣倒並不會大不可思議,因為風宮白流曾奉牧野靜風之命,試圖從段眉手中得到霸天刀訣,經過一番曲折之後,牧野靜風雖未得到真正的霸天刀訣。但卻知霸天刀決的確在段眉手中,之後都陵奉牧野靜風之命追踪牧野棲,而牧野棲當時卻正與段眉同行,前去段眉舊居所在地——龍羊城。

  真正的霸天刀訣就在龍羊城。

  就在段眉、牧野棲同去龍羊城的途中,遇見了鄂賞花與太叔斷楚師徒二人,雙方頓時發生了衝突。在衝突中,都陵完全可以搶先一步趕到龍羊城。

  但是,即使霸天刀訣的確是如此落入都陵手中的,那麼霸天劍訣又是如何得來?

  一切如謎!

  也許,所有的秘密,青衣人皆心知肚明。

  待都陵、“足劍”走後,他在無量塔內慢慢踱步,幾個來回後,他站定了身形,忽然開口道:“去吧,將該殺的全殺了。不該殺的絕不可殺!”

  此間只有他一人,他為何要如此說?

  很快,塔頂傳來了一個低啞的聲音:“屬下絕不會讓主公失望!”

  話音甫落,兩個身影已掠過窗前,猶如鬼魅過空,飄射而去。

  所取方向,正是笑菊苑。

  青衣人靜靜地仁立於窗前,汪視著那兩個快如驚電的身影,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倏地,兩個自洛陽城上空如風般掠走的身影身後,又閃現出三個人影,緊隨其後,亦向笑菊苑而去。

  青衣人神色未變,因為他知道這三個人影亦同樣是他的人。

  一路掠走,尾隨其後的人影如幽靈般不斷悄然閃現,遠遠望去,那些人便如同一支不斷變小的利箭,向笑菊苑方向射去。

  最前面的兩人就是這支利箭的箭頭!——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2 10:32
第三十五卷第九章三藏魔宗


  南宗終未能向古治出手,因為在他剛要出手的一剎那,驀然傳來幽蝕低低地一聲驚叫,聲音很低,卻顯得極為痛苦。

  南宗沒有任何的猶豫,立即捨棄了古治,向幽蝕那邊疾掠而去。既然他已投靠了風宮,那麼對他而言,容櫻之子幽蝕的安危無疑是最為重要的。

  幽蝕的腹部赫然已中了一劍。

  幽蝕的臉色極為蒼白——他的臉色之所以如此蒼白,除了他身受一劍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被範離憎的劍法所深深震撼!

  範離憎與牧野棲一戰時所顯露的劍法已足以讓人心驚,但此時範離憎所使出的劍法顯然猶勝與牧野棲一戰的劍法!此刻幽蝕甚至能清晰地回憶出自己如何被刺一劍的整個過程,因為範離憎的劍法給他的印象太深刻!最讓他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雖然他能夠清晰地憶起範離憎方才出招的情形,但若是再次對陣,範離憎重新使出這一招劍式,他竟仍是根本無法躲過一劍之劫。

  幽蝕自忖自己的修為絕對不低,但他苦思出的每一種應付方式,最終都無一例外地會步入不可迴避的結局:身中一劍!

  一向自負狂傲的幽蝕心中第一次悄然升起悲涼的感覺,他知道這一次比日前敗給幽求的“錯劍式”更讓他信心大挫。

  因為,範離憎的劍法本是幽求所傳,在幽蝕心目中,一直將幽求視作他最強的對手,特別是在知道其母容櫻與幽求間的恩怨後,他對幽求的恨又增加了幾分,他一直將幽求視為最能威脅他地位的人,因為他相信在其母容櫻的眼中,幽求的分量並不低於他,而幽求的劍法早在四十五年前就己名動江湖,這對於以戰為榮的風宮而言,不能不說是一道光環。

  若是連幽求的劍法傳人他都無法擊敗,又如何能擊敗幽求?想到這裡,幽蝕的五官有些扭曲了。

  既然範離憎的劍道修為在他之上,他就更急欲置對方於死地。

  他的目光迅速掃過全場,信心倍增。

  此刻,在場中原眾劍客已只剩範離憎有足夠的戰鬥力,來歷神秘的闌蝶此時正與牧野棲並肩作戰,她的武功與太叔斷楚如出一轍,也許是源於同一師門。

  除此之外,其他劍客已非死即傷,這當然是因為大多數中原劍客己中了“蝶戀花”之毒,戰鬥力大打折扣之故。

  也就在這時,自洛陽城中衝入笑菊苑的那些黑衣人已衝過闌蝶所領人馬的防守,出現在廣場的幾個入口處。

  幽蝕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殘酷的笑意,他相信四十五年前洛陽劍會那一幕又將重演,只不過那一次是幽求所為,而這次卻換成了他。

  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幽求的緣故,幽蝕也許並不會傾其麾下的精銳力量趕赴洛陽,他知道如果母親容櫻得知此事,必定會阻止他向幽求出手,所以他設法瞞過了容櫻。為了瞞過容櫻,他甚至將一向如影子般寸步不高追隨他的滑么遣往他處,故佈疑陣。

  風宮玄流的人皆知有幽蝕的地方就必然有滑么,這是數十年來他們形成的默契。因此以滑么為幌子,定可以瞞過他人、只要取了幽求的性命。那時容櫻即使心中震怒,亦無法奈自己這個兒子如何了。畢竟幽求是被逐出風宮的人,又身攜風宮聖物骨笛。

  幽蝕沒有理由不相信自己麾下精銳盡出後,還不可以滅絕洛陽劍會的所有人,一旦幽求被殺。將來他理所當然地會由太陰宗宗主一躍成為風宮官主。

  但——風宮玄流太陰宗弟子的身影甫一出現,突然如敗革般紛紛倒下,鮮血拋灑,在空中交織成一道淒厲之景。

  幽蝕的瞳孔驟然收縮。

  範離憎、牧野棲、闌蝶等人亦為之一驚,他們無從知道這些黑衣人是何來歷,更不知為何甫一現身,便紛紛倒下。

  一時間,場內的殘酷搏殺竟因此而出現了短暫的僵持。

  在滔天血浪的翻飛之處,兩個渾身上下充溢著驚人殺氣的身影終於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中。

  兩人的身影都極為高大雄魁,猶如天神。

  但眾人的目光卻更多地被他們手中的兵器所吸引。

  一刀一劍。

  縱是與他們相距數十丈,眾人仍深深感受到了那一刀一劍的驚世霸氣與殺氣。

  幾乎每一次飛掠閃掣,每閃過一個弧度,都會有血光拋灑,有淒厲的慘呼聲響起,彷若那已不再是兩件兵器,而是擇人而噬的兩頭凶獸。

  風愁雲慘,天昏地暗。

  本是殺氣密布的笑菊苑此時更添無限肅殺,不絕於耳的慘叫聲猶如阿鼻地獄中厲鬼的淒號。

  幽蝕心中之震驚無與倫比,他深知自己領導的太陰宗弟子一向悍不畏死,縱然有挫敗傷亡,亦絕不會如此狼狽,但此時聽他們的慘叫聲中,竟隱然有種驚懼絕望之意。

  是什麼人可以讓以戰為榮的風宮弟子亦驚駭若死?

  牧野棲初時以為突然衝出的是黑白苑黑道的人馬,但很快便發現他們的服飾與黑白苑黑道弟子並不相同。

  “除黑白苑之外,能與風宮對抗的惟有正盟了,但對方若是正盟中人,又怎會渾身散發出如此驚天霸戾之氣?”心中大感惑然。

  待到眾人發現與風宮玄流太陰宗的人一齊潰退的還有闌蝶佈署於笑菊苑內的人時,更是不解。

  那兩名身材魁偉高大、瘋狂殘殺之人的身後開始不斷有人影閃現,隨著他們的飛速逼進,範離憎終於看清了讓他心頭一震的一幕:突然殺入笑菊苑的人除為首的那兩人之外,其餘眾皆臉繪七彩,面目詭異猙獰。

  他們赫然是曾一度攻入思過寨的漠北三藏宗的人。

  衝殺於最前面的兩人當中有一人亂髮披肩,目光兇殘如狼,手揮巨刀,正是三藏宗旗主之一申屠破傷!

  他手中那柄狂霸無匹的刀,無疑就是——殺緣!

  血厄劍再現思過寨之時,曾與“殺緣”全力拼殺,雖然當時血厄劍是在功力較弱的燕南北手中,其滅世威力也許會大打折扣,但“殺緣”能與血厄劍一拼,亦足以說明“殺緣”是一柄絕世神兵。

  範離憎識出申屠破傷後。心中不由一沉,先前他與杜繡然、穆小青、巫馬非難四人聯手與申屠破傷一戰,仍處於下風,足見此人武功之高,自己雖得悟空老人指點;劍道修為已步入更高境界,但能否勝過手持“殺緣”的申屠破傷,卻不可知。

  何況,與申屠破傷並肩作戰的那人,其武功修為亦絕不在申屠破傷之下。此人身材與申屠破傷相仿,容貌看似比申屠破傷更為年輕,塌鼻凹目,目光陰騖至極。

  他手中之劍出擊的次數比申屠破傷的“殺緣”少,但亡於劍下的人卻比申屠破傷更多!

  “殺緣”所過之處,對手非死即傷,而他的到芒所及之處,卻惟有死亡!

  這是一柄比“殺緣”更為可怕的死神之劍。

  範離憎在思過寨時,就已領教了三藏宗之人的悍然無匹,今日他們聲勢更甚,無論是風宮玄流中人,還是闌蝶的部屬,皆無法抵擋他們一往無回之勢。

  風宮玄流弟子與闌蝶的部屬激戰後雙方各有傷亡,此時再受三藏宗風捲殘雲般的衝擊,頓時連連潰退。這邊正自浴血奮戰的雙方亦為之驚動,除了範離憎仍獨自一人與幽蝕、南宗二人作戰外,其他倖存的中原劍客已聚作一處,將古治、太叔斷楚團團護住;他們一是為德高望重的昔日“武林七聖”之一,又是今日劍會的公證人,另一則是前任劍魁的惟一傳人,身分特殊,中原劍客自然要全力保護。

  圍攻牧野棲、闌蝶的二十名少年劍手已傷亡過半,闌蝶的劍法辛辣詭異,牧野棲的劍法飄逸超然,兩人並肩作戰,相輔相成,威力倍增,實非二十名少年劍手所能抵擋。

  潰退的風宮玄流太陰宗弟子及圍蝶的弟子如潮水般退向這邊,三藏宗一干人馬則如影隨形而至,很快自廣場的幾個入口處分別有一條血腥之路向這邊延伸過來。

  情況有變,風宮玄流弟子不得不放棄圍殺中原劍道的機會,向三藏宗的人馬迎擊,以遏制一發不可收勢的退勢。

  申屠破傷如一陣死亡之風般席捲而至,在離範離憎等人十丈之處時終於頓止,三藏宗的人馬亦迅速在他身後呈扇形分散開來。

  頃刻間,廣場上形成了三軍對壘之勢。

  風宮玄流太陰宗弟子此時尚有百餘名左右,人數不在三藏宗之下,但此刻僅有幽蝕、南宗兩人的武功最為高明,幽蝕卻已受了傷,何況在氣勢上三藏宗己聲先奪人。

  至於中原劍道的情況更為不妙,雖然牧野棲為闌蝶奮力抵抗了二十名少年劍客的進攻,但他終是牧野靜風之子。

  中原劍道只剩下範離憎與闌蝶有一戰之力,偏偏他們兩人的來歷都有些不同尋常:前者是范書之子,劍法由幽求所授;後者竟然與朝廷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也許,要對付三藏宗這一干人馬,惟有中原劍道與風宮玄流聯手。

  但他們之間又怎麼可能聯手對敵?

  正當三軍對壘一觸即發之際,眾人突然發現在三股力量之間,竟還有一人盤膝而坐。

  他赫然是白髮無指劍客幽求!

  幽求的身上佈滿了觸目驚心的血跡,既有他自己的鮮血,亦有別人的。他的一襲白衫此時已浸紅了大半,白髮上也沾了不少血跡,在風中亂舞,那張蒼白的臉在亂發中時隱時現。

  幽求在被羊孽斬斷一臂之後,因為場面極為混亂,眾人似乎將他忽視了,如同在龍捲風的最中心反顯得風平浪靜一樣。

  這對他而言,也許反而是無法忍受的事實,因為惟有無足重輕的人方會被忽視。

  雖然他藉此機會封住了自己的幾處穴道,止住右臂傷口處的流血,但真力終是消耗過巨,以至於一時未能將毒氣悉數排出。只能憑內家真力護住心脈,保全性命。

  當廝殺出現暫時僵持時,眾人的注意力方重新落在了幽求的身上。

  這就是四十五年前卟吒風雲、劍平洛陽的天才劍客幽求嗎?

  四十五年前,他的劍主宰著百餘名劍客的性命。

  今天,他的性命卻猶如風中殘燭,隨時都有滅亡的可能!

  莫非,這就是宿命?

  此時此刻,幽求心中是否會有千般感慨萬種心緒?

  誰也不知道。

  申屠破傷倏然仰天長笑,笑罷方冷聲道:“白髮而無指——看自來閣下就是幽求了!我申屠破傷雖然久處漠北,卻已久聞無指劍客之名,可惜百聞不如一見,你讓我大失所望!”

  幽求緩緩抬頭,目光卻並非投向申屠破傷,而是投向了範離憎。

  只聽得他道:“爭奪劍魁一戰你……為何……不全力而為?”

  範離憎沒有回答。

  闌蝶悄然看了牧野棲一眼,牧野棲神情依舊,眼中卻有一絲異芒一閃而逝。

  “老夫使出'錯劍式'時,你是否已有……必勝的……把握?”

  誰也沒有料到幽求在這種情形下,竟會向范離憎問出這些問題、範離憎卻並不感到驚訝意外,幽求為了能將劍法傳與他,並使他成為絕世劍客,已做了許多常人無法想像的事、包括以殘殺無辜者逼他習劍,包括不斷挾制劍道高手做為他的試劍人……

  幽求一向自負孤傲,更痴於劍道,十七歲劍平洛陽更讓他信心倍增,沒想到他卻遭受了做為一名劍客最可怕的打擊:他的十指被齊齊斬斷!

  幽求自知縱然自己有曠世劍慧,從此亦不能冠絕劍道,此事對他的打擊之大可想而知!

  最終,他決定將自己的劍法傾力傳給范離憎,將範離憎鑄成曠世之“劍”!

  在幽求的心中,他自認為自己有兩種生命,一是肉體的生命,另一種則是劍的生命。對於後者,他更為珍視。他已將範離憎視作他對劍的生命的延續!

  所以,在範離憎敗給牧野棲之後,他會立即出手。

  雖然因為體內“蝶戀花”之毒突然發作,使他驚世駭俗的“錯劍式”在最後那一瞬間未能擊出,但在範離憎與幽蝕一戰中,他卻已察覺範離憎的劍法其實比牧野棲更為卓絕出色!

  沒有什麼比此事更讓幽求驚喜的!

  範離憎心中道:“我的確有勝牧野棲的機會,但趕赴洛陽劍會前,悟空老人就已叮囑過我可以勝任何人,卻絕不能勝枚野棲!”

  他默然片刻,終於開口回答了幽求的話:“即使我無法勝你,至少可以在'錯劍式'之下全身而退!”

  幽求笑了!

  此時不管他出現任何表情,都不會比他在這時候露出笑容更讓人吃驚。

  幽求很了解範離憎,他知道範離憎淡漠而孤僻,不喜言辭,但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從不會誇大其辭,他說能在“錯劍式”之下全身而退,就絕對不假。

  幽求緩緩地道:“很——好!”

  幽蝕心中的怨恨之火倏然大熾,他萬萬沒有想到如今幽求已淪落到被他人奚落的境地,竟仍能有欣慰而自豪的笑容。

  幽求蒼白的笑容如同一把刀,深深刺痛了幽蝕的雙眼,刺痛了他的靈魂。

  “老鬼,你的死期到了!”

  暴喝聲中,幽蝕已狂掠而出,手中金劍猶如毒蛇般破空而出,直取幽求!

  不知為何,範離憎竟在心中輕輕喟嘆一聲……

  他忽然發現,如果真的讓他擊殺幽求,他未必做得到,不由自問道:“這是否是婦人之仁?”

  範離憎有意無意移開了目光。

  “當”!

  一聲暴響,竟有人再一次救下了幽求的性命!

  幽蝕倒掠而退,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為幽求擋下致命一擊的竟是申屠破傷!眾人大惑不解,心中忖道:“牧野棲救幽求一次已出人意料,而申屠破傷出手相救卻更為不可思議!”

  幽蝕與申屠破傷一拼之下,腹部傷口牽動,奇痛徹骨,他沉聲道:“此乃我風宮內部之事,你竟敢強插一手?!”

  申屠破傷冷笑道:“我家主公令我等將該殺的人全殺了,不該殺的人絕對不能殺,而幽求恰好是不該殺的人!”

  牧野棲聽到這兒,暗自忖道:“容櫻曾一再維護幽求,如果是風宮玄流的人救下幽求倒在情理之中,但容櫻已絕不可能及時趕到洛陽,何況他們與幽蝕針鋒相對,絕不可能是風宮玄流中人,為何要救幽求?”

  正自牧野棲思忖間,幽求已緩緩站起身來——雖然只是一個極為簡單的動作,他卻花了很長一段時間。在眾目睽睽之下,幽求終於穩穩站立,他的身軀依然挺得筆直,如同一柄利劍!

  申屠破傷以居高臨下的目光望著幽求艱難地站直身軀,當幽求剛剛站定時,他輕哼一聲,身形微閃,左掌閃電般擊向幽求的胸前。

  一擊之下,幽求的身軀立即被一掌震飛,身在空中,己鮮血狂噴。

  未等他的身軀落下,己被一人一把牢牢扣住。

  扣住他的人正是與申屠破傷衝殺在最前邊的那人,此人身材與申屠破傷一般高大雄魁,扣住幽求後,順勢一帶,將之擲向身後的三藏宗弟子。與此同時,他已以快不可言的手法封住了幽求的幾處穴道。

  一代劍道強者此時竟猶如刀下魚肉,毫無反抗之力。

  申屠破傷的目光掃過中原劍客及風宮玄流的人,一字一字地道:“該殺的人全——殺—

  —了!”

  ※※※

  此時此刻,洛陽城東三十里之外,一個身影正以極快的速度自東向西疾掠而行,身形快如淡煙。

  倏地,此人在空中如鳥雀般向前滑飛出數丈後,無聲無息地悄然止住身形,沒有絲毫突兀的感覺。

  淡淡的月光灑在此人的身上,隱約可見此人為一女子,臉蒙輕紗,無法看清她的真面目。

  她的目光投向了二十丈開外的一個小山崗。

  山崗很平緩,在山崗最高處正有一個人背向著她負手而立,一襲白衣,白色的長發在夜風中飄揚。

  他的身軀高大偉岸,仁立於山崗之上,隱然有氣吞萬物之勢。

  天地開闊,萬物俱寂,彷若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人。

  那蒙面女子靜立了片刻,終於開口道:“你為何未去洛陽?”

  “因為,我已知道了真相。”那人並未轉身,但從他的聲音聽起來,赫然是幽求的聲音!

  但,幽求又怎會在這兒出現呢?

  “你……全知道了?”蒙面女子的聲音竟有些顫抖。

  “不錯,我知道你必定會前往洛陽,現在大概你不必去了。”

  蒙面女子沉默了半晌,方道:“我以為世間沒有任何事可以讓你改變對劍道的追求,現在看來卻並非如此。但願,你們父子能化解怨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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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卷第十章謀定後動


  幽求的聲音隨風傳來,在空闊的天地間顯得如風般飄渺無定:“縱然我能這麼做,他呢?”頓了頓,又道:“他不會相信這個事實的,也許待到他成為風宮宮主之後,他才會不再一心欲取我的性命,我不想讓你們反目。所以,從今往後,我們亦不必再見面了。”

  言罷,幽求的身軀憑空掠起,很快消失於山崗之後。

  蒙面女子毫不猶豫地隨之掠起,急切地道:“他若知道真相,一定會不再仇視你的,你又何必如此?”

  她的身法極快,但吐字卻仍然清晰舒緩,顯示出其驚世駭俗的內家真力。

  兩個身影以快不可言的速度在原野中掠走,快如鬼魅過空。頃刻間已掠過二里之距。

  幽求的身影閃入了一片榆林之中,隱約可見榆林間掩有一座莊院,莊院裡有燈光透出,幽求的白色衣衫在夜色中格外顯眼,但見一團白影在榆林中間沒幾次後,隱入莊院中。

  蒙面女子略一猶豫,亦進了榆林,行到那座莊院前時,方知這邊是在莊院的後側,院牆高築。蒙面女子憑空飄然而起,落入院中。

  她所立之處正對著一間正堂,正堂前的長廊上站著一個人,一襲白衣,身材高大偉岸,滿頭白髮,他的身側有兩盞燈籠。

  蒙面女子的目光在此人身上落定時,眼中光芒倏然一跳。

  因為眼前的白衣人根本不是幽求,而是風宮白流之主牧野靜風!

  就在此時,四周響起了極為輕微的衣袂掠空之聲。

  蒙面女子沉聲道:“你是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道:“不錯!”

  “你為何假份幽求將我引到此地?難道欲藉機困住我?”

  牧野靜風搖了搖頭,道:“不是困住你,而是要取你的性命!”頓了頓,他又接道:

  “我與你交手已達五年之久,知道你的確是世間最富心計的女人。但只要是人,都會有弱點,你也不能例外,你的弱點就是幽求!”

  能被牧野靜風稱作“世間最富心計的女人”的,除了容櫻還會有誰?也惟有容櫻,才會對幽求那般關切!

  容櫻沉聲道:“此事你本不可能知曉的,甚至連幽求都未知真相!”

  牧野靜風道:“知道此事之人的確極少,正因為如此,你才會上當。因為你自信世間不會有外人知道你與幽求的私情,除了幽求本身之外。而且,在提到幽求時,你平時的敏銳已因心緒不寧而大打折扣。其實,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在你派出大量人手前往試劍林守護幽求時,我就已有所懷疑。後來我又知道了一個秘密。一個關於我祖父的秘密,我更相信幽蝕其實是幽求的兒子,而不是幽求同父異母的弟弟!”

  曾讓整個武林談之色變的風官玄流之主容櫻此刻竟不由微微一震。

  “風宮昔日宮主的武學修為已臻通神之境,本應疾病不侵,但他在與你成親後不到二個月就突然逝世,當時你告之風宮屬人是暴病而亡。其實,相信這種說法的人根本沒有幾個,只是你手段了得,在此之前,就已暗中操縱了風宮大半勢力,他人即使有所懷疑,也不會提及、當時,為老宮主——也就是我的祖父收殮屍體的事是由枯智親自操辦的;之後除了枯智一人外,其他曾在此事上出過力的人皆先後神秘失踪。這一切,只不過是因為你要將此事永遠掩蓋下去,以便能順順利利地成為風宮宮主!”

  容櫻冷聲道:“老宮主武功蓋世,又有誰能加害於他?”

  “若是以下毒、暗殺等方式,的確不可能成功,但當時祖父正在潛心習練戰族最高武學'劫魔五行道',據說'劫魔五行道'中任何一種武學達到第九層,就可逆乾坤、定生死、化陰陽、亂五行、滅萬物、驚鬼神,堪稱世間至高無上的絕學,但習練'劫魔道'卻必須斬斷一切情意,方能魔心不滅,否則一旦情入心中,魔志不堅,必然會使真氣倒逆攻心,身遭心魔反噬,心碎而亡!祖父正是為了練成'劫魔道',才與祖母日漸疏遠,給了你可趁之機!”

  容櫻冷笑道:“你所知道的倒真不少,只是既然習練'劫魔道'要斬斷一切情意,那我如何有可趁之機?”

  牧野靜風道:“這正是你心計最深之處。事實上為了達到目的,你在更早的時候,就已開始謀劃,可以說奪去祖父性命的是世間最奇特的毒物,此毒物就是你!”

  牧野靜風此言甚為奇怪,人又怎麼能成為“毒物” ?

  但容櫻卻並未否認。

  牧野靜風繼續道:“祖父當然知道習練'劫魔道'必須斬斷一切情意,他定然是在自認為已斷情斷欲時,才開始修練'劫魔道',而這時你則設法讓他留意你,並心生佔有之心,以至於使他真氣倒逆攻心,心碎而亡!”

  頓了頓,牧野靜風的聲音變得更冷:“祖父是被你謀殺的,但你卻反陷連我祖母,將罪責推卸於她身上,藉機將之逐出風宮,並暗中派人追殺。風官分裂因你而起,你是風宮的千古罪人!”

  客櫻忽然道:“你如何知道老宮主是心碎而亡?”

  牧野靜風沉聲道:“你已不必知道其中原委!”

  容櫻哈哈一笑,笑聲倏止,森然道:“老鬼明知我與幽求情意相投,還對我有非分之想,死不足惜!知道此事的人,惟有枯智,想不到我對他一向信任有加,最終他仍是背叛了我!”

  牧野靜風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殘酷的笑容,道:“你此時明白這一點已經太遲了!惟有幽求方可使你不惜背著他人獨闖洛陽,但如今你非但數不了他,連自身也已難保!也許此時此刻,幽求與他的親生兒子正在笑菊苑廣場上自相殘殺,卻不知最終是父殺子,還是子弒父,哈哈哈……”

  牧野靜風仰天長笑,笑聲中,庭院兩側廂房中響起了一片斷碎聲,窗門倏然洞開……風宮白流弟子已將此處完全包圍!

  笑聲倏止,牧野靜風直視容櫻,道:“風宮玄、白二流交戰長達五年,雙方皆有傷亡,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惑亂風宮而起、你一日不死,風宮內亂一日不平,現在該是本宮一統風宮的時候了!”

  他的右手緩緩握住了千古神兵“伊人刀”!

  一股凌壓萬物的不世氣概頓時顯露無遺,無形殺氣充斥於整個天地間,星月頓時失色。

  容櫻忽然笑了,笑聲中充滿了輕藐之意。

  牧野靜風目光一閃,雙眼微微瞇起,猶如兩柄可洞穿萬物的利劍。

  容櫻輕嘆一聲,道:“宮主她果然料事如神,能算准你必然會在途中攔截!”

  牧野靜風神色微變,沉聲道:“你不是容櫻?!”

  “哈哈哈,你已中了我家宮主之計,其實休說宮主本人,即使是我,在步入榆林中時,就已感到四周隱隱透著一股殺機。”

  牧野靜風的臉色陰鬱至極,他一字一字地道:“既然如此,你為何還要尾隨本宮而至?”

  “很簡單,這只是我家宮主的緩兵之計,如果不出意料的話,宮主她應該已經抵達洛陽。

  據我所知,你的兒子牧野棲應當會在洛陽劍會中出現,是也不是?”

  牧野靜風目中殺機暴熾!

  “看來你的'風魔訣'已有相當火侯了,可以隨心所欲地模仿他人的聲音,而且你還有意隱藏了自己的功力,以免身分過快讓人起疑、但是你卻忘了不僅你的武功高過幽求,我家宮主的武功亦在幽求之上,如果我是真正的宮主,在你有意不全力施為的情況下,又豈能無法迅速趕上?”

  牧野靜風聲音低啞地道:“老妖婆果然有些手段。不過,雖然她可以逃過這一劫,你卻必須死!”

  “據說你的武功在十五年前就已超過了所謂的'武林七聖',而今你又潛心苦練'風廉訣',也許你的武功的確在我之上,但要想擊敗我,亦非一時半刻的事。如果你可以不顧你兒子的生死,不妨出手吧!只是我要提醒你一句,以我家宮主的武功,取你兒子的性命應比你殺我更容易些,何況有此顧慮後,你的武功未必能發揮至最高境界!”

  說到這兒,她緩緩揭去了面紗,現出了真面 目,這是一個比容櫻年輕,但容顏反而比容櫻略遜一籌的女子。

  牧野靜風握刀的手越握越緊,空氣瀰漫著極度緊張的氣息,讓人的呼吸有些窒息。

  那女子的神色卻十分鎮定一一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說明容櫻為何要對她委以此重任了。

  牧野靜風的神色變了又變,終於極為艱難地吐出一個字:“撤!”

  正如他自己所說,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他的弱點就是其子牧野棲。為了牧野犧,他從留義莊撤出,今日為了牧野棲,他再一次下達此令。

  待到牧野靜風及風宮白流的人消失於夜色中後,那女子臉上的鎮靜神色突然消失了,變得有些蒼白。

  她的手心已是一片汗濕。

  沒有人能夠在牧野靜風的強大威逼下仍能真正地保持冷靜。

  她靜靜地站在場中,似乎一時間已無法邁步。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一陣風拂過,院子裡的燈光暗了暗,在她的身側已有一個人影如幽靈般閃現。

  此人身材衣著與她一般無二,她立即拜倒於地,恭聲道:“囑下見過宮主!”

  來人才是真正的容櫻!

  容櫻沉聲道:“有沒有探出牧野靜風是如何知道本官秘密的?”

  那女人低聲道:“牧野靜風說老宮主是心碎而亡,且說知道此事的只有枯智一人——莫非,是枯智在暗中作亂?”

  容櫻眼中掠過一絲驚人的寒芒,隨即恢復了平靜,她緩緩地道:“本官一直奇怪牧野靜風為何能夠料定本宮一定會前赴洛陽,原來他已知道了本宮的秘密!”

  那女子道:“宮主,牧野靜風已趕赴洛陽,該當如何?”

  容櫻胸有成竹地道:“本官自有應付之策,現在你立即趕赴一個地方替本宮辦一件事。”

  “屬下謹遵宮主吩咐!”

  容櫻微微點頭,自懷中掏出一封書簡,道:“你只需按照書簡中的計劃去辦即可!”

  那女子道了一聲:“是。”雙手接向書簡。

  容櫻的左手倏然扣住那女子的脈門,右手疾揚!

  手中信簡破空而出,以快不可言的速度直切對方的咽喉。

  猝不及防之下脈門被扣,那女子已無法做出任何反抗。

  容櫻武功之高,已臻通神境界,她的突襲絕對可怕。

  那女子只覺喉頭一緊,喉管已被切斷,鮮血如泉噴湧。

  極度的吃驚使她的雙目睜得極大,喉底發出咕咕的聲音,似乎欲說什麼,卻無法吐出一個字來。

  容櫻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原來世間最可怕的表情竟是沒有任何表情!

  她緩緩地道:“你的確很出色,只可惜,你知道的事太多了!現在,你應該明白我要你去什麼地方了吧?”

  她的手慢慢鬆開,那女子的身軀向後如朽木般倒去,身軀在空中打了個旋,重重栽倒於地。

  容櫻走到正堂的長廊上,取下一隻高懸著的燈籠,將籠紗撕開,取出裡面的燭火,將整隻燈籠點著了,然後走到已被風宮白流弟子破開的一扇窗前,將熊熊燃燒的大燈籠扔了進去。

  屋內很快升起一股騰騰烈焰。

  容櫻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滿意的笑容。一陣風過,她的身軀突然憑空飄飛而起,彷若是那陣輕風將她的身軀吹拂而起,其姿勢優美絕倫。

  頃刻間,容櫻的身影已隨風而去。

  屋內的火光越來越亮,“噼劈啪啪”的聲音響成一片,火光很快衝上了屋頂。

  忽地,那間屋子的門“吱叮”一聲輕響,竟有一個人影從門中閃出。

  此人目光陰騭至極,讓人不願正視,最為奇特的是他的雙眉竟蕩然無存,此人赫然是風宮四老之一的禹詩!

  禹詩走到那女子的屍體旁,靜立片刻,忽然輕輕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少主果然心計過人!”

  ※※※

  當牧野靜風率領風宮白流弟子近百人趕到洛陽笑菊苑時,笑菊苑內已是一片死寂。

  佔地數百畝的笑菊苑內已不見一個活人。

  只有濃郁的如同銅鏽般的血腥之氣在笑菊苑的上空飄蕩!血腥之氣充斥著每一寸空間,置身於笑菊苑中,只覺空氣似乎已粘稠得觸手可及。

  無須牧野靜風吩咐,近百名屬下己四散開去,全面搜尋笑菊苑。

  牧野靜風則徑直向闇雪樓方向而去——雖然他事先並不知道闇雪樓前的廣場就是洛陽劍會舉行之地,但他卻能藉地上的屍體推斷出這一點。

  通向闇雪樓的路上,是廝殺最為慘烈的地方,亦是屍體最為密集的地方。

  立足於闇雪樓前的廣場中央,環視四周,但見屍首狼藉,觸目驚心。

  廣場中除牧野靜風之外,還有兩個立著的身影,但他們早已了無聲息。

  他們就是血戰而亡的姑蘇劍俠慕蓉楠與其妻李青。

  牧野靜風的目光在這對同生共死的俠侶身上停留了良久,他的神情極為複雜。

  隨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闇雪樓前的無數殘菊上,微微皺眉,無法明白洛陽劍會中怎會出現這麼多的菊花?

  菊花在血腥廝殺中早已毀滅殆盡,夜風吹過,殘花飛揚,片片花瓣打著旋儿飄揚而起,倏而落下,落在了尚未完全凝固的血跡上。

  牧野靜風的目光遙遙投向了闇雪樓的正門。

  正門緊閉。

  卻有一個人半坐半倚靠著闇雪樓正門旁的石墩上,他的頭微微垂下,滿頭灰白相間的頭髮披散開來,將他的臉遮住了。

  此人身上插著兩柄劍、三柄刀、一桿長槍一一沒有人能夠在身受如此重創後還能活著,此人也不例外。

  但他的雙手卻緊緊握著一柄劍,此劍劍鞘極為獨特,竟是方形。

  惟有洛陽劍會歷任到魁所配的“縱橫劍”才會是方形劍鞘。

  “難道此人會是這一屆洛陽劍會的劍魁?若是如此,他的劍法武功應當極為高明才是,又怎會慘死當場?”牧野靜風心中十分疑惑,當下趨步上前,走到那具屍體前,彎下身來,試圖抽出“縱橫劍”。

  不料那人雖已身亡,卻將劍扣得極緊,牧野靜風略一用力,沒有拔出劍,卻將屍體帶得歪倒了。

  亂發散開,現出一張蒼老的臉容,此人雖已氣絕身亡,卻仍是眉頭微皺,似在思忖著什麼。

  牧野靜風神色微變。

  他一眼就認出此人赫然是當年“武林七聖”中碩果僅存的“二聖”之一——古治!

  牧野靜風心中飛速轉念:“他所用的兵器是戰筆,加上地位尊崇,當然不會來此爭奪劍魁,那麼'縱橫劍'又怎會在他手中?古治的武功足以傲視武林,但由這數件兵器出手的方位、角度及造成的傷口來看,取他性命之人的武功並非十分高明!誰會料到曾經叱吒江湖、聲望如日中天的古治最終竟然死得如此慘烈?”

  當他再度審視古治的傷口時,忽神色一動,臉現愕然之色。

  牧野靜風終於留意到古治死亡之前曾中了毒,因為他傷口處所流出來的血液的顏色有些異常,但與一般的中毒症狀又有些不同——這自在情理之中,尋常的毒物根本不可能瞞過古治這等絕世高手。

  當然,讓牧野靜風心中震駭不安的不是古治的中毒,而是由古治中毒想到了牧野棲。

  古治究竟為何中毒?下毒的人是誰?牧野棲會不會也被殃及?

  牧野靜風想到這裡,抽出“縱橫劍”,急忙起身四下掃視,卻並未見到牧野棲的軀體,方略略放下心來。

  這時,風宮白流屬人將笑菊苑上下全無遺漏地搜尋了一遍,卻一無所獲,皆向闇雪樓這邊聚集,各起人馬紛紛向牧野靜風禀報並未見到有任何倖存者——當然也未曾發現少主牧野棲。

  牧野靜風沉吟片刻,手中的“縱橫劍”直指闇雪樓,斷然下令道:“進入樓內查看虛實!”

  立即有四名風宮弟子搶身掠至闇雪樓正門前,揮刀劈出,暴裂聲中,木門立破,碎木橫飛。

  正門洞開,四人搶步而入,甫一進入闇雪樓內,便被眼前的惰形怔住了。

  只見闇雪樓底層青石地面上,赫然出現一條自正門起縱貫整個樓層的長長裂痕,青石爆碎,長長的裂痕猶如一隻橫臥闇雪樓底層的異獸,猙獰可怖,氣象森然。縱然是悍勇如風宮弟子,亦被莫名震懾。

  牧野靜風見他們表情有異,當機立斷,隨之而入、當他看清樓內情形時,亦不由為之一震。

  只見地上的裂痕雖然交錯複雜,但仍可以一眼看出是在一次猛烈捍擊之後形成!裂痕延伸達數丈,絕不會是兵器直接撞擊而成,極可能是兵器所透出的強橫氣勁所致。

  好霸道狂戾的一擊!——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2 10:41
第三十六卷第一章聖劍縱橫


  牧野靜風自信若是他全力一擊,所造成的破壞力應在這一擊之上,但他不知道牧野棲能否應付如此可怕的攻擊力。

  風宮中人惟恐宮主有所閃失,很快又有十八人進入闇雪樓內,將牧野靜風拱衛其中。

  牧野靜風沉吟片刻,沉聲道:“在這樓下必有暗道,速速為本宮找出!”

  眾風宮弟子聞令而動,燃起更多的火把,在闇雪樓的地面、牆壁上仔細尋找,以求能找到暗道的入口。

  他們幾於將闇雪樓底部每一寸地方都仔細翻找過,卻無法找到所謂的入口。

  牧野靜風大喝一聲:“全都是廢物,滾出去!”

  風宮屬眾大駭,立即退出闇雪樓外。

  牧野靜風緩緩拔出“縱橫劍”,但覺冷光森然,顯然是一柄好劍,只是在擁有“伊人刀”

  的牧野靜風眼中,“縱橫劍”也不過是凡品而已。

  他目光一沉,內力疾貫劍身,倏然沉哼一聲,“縱橫劍”突然自他手中沖天而起,發出驚人的震鳴聲,如龍嘯九天。

  “縱橫劍”劍身暗蘊牧野靜風已臻“虛通”之境的內家真力,在穿過第二樓的底板時,劍身內蘊的強橫無匹真力橫溢激盪,立時將整個樓面震得生生暴裂,“轟”地一聲,以厚實木板鋪就的樓面迅速塌下。

  但“縱橫劍”劍式未止,依舊破空而上,迅即洞穿第三層與第二層之間的樓板,整層樓地板亦轟然塌下。

  一時間,無數碎木斷梁如鋪天蓋地般倒下,聲勢驚人。

  牧野靜風的身軀猶如一團旋風般沖天而起,斷梁碎板接近其丈許距離,立即被他渾身上下籠罩的罡烈勁氣生生震飛。

  他的身形極快,猶如驚龍,當“縱橫劍”即將由闇雪樓樓頂破出的那一瞬間,他閃電般將“縱橫劍”扣於手中,劍光閃掣,人劍合一,破頂而出,飄然落子闇雪樓樓頂。

  當牧野靜風的身形在闇雪樓樓頂站定時,下面猶自有密集而雜亂的砰然撞擊聲。

  沒能找到地下通道的入口,亦未能在其它樓屋發現任何人的行踪,失望之餘,牧野靜風怒意暗熾,心中頓生毀樓之念。

  就在這時,他忽聽得身後傳來一聲輕微的嘆息聲。

  聲音雖然輕微,但在牧野靜風聽來卻猶如驚天霹雷。

  闇雪樓底層空無一人,其實樓層已被牧野靜風一劍破碎,根本無立足之地,而牧野靜風在踏足闇雪樓頂端時就已知樓頂上空無一人。

  那麼,這一聲嘆息由何而來?

  儘管牧野靜風心中極度驚愕,但他轉身時卻仍穩重而不失大家風範。

  只見距他二丈之外的闇雪樓橫頂屋脊的一端不知何時已多出了一個人,此人身著青色衣衫,衣衫的盡頭顯然太小,以至於他的雙腳露出了一截小腿,衣袖亦只有齊肘長,右手持一柄紙扇。最為詭異的是他的頭上竟戴著兩頂相疊的帽子,鬚眉皆白。

  牧野靜風見突然出現在自己身後的人渾身上下無不透著一股詭異氣息,更不敢掉以輕心,他沉聲道:“閣下何人?”

  那人輕搖紙扇,可惜非但無儒雅之風,反有如驅蠅撲蚊,只聽他道:“在下巢三,不知你這位閣下又是何人?”

  他出言之古怪唐突,讓牧野靜風微覺詫異,但見此人似乎並無戲謔之意,那麼他是有意裝瘋賣傻,還是真的癡愚不堪?

  當下牧野靜風決定試探一下此入的虛實,於是道:“我乃風宮宮主牧野靜風。”言罷便仔細留意對方的神情,以看出其中端倪。他的內家修為已臻“虛通”之境,雖是在夜裡,但視物仍是猶如白晝,對方神色的任何變化,都難以逃過他的目光!

  卻聽這自稱“巢三”的人“啊”了一聲,雙眼瞪得老大,顯得甚為吃驚地道:“你就是牧野靜風?”

  牧野靜風心中冷笑道:“你既然識得我,就無疑是江湖中人!”口中已道:“是又如何?”

  巢三道:“牧野靜風之大名誰人不知?三十年前,牧野靜風留俠天下,更留情天下,與須末真為敵七年,為友一生,後又力戰九魔聖教,掃平霸天城……嘖嘖,沒想到你就是牧野靜風,可惜你來遲一步了。”

  牧野靜風心道:“此人端的是瘋言瘋語,與須末真為敵七年、為友一生的是訾臨淵,卻是百餘年前的事了。力戰九魔聖教的是谷風,掃平霸天城的倒是我,但卻是在十五年前,而非三十年前……”當聽到巢三說“可惜你來遲一步”時,他心中倏然一沉,迅速閃過一個念頭:“莫非他是指棲兒而言?”

  想到這一點,牧野靜風當即道:“能悄然接近我牧野靜風之 ,放眼整個天下,也寥寥無幾。閣下在此現身,所為何事?不妨明言,若是有意消遣本宮,或是與風宮作對,只怕你今晚踏不出笑菊苑!”

  巢三一拍掌,道:“不錯,我的確是來此消遣的。”

  牧野靜風目光一閃。

  卻聽得巢三繼續道:“有人告訴我說這兒今夜有花又有劍,熱鬧非凡,我就急忙趕來,可惜先前這裡的人太多,而且個個持刀配劍,難有我的容身之處,最後總算在這兒落腳,雖然高了一點,卻能將下面發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他越說越興奮,指手劃腳地接道:

  “這裡果然熱鬧,又是彈琴,又是喝酒,又是比劍……”

  牧野靜風腦中倏然靈光一閃,心中驚呼一聲:“原來是他!”

  他終於記起一個已被江湖中人淡忘,卻絕對是世外高手的人。

  八十年前,絕世霸者冷囂稱雄天下,最後與思天涯在東海無名島一戰,雙雙戰亡,但冷囂的三名弟子卻仍活著。其中的第三位弟子因見其師冷囂殺戮太重而拼死勸說,冷囂狂怒之下,將其擊成重傷,後來雖然保全了性命,卻從此變得半痴半癲,但他的武功卻並未失去。

  冷囂死後,其大弟子、二弟子皆因他人仇恨冷囂而連累致死,唯有第三弟子卻因為曾勸阻冷囂放下屠刀,又已成半痴半癲之人,反而倖存了下來。

  冷囂的第三名弟子就是名為巢三!

  冷囂的武功驚世駭俗,他的三名弟子的修為當時亦已遠非同輩中人可比。冷囂及其大弟子、二弟子死後,巢三就成了孤寡之人,他的武功雖然極高,但行踪無定,更不會插手江湖中事,久而久之,江湖中人自然淡忘了此人。

  牧野靜風之所以能記起“巢三”此人,是因為禹詩的女兒禹碎夜在思過寨中探得血厄劍的下落後,牧野靜風決定設法奪取其劍,為此他特地向禹詩問了有關血厄劍的諸般相關事宜,方知其劍的來歷。

  血厄劍出自三藏宗,後落入冷囂手中,冷囂與思天崖一戰後,血厄劍一度杳無音訊,後又在思過寨重見。禹詩提及冷囂時,順便講述了他的三大弟子,當然也包括巢三在內。

  只是禹詩當時說巢三有二十多年末在江湖中露面,也許早已不在人世了,故牧野靜風當時亦未對巢三多加留意。以至於此刻一開始初聽“巢三”此名時,他竟未能想起。

  知道眼前的古怪老者就是數十年前便已瘋了的巢三時,牧野靜風心神略定,他忽然心中一動,暗忖道:“聽巢三之言,似乎洛陽劍會中發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裡了。既然如此,倒不如設法從他的口中打聽出棲兒的下落,以及洛陽劍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當下他亦不再插話,只是靜聽巢三述說。

  巢三道:“……後來他們打得不可開交,你殺我,我又殺他……忽然又衝來一些人,全是穿著黑衣,臉上畫著鬼面,跑在最前面的兩個人殺了很多人,後來他們又不打了,卻圍著一個白頭髮且斷了手臂的人……”

  牧野靜風心中一動:“白髮者應是幽求,但他只是斷指,又怎會斷臂?是巢三未說明白,還是幽求被他人斬下了一臂?”他不由有些後悔方才沒有仔細查找幽求的屍體,若是能見到沒有手指的斷臂,就可知巢三所言的真假了。

  “後來他們又打了起來,臉上畫著鬼面的人步步進逼,再後來,許多人就退入了這座樓裡面……”

  牧野靜風忍不住道:“退入樓內的人當中,有沒有一個……身穿白衣的年輕人?”

  “身穿白衣的年輕人?當然有!這人也好生厲害,他一直護著他的老婆,許多人圍著他,我還道他必死無疑,沒想到他竟然退入了樓內,他的老婆也不簡單,能彈一手很好聽的琴……”

  牧野靜風心道:“他所說的會不會就是棲兒?但棲兒又何嘗有妻子?”於是問道:“你又如何知道那會彈琴的女人就是那白衣年輕人的妻子?”

  巢三呆了一呆,恍然道:“不錯,不錯,不是他的老婆也未必就不可以救。總之,當那些人退入樓內時,便聽到門口一個蒼老而高亢的聲音大喝道:'要進樓先過老夫這一關!'聲音如雷,倒把我駭了一跳!”

  牧野靜風心道:“此人多半是古治!”

  巢三 著道:“聽到這個如悶雷般的聲音,門外那些鬼面人也不敢輕舉妄動,一時雙方倒僵住了。我見樓外的熱鬧沒得看了,便悄悄向樓下爬,還沒等我見到樓下的人,便聽得'轟'地一聲,我趕緊又回到了樓頂,心想一定是樓層要塌陷了,自己躲到樓頂後就算樓塌了,也壓不死我!哈哈,此計甚妙甚妙!”

  他不由得意地大搖紙扇,雙腿跨坐在屋脊之上,搖頭晃腦,悠閒自得。

  牧野靜風心道:“想必這一聲暴響就是樓底地面被兵刃勁氣劈開的聲音。”

  他急於想知道結果,於是又道:“後來呢?”

  “後來?後來鬼面人全都退走了,我想再也沒有什麼可看的了,不如就在樓上睡上一覺,等天明再離去,沒想到你卻又將樓毀了,看來我只有走了。”

  “了”字未了,他突然徑直向前跨出一步。

  前面是一片虛空!

  一步跨出,巢三的身軀猶如秤蛇般向下急墜。

  牧野靜風雖知巢三身懷絕世武功,但見他如此徑直下落,仍感有些驚愕。按理,再高明的輕身功夫,凌空下落時必然會有所動作,以緩減下落的速度,同時把握飄落的方向、角度,而巢三卻如同絲毫不諳武學者從樓頂失足跌落一般直接。

  只是巢三沒有驚呼。

  “砰”地一聲,巢三已重重落在地上。

  牧野靜風大驚。

  他本以為巢三在最後時刻必然會有所舉措,沒想到直到已落至地面,巢三仍是沒有任何反應。

  地面上的風宮弟子亦是吃驚不小。

  他們乍見有人從樓頂落下時,還以為是牧野靜風,但很快就認出此人不是牧野靜風,眼見此人徑直下落,便料定此人必然是在落下之前,就已被牧野靜風所殺。

  但在巢三即將及地的那一瞬間,風宮弟子終於看清巢三的眼珠子兀自在轉動著。

  砰然悶響聲中,風宮屬眾料想的骨骼折裂斷碎聲並未發出,巢三的身子卻一下子矮了一截。

  在風宮弟子驚愕的目光中,巢三向眾人擠了擠眼,從容不迫地將自己的雙腳從已被震得陷下半尺的碎青石中拔出,隨即以紙扇撣了撣鞋面上的塵土,向眾人拱了拱手,道:“借光,借光。”徑直穿過風宮弟子形成的包圍圈。

  “嗆啷”聲中,風宮弟子齊齊拔出兵器,沉聲喝道:“你想就此離去?分明是不將風宮放在眼裡!”

  牧野靜風高高在上,將這一幕看在眼裡。

  他知道以自己的這些屬下,必定無法留住巢三,但他卻無意喝止,因為他很想看看冷囂的第三位弟子今日的武功已高至何等境界。

  卻聽得巢三道:“不讓我走?好,我就不走此路!”

  言罷,他竟真的立即轉向,重新向闇雪樓這邊走來。

  他走得似乎並不急,與常人行走幾乎沒有什麼不同——但兩柄極快的刀在疾速劈向他的後背時,卻不可思議地劈空了。

  巢三從容邁入闇雪樓中,很快,只聽“轟”地一聲,他已從闇雪樓的那一側穿了出去。

  牧野靜風站在高高的闇雪樓樓頂,望著巢三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縷複雜的光芒。

  就在這時,一個黑色的人影自笑菊苑東門而入,向這邊疾馳而來,眨眼便出觀在闇雪樓的廣場上。

  牧野靜風認出此人是禹詩,立即凌空掠下,飄然落定。

  禹詩身形甫定,便道:“宮主,假扮容櫻的人已被容櫻擊殺!”

  牧野靜風哈哈一笑,道:“容櫻老妖婆詭計多端,常以替身示人,因為其替身的武功不在她座下的三大宗主之下,所以常人根本無法看出其中真假,沒想到我兒略施小計,便讓容櫻親手將其替身殺了!”

  禹詩道:“少主智謀過人,實乃風宮之大幸,戰族之大幸!”

  頓了一頓,又道:“不知少主……何在?”誰都能料到洛陽劍會必有一番血腥廝殺,此時不見牧野棲的身影,禹詩自然有此一問。

  牧野靜風道:“如不出意外,他應該已從此樓地下暗道退走,只是暗道的入口無法找到。”先前他僅是從闇雪樓底層那道驚人的裂痕做如此推斷,聽了巢三的一番話後,他已有九成把握。

  禹詩沉吟道:“據屬下所知,此苑為洛陽南家所有,南家歷代從商,家資富甲一方,為防意外而私掘暗道也不無可能。按常理,這地下暗道除了此樓中有入口外,在南家主人的臥室中應該還有入口。”

  牧野靜風微微頷首。

  ※※※

  笑菊苑果然有地下通道。

  禹詩在一間極盡奢華的房中找到了入口,即親領二十人沿著地道追踪。

  地道出人意料地漫長,足足延伸數里。

  當禹詩終於到達出口時,驚訝地發現出口處也是一座佔地極廣的大苑。

  此苑名為虛竹苑。

  虛竹苑空無一人,苑中上上下下二百多人似乎憑空消失於虛空中。

  禹詩佇立於虛竹苑中,他隱隱覺得洛陽劍會發生的一切,也許比他想像的更為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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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卷第二章劫後重逢


  巢湖。

  求死谷暗道中。

  軒轅奉天忽然一驚,猛然坐直身軀,沉聲道:“有聲音!”

  他聽到了隱隱約約的異響聲傳來。

  小草聲音微弱地說了句什麼,軒轅奉天竟沒能聽清,他心中不由很是不安,忙道:“墨姑娘……你說什麼?”

  “是……白大哥來……救我了。”小草斷斷續續地道。軒轅奉天聽清了這句話,不安之情卻更甚,他知道小草一定已陷入半昏迷狀態,否則既然她曾說“白大哥”已被害,此時又怎能來救她?

  但遠處的聲音卻越來越清晰可聞,並且向這邊靠近,漸漸地軒轅奉天已能大致辨出那是腳步聲與響起的金鐵交擊聲混合而成的嘈雜聲音。

  難道,是水族的人在長時間的等待後失去了耐心,開始強行進入地道?

  正自思忖間,忽聞“咣”地一聲沉重的撞擊聲響起,似有千斤巨石重重落下,地面為主震顫,頂上的碎石塵土“噗噗”而落。

  小草在暈迷之中亦被這巨響驚醒過來,她脫口驚道:“不好!”

  軒轅奉天心中一沉,道:“怎麼了?”

  “一定有人觸動了機括,使通道中厚達三尺的萬斤巨石落下了!”

  軒轅奉天聽得此言,反而定下心來,因為他推測此時進攻地下暗道的應該是水族中人,石閘落下後,水族中人一時間倒無法攻入了,而小草乃求死谷谷主的女兒,要重新開啟石閘應不成問題。

  心念未了,忽聞震天動地般的一聲巨響,一陣更為劇烈的震動讓整個地下石室簌簌而抖,似乎隨時會坍塌。巨大的響聲在地下通道中迴盪,讓人頓生喘不過氣來的感覺,縱是如此豪邁的軒轅奉天,此時亦不由微微變色,沉聲道:“姑娘莫驚!”

  巨響聲不斷迴盪,終於漸漸減弱……

  兩人靜靜地坐在地下石室中,不知外面究竟發生了怎樣驚心動魄的事。

  巨響聲消失後,又有腳步聲響起——仍是向這邊而來。

  小草極度吃驚地道:“難道此人竟……竟將石閘擊碎了?”隨即又否定了自己的話:

  “不……不可能,除非是水族族王親自出手……”

  就在這時,忽聽得一個聲音在近十丈外傳來:“墨姑娘,你的白大哥來救你了,還不快快出來見你的白大哥?”

  赫然是水筱笑的聲音!

  小草聽得她的聲音,立覺一股熱血一下子湧上胸腔,她料定水莜笑此言定是有意嘲弄她,當下便要喝罵,驀地一隻大手已迅速而準確地掩捂了她的口,小草一驚之下,正待喝斥,卻聽得軒轅奉天在她耳邊低聲而急切地遒:“不要上當,她是要引你開口!”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小草頓時醒過神來,用力地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明白,軒轅奉天這才將手移開。

  小草在心中暗罵水筱笑,忖道:“但願她未帶火種,軒轅公子在暗中偷襲她,多半能一擊得手!”

  此時軒轅奉天心中亦有此念,故兩人都將氣息壓得極低,靜靜地一動不動地守候於原地,只等水筱笑挨近。

  忽聽得一個男子的聲音怒喝道:“你敢消遣我?墨姑娘根本不在求死谷,是也不是?!”

  “是也不是”四字聲寒齒冷,隱有殺機。

  小草卻聽得心頭一熱,悲喜交加地大聲呼道:“大哥,白大哥!”

  軒轅奉天大吃一驚,他剛意識到這可能又是水筱笑的一個計謀,正要提醒小草時,卻已遲了!因傷勢與飢渴的雙重折磨,小草早已氣息虛弱,不時陷入暈迷之中,此刻卻不知由何處平添了力量,竟一躍而起,向外奔去。

  但只跑出兩步,便聽得“啊”地一聲痛呼,小草已重重摔倒,想必是心慌意亂之下,一時倒忘了以她的腳傷根本不能行走。

  軒轅奉天不敢怠慢,也顧不得隱藏自己的行踪了,他急忙道:“墨姑娘小心!”言罷聽聲辨位,身形急掠,已擋在小草的身前,若水筱笑趁小草暴露身形而出手攻擊,他可以替她擋下。

  卻聽得那男子的聲音道:“小草,你……真的還活著?”

  聲音竟有些發顫,驚喜萬分。

  小草忽然嚶嚶而泣:“你……真的是白大哥麼?小草以為今生今世再也……見不到你了,大哥,無論你是人是鬼,我都要見你,我要你永遠不離開我!”

  軒轅奉天心中莫名地一顫,一時間腦中一片混亂,似乎有千思萬緒,卻又像是一片空白,他不知該做些什麼,只是怔怔地站在小草的身前。

  說話的人的確是白辰,他聽得小草的抽泣聲,這才相信小草確實在此,水筱笑並沒有說謊。

  當下他道:“小草,你放心,從今往後,再也沒有人能讓我們分開!”

  頓了頓,又道:“小草,你身邊的人是不是水族中人?”

  軒轅奉天一震,心中愕然忖道:“在地下秘道中伸手不見五指,以我的功力尚且無法看清他人,難道被墨姑娘稱作'白大哥'之人的武功竟遠高於我?”

  未等他回答,小草已搶先道:“他並非水族中人,而是我的救命恩人。”

  腳步聲向這邊走近,只聽得白辰道:“在下白辰,多謝朋友仗義出手。”

  軒轅奉天心中思忖道:“我救的人是墨姑娘,卻是由你謝我……”他心中湧起一股異樣的滋味,口中卻道:“不必客氣。”

  這時,白辰森然道:“有沒有火折子?”語氣很是冷漠,軒轅奉天一怔之下,方意識到白辰是在與水筱笑說話。

  水筱笑嬌聲笑道:“火折子是有,可你已封了我的穴道,讓我如何取?不如你自己取吧,就在腰間。”

  小草忍不住冷哼一聲。

  白辰冷笑道:“即使解了你的穴道,諒你也無法逃脫!”說完解開了水筱笑被制的穴道。

  “是麼?你未免太自信了,如果不是為了軒轅公了,你未必能製住我!”

  說話間,已聽“咔嚓”之敲擊聲,火星閃現,藉著微弱的火花,已可隱約看見敲擊火石的是白辰。原來水筱笑一隻手的五指除拇指外齊齊斷裂,已無法如常人一般敲打火石。

  軒轅奉天心中愕然道:“她是否被白辰所製,與我又有何干?”正自發怔時,忽聽白辰一聲驚呼:“小草,你怎麼了?”

  微風自軒轅奉天身旁疾掠而過,白辰已閃電般掠至小草身邊。顯然,他是見小草跌坐在地上方如此驚愕惶然,再也顧不得點燃火折子。

  未等軒轅奉天回過神來,忽聞水莜笑得意地輕笑一聲,軒轅奉天心中“咯噔”一下,立時閃過一個念頭:“這狡猾的女人要藉機逃走!”

  不及細想,他立即彈身掠出,向水筱笑所立之處閃身而進,同時右手疾探。

  一切都是憑著直覺,他自信水筱笑若是抽身而退,自己這一擊所取的方位必定有著極大的威脅。

  倏聞一股淡淡幽香撲面而至,未等軒轅奉天反應過來,一個溫香嬌柔的身軀已投入他的懷中——那種感覺,是軒轅奉天從未有過的。

  “莫非軒轅公子也想在小女子身上找火折子?”

  水筱笑軟軟地倚在他的懷中,輕聲笑道。

  軒轅奉天明白自己被水筱笑戲弄了,她有意製造假象,讓他判斷失誤。

  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軒轅奉天欲將水筱笑推開,但手伸至一半,忽又僵住了。

  因為他意識到黑暗之中,自己要推開懷中的女人,很可能會觸及不該觸及的地方。

  水筱笑幾乎是在他的耳邊道:“你根本不必如此緊張。何況,以你的武功,早該察覺到異常,進而對我出手了,但你沒有這麼做,因為你也知道我絕不會藉機對付你,對不對?”

  她的聲音十分輕柔,微熱的氣息吹在了軒轅奉天的頸部。

  軒轅奉天的身子有些僵硬了,雖然隔著衣衫,但他仍能清晰地感受到水筱笑的嬌軀柔軟而富有彈性,以及足以焚燒任何男人靈魂的火熱。

  他長吸了一口氣,很蠻橫地一把將水筱笑推開,沉聲道:“我沒有出手,是因為我無法判斷出你身上的穴道是否全部解開了。”

  水莜笑道: “是——麼?”隨即輕笑道:“你害怕了?”

  軒轅奉天當然明白她所說是指什麼,不由冷笑一聲,未再開口。

  這時,白辰已扶起小草,急切地道:“軒轅兄弟,千萬不可讓這妖女走脫,否則我們就無法從求死谷脫身!”

  軒轅奉天雖然不知白辰是如何制住水筱笑的,卻也知如果不挾制水筱笑,他們根本沒有脫身的機會,只是水筱笑似乎根本沒有反抗逃脫的意思,軒轅奉天反而不知該如何出手了。

  卻聽得水筱笑道:“軒轅公子,你還是封了我的幾處穴道,再扣住我的脈門吧。以俠者自居的人總是束手束腳,哼哼,若非我受傷後'水殤十三指'已再難使出,方才你早已死了一百次!我不是不想走脫,而是因為我知道秘道中還有重重機關!”

  她的言語一反剛才的嬌柔,充滿譏諷之意。

  軒轅奉天再不猶豫,倏然出手,已扣住了水筱笑的脈門,心中自忖道:“此女心如蠍蛇,我萬萬不可被其假象矇騙,對她心慈手軟。”

  水筱笑並沒有反抗。

  本是極為虛弱的小草此時不知由何處平添了一股力量,她對挽扶著她的白辰道:“我知道秘道的機關,讓我在前面指引吧。”

  ※※※

  當幾人走出地道後,已是黎明將至之時,天邊出現了一縷淡淡的紅色,天地在明與暗之間,顯得十分朦朧。

  軒轅奉天長長吸了一口清新空氣,他被困於地下暗道已有數日,此刻乍出地面,頓有恍如隔世之感。

  小草這才真正地看清白辰的全身,她驚訝地發現白辰的身軀竟比原來更為高大了。在白辰的身上,更有了一些難言的變化,一時卻無法分辨出究竟有何變化。

  兩人劫後重逢,只覺千言萬語,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一時兩人只是癡痴地對視著。

  也許,一切都無需多說了,只要他們仍活著,只要他們已經在一起,只要他們仍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深深的愛意……

  白辰擁著小草,而軒轅奉天則扣著水筱笑的脈門—一看上去,似乎這是兩對年輕的情侶,猶如黎明前—道美麗的風景。

  當然,事實上軒轅奉天心中沒有絲毫溫馨與安寧的感覺,他迅速查看了四周的地形,隨後對水筱笑冷聲道:“但願不會有水族的人攔截我們,否則你的處境將很不妙。”

  水莜笑看了他一眼,她的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芒。

  忽聽得小草有些驚訝地道:“你將這戰甲也……穿出來了?”

  白辰“嗯”了一聲。

  軒轅奉天忍不住看了白辰一眼,這才留意到白辰身上果然穿著一件暗黃色的戰甲,而披在戰甲外的黑色斗篷卻已破裂了好幾處。

  斗篷是在承受水姬驚世一擊之後,被其掌力生生震至如此模樣的,正因為斗篷被水姬擊得破開,水姬才發現了斗篷內的戰魔甲,方使她錯愕至極,以至於未能及時救下水筱笑。

  水筱笑道:“若不是有此戰甲護體,他早已亡命於我師父的掌下!”

  正因為戰魔甲暗蘊千年魔性,在外界力量對其有衝擊威脅時,戰魔甲就會反噬,水筱笑就是因此而傷了四根手指。

  白辰見小草臉色蒼白,雙唇因過於乾燥而開裂,不敢再有耽擱,當即向湖島岸邊而去。

  當四人到達湖邊岸邊之時,天邊旭日已露出半邊臉,照得湖面閃爍著火焰般的紅色,幾隻水鳥在巢湖上方盤旋不休。

  湖岸竟泊有一隻小船,軒轅奉天感到有些意外,心道:“水族中人如欲困住我們,為何不將船隻悉數毀去?”

  白辰看了水筱笑一眼,道:“你師父還算識時務,依約送來了船隻,但願她不會不顧你的性命,在船上做手腳!”

  水筱笑道:“若有顧慮,不妨先查看明白。”

  白辰冷哼一聲,與小草首先上了小船,軒轅奉天及水筱笑隨即也上了小船。

  白辰一人搖槳,劃動小船。小船如飛魚般在湖面上疾速滑向對岸,軒轅奉天心知他三人的安危與水莜笑有著莫大的關係,自是一直緊扣著她的脈門,不敢有所鬆懈。他已見識過水筱笑的武功,知道其師水姬的武功定遠勝自己,妄自託大只會釀下大禍。

  沒想到小船一路平安,劃出很遠仍不見任何異常,軒轅奉天的心便漸漸放了下來。

  眼看離湖對岸已只有二十幾丈距離時,忽聞驚人的破浪聲響起,一艘快舟自岸邊的礁岩後飛速劃出,自斜刺裡插入,船首有一女子迎風而立,裙角飛揚,飄逸如風,正是艷絕人間的水姬。

  軒轅奉天神色如舊,身子卻挺得更直。

  白辰的雙槳往湖水深處一插,船速漸緩,直至停下。當小船停下之時,與水姬所乘之舟相距已不過五六丈。

  水姬以她神韻萬千的美目緩緩掃過船上的四人,最後落在白辰的身上,開口道:“小兄弟,但願你能言而有信,在脫身之後,不與我徒兒為難。”

  她的聲音便如同湖面上輕輕飄起的水霧般迷離飄渺,充滿了異樣的誘惑力,在這樣的聲音中,只怕要男人把腦袋橫在她的刀下,也不會有太多的人能拒絕。水姬並未有意顯露風情,但她的眼神、她的聲音組合在一起,就形成一種使人無法抗拒的魅力。

  白辰剛毅的臉龐顯得冷漠而冰涼,他幾乎不帶一絲感情地道:“殺不殺她,並不在於你是否對我說了什麼。”

  水姬的臉上沒有絲毫氣惱之色,她淡然一笑,道:“有名滿京城的皇俠在此,本王又何必擔心什麼?兩位小兄弟皆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難道會殺害一個已無力反抗的女人不成?”

  白辰言語生硬地道:“請讓道!”

  言罷,輕輕一扳槳,小船便又向前直滑出去。

  水姬目光微閃,復又恢復平靜,她揮了揮手,所在的小舟便開始倒退。白辰的小船很快與之擦身而過,軒轅奉天見如此輕易地就擺脫了水姬的攔截,感到有些意外。

  小船駛出不到十丈,忽聽得水姬的聲音自身後傳來:“且慢!”

  白辰放緩船速,卻不回頭,只是道:“有何事?”

  水姬道:“本王料想你們在沒有到達自認為絕對安全的地方之前,是不會放過我的徒兒的。但她右手手指受傷頗重,我想把本族的獨門金創藥交給她敷用。”

  小草對水莜笑本恨意極深,此時已知白辰仍然活著,對她的恨意倒減了少許。加上她心知水姬的武功悼世駭俗,若是反悔,只怕他們三人都絕無脫身的機會、當下便不再說什麼。

  自辰微微點頭。

  水姬素手輕揚,一隻小瓷瓶向水筱笑這邊飛來,只聽水姬道:“笑兒,這藥如何用,你應當還記得吧?”

  聽得此言,軒轅奉天心中忽然一動,腦中閃過一點亮光,他猛地意識到什麼,立即搶先出手,將小瓷瓶—把抓住。

  與此同時,他敏銳地捕捉到水筱笑眼中閃過的一絲異樣光芒。

  這使得軒轅奉天更起疑惑之心,他想了想,便以左手拇指將瓶塞一挑,瓶塞應聲而開。

  只聽得水筱笑突然不顧一切地驚叫道:“不可!”

  卻已遲了,一股淡黃色的輕煙突然由小瓷瓶內騰然升起。

  猝不及防之下,軒轅奉天已吸入了一口,只覺其氣味猶如皮肉焦糊的味道,軒轅奉天立知不妙,立即出指如電,封住了水筱笑後背幾處穴道,以妨水筱笑藉機逃遁。

  如此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小草、白辰皆驚愕不已。

  水姬笑靨動人至極,她微微笑道:“軒轅公子,本王早已料到你會懷疑瓷瓶有詐,故設下此計。如今你已中了水族奇毒,三個時辰後必將毒發而亡,若是你能替本王擒下白辰那小子,本王可以給你解藥!”

  軒轅奉天心道:“好歹毒的女人,這種女人是永遠不可相信的,可恨自己仍是未能防範周全!”

  他哈哈一笑,道:“若以為憑這等手段就可以讓我軒轅奉天屈服,未免太過可笑!”言罷,他緩緩站起身來,左手橫握帶鞘的巨刀,直視水姬,沉聲道:“你一定會後悔投入瓷瓶中的毒為何不立即取我性命!我軒轅奉天縱是一死,也要讓你付出代價!”

  他心中已拿定主意,要在毒發之前困住水姬,讓白辰他們脫身離去。

  軒轅奉天緩緩將刀一寸一寸地拔出,金色的陽光照在刀身上,映射出一道驚人的光芒,彷若他手中拔出的並不是一柄刀,而是一道金光。

  軒轅奉天的身軀在刀光的映襯下,更顯高大雄偉。

  他緩聲道:“此刀名為'伐罪',乃當今聖上所賜,此刀在我軒轅奉天手中已斬殺了二十九人,這二十九人無一不是罪惡滔天,但願今天它能再飲一個罪人的血!”

  自始至終,軒轅奉天都沒有想到可以利用水筱笑的性命向水姬索取解藥。

  因為,他是軒轅奉天,頂天立地的軒轅奉天!

  以“軒轅”為姓的人,注定是不平凡的人!

  他亦是如此!

  軒轅奉天沒有如此想,但小草卻想到了,小草大聲道:“老妖婆,你徒兒的性命在我們掌握之中,若是不將解藥給軒轅公子,我就一劍殺了她! ”水姬毫無驚懼之色,她冷笑道:

  “想以她的性命要挾本王?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暗中相助軒轅小子,若不是她,你們又怎麼可能逃入地下洞穴偷生至今日?現在她竟出言提醒軒轅小子,分明是要背叛本王!你若是要殺她,本王倒還要好好謝謝你!”

  她的聲音變得更冷,字字如冰:“背叛本王的人,本王定會讓她付出代價!”

  水筱笑大聲急切地道:“師父,笑兒並無背叛之心!”

  水姬絲毫不為之所動,她冷冷地道:“小賤人,你道我看不出你已喜歡上了軒轅小子?

  哼,你卻忘了你與他們有不共戴天之仇,他們在利用你之後,就會殺了你,即使本王不追究你的叛逆之罪,你也難逃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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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卷第三章水劫魔道


  水筱笑穴道被制,無法動彈,惟有驚惶地道:“師父,笑兒一向對師父惟命是從,更為水族立下了汗馬功勞,難道……難道師父真的會置笑兒的性命於不顧麼?”

  “不錯,你的確為水族出了不少力,本王也一直很欣賞你,可是你別忘了你的右手四指盡斷,武功大打折扣,你那些師妹們的武功現在都可以高過你了,我又怎麼會救一個沒有多少利用價值的人?本王不是常教導你麼,無毒不女人,做女人就要心狠手辣,否則吃虧的永遠是女人,若是你記住了這一點,就不會求我救你了。”

  這時水姬的身後現出幾人來,其中就有水飛揚。

  水飛揚肆無忌憚地笑道:“我的好師姐,你處處維護那如意郎君,卻不知現在他能否護一護你?咯咯咯……”

  水筱笑臉色煞白如紙。

  小草心道:“你們師徒二人皆是心如蛇蠍,誰知你們是真的師徒反目,還是上演著一曲好戲?”當下道:“軒轅公子,既然這女人已被其師遺棄,對我們來說已毫無利用價值了,就乾脆將她殺了吧!”

  說著,她已抽出劍來,向水筱笑疾刺而去。

  她對水筱笑的恨意極深,沒有人會懷疑她這一劍會取了水筱笑的性命。

  但水姬卻絲毫不為主所動——顯然,她真的已不再顧及水筱笑的生死了。

  小草雖然身子虛弱,但水筱笑卻根本無法閃避,她惟有絕望地閉目了雙眼。

  當冷劍即將破體而入的一瞬間,軒轅奉天突然橫刀一擋,將小草的劍擋開,小草一怔,愕然望著軒轅奉天,軒轅奉天緩聲道:“她……的確曾有意助我,此人雖然罪已致死,但……

  似乎不應在這種情況下殺她!”

  小草沉默了少頃,終於默默收回了自己的劍——軒轅奉天對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能不報。

  而兩人相處了幾日後,她深知以軒轅奉天的性格,是不願讓一個對他有恩的人在他面前被殺的。所以,小草只有放棄眼下擊殺水筱笑的機會。

  水筱笑緊閉的雙眼忽然有淚水湧出。

  難道,這個冷酷無情的女人,也會被感動?

  水姬冷笑道:“英雄美人惺惺相惜,好不感人!”

  軒轅奉天不再理會她的冷嘲熱諷,轉身解開水筱笑剛剛被封的穴道,沉聲道:“你與白兄弟一起護著墨姑娘先撤!”

  水筱笑道:“你信得過我這樣的人?連我師父都不會相信我!”

  軒轅奉天的目光平視前方,緩聲道:“其實我是在與自己賭一把,但願你不會讓我輸得太慘!”

  倏地,一個人影沖天而起,猶如穿雲怒龍般向水姬那邊疾射而去,正是一直沉默無言的白辰!

  身在空中,白辰喝道:“請軒轅兄弟速帶她們離開!”雙掌疾翻,交錯而出,凌空向水姬攻出強悍一擊!

  軒轅奉天不曾料到白辰竟搶先出手了,一怔之下,便已察覺白辰的武功遠在自己料想之上,即使與水姬相戰,一時也不會很快落敗。他當機立斷,決定將小草、水筱笑帶到一個安全之處後,再返回與白辰並肩作戰。

  他心意已決,立時操槳疾劃,小船如離弦之箭,向對岸疾射而去。幾乎就在同時,身後的驚人破空之聲已傳至,軒轅奉天正欲抽身防守之時,卻聽得水筱笑的聲音道:“軒轅公子放心,有我在!”

  軒轅奉天心中一寬,雙槳疾劃,小船與湖岸相距本就不遠,轉眼即至,不等小船完全靠岸,他便攜著小草一同掠起,躍上對岸。水筱笑的輕功足以傲視江湖,擊退來人的襲擊後,便如同一片輕羽般順著小船前行的慣性飄然而出,落在軒轅奉天身邊。

  軒轅奉天本待躍回小船接應白辰,不料就在此時,只聽得“咔嚓”數聲,那艘小船的船底突然有幾件鋒利的兵器由下向上洞穿而出。

  未等軒轅奉天醒過神來,“嘩”地一聲暴響,那艘小船已被生生劈得四分五裂。

  七個人猶如水中幽靈般自湖水中竄出,僅是踩看水,竟能憑空掠起,飄然落在軒轅奉天四周,將他們三人團團圍住。

  與此同時,白辰那邊傳來了驚天動地般的轟然撞擊聲,水浪沖天而起,倏然四散開去,遮天蔽日。

  白辰倒跌飛出,其速極快,徑直墜入水中。

  未等小草驚呼出聲,“嘩”地一聲,白辰已在離岸邊僅有三丈距離的地方破水而出,他的身軀倒仰,整個身子彎成一個弧形,破水而出後,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極為優美的弧線,方凌空斗然折身,雙足互點腳背,猶如神助,本已開始下墜的身形再度拔起,斜斜飄掠,眨眼間已落在岸上。

  他藉著水的力量,竟輕而易舉地掠過十數丈虛空,落到岸上。

  小草見白辰突然顯露出如此驚世駭俗的武功,雖不明其中玄奧,亦是驚喜萬分。她正待開口,倏然發現白辰臉色有些蒼白,心中頓時一沉。

  一聲尖銳的哨聲響過之後,圍住軒轅奉天、水筱笑與小草的七人忽然齊齊倒掠,身軀在空中劃過一道驚人的弧線後,“撲通”數聲,已沉入了水中——他們的出觀與消失都是那般快捷,那般不可思議。

  只聽得水姬的聲音遙遙傳來:“你們一人已中我水族奇毒,三個時辰後將毒發身亡;一人被'劫魔指'所傷,不出數日,必將因全身血液化作清水而死。”

  自辰的聲音略顯嘶啞地低聲道:“這女魔頭的武功深不可測,若再戰下去,我們絕無勝機!”

  軒轅奉天道:“既然我已中了毒,就在此替你們擋上一陣!”

  白辰道:“此時撤退,你至少還有三個時辰的希望。我曾死過一次,尚且能活過來,何況你只是中了毒?”

  軒轅奉天還待堅持,卻聽得水筱笑道:“你們無須擔心,我師父已不可能再追擊了。”

  小草冷哼一聲。

  水筱笑當然聽到了小草的冷哼聲,但此時只有假裝未曾聽到,她自顧接著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一定因為使出了'劫魔道'的武學而反損自身,'劫魔道'武學的確可怕,但它分為五行,分別為'水劫魔道'、'木劫魔道'、'土劫魔道'、'金劫魔道'、'火劫魔道' ,五行合一時就可達到至高無上的'劫魔絕',但她所練的'水劫魔道'尚未大成,今日為了克敵而強行施展出來,雖然挫敵,卻已自傷其身,所以她絕不會繼續冒險追擊!若是此刻她在岸上,你們藉機反攻也許還有勝算!”

  這時,白辰發現水姬那艘小舟果然向湖心深處急馳而去。

  小草冷聲道:“為了活命,你竟連自己的師父也出賣!”

  水筱笑毫無愧色地道:“是她先不顧我的死活!她一直在教導我'無毒不女人',我只是按照她所說的去做而已。”

  軒轅奉天聞言不由皺了皺眉頭。

  白辰擔心小草的傷勢,同時他自己與水姬強拼之後,水姬的氣勁竟能透過戰魔甲擊中他的實體,讓他震愕至極,一時只覺氣血翻湧,心知自己已受了內傷,亦需要調息回氣。無論水姬所謂的“劫魔指”可將血液化怍清水是真是假,都不可掉以輕心,若是不能將對方'劫魔指'的勁道驅出體外,終非長久之計。

  但同時他想到軒轅奉天已中了毒,自己絕不可置之不理,當下道:“軒轅兄,此地不宜久留,我等還是選一僻靜處,由在下助軒轅兄將體內之毒驅出。”

  軒轅奉天哈哈一笑,道:“其實在下根本未曾中毒,那女人詭詐百出,我如何會真的信她?亦絕不會軒易上她的當!在打開瓷瓶前我已屏住了呼吸,我之所以沒有點破,只是想讓她有有輕敵之心,可出奇制勝而已!”

  白辰聽他如此一說,頓時心中釋然,欣然道:“如此就好。”他深知小草一心要殺水莜笑,而以軒轅奉天的性格,既承水筱笑援手之恩,就必然不願意看到她在自己面前被殺,為免軒轅奉天為難,白辰便道:“我們先行告辭了,軒轅兄應早些離去為好!”

  軒轅奉天點了點頭,目送白辰與小草離去後,非但未隨之離去,反而在原地擇了一處岩石,端坐石上,他的刀便放在身邊,觸手可及。

  水筱笑望著他,良久方道:“其實你的確已經中了毒,是也不是?”

  軒轅奉天的目光依舊投向巢湖,神情淡漠地道:“此事與你何干?”

  水筱笑並不氣惱,她道:“你之所以對白辰說你沒有中毒,只是因為你不想連累他。現在你只希望在毒發之前,能與我師父拼個兩敗俱傷,對不對?”

  軒轅奉天眉頭一挑,沉默不語。

  水筱笑嘆了一口氣,道:“可惜你不可能有這樣的機會了,水族奇毒,無人可解,她又何必再與你一戰?”

  軒轅奉天當然明白她所說的不無道理,但他只有三個時辰的生命。三個時辰,除了等待之外,他還能做什麼?

  水筱笑鄭重其事地道:“其實我有辦法救你,只是不知你願不願意接受?”

  世上豈有不願讓他人救自己性命的人?

  但軒轅奉天卻不假思索地道:“不願意。”

  水莜笑笑了,她的笑容告訴軒轅奉天,她早已料到他會如此回答。同時,她也有足夠的信心說服軒轅奉天。

  她微笑著道:“原來頂天立地的皇俠也有害怕的時候。”

  軒轅奉天不屑地冷笑一聲。

  水筱笑緩聲道:“你害怕受我的恩惠,是也不是?”

  軒轅奉天目光倏閃。

  ※※※

  白辰花了足足半個時辰,方將體內的“劫魔指”氣勁化去。

  他長吁了一口氣,緩緩睜開眼來,心有餘悸地忖道:“若非有戰甲護體,只怕自己難以倖免了。這戰甲好生奇怪,非但刀槍不入,更有諸多神奇之妙。當初我醒來發現自己身穿此甲躺在一具石棺中時,同時亦感到自己所有的傷勢皆已痊癒,更不可思議的是體內功力竟暴漲愈倍!”雖然白辰亦覺此事太過蹊蹺,但他身懷深仇大恨,可武功低微而無法報仇雪恨,如今突然功力暴漲,他自是喜多於驚。

  此刻,他與小草在一家客棧中。初入客棧時,白辰發現客棧中的伙計看到自己後,有驚懼不安之色,雖覺詫異,但他推測多半是因為自己身著戰甲,裝束奇異的緣故。於是吩咐店裡的伙計去幫自己購一件寬大些的長袍,以免太過惹眼,那伙計聽了他的吩咐後,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什麼,卻終是沒有開口。

  在驅除體內“劫魔指”之前,白辰已助小草療傷完畢。以他現在的修為,縱是在身已受傷的情況下,其功力仍是非同等閒。當一股浩然真力貫入小草體內後,小草精神為之一振,白辰見小草已然無恙,這才安然自我療傷。

  此刻,小草已側著身子在床上睡著了,她的手中仍抓著一塊桂花甜糕。近日來的傷痛、飢餓,悲傷、焦慮,使她的身心已極度疲憊,只因一直身處生死未卜的危難中,方強自支撐著。在遇見白辰之後,她的身心頓時放鬆了,再也抵擋不住極度的疲憊困乏。

  對於小草被水筱笑擊傷暈死過去的事,白辰一無所知,他有諸多疑惑要問小草,卻又不忍將她叫醒。

  正當此時,他的眉頭倏然一跳,一個箭步竄至門前,“嘩”地一聲將門猛地打開。

  門外果然有一個人!

  那人驚愕萬分地望著白辰,臉色煞白如紙,嘴巴張得很大,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的手中捧著一件青色的袍子,正是白辰吩咐購衣的伙計。

  白辰神色和緩了一些,接過那件青色的衣袍,那伙計方如夢初醒,陪著笑臉道:“客官若沒有別的吩咐,小的這就告退了。”

  白辰“嗯”了一聲,那伙計倒退數步,方匆匆轉身,失魂落魄般離去了。

  白辰眼中頓時閃過狐疑之色,他心中飛速閃念,隨即將房內燭火吹熄,輕輕地推開後窗,向外張望片到,身形便猶如一片輕羽般自後窗飄然而出。

  客棧底層西首的一間房內,掌櫃正在聚精會神地拔拉著算盤,為白辰送去衣袍的伙計神色慌張地進去,掌櫃抬眼看了看他,取筆在賬本上畫了一筆,這才道:“衣衫給那位客官送去了嗎?”

  “送去了。”伙計的鼻音很重,說話翁聲翁氣,他猶豫了片刻,方道:“老闆,我看我們還是報官吧?”

  “報官?”那掌櫃微微一怔,反問道。

  隱身於窗外的白辰亦吃了一驚,心道:“難道這客棧中出了什麼意外不成?”

  卻聽得那伙計道:“那小子讓小的去購衣衫,卻未將銀兩交與小的,這分明是一副強拿強要的架勢。依小的看,那小子全身好像透著一股邪魔之氣,小的只看他一眼,就心驚肉跳,看來那尊瘟神還是早早請出去為妙!”

  白辰在黑暗處恍然忖道:“原來他說的是我!”

  這才記起自己的確未將銀兩給那伙計,因為當時他擔心小草的傷勢,而且他自己的傷勢亦需要調息。想到這兒,他忽然想起自己此刻身無分文,即使當時未曾疏忽,也毫無銀兩可給,不覺有些躊躇為難了。

  同時他又在心中暗自嘀咕道:“這伙計為何如此懼怕我?我身上又怎會有邪魔之氣?我未給銀子的確不該,只是這伙計在此搬弄是非也未免可惡!”

  卻聽得那掌櫃嘆了一口氣,道:“我又何嘗未曾感覺到那位客官極不尋常?自他進店之後,連我養的那條猛犬也一反常態,一直伏在伙房的角落裡,不肯出來。我這店開了幾十年,三教九流什麼樣的人未曾見過?卻從未遇見過這樣的客人。不瞞小寶你,自他進入店中之後,我清算了六次賬,竟仍是不能理清。”

  名叫小寶的伙計道:“不錯,小的我也是心神不定,好像這客棧忽然不像客棧了,就像……就像……”後面的話他終是沒敢說出來,怕不吉利。

  那掌櫃又喟嘆一聲,道:“明日也別向那客官提房資了,能破財消災已是大幸了。”

  小寶恭聲道:“是……不過小的心中總覺得有些不踏實,方才送衣袍去的時候,他突然一下子把門打開了,還有房中那個女人……”

  白辰無心再聽下去,單掌在地上輕按,人已借力飄起。

  回到房中,小草仍未醒來,白辰一人靜坐片刻,心中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忖道:“他們見我怎會如此害怕?不過我的確身無分文,小草身體太過虛弱,應該好好休養幾天……”忽然“呀”地一聲低呼,他心中已有了主意,迅速將青袍穿上,又將房門閂好,心中無聲地對小草道:“小草,我這就去做一回劫富濟貧的俠盜!”

  白辰已打定主意,要去城裡最富的人家走一遭,一則“牽”點銀兩,更重要的是去那裡找些上等滋補之物給小草。

  在進城之時,他曾遠遠看到城東有一座大宅院,院牆很高,院內樓閣亭榭林立,必是巨富人家。白辰當下自窗口掠身而出,徑取城東方向。

  白辰在林立的房頂上天馬行空,猶如御風而行,其速之快,已超越常人的肉眼視物的範圍,快至無跡可尋。

  頃刻之間,他已出現在城東,身形掠空而行之時,便已看到了白天曾見到的那座大宅院。

  白辰居高臨下俯視大宅院,可知它佔地足有數十畝,氣勢恢宏。

  白辰猶如一隻巨鵬般在空中劃出一道驚人的弧線,向大宅院中最為富麗堂皇的那座樓閣疾射而去。

  雖然他絲毫沒有掩藏自己的行踪,但其速之快,已絕不可能被常人察覺。

  白辰猶如一陣輕風般飄然落在那座富麗堂皇的樓閣屋頂。

  他伏下身子,似乎已與屋子融為一體。

  也就在這時,他的目光倏然一跳,感受到附近有一股極為熟悉的氣息。

  那是兵刃所特有的氣息!

  兵刃亦有它的氣息,只要是曾在刀光劍影中出生入死無數次的人,就絕對會相信這一點。

  那是一種微微發甜,發寒的氣息,與鮮血的氣息有驚人的相似之處。

  此時,白辰的感官已極為敏銳,周遭一絲一毫的異常都能被他迅速捕捉到,何況是兵刃的氣息?——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2 10:48
第三十六卷第四章忍無可忍


  白辰的身子立時伏得更低了,他的目光迅速掃過下邊的各個方位、角落——這麼一看,他差點失聲驚叫出來。

  但見下方的幾個隱蔽處,赫然已有人悄然隱身其中,各自手持兵器,他們都頗為隱密,但白辰佔據了地利,而且以他的內力修為,黑夜對他而言已不會有太多的影響,所以他能輕易發現這些人的行踪。

  粗略一數,隱身於各個方位的不下二十人,白辰相信在自己目不能及的角落中,極可能還有人潛伏著。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白辰心中著實吃驚不小。

  “難道在自己來此之前,他們就已有所察覺?”

  白辰此念方起,立即被自己完全否定了,他的舉措本就是突如其來的想法,更未對他人言及,又怎麼會洩露?

  他暗自忖道:“不知這些人又是何來路?難道是這座大宅院中的擴衛?看來多半是如此了。或許他們已得知有人要偷襲這座大宅院,只是湊巧被自己先撞見了他們的埋伏而已。”

  雖然白辰自忖以自己的身手,在這些人當中絕對可以從容進退,但那樣也許就會傷人,這並非白辰的初衷,於是他決定另尋目標。

  正當他要離去之時,下面忽然有了輕微的響動,定神一看,但見在各處隱身的人此時已向隱暗處縮退了些,白辰立知一定是他們等侯的對手即將要進入宅院之中了。

  白辰不由心生好奇之心。

  就在這時,他目光所及的範圍中,有人影閃動:宅院東側有幾個人影悄然越牆而入,躍入牆內之後,他們迅速在陰影處蹲伏不動。看來,這幾個人的江湖經驗頗為豐富。

  只是這一切全落入了白辰的眼中,他看出這些人的武功皆是泛泛之輩,不由忖道:“也許他們是貨真價實的俠盜吧?”

  來人隱匿少頃後,便分作幾路,向白辰所在的這座樓閣包抄而至。

  白辰心中暗嘆一聲,忖道:“你們這次只怕要栽了。”

  很快,那幾名夜行人進入了伏擊圈中,但見他們匯作一處後,正準備向白辰身下的樓閣正門衝去時,倏聞“啪啪”兩聲清脆的擊掌聲,大宅院內突然亮起了無數火把。

  與此同時,隱於暗處的二十餘人亦閃身而出,將七名夜行人包抄其間。

  “嗆啷”聲中,七名夜行人同時拔出兵器,互為倚角,其中一人沉聲道:“媽的,上當了!”七人皆臉蒙黑巾,看不清他們的容貌,但他們的農衫都是又髒又破,顯然可見是窮苦之人。白辰心道:“看來這七人大概是窮得揭不開鍋,要來此'活動活動',不料卻走漏了風聲……”

  忽聽得身下屋內有一人哈哈笑道:“你們三番兩次對本官圖謀不軌,今日本宮就讓你們有來無回!”

  白辰忖道:“原來這宅院的主人是官府中人。”

  只聽得一名夜行人破口大罵道:“賈政狗官,今日我等只要有一口氣,就必取你狗命!”

  白辰心中“咯噔”一聲,忖道:“賈政?好熟悉的名字!”但一時之間卻記不起在什麼時候聽說過。

  只聽得那被稱作賈政的官員冷笑道:“本官為萬民父母,庇佑一方,政績顯赫,你們幾個刁民屢屢以下犯上,其罪可誅!”

  一蒙面人怪笑一聲,道:“好一個政績顯赫!你勾結風宮,魚肉百姓,貪贓枉法,陷百姓於水深火熱之中,今次不取你性命,天理難容!”

  白辰突然一下子明白過來,他在心中叫道:“不錯,正是他!賈政就是他!”

  聽人提及“勾結風宮”,白辰立時明白“賈政”

  這一名字為何那般耳熟,因為賈政就是那個曾經向風宮告密將他出賣的人。

  白辰心中冷笑道:“賈政啊賈政,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今日有我白辰在此,你在劫難逃了!”

  只聽得賈政冷聲道:“天理難容?本官近些日子可又高升了,你們這些叫化子不思耕作,卻處處與官府作對,聚眾滋事,夜闖官宅,與盜賊無異。只要我將你們這些叫化子連根拔除,加官進爵必將指日可待!你們自以為聲東擊西之計可以得逞!哈哈哈……只怕此刻那姓關的臭叫化子非但沒能將本官的愛子劫走,反而已被一併拿下了!”

  場中七名夜行人眼中立時閃過不安之色。

  白辰將這一切看在眼中,頓知賈政所說多半屬實,同時心中暗自忖道:“賈政所說的'姓關的叫化子'會不會是關東關大哥?”

  正自思忖間,只聽賈政沉聲道:“將他們七人一併拿下!”

  刀劍出鞘聲響成一片,二十多人向處於包圍圈中的七名夜行人席捲而上。

  賈政手撫頜下黑須,臉上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一團黑影驀地飄落場中,未等他醒過神來,便見血光拋灑,二十多名護衛如同被一道必殺之鍊席捲,黑影所過之處,護衛紛紛倒下。

  沒有任何金鐵交鳴之聲,只有短促而淒厲的慘叫聲,骨骼斷碎聲,身軀如朽木般重重栽倒地上的聲音拋灑的血光在燈光的映襯下,交織成一幅淒美至極的畫面。

  賈政的笑容凝固了,他驚駭欲絕地看著眼前血腥的一幕,心膽欲裂。

  未等他做出任何反應,倏覺眼前一花,一個高大的身軀出現在他的面前,目光森冷如劍,直視著他。彷若可以洞穿他的五臟六腑,洞穿他的靈魂。

  賈政只覺自己的身軀如同被死神的目光所籠罩,他竟吐不出一個字,更遑論抽身逃跑了。

  白辰一字一字地道:“賈政,你可還識得我?”

  那道所向披靡的黑影正是白辰。

  賈政身子一顫,戰戰兢兢地向白辰的臉上望去。只看了一眼,他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一顫,便如被抽盡筋骨般癱軟下去。

  未等賈政落地,白辰已一把將之提起,賈政的身子在他的手中簌簌而抖。

  “你所說的姓關的叫化子,是不是名為關東?”

  賈政的脖子上像是被插入了一根木棒,他極為艱難地點了點頭。

  而那七個蒙面夜行人聽得白辰之言則大吃一驚,不明白這位武功高至鬼神莫測之境的年輕人如何知道“關東”之名的。

  白辰沉聲道:“好吧,你帶我去見他。如果他有了什麼不測,就只能怨你自己命短了。”

  賈政一聽白辰要見關東,不知為何他本以如紙般蒼白的臉上忽然有了少許血色,身子也不再如篩糠般顫抖了,眼中重新有了活人的光芒,他連聲道:“好,好,下官就領少俠去見關……關大爺。”

  “啪”地一聲脆響,賈政重重挨了一記耳光,立時飛出三顆門牙!白辰冷聲道:“你也配自稱下官?”

  賈政又痛又氣又怕,口中已含糊不清地一迭聲道:“是,是,我是狗官……”

  白辰挾著賈政走出幾步,忽又回首對那七名夜行人道:“你們去這狗官的房內尋些珠寶,另外再找些上等的補藥!”

  那七人見白辰出手救了他們,又將賈政折騰得如此狼狽不堪,怎會不答應?立時向房內衝去。這時,大宅院內其他人馬聽得這邊情況異常,已自四面八方趕至,見七名夜行人要衝入房中,立即上前阻攔,卻聽得賈政破口大罵道:“混帳!快給這些大爺讓道,並將宅內最名貴的珠寶送給諸位大爺!”

  ※※※

  白辰終於見到了關東。

  關東渾身是血,一道長長的刀傷自右肩斜拉而下,直至左肋,幾乎將他開膛剖腹。他被嚴嚴實買地綁在一根石柱上,鐵索鏈幾乎嵌入了他軀體,與血肉融作一處。他胸前的傷口因此而被牽扯得張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觸目驚心。

  憤怒、仇恨、痛苦令關東的五官扭曲不堪。

  但白辰仍是一眼就認出他就是關東。

  當然,他也認出了倒在血泊中的老哈,那個愛喝酒,臉上總是通紅一片的叫化子老哈。

  老哈的左臂已被人齊肩砍下,他的整個身軀都沉浸在鮮血中,臉上再也不是一慣的紅色。

  白辰的嘴角輕輕抽搐了一下。

  他的目光如劍一般掃向立在關東身旁的三個白衣人,森寒的目光讓人不敢正視。

  他一眼就看出這三個人絕非狗官賈政的人,他們的一襲白衣及臉上的狂傲之氣告訴白辰:

  他們是風宮白流的人!

  正因為如此,鏢師出身的老哈與高大壯實的關東才會如此輕易被擊敗。

  那三名白衣人在白辰剛進大堂的那一瞬間,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壓迫力,彷彿大堂突然之間變得狹小了許多。

  他們的目光首先掃過白辰挾著的賈政,隨後落在了白辰身上。

  其中一名白衣人臉上閃過了驚愕之色,他對身邊的同伴低聲道:“是白辰!”

  白辰在風宮的日子中,雖未曾充任職務,但他的名聲卻比其中一些小頭目響亮得多。

  白辰此時也認出說話者是風宮“神風營”的一名小頭目,但他只記得此人姓穆,因為此人雙眼小如綠豆,故被人以穆豆相稱。

  穆豆乍見白辰,先是一驚,隨即一喜,他知道若是能擒住白辰,絕對比助賈政鏟滅這些叫化子功勞更大!

  在他看來,擒拿白辰無疑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風宮上下皆知白辰的功力已被牧野靜風廢去,絕不可能抵擋得住他們三人的聯手一擊。

  當穆豆等三人識出挾制賈政的人是白辰時,一時間竟忽視了白辰初入屋中給他們三人心靈帶來的強大壓力。

  關東見白辰突然出現,一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方大吼一聲:“白兄弟快走!”他覺得以白辰一人之力,絕不是穆豆三人的對手,同時他知道白辰必定是為救他而來,心中不由大為焦急。

  “走?!”穆豆冷冷地笑道:“今天他是自投羅網,注定有來無回!”

  轉向白辰道:“放下賈政,我可以賜你一個全屍!”

  他竟直呼賈政之名,顯然可見賈政在風宮之人面前已是曲顏卑膝。對於穆豆的直呼其名,賈政根本毫不在意,他在白辰要見關東之時,就將求生的希望寄託於穆豆等三人身上,所以毫不猶豫地將白辰引到了這裡。

  白辰目光一閃,道:“我就先賜你一俱全屍!”

  話音甫落,右臂一圈一送,賈政那肥大的身軀便如騰雲駕霧般向穆豆飛去。

  賈政先怕後喜,身在空中時腦中閃過一個念頭:“即使自己摔成重傷,也比被那小子殺了強!”

  穆豆見賈政肥大的身軀向自己撞來,立即潛運內勁,右臂疾出,一把扣住賈政的胸襟。

  就在那一瞬間,賈政突然以泰山壓頂般的驚人力道向他直壓過來,其勁力之強大,匪夷所思。

  穆豆大駭之下,強提內力,卻已遲了。只聽得“咔嚓”一聲,穆豆的右臂骨骼立時斷裂,賈政來勢未止,繼續挾著空前強大的力道,重重撞在穆豆的身上,將穆豆的身軀撞得飛起。

  穆豆無法承受這強大到無以復加的動力的衝擊,立時鮮血狂噴。

  在死亡的威脅下,穆豆當機立斷,凌空拔刀,貼身暴旋。

  立時血光暴現!

  刀光如驚鴻般劃過之時,賈政被攔腰斬成兩截,向兩側跌飛而出。

  幾乎就在同時,“砰”地一聲巨響,穆豆已重重撞在牆上。

  賈政帶血的軀體去勢未盡,一陣如驟雨般密集的響聲後,穆豆兩側的牆上已濺灑了無數鮮血。

  未等穆豆有更多的動作,白辰已如幽靈般不可思議地閃到他的身前,靜靜佇立,似乎兩人之間本就是如此相距咫尺而立。

  穆豆驚愕欲絕地看到,在白辰的身後,自己的兩個同伴正如被伐倒的朽木般重重倒下。

  穆豆所受的傷並不重!

  他身為“神風營”的頭目,歷經無數次生死之戰,膽識自然不會太小。

  但,此時穆豆的雙腿幾乎已無法支撐他的身軀,一個動地往下墜……

  這時,外面響起了嘈雜的腳步聲與叫喊聲,無數火把將這個院子照得通明,賈政身為朝廷命官而被挾制,自是非同小可,大批官兵正向這邊包抄過來。

  提著一大包金銀、古玩、上等補品的七個叫化子匆匆趕至,急切地道:“少俠快走,有大批官兵來了!”

  白辰本待一掌擊斃穆豆,聽得此言,忽然改變了主意,沉聲道:“如果你想活命,就設法讓外面的人退走!”尋常軍士自然擋不住白辰這樣的高手,但若是強衝出去,關東等人只怕無法順利脫困。而且尋常士卒只是奉命行事,不宜殺戮太重。穆豆絕處逢生,飛速轉念,忖道:“我若就此被殺,只怕風宮並不知是這小子乾的;若能保全性命,便可引來風宮高手……”

  當下他應允了白辰,這時捆住關東的鐵索鏈已被解開,關東直撲向躺在血泊中的老哈,將之抱起,大聲呼道:“老哈,老哈!”

  這時,急促的腳步聲向這邊飛速逼近,連甲胄與兵器碰撞時產生的摩擦聲也清晰可聞。

  白辰對穆豆下令道:“到門外將他們阻退!”

  穆豆擦去了嘴角的血跡,走到門外,白辰隱身於與穆豆相距不過數尺遠的窗下,一旦穆豆有什麼詭計,他可以在第一時間取其性命。

  穆豆對白辰的智謀當然有些了解,一個能讓風宮白流之主牧野靜風大動肝火的人絕不簡單,何況如今白辰的武功已突飛猛進,非昔日可比,要想暗做手腳,實非易事。

  穆豆立身於門外長廊上,心知白辰必在身後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只覺如芒刺背。

  披銳戴冑的士卒蜂擁而至!

  穆豆略顯不悅地道:“如此興師動眾所為何事?”

  眾軍士見穆豆立足門前,不由紛紛駐足,他們當中有人識得這個眼小如豆的人,此人連賈政也不敢得罪,何況是他們這些卑微的士卒?

  穆豆陰沉地道:“挾制賈大人的人已被我誅殺,賈大人此刻在審訊盤查其他幾人,你們先退下去吧。”

  眾軍士中走出一名統領,拱手道:“卑職欲見賈大人一面。”

  穆豆冷笑一聲,道:“我已說過,賈大人正在盤訊幾個逆賊,誰也不可驚擾。”

  那名統領還想再說什麼,穆豆已沉聲道:“你是否信不過我穆某?以為穆某不能勝過挾制賈大人的逆賊?”

  那名統領神色微變,在穆豆咄咄逼人的目光中,終於有所膽怯,恭聲道:“卑職不敢。”

  白辰心中怒罵此人:“你食民之祿,卻在風宮逆賊面前自稱卑職,奴性十足,實是該殺之極。”

  穆豆也不想與軍卒鬧得太僵,於是又緩下語氣,道:“諸位且先退去,你們對賈大人的一片忠心,我自會如實轉告!”

  那些兵卒相互低聲商議後,盡皆退去。

  白辰沒有耽擱片刻,立即察看老哈的傷勢,關東急切地道:“老哈還有脈搏,一時卻無法救醒。”

  白辰心中略安,暗道:“看來還有挽救的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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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卷第五章水族至寶


  水筱笑說了一番讓軒轅奉天大吃一驚的話。

  她道:“其實,我早已知道我師父扔給我的瓶子裡面所盛的不是藥而是毒物,你可記得她曾問我是否還記得藥如何用?這句話其實是在暗示我。我追隨她多年,怎會不明白?事實上這種毒的毒性根本不是在三個時辰後才發作,而是在半個時辰後就會發作。”

  饒是軒轅奉天已心存必死之念,聞言仍是微微一震。

  水筱笑繼續道:“所幸在我身上有解藥,她自然知道這一點,但她又怎會料到我願意將解藥給你?”

  說著,她的左掌緩緩攤開,掌心中赫然有一顆泛著幽幽藍光的珠子,光為藍光,珠子自身的顏色卻是血紅色,輪廓尚有細如蛛絲的脈絡籠罩著,一看就知絕非凡品。

  軒轅奉天只看了一眼,便道:“你沒有給我解藥的理由。”神色拒人於千里之外。

  “理由?”水筱笑嫣然一笑,道:“那麼你先前救我又有什麼理由?”

  頓了頓,又道:“其實我這麼做不僅出乎他人的意料之外,也有悖我以前的所作所為。

  至於理由,也許連我自己也說不明白。”

  她的目光毫不迴避地望向軒轅奉天,道:“我只知道,也許我會毒害世間的每一個人,包括我的師父,卻絕不會害你。”

  沒有人會相信在水莜笑的眼中也會有真誠。

  但軒轅奉天不但看到了,同時也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

  也許惟有在軒轅奉天面前,水筱笑才會有本不應為她所有的真誠的眼神。

  軒轅奉天沉默了片刻,道:“既然你攜帶著這種解藥,就說明它對你必定有用處。”

  “的確如此。”水筱笑道:“只是世間恐怕沒有一個人會在自己還沒有生病時就吃藥。

  我之所以有這種解藥,是因為我有時會以這種手段對付他人,我師父便給了我解藥,以免我一併中毒。現在我與她已反目,我知道水族的秘密太多,也許她會追殺我,但她卻絕不會再下毒。因為在她看來,我必會百般珍視這些解藥,有解藥在手,她再下毒又有什麼意義?從這一點看,此解藥對你而言極有用處,對我來說,卻已不會再有用處。”

  說到這兒,她將那顆奇異的珠子遞向軒轅奉天道:“既然軒轅公子已無懼於死,又何懼收受一物?”

  軒轅奉天以一種異樣的眼神看著她,忽然嘆了一口氣,接過水筱笑手中的珠子。

  水筱笑有些奇怪地道:“你為何嘆氣?”

  “因為我發現如果我不服下你給的解藥,你會永遠糾纏不清。”言罷,他已將珠子放下口中,一咽而下。

  水筱笑忽然也嘆了一口氣,道:“你為何會相信我這樣的女人?”

  軒轅奉天道:“其實有時自己的敵人未必不可信。更何況,直覺告訴我,這一次你的確沒有陰謀。”

  水筱笑笑了,她本就美若天仙,但這一刻卻更是格外動人。她望著軒轅奉天,聲音輕柔地道:“其實,這一次,你仍是被我所騙了。”

  ※※※

  巢湖湖心。

  水姬斜倚在軟榻上,她的臉色略略有些蒼白——不可思議的是,這種蒼白,反而更增添她的絕世風韻。

  “師父,你為何不藉機取了那軒轅奉天的性命?”水筱笑的師妹水飛揚道:“還有,師姐……她……她為了軒轅奉天,竟……”

  水姬揮了揮手,止住她繼續說下去,道:“笑兒她是奉為師之命這麼做的,為師相信軒轅奉天與'皇、儒、玄、墨'四門中的皇門有極深的淵源,但願笑兒能藉機接近軒轅奉天,那麼日後我們就可以對皇門多一些了解。”

  水飛揚聽到這兒,頓時心中頗不是滋味,她猶豫了片刻,終還是道:“軒轅奉天與水族已結下怨仇,師姐她如何能得到他的信任?只怕師姐的處境有些危險。”

  水姬道:“以笑兒的智謀,為師有足夠的信心,就像墨東風女兒的劍刺向笑兒時,為師有絕對的把握斷定軒轅奉天會出手相救一樣。”她的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因為,為師太了解他了。”

  她的聲音很輕,很緩慢,如同夢囈一般,像是怕驚醒了什麼。

  水飛揚心中疑惑地道:“軒轅奉天還是第一次與水族接觸,師父怎麼可能很了解他?”

  “他可以為陌不相識的人做許多事,卻很少為自己做什麼。誰也說不清他是太自私,還是大無私,是可愛,還是可恨。”水姬緩緩道訴,她的目光似乎停留在自己的纖纖玉指上,但她的神情告訴水飛揚,她此刻的思緒一定是在一個極為遙遠的地方。

  水飛揚靜靜地站立著。

  良久,水姬方輕輕嘆了一聲,看了水飛揚一眼,接道:“白辰那小子的功力頗高,絕非先前笑兒所說的那番情形。想必這與他身上所穿的戰魔甲有關係,如不出意料,日後他未必能承受戰魔甲的千年魔性。何況,戰魔甲本由風宮守護,一旦他們知道戰魔甲為白辰所有,必會全力擊殺,相信他必將劫難重重!與他拼個兩敗俱傷的事,還是由風宮去做吧。”

  ※※※

  軒轅奉天乍聞水筱笑說自己已被她所騙,一種被戲弄的感覺“騰”地升起,驚怒之下,一掌疾出,向水筱笑橫掃過去。

  武功足以躋身絕頂高手之列、輕身功夫更是冠絕江湖的水筱笑竟沒能避過他的這一掌,只聞一聲悶哼,她立時被擊得倒飛出去,鮮血狂噴。

  軒轅奉天不曾料到自己竟能一擊而中,驚愕之下,本是如滔滔江水般綿綿而出的攻擊反而停止了。

  水筱笑重重掉在數丈開外,半晌方吃力地支起身軀,慘然一笑,吃力地道:“我……我太沒有自知……之明了。“

  軒轅奉天隱隱感到事情有些蹊蹺之處。

  水筱笑道:“那……那珠子的確可以化去……化去你體內所中的毒……只不過它的來歷,並非如我先前……所說。我所說的騙你,就是指此事。但我卻忘了自己的身分……又有誰會真正地相信我?”

  軒轅奉天心道:“以她的武功,本來絕不可能被我一擊而中,如此看來,她應是並無惡意,所以我的出手是她始料不及的。她雖然性情歹毒,但這一次倒是我錯怪她了。”

  想到這兒,軒轅奉天心中不由有些內疚,道:“你……傷得如何?”

  水筱笑搖了搖頭,道:“無妨,你……走吧,我並非那麼容易……咳咳……容易死的人。”她一陣咳嗽,又咳出血來,臉色顯得更為蒼白了。

  軒轅奉天忖道:“若是將她獨自留在這兒,就算傷勢並不會危及她的性命,也極可能會被水族族王所殺。儘管她作惡多端,但這一次的確是我錯怪了她,我乃堂堂皇俠,豈可趁一弱女子之危?即使她先前犯下的罪已致死,我軒轅奉天也要為她治好傷後再伐其罪!”

  在極短的時間裡,他轉念無數後,終於向水筱笑伸出一隻手,道:“你還能走動嗎?”

  水筱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握住了他的手,吃力地站起身來,未等她站穩,忽然一個踉蹌,軒轅奉天下意識地一把攬住了她的腰身。

  水筱笑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

  老哈終於醒轉過來了,若非白辰的功力已臻驚世駭俗之境,只怕老哈絕無醒轉過來的可能。

  老哈乍見白辰,眼中閃過驚喜之色,張口慾言,卻聲音微弱。關東與他肝膽相照,當然明白此時老哈想說什麼,想問什麼,當下就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向老哈大略說了一遍,當聽說賈政已死,老哈的神情顯得很是欣慰。

  此處終不是久留之地,何況小草尚獨自一人在客棧中,當下白辰命穆豆找來賈府的家奴,讓他們備了幾輛馬車,攜上大包金銀、補藥,與關東的人分乘幾輛馬車離去,為防節外生枝,穆豆自也被迫同行,與白辰同乘一輛馬車。車子帷幕低垂,誰也無法知道車內情形。當馬車到達客棧外時,白辰封了穆豆的穴道,為防穆豆呼救,將他的啞穴也一併封了。白辰又由窗口回到自己的房中,將小草推醒,留下一錠金子在枕邊後,扶著小草離開客棧回到車上。穆豆見小草有些面熟,細細一想,記起她本是宮主夫人葉飛飛身邊的一個婢女,不由大吃一驚,不明白白辰與小草不但都活著,而且還在一起。

  馬車尚未出城,忽聽得四周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警號聲,白辰立知一定是賈政被殺的事已傳開了。那麼此時的城門必已緊閉,何況幾輛馬車在大街上縱列而行也太過顯眼。

  就在這時,馬車停了下來,關東的聲音在外面響起:“白兄弟,今夜已無法出城了,有一個地方倒可暫避一日。”

  白辰道:“好,老哈大哥傷勢太重,也不宜顛簸。”

  當下眾人皆棄車而行,老哈則由一人背負著,關東在一側照應,其實他自己的傷也極重。

  關東等人對這裡的地形似乎頗為熟悉,街巷之中迂迴曲折,巷於多是狹窄陰暗。到後來,白辰發現那幾名蒙面叫化子相繼閃入陰暗的角落中,當第五位蒙面叫化離開他們一行,進入一個小岔巷時,走在前面的關東低聲道:“到了。”

  藉著星光,依稀可見一問屋前挑著一塊幌子,上面寫著一個斗大的“壽”字,卻是一家棺材店。

  關東輕叩門環。

  “當……噹噹當……噹噹。”

  很有節奏。

  白辰心道:“方才那幾名蒙面叫化子多半是在沿途布下了暗哨,關大哥叩門之聲也有些講究,看來,這些叫化子的自我約束能力很強。”

  門很快開啟了,一個中年人迎了出來,低聲道:“我聽到賈府那邊的警號聲傳來,便知你們多半得手了……啊,老哈他……他怎麼了?”

  “進屋再說!”關東低沉著聲音道。

  眾人進屋後,那中年人這才點起一盞油燈,又將燈蕊壓了壓,燈火如豆。屋內本就極為缺小,如今一下子進來這麼多人,更顯擁擠。背負老哈的人將老哈安置在床上,那中年人很快便找來了一些藥,為老哈、關東先後包紮好傷口,白辰見他動作嫻熟,心道:“他做的是棺材生意,卻在家中備好了金創藥,看來開棺材鋪不過是一種掩飾而已。”

  那中年人又臨時找來一塊厚實的木板,鋪上褥子,讓小草躺著靜養,白辰猜想那塊木板多半是用來做棺材的料子,不過身為江湖中人,早已看淡了生死,又怎會在意這些?

  關東這才與白辰互道別後情形。

  原來白辰在關東、老哈相助下出逃後,賈政又讓屬下殺個回馬槍,反撲和尚鎮,試圖擒下白辰、老哈、關東等人,結果他們三人沒抓到,和尚鎮裡的叫化子卻因此而被殃及,其中有三個叫化子被殺,一人被打成重傷。官兵之所以不問青紅皂白打殺和尚鎮的叫化子,一則是因為叫化子身分低微,在官兵眼中猶如草芥,同時他們也的確不認識白辰、老哈、關東三人,認識關東、老哈、白辰的叫化子“棒子”卻被官兵活活燒死了。

  此後,賈政曾讓人多次搜捕老哈、關東、白辰三人的下落,短短一個月間,已有近百名叫化子被冤殺。因此在賈政管轄範圍內,幾無乞丐的容身之地。

  老哈、關東本就因老七及其及女兒苦葉兒的死而對賈政恨之入骨,一心要剷除這個惡官,為他們報仇雪恨。如今賈政變本加厲,更使他們二人義憤填膺,於是他們暗中聯絡方圓百里之內的叫化子,組成一個“叫化子幫”,專與賈政作對,並數次刺殺賈政。因為賈政對他管轄範圍之內曲乞丐太過殘忍,一時間關東、老哈一呼百應,雖然賈政全力鎮壓,但“叫化子幫”幫眾仍是迅速達到百餘人之多,並由穩重老成的關東任幫主,而鏢師出身的老哈則負責向入幫者傳授一些武功招式。

  老哈的武功雖然無法與武林中的絕頂高手相提並論,但對付官兵倒是綽綽有餘。所以初時“叫化子幫”利用自己靈活隱蔽的特點,與賈政周旋,倒也有攻有守。

  但後來賈政為了拔去“叫化子幫”這一眼中釘、肉中刺,就向風宮求援。風宮與賈政早已暗中勾結,同時此事又與“風宮叛逆”白辰有關,故風宮亦未推辭。如此一來,形勢立變,數次交手,“叫化子幫”幫眾傷亡慘重。

  同時,賈政又使出毒計,揚言“叫化於幫”為打家劫舍的亂民賊寇,使“叫化子幫”處境更為窘迫,而賈政卻因“平寇”有功,而受朝廷嘉獎,調往更為富庶的州府。

  如此一來,“叫化於幫”雖然可以暫緩一口氣,但與賈政的怨仇卻絕不會因此而消亡。

  三天前,“叫化子幫”探知賈政任職後,與其子分院而居,關東便決定以聲東擊西之計,假意刺殺賈政,吸引賈府的護衛,暗中卻直取賈政之子。

  “叫化子幫”對賈政的刺殺已非首次,所以關東等人斷定賈政必會上當,沒想到事實上這只是賈政的誘敵之計,在其子的住處,早有穆豆等三名風宮中人潛隱其間,而其子則早巳暗中移居他處。

  若非白辰趕到,只怕關東、叫化子幫已被賈政打入死牢。

  白辰之所以劫難重重,皆與賈政有著莫大的關係。想到可愛懂事的小女孩苦葉兒慘遭毒手的情景,白辰只覺熱血沸騰,雖然賈政已一命嗚呼,卻仍是怒意難平。

  穆豆與白辰隱現殺機的目光相觸,不由心泛寒意。

  白辰對風宮、賈政的仇恨之火此時已如熊熊烈焰,在焚燒、熾烤著他的心靈,當下向關東打聽風宮的情況。他曾聽說風宮白流已受重挫,對於其中詳情卻不得而知。這一次,關東證實了他先前所聽說的情況,但關東本非江湖中人,“叫化子幫”亦是初具雛形,武林各大門派或是不知有它的存在,或是對它毫不在意,故關東對風宮白流受挫衰弱之事,並不知太多的內情。

  饒是如此,知道風宮白流的彭城、江南兩大行宮已被攻陷,僅能保全無天行宮,白辰仍是大為解恨,同時更倍添報仇血恨的信心。

  此刻已近後半夜,眾人皆有些困乏,加上遠處街上有軍士穿梭奔走,大肆追捕刺殺賈政的刺客,為免引人注目,眾人便吹熄了燈,在屋內或坐或蹲,閉目養神,以度過漫漫長夜。

  未等天亮,白辰便被叩門聲驚醒,關東剛剛將門打開,便見一個黑影向他倒來,關東猛然一驚,但很快便認出此人亦是“叫化子幫”的人,關東一把將其扶住,著手處一片粘濕,同時更有血腥之氣撲鼻而至,關東頓時有所醒悟,心不由一沉,忙低聲道:“兄弟,你怎麼了?”

  那人已無法支撐他自己的身體,無力地倚在關東的肩上,聲音微弱地道:“四……四十多名弟兄被……被擒,他們揚言若是幫主一天之內不……不去領罪,就……就將四十多名弟兄全……全都斬首……”

  關東又驚又怒,再也不顧行踪是否會暴露,大聲追問道:“那些弟兄被關押在何處?”

  那人卻已了無氣息,關東一探他的鼻息,方知他已氣絕身亡。

  關東嘶聲道:“梅大!”

  那棺材鋪中的老闆在一個角落裡應道:“幫主有何吩咐?”

  關東道:“你為這位兄弟好生收斂,並照應好老哈兄弟!”

  梅大驚道:“幫主,你… …要去投案?”

  關東道:“弟兄們危在旦夕,我豈能袖手旁觀?”

  梅大急切地道:“但幫主前去必定兇多吉少,亦絕不可能救回被擒的弟兄!”

  關東斷然道:“不必多說了,既然弟兄們信得過我,推我為幫主,我自應與弟兄們同生共死!”

  梅大沉默了片刻,大聲道:“好,梅大隨幫主同去!那些狗娘養的絕不可能會放過四十多名兄弟,我梅大擊殺一人不虧本,擊殺二人還賺一個!”

  “關大哥,讓我代你走一遭如何?”白辰忽然插話道:“我也曾做過叫化子,如蒙關大哥不棄,我願加入關大哥的'叫化子幫'。我要讓他們明白叫化子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絕非可以任人欺凌的!”

  小草早已驚醒,一直在默默聆聽,聽白辰此言,她倒吃了一驚,但很快便明白白辰此舉實是情理之中,她很了解白辰的性情,當下並沒有做聲。

  “叫化子幫”尚是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小幫派,如今更是局面岌岌可危,以白辰今日的武功,大可叱吒武林,他之所以加入“叫化子幫”,自是為了助眾叫化子一臂之力。“叫化子”

  三字雖然有失大雅,但白辰生性豁達,況且他曾以叫化子的身分逃過風宮的追殺,對此自然並不在意。

  關東想不到白辰忽出此言,倒吃了一驚,他當然明白對方的一番心意,但同時他也見識過白辰的武功,若是讓白辰加入這樣一個極可能就要覆滅的小幫派,未免太委屈了白辰。

  躊躇未決之間,梅大已搶先道:“依我幫規,這位兄弟加入'叫化子幫'並無不妥。”

  他先前聽白辰與關東言談時,聽出白辰的武功極高,而且與風宮亦有深仇大恨,心中自是願意多一位這樣的高手相助——
li60830 發表於 2017-11-12 10:51
第三十六卷第六章萬丐之主


  關東忽然道:“若是白兄弟不棄,我倒有個想法。”

  白辰道:“關大哥但說無妨。”

  關東道:“關某無德無能,以至'叫化子幫'連遭重挫,實是無顏面對幫中兄弟,白兄弟人品武功皆屬上乘,若是能成為我'叫化於幫'幫主,實是我幫之大幸。”

  白辰不曾料到關東的想法如此突兀,當下忙道:“這如何使得?”

  “咳……如何……使……使不得?”一個微弱的聲音道,眾人一怔,方知是老哈的聲音。

  原來他已醒轉過來,聽到了關東與白辰的交談。他與關東可謂是肝膽相照,故有話直言,並不因為關東是現在的幫主而有所避諱——事實上以“叫化子幫”今日之局,亦絕不會有人對幫主之位有絲毫窺視之心。

  白辰如何不知關東、老哈皆是性情中人?他們之所以願意奉他為幫主,就是相信他絕不會因為“叫化子幫”危難重重而退縮。略一沉吟,他終於鄭重點了點頭,道:“恭敬不如從命,小弟就勉力而為吧!”

  梅大心中倒有些不明白關東、老哈對白辰為何這般信任有加,他卻不知在和尚鎮中,他們三人曾一道出生入死。

  想到自己眨眼間成了一幫之主,而對這個幫派的內情卻一無所知,白辰倒頗有些不習慣,他默默地叨唸著:“'叫化子幫'……幫主;幫主……'叫化子幫'。”忽然道:“關大哥,這'叫化子幫'四字未免太冗長拖沓,我們幫中弟子全都以乞為生,倒不如直呼丐幫如何?”

  關東想了想,道: “丐幫果然更響亮順口,咱們叫化子唱《蓮花落》還揀順口的詞,便依了你。”

  梅大不知從何處端來一碗油膩膩的剩萊湯,道了聲:“弟子梅大見過幫主!”

  碗一傾,菜湯已倒在了白辰新買的青袍上,頓時出現油汪汪的一片。

  白辰愕然。

  關東忙道:“這是就任'叫化子幫'幫主的禮節,咱們叫化子不能忘本,即使做了幫主,也要受得了剩飯殘湯。”

  白辰這才明白過來,忖道:“想必這是關大哥立下的規矩,所幸他只是讓人往幫主身上潑剩湯。叫化子不但要受得了剩飯殘湯,還要挨唾沫橫飛、惡狗窮追之苦,若是關大哥讓人往新任幫主身上吐唾沫,未免不妙。”

  他曾行乞數月,對叫化子的甘苦倒是有切膚之感,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料到由“叫化子幫”

  易名的丐幫日後會成為江湖第一大幫派,更不會料到若干年後,新任幫主行就任大禮時,由“菜湯”之禮竟真的漸漸轉變為向新任幫主吐唾沫,直到丐幫第一任女幫主——大俠郭靖之妻黃蓉就任幫主時,方廢去這條規矩。

  關東任幫主之時,丐幫尚稱為“叫化子幫”,何況關東自身並不會武功,所以白辰無意中竟成了丐幫的開幫之祖。

  此時,白辰卻絲毫沒有開宗立派時的豪情壯志。

  關東、老哈也不會預算到今夜在這間陰暗狹窄的小屋中所發生的一切,對往後的千百年武林格局都影響至深。

  此時,丐幫倖存的弟子大概不到五十人,更無可移交之物,這時遠處大街上有馬蹄聲響起,隨即聽到有人振聲高呼:“'叫化子幫'逆賊聽真:爾等同黨四十餘人已被緝拿,餘者亦必難逃天網,你們若能棄暗投明,供出賊首關東所在,就可將功抵過,即往不咎,若一日之內不見關東投案,爾等就來西校場收拾四十具死屍!”

  關東咬牙遒:“又是西校場!前些日子我幫中弟子已有五人在西校場被殺。”頓了頓,又對著白辰道:“西校場背倚絕崖,正面則視野開闊,一覽無餘,絕難偷襲,而他們士卒眾多,幫主縱是武功再高,也難以在救出四十名弟兄的同時將他們一舉擊殺!”

  白辰怔了怔神,方醒過神來,明白關東口中所謂的“幫主”是指他。他沉吟片刻,果斷地道:“好,你與梅兄弟在這兒照應著。”說著,他將那個裝滿了金銀補藥的布袋解開,將袋中之物倒出,再把已被封了穴道的穆豆攔腰抱起。

  這時,一直沉默的小草方開口道:“白大哥快去快回。”

  白辰微微頷首,大步走出屋外,轉眼消失於夜幕之中。

  關東等人在屋內焦慮不安地等待著,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窗外漸漸有了亮光,想到天亮後白辰的行踪更易暴露,眾人更加擔憂。惟有小草卻兀自閉目養神,似平並不如何緊張。

  因為她知道白辰能與水姬那般武功已臻通神之境的高手相戰,那麼尋常軍士縱有千百人,也絕對困不住白辰。

  ※※※

  三日後。

  一個很僻靜的小山村。

  傍晚時分,軒轅奉天提著一隻老母雞走入村西一座極為簡陋的院子裡,站在院中,可以聽到院子一側的一間平房裡有“劈啪”之聲,那是灶火吞吐之聲。

  軒轅奉天提著那隻驚慌得“咕咕”亂叫的老母雞,穿過院子,走到那間平房外,清咳一聲,道:“劉媽,煩勞你將這隻母雞燉些湯,給……咳咳……給我的女人補補身子。”

  軒轅奉天不得已之下只得照應受了傷的水筱笑,他總覺得此事有些彆扭,為避人耳目,就在這偏僻的小山村里覓得一處住所,將水筱笑安頓下來。為了免得村人起疑,他只好謊稱水筱笑是她的女人。說出這一謊言時,連他自己都大惑不解,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與一個歹毒詭詐的女人共處?

  平房內一陣“噝噝噝”的聲音響起,然後走出一個女人,笑吟吟地望著他,卻不是劉媽,而是水筱笑。

  水莜笑腰間繫著圍裙,頭髮有些蓬鬆,腮邊還有一點爐灰。此時看她,誰也不會相信她會是殺人於彈指之間的水莜笑,倒極像一個尚不擅於家務的小媳婦,那一點爐灰使她非但不減其美,反而在美麗之外又多了一分嬌憨,一分俏皮可愛。

  軒轅奉天有些尷尬地站在那兒,呆立片刻,方道:“怎麼是你?”

  “為你做飯的本就應該是你的女人嘛。”水筱笑有些調皮地翹著櫻桃小嘴道,她的眼神中隱有一絲狡黠和得意。

  如果她不是水筱笑,那麼軒轅奉天也許會驚訝於她的美麗動人——可她卻分明是水筱笑。

  軒轅奉天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怒氣,他冷冷地道:“我之所以照顧你,是希望你早日康復。如今看來,你的傷勢已無大礙,我們便可以全力一戰了。你為救魚雙淚濫殺無辜,必須付出代價!”

  言罷手一鬆,任由那隻老母雞墜落地上,驚慌失措地逃走,只是它腳上縛了布繩,只跳出幾步,便一頭栽倒了。

  水筱笑的笑容消失了,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沉默了片刻,轉身回到了平房裡。

  當夕陽消失在天邊時,水莜笑已將飯菜做好端入軒轅奉天的房中,點起油燈,這才招呼軒轅奉天道:“軒轅公子,請用飯吧。”

  看她的神情舉止,似乎方才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軒轅奉天坐下後,驚訝地發現桌上還有一壺酒,兩隻酒杯。

  水筱笑將兩隻杯中都倒滿了酒,這才道:“劉媽和她的男人去親戚家中祝壽了……這樣也好,我的傷勢已無礙,你是奉旨行俠的皇俠,而我的確為救魚雙淚殺了不少人,甚至連魚雙淚也一併殺了,你我之間必有一戰,且是至死方休之戰。只是,我希望這一戰是在明天。”

  頓了頓,她又接著道:“因為今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你能答應嗎?”

  軒轅奉天目光低垂,良久方吐出一個字:“好!”

  水筱笑輕輕地籲了一口氣,道:“既然你我定在明日大戰,你能否在今夜忘了我是水族中人?忘了我是殺人無數的水筱笑?”

  軒轅奉天目光一跳,未作回答。

  水莜笑似乎已料知他不會回答,已端起杯子,道:“我先乾為敬。”言罷已一飲而盡。

  軒轅奉天亦一飲而盡。

  他不會擔心水筱笑在酒中下毒,因為如果水筱笑要毒殺他,早已成功。

  放下杯子後,軒轅奉天察覺到水筱笑端杯子的姿勢有些異常,略一思忖,方明白過來,原來是因為水筱笑右手四指齊斷,只能以左手端杯,難免有些彆扭。

  軒轅奉天忽然忖道:“她僅有一隻手完整,卻做出這一桌豐盛的菜餚,實是不易……”

  水筱笑又為兩人各倒了一杯灑,望著他,忽然問了一個極為奇怪的問題:“你的左手掌為何會有一道刀疤?”

  軒轅奉天身軀忽然微微一震,良久方道:“你太好奇了。”

  水筱笑又一口飲盡杯中之酒,自言自語般地道:“我曾聽說過一個故事,說的是武林中事,有一對武功極高的年輕男女被困在一個洞中,既沒有食物,也沒有可飲用的水。那位年輕女子本已受了傷,加上飢餓與乾渴,她已無法支撐下去……”

  軒轅奉天不知不覺中亦飲盡了一杯,聽到這兒,他淡然道:“你所說的故事我已聽過,就不必再說下去了。”

  “不,我相信軒轅公子只知道故事的前一半,對後面的結果也許並不清楚。那男人為了能救活女人,便偷偷將自己的手掌劃破,再將鮮血滴入那女人的口 中,女人活了下來,卻不知道是那個男人救了她,更不知道那個男人已喜歡上了她。”

  軒轅奉天很勉強地笑了笑,道:“若有人此時見到我這道傷痕,說不定會以為你說的那個男人是我。”

  “我說的就是你。”水筱笑道:“因為你手上的這道傷痕在進入求死谷地下洞穴之前並沒有,而且傷口很寬,唯有被你那柄奇大的巨刀'伐罪'所傷才會出現那麼寬的口子。墨東風的女兒不會察覺這一點,一則因為你會對她隱瞞,同時她所牽掛的人是白辰。當一個人心中牽掛著他人時,你再如何真心待她,她也會淡漠無視。 ”

  她說到這兒,竟意味深長地望著軒轅奉天。

  軒轅奉天冷笑一聲,似乎對她的話不屑一顧。

  水筱笑輕籲了一口氣,道:“既然你不願聽,我不提也罷。”

  她左手執著酒杯,輕輕地搖盪著,接道:“其實我並不常喝酒,據說喝酒的人多是在開心或不開心的時候喝,而我既不會很開心,也不會很不開心。”說到這兒,她望著軒轅奉天,又道:“我的話是不是太多了?”

  軒轅奉天冷冷地道:“你說得太多,是因為你喝得太多了。”

  她的確喝得大多了,此時她的雙頰酡紅,眼中浮現出淡淡的如霧般的水氣,她的雙唇也顯得格外紅潤。

  水筱笑似笑非笑地道:“其實你喝得併不比我少,難道你不覺得有些口渴?”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嘶啞,就像半夢半醒時的夢囈,讓人隱隱感到一種致命的誘惑。

  ……雲鬢蓬鬆,星眼朦朧,聲如呢喃,嬌喘微微軒轅奉天忽然覺得的確有些渴了,他的喉間有些發緊,不由下意識地端杯一飲而盡。

  水筱笑咯咯輕笑,她低聲道:“有些熱了……”

  她的左手將胸襟抓緊了些,忽又鬆開,她的衣衫倏然輕飄飄地滑落下來,露出一襲杏黃色的薄薄輕紗,無限春色似隱似現。

  玉手向後撩了撩飄逸的秀發,如雲般的秀發自她的指間滑過,竟有了一種驚人的誘惑力!

  驚鴻一瞥的玉頸足以讓人窒息,微微後傾之下,她那玲瓏曼妙的曲線展露無遺。

  軒轅奉天腦中“錚”地一聲響,似乎有一根弦繃得太緊,終於斷了,腦海忽然變得一片混沌,只有似可將人淹沒的熱浪向他湧來,那股熱浪似乎是來自他的心中,又像是來自水筱笑的身軀。

  軒轅奉天極為吃力地伸出右手,他要抓住腰間的刀,僅存的一絲理智告訴他事有蹊蹺,一定是水筱笑在酒中做了手腳。

  被他一把握住的不是腰間的刀,而是奉腴圓潤而富有彈性的玉臀。

  與此同時,軒轅奉天感到一個火熱的身軀就在自己的身側,那股奇異的熱浪竟可以透過他的衣衫,傳到他的肌膚,他的心中。

  輕微而急促的喘息聲在他的耳邊響起,軒轅奉天聞到了一股淡淡的神秘的幽香,他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催促著他鬆開自己的手,可事實上他的手卻越扣越緊。

  軒轅奉天的眼神開始變得迷茫而又熾熱,彷彿在他的眼中有兩團狂野的火焰。

  他的身軀開始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

  周遭發生的一切,都歷歷在目,但他胸中卻只剩下微微地嬌喘聲和那神秘的蠱惑人心的幽香。

  水筱笑將他擁住了,她用那滾燙的玉頰與他的胸膛相廝磨,輕輕地道:“你……很冷麼?

  為什麼顫抖?我……好熱……”

  軒轅奉天忽然發出低低的如獸般的低吼聲,他有力的雙臂猛地緊緊攬住了水筱笑的腰身。

  “啊!”水筱笑呻吟一聲,卻沒有絲毫的痛苦感覺。

  “砰”地一聲,兩人的身軀重重撞在桌上,然後倒在地上。

  桌子倒了。

  椅子也倒了。

  世界亦倒了……

  油燈打翻在地後,很快熄滅了,屋內頓時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只有神秘的聲音與神秘的氣息在飄蕩……

  空氣越來越熾熱,彷彿要融化一切的情與欲……

  不知過了多久。

  一陣由陽剛與嬌柔交織而成的歡嘯後,世界漸漸地安靜了,一種懶洋洋的氣息在黑暗中湧動著。

  星月依稀。

  ※※※

  軒轅奉天醒過來了。

  但他卻未立即睜開眼睛,因為在他醒來之後,馬上想到了那瘋狂的夢境。讓他不敢睜開雙眼的原因,是因為那個夢境太不可思議,卻又太過逼真。

  它會不會就是真的?!

  軒轅奉天終於睜開了雙眼——他的臉色立時變了。

  眼前的一切與他的“夢境”十分相似!

  原來,夢並非真的是夢。

  只是,水筱笑已經消失不見。

  只留下數頁信箋壓在他的刀下,旁邊還有一塊絲帕,藍色的絲帕上呈現出一片艷紅,猶如怒放的紅花。

  軒轅奉天怔怔地望著眼前這一切,腦中幾手一片空白。

  良久,他終於回過神來,拾起壓在刀下的信箋,緩緩展開。

  字蹟有些潦草,只見上面寫道:“在恨我之前,聽我將後面的故事說完,好嗎?後來,故事中出現了另一個女人,她幾乎藐視人世間的一切情感,因為所謂的美好情感在她的一生中從未出現過。從她出生的那一天起,她就生活在殘酷的競爭中,她來自一個神秘的族群。

  在那個族群裡,尊貴者為水氏,低下者為魚氏,族人的姓氏並非沿襲父母,而是在十四歲那年由族長按其才能及父母功過而定。若定為水姓,則高高在上;若定為魚姓,則為僕為役。

  如此一來,非但長輩為了子女的顯貴而拼死效忠族王,就是尚未長大成人的族民,在年幼時就被耳濡目染,為了能在同一代人之中脫穎而出而明爭暗鬥。

  “這個女人自幼就很聰明,但十一歲那年,她的父親因被人誣諂偷竊族中神器而被處死,她幾乎注定要淪為魚姓之人。但在十三歲那年,她卻成功地反戈一擊,非但設計致誣告其父的人於死地,還洗清了父親的罪名。在一個極為偶然的機會,她得到族人世代夢寐以求的'水魄珠',此神珠與這一神秘族群世代相傳的'水魂珠'有異曲同工之妙,皆可化解百毒,因為無論是'水魄珠',還是'水魂珠',皆屬水,而水是世間最具包羅萬象之物,雙珠乃千年神物,縱是至毒之物,此珠亦可如海納百川,將毒性消溶得無影無踪。有異珠護體,百毒不侵,她的容顏亦日趨美麗,在以美為榮的族群中,這也成了她的優勢。最終,她非但成了水姓之人,更成了族王偏愛的入門弟子。

  “因為她的美貌與心智,也因為她一直生存在明爭暗鬥的環境中,她以為永遠也不會有什麼 以觸動她,以為世間沒有人值得她加以關注,但當她遇見了那個男人之後,她發現自己錯了。

  “她一直認為能與她相匹配的男人應該是有舉世無雙的武功,舉世無雙的智謀,以及驚世的俊朗倜儻。但在遇見他之後,她忽然完全忘掉了這一切,甚至她固執地認為,世間如果只有一個男人能與她相配,讓她心神皆醉,那麼就必然是他!

  “她幾乎忘記了她與他之間本身就如日與月,水與火,注定是無法共處的,或者說她試圖忽視這一點。命運安排他來殺她,她當然明白這一點,可明白這一點後,她竟不怨恨命運的安排!因為她覺得這樣的命運,至少讓她有遇見他的機會,那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為了他,她與她的師父反目成仇;為了救他,她將'水魄珠'讓他服下以化去他所中的毒。她知道失去'水魄珠'後,隨著歲月的流逝,她就會與平常的女人一樣變得年老色衰,但她並不後悔,因為他見到她的最後一眼時,她是美麗的。在她與他水乳交融的那一刻,她是美麗的… …

  “清晨,她坐在他的身邊靜靜地看著他,他仍末醒。她一遍又一遍地看著他,她流淚了,對一個在血腥與廝殺中走過不知多少回的她來說,流淚已是久違的感覺了。沒有人會相信她會流淚,甚至,連她自己也難以相信。

  “是否,世間有一些東西,僅在極短的剎那間,卻會成為永恆?

  “她走了,在經歷了一個讓她身醉心醉、刻骨銘心的夜晚之後離開了他。她避開了與他的決戰,因為她相信那一夜會賦予她一個新的小生命,她與他的。

  “故事就在這兒結束了,以後的已不再成為故事。也許,他會恨她,輕視她,但她本就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他若是永遠恨她,那麼至少他會永遠記著她……

  “多謝你'聽'完了這個故事。我知道故事本身很可笑,故事的前一半傻的是男人,後一半傻的是女人。但故事永遠是故事,聽過了,就忘了吧。你是頂天立地的皇俠軒轅奉天,根本無須為這樣的故事而耿耿於懷,一切都只是一陣風,喜歡也罷,憎惡也罷,風吹過了,就什麼也不會留下……

  軒轅奉天怔怔在站在那兒,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可思議,讓人無所適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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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特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