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放嘯大漢 作者:寇十五郎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3-7 23:44:1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31 59782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08:30

第四百三十章 槍炮天下

  劉秀首次進攻就投入了八千兵力,分別攻取兩座山頭。

  八千兵力分為左右兩校共三個梯隊:前排第一梯隊是三千炮灰兵,也就是沒有經過任何訓練或只有短暫訓練卻沒有任何戰鬥經驗的新附兵。中間第二梯隊三千人,有一定戰鬥經驗的老兵。後陣第三梯隊二千人,都是經過十數戰,年青力壯的精兵。

  三個梯隊排成長方陣,隊與隊之間有明顯間隔,老兵隊督戰炮灰隊,精兵隊督戰前兩梯隊,膽敢回首或轉身者,斬立決。

  左校指揮就是校尉王憲,這位原來的弘農掾被任命為校尉後,攻掠左馮翊,幹得有聲有色,原本已被提拔為偏將軍,有望封關內侯。沒想到與新漢軍騎兵一戰而潰,僅以身免,前功盡棄。若不是諸將求情,並且看在他此前功勞的份上,掉腦袋都是輕的。因此劉秀分派作戰任務時,鄧曄就讓他打首戰,用意很明顯:將功贖罪。所以王憲是憋著勁要打個翻身仗的。

  右校指揮則是春陵兵軍司馬銚期,這位另一個時空歷史上的雲台二十八將之一,此時可謂意氣風發。這是他第一次指揮那麼多的兵馬攻堅,那股揮斥方酋,縱橫捭闔的豪情強烈湧動。他同樣在暗暗憋足勁,一定要先于左校登頂破砦。如果他知道後世那句著名口號,必定會大吼一聲:“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八千更始軍,左右六隊,隨著激昂的鼓聲,向山頭發動進攻。

  從山頭可以清楚看到,前幾排士兵衣著雜亂,幾乎無甲,手持的兵器也非常簡陋,多數都是粗制的長矛或長戟。中間的士兵好一點,部分有環首刀,披薄甲。後排士兵兵器最精良,全是精製長矛戟,腰背挎刀,手持木盾,半數著甲,已趕上郡國兵標準裝備了。

  當更始軍進入百步之後,有盾的士兵開始豎起盾遮擋,沒盾的則低下頭,暗暗祈禱敵軍的箭矢不要落到自己頭上。

  然而令進攻的更始軍士兵驚喜萬分的是,傳說中新漢軍的箭矢風暴並未出現——看新漢軍的騎兵或聚或散分佈在山包、山腳、田壟、河岸,與本軍騎兵遙遙對峙,絲毫沒有衝殺過來的意思。莫不是新漢軍只強於騎射,步兵遠程攻擊乏善可陳?

  底層士兵對新漢軍一無所知,但似王憲、銚期這些中級軍官卻是知道,新漢軍步兵裝備是火槍。王憲吃過火槍的虧,不過他印象裡的火槍就是騎兵那種短銃,近距殺傷力大,但射不遠。而銚期則在一商人家見過,也試過手,覺得操作複雜,不如弓弩好使,也不看好。

  不管是什麼原因,既然新漢軍砦寨沒動靜,趕緊沖啊!

  五十步,鼓聲愈急。王憲、銚期遙遙對視一眼,深吸一口氣,同時劈下手中令旗,兩校士兵們嗷嗷叫著沖向各自目標山坡。

  頭頂上方,此起彼伏的傳令聲清晰入耳:

  “放敵至十步,走火者斬。”

  “最後檢查火石,裝彈,取通條。”

  “端槍。”

  “第一排預備。”

  隨著這一聲喝令,木柵後、砦寨上嘩啦啦伸出一杆杆烏亮的槍管。

  此時沖在最前頭的炮灰兵們已經沖到鹿角、拒馬下,沒有遭受絲毫打擊的炮灰們帶著巨大的幸福感,熱淚盈眶地拼命扒鹿角、掀拒馬。只要把這最後的障礙破壞,壕溝後面,十步之外,就是木柵。木柵後面,就是新漢軍。

  在一片狂亂喊叫聲中,王憲百忙抬頭看到那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心頭一陣狂跳,下意識大喊:“舉盾!舉盾!”

  “目標,敵後排,發射!”

  砰砰砰!砰砰砰砰!

  當那綿密不絕、響徹天地的爆豆般巨聲響起時,望樓上劉秀心腔猛地收縮,眼睛一下瞪到最大。他身後一溜將領,包括在各方陣押陣的諸將,眼睛都快凸出眼眶。

  二十萬更始軍士兵,在這一刻,全懵了。

  兩個砦寨仿佛變成噴火的堡壘,那一瞬間亮起的火光,構勒成一條巨形赤焰長龍,橫亙半山,極其震憾。

  首輪齊射,威力永遠都是最大的。五千火槍兵分佈於兩個山頭,各二千五百兵,三排連射,每排八百多人。八百杆火槍同時發射,殺傷力驚人。由於是居高臨下,可以任意選擇目標,新漢軍兩位火槍兵指揮官張純與陳昱,不約而同將首輪打擊目標指向更始軍後排的精兵,這也是號令放敵至十步才開槍的原因。

  這一刻,兩個砦寨前血肉與火光齊飛,生命共硝煙同散。

  不到五十步(後隊距離),任何木盾都擋不住高速射出的彈丸。第一擊,斃其一半;三連射,二千精兵十亭去了九亭。

  短短五息,三輪射擊後,包括王憲在內的左校精兵灰飛煙滅。而最前面正起勁破壞工事的炮灰兵如鴨子聽雷,全傻了。數息之後,全隊崩潰,狼奔豕突。

  槍聲此起彼伏,火光明滅,每一次噴吐火焰,都帶走一條性命——距離如此之近,命中率想不高都不行。

  這是一條血肉之路,也是一條屍路,面積不大的山坡每一寸都被鮮血浸潤,滿目屍體不見黃土。兩個不過百尺的普普通通山頭,此刻直如鬼域。

  八千士兵,逃回來不足三千,許多人帶著傷,別說再戰,能不能活下來都是未知數。

  “龍!火龍降世啦!”

  觀戰的王匡軍那邊不知誰喊了一嗓子,頓時引起一陣騷動。隨後恐慌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擴散,戰場上開始出現逃兵,而且越來越多,止都止不住。

  不知所措,是劉秀此時內心的真實寫照。他不是沒見過火槍,也親手開過槍,但從沒想過,幾千支火槍,在精准的指揮下所展現出的威力是如此之恐怖。眼前的戰爭模式已完全超出了他的常識,他已不知該怎麼辦,更不知接下來要怎麼打。身後一眾將領,也是集體失語。

  渾身浴血的軍司馬銚期,跌跌撞撞來到望樓下,號泣伏拜:“銚期無能,請主公行軍法。”

  劉秀長歎:“次況(銚期字),敵勁如此,非戰之罪……”

  劉秀正想著如何給銚期開脫,突然被一陣鼓噪打斷,而且有越來越大聲的趨勢。劉秀一驚抬頭,臉上的表情也如同身後諸將一般,變得說不出的怪異。

  新漢軍,他們又想幹嘛?

  產水與霸水河面上,各出現二十餘條大船,一看就是從昆明湖弄來的新朝水軍船隻,但此刻卻高高飄揚著新漢軍的赤色大旗,尤其那碩大的“甘”字將旗分外醒目。

  劉秀的智囊馮異忽道:“撞橋!”

  劉秀打了個激靈:“沒錯……不對!霸水上有橋,但產水無橋啊,為何……”

  在幾十萬雙驚疑不定的目光注視下,甘承祖一抹大鬍子,豪笑沖天:“兒郎們,讓土鼈們開開眼!”

  早已饑渴難耐的炮兵們齊聲大喝:“起!”

  霍霍霍霍霍霍!

  炮衣扯下,露出一門門型號不一、口徑迥異的青銅大炮,黑洞洞的炮口分別指向劉秀軍左翼與右翼。由於這兩翼過於靠近河岸,結果成為炮擊首選目標。

  轟轟轟轟轟轟!

  火舌噴湧,聲如雷霆。子母彈、開花彈、葡萄彈、六斤彈,漫空呼嘯,鋪天蓋地,把整個戰場變成血池火海。

  當一枚六斤彈呼嘯著命中劉秀所在的望樓,這場合戰的命運最終被鎖定。

  這是熱武器對冷兵器的碾壓;這是新戰爭模式對舊戰爭模式的顛覆;這是一支征戰中亞、橫掃西域的百戰精兵,對一支農民軍亮出的鋒銳爪牙。

  後世偉人那句話說得好——“槍桿子裡出政權”。

  槍炮轟隆聲中,一個新的政權,即將誕生。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3-8 08:31

終章 故國重遊

  王莽、王臨、王邑、王巡等新朝君臣在霸城門說是觀戰,其實啥都看不見。只聞隆隆之聲不絕於耳,一個個面露驚容,不知所以然。

  驛騎往來戰場與長安,穿梭不休,前方戰報流水價傳來。新朝君臣那種緊張,比前線指揮的張純諸將帥更甚。

  聽聞兩軍排陣,賊勢甚大,新朝君臣無不憂心忡忡;待聽到劉秀軍發動攻勢,而新漢軍毫無動靜,新朝君臣更是驚怒唾駡,紛紛斥問“公孫鐵騎何在?為何不側擊敵翼?”

  可惜,他們的責問與訴求,通通被前線擋回。新漢軍態度明確,想瞭解戰爭進程可以,想干擾指揮,呵呵!

  接下來驛騎通報突然中斷,把新朝君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還以為是被新漢軍留難了。事後才知,其實是驛騎看傻了,後來,更是被那流星火雨一樣的炮擊嚇呆了。

  新朝君臣也不需要驛報了,他們眼睛看不見,但耳朵聽清清楚楚,那響徹天地的綿密槍聲,那驚天動地的隆隆炮擊,連長安城都為之震顫,可想而知戰場之恐怖。

  長安十數萬百姓蜂湧登城,高呼“雷神降世”,望東而拜。

  半個時辰之後,槍炮聲漸漸稀疏。遠遠一背插三角信旗的驛騎飛馳而來,到得白玉長階下,滾鞍落馬,跌跌撞撞奔上城門,邊跑邊用沙啞的嗓子竭力大喊:“大捷!大……咳咳……大捷……”

  軍報呈上時,王莽已顧不得保持帝王儀態,一把搶過,展開,眼睛瞬間睜大,下一刻,老淚縱橫,白須顫抖:“賊,敗了!”

  大司空王邑接過軍報,在簇擁過來的朝臣期待目光中,激動念道:“賊劉秀部遭漢軍炮擊,全軍崩壞。劉賊及諸賊將所在之望樓中彈坍塌,諸賊首或歿於亂木之下,或沒於亂軍之中,僥倖者寥寥。賊王匡部膽寒,不戰而潰,被漢軍強騎銜尾追殺,伏屍數十裡……”

  王邑念到這裡,嘴唇直抖,顫聲道:“二萬破二十萬!”

  太子王臨撫掌狂笑:“昆陽之事重演矣!然主客易勢,賊終咽苦果。痛快!痛快!哈哈哈!”

  昆陽之戰,四十二萬新莽軍,只因主帥輕敵,只以一萬人馬迎戰,結果戰敗,副將被陣斬,就造成全軍崩潰。此時更始軍的情況,也是一毛一樣。現世報來得如此之快,如此痛快,無怪乎堂堂太子也為之失態。

  這一刻,新朝官員幾乎都沉浸在巨大歡喜中,彈冠相慶,跣足而舞,遠比太子更失態。

  狂歡的人群裡,卻傳來一聲不合適宜的歎息:“太阿倒持,強漢入室,是禍是福,猶未可知。”

  這歎息聲雖弱,卻如雷貫耳,群臣的狂歡,漸漸平息下來。

  一片沉寂中,王莽滄然長歎,轉身離去,背影落寞。

  一個月後,新朝君臣宴請新漢軍將帥,席間欲下殺手。不成想張純等先下手為強,新漢大軍包圍未央宮,限三日內投降,否則玉石俱焚。

  三日後,王莽向漢皇子張純獻出國璽寶印及虞匕,宣告退位,旋即被囚于長樂宮。

  漢皇元年十月,即半年之後,王莽病逝于長樂宮長秋殿,享年六十九。

  新滅,漢興。

  ……

  就在王莽退位的同一日,玉門關前出現了一隊軍容嚴整的隊伍。五百金盔金甲的騎兵環護著一輛金珞飾頂、四壁鎏金鋼板、金壁輝煌的駟馬四輪大車。

  近段時日,玉門關城門丞見多了入關的新漢軍、漢國商旅,甚至西極黃髮碧眼的胡人,但軍容如此鼎盛、裝備如此華麗的還是第一次見。

  城門丞早已接到消息,知道漢國有大人物來訪,想必這就是了。當他迎上前時,目光卻不是看向金盔金甲的騎將騎兵,而是投注在一位隨伴在金輪大車側旁的人身上。

  此人黑髮黑須,面色紅潤,看不出多大年紀。從面相看似乎是中年,但那雙洞悉一切、閱盡世間百態的眼睛,卻又分明透出屬於老人的滄桑。他只穿著一襲簡單的青衣,但任何人都能在各種耀眼的金光中第一眼就看到他。

  “敢問……”城門丞剛開腔,眼前金光一閃,一金甲騎將橫身截斷了他望向青衣人的目光。

  “國師不與俗人言語。”金甲騎將說著從革囊裡取出一卷蓋著印信的劄書交給城門丞。

  城門丞看畢,連連告罪,抬頭正想說什麼,突然眼神一直——他看到了金輪大車裡的人。

  華簾掀開,一張氣質儒雅又揉和著難言威嚴的俊逸面孔從車裡探出,仰首望著“玉門關”三個大字,淡淡欣喜。他身旁傍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粉妝玉琢,十分可愛。

  城門丞正想著“這對父子倒是挺像”,那孩童一開口,卻嚇了他一跳。

  “阿爺,進了這玉門關,就算是進了漢境了麼?”

  阿爺?!這人究竟多大年紀了?

  那人目光仍投注在玉門關三字上,深深點頭:“對,進入漢境了。奮兒,就要見過你阿父了,開心吧?”

  奮兒一個勁點頭,興奮問道:“那到長安還有多遠啊?”

  那人伸出一根指頭。

  “十日?”

  “一月。”

  “這麼遠!”奮兒吐了吐舌頭,摸摸屁0股,眼珠一轉,“奮兒要騎馬,就騎飛翼。”

  “問你太師公去。”

  奮兒立馬向車旁的青衣人露出一個甜甜笑臉。

  青衣人難得一笑,抬手一招。

  奮兒立即來了精神,鑽出車廂,單足一頓,居然從車上縱身跳到馬背。小小孩童有這身手已夠驚人,更駭人的是,那青衣人在同一時間,仿佛移形換影般出現在御手車駕旁。

  那城門丞看了,舌頭伸出,半天收不回。

  金輪車主人笑笑,正想對奮兒說什麼,忽聞城門旁傳來一個驚奇之聲:“請問,尊駕可是富平侯?”

  富平侯!既熟悉又陌生的爵名,多少年沒人這麼稱呼自己了。

  金輪車主人制止金甲騎士動作,目光投向說話之人,見是一古稀老者,當下微笑點頭:“在下正是張放,敢問足下是……”

  老者神情激動,拄杖長揖:“原來真的是,君侯這些年,居然未變多少……我是三子啊!”

  三子?!

  張放略加思索,抬望玉門關三字,豁然而笑:“三子,是了,你是三子。老吳可好?對了,還有一位平叔。”

  老者淚水滂沱:“君侯居然記得……嗚嗚……”

  這老者,居然就是當年張放征西歸來時,有過一段際遇的新兵三子。當時與三子一起的還有燧長老吳和老卒平叔。一甲子歲月過去,張放容顏不改,三子卻已面目全非,而老吳、平叔……

  “燧長和平叔,早在三十年前就已作古了。”

  張放嗟歎良久,問:“你早已退伍,為何還在這城關?”

  三子的回答,令人感慨:“守了一輩子城關,每天不來坐坐,這心裡啊,總是空落落的。”

  張放從身邊取出一鑲嵌著寶石的匕首遞過,含笑道:“你我三度相遇,也算有緣,贈君此匕,佩之守關吧。”

  在三子捧著匕首悵然目送下,金甲騎士簇擁著金輪大車漸漸遠去。

  半個月後,落日黃昏時分,武威郡與安定郡交界處,一條滾滾奔流的大河邊。

  騎士們或忙乎著煮食飲馬,或洗漱濯足,一派旅途小憩的悠閒。

  張放走到上游處,俯身掬起一捧清水,一飲而盡,抹去嘴角水漬,發出讚歎聲。

  奮兒見狀,也有樣學樣,喝下後卻直皺眉:“這水也不咋樣啊。”

  張放一笑:“你可知這條河叫什麼名?”

  奮兒得意笑道:“阿爺可問不倒我。至一地,察其形,觀其勢,溯其源——奮兒都記著呢。剛才打聽過了,這條河名很簡單,就叫‘河水’。”

  張放凝神望著滔滔碧波,悠然道:“曾經,在某個未來,它還有個名字,叫黃河。”

  奮兒訝然:“為何叫黃河,這河不黃啊!”

  “是啊,黃河不黃,也不應該黃。”張放盯住奮兒的眼睛,認真道,“好好看清這條河,記住它現在的樣子。我和你未來的責任之一,就是讓這條大河,永遠保持現在的模樣。”

  奮兒似懂非懂,不過阿爺說的,他一定會牢記心中。

  “就算是為了這條河,我們也要……”張放輕摩奮兒的頭,仰首,向東一指,“——進長安。”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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