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玄幻] 鳳凰面具 作者:蘑菇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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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2007-6-24 15:19:13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77 527842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6-24 15:58
第三卷、意亂情迷 五、禪

    天王廟就在南華山下,祝童沒繞圈子順山坡接近,找個沒人處從側面翻牆而進。

    祝雲正在大殿裡指點成風修煉蓬麻功,拿只木棒在他身上敲打。

    成風看到祝童走進來,馬上找到偷懶的理由,跳起來穿上衣服:“師叔來了?昨天師父還說起您呢。”

    “說我什麼?小孩子現在不用功,長大了要吃苦的。”祝童抽出支銀針點上成風的督脈身柱穴,成風雙手顫抖,臉色瞬間通紅。

    祝雲揮舞木棒,在成風背部從下而上敲打過去;成風福至心靈,咬牙承受著。

    三根針扎完,祝童拍出一掌:“起來吧。”

    “還不謝過師叔指點?”祝雲也正好敲出最後一棒,成風翻身爬起來,精神健旺如同換了個人。

    剛才,兩人合力幫成風打通了督脈,對他今後的修為幫助巨大;成風也知道,嘴上跟抹上密糖般圍著祝童奉承著。

    “師弟的本事又大了。”祝雲打發成風出去開廟門,才詢問祝童;督脈不同於別的經脈,通脈一要靠努力,更要靠緣分。

    祝童早晨起來就感覺印堂處麻癢,一進大殿,就覺察到成風身體內的氣機淤塞在身柱穴周圍,順勢出針引導,竟使他一舉衝通整條督脈。

    但是,祝雲奇怪的是祝童剛進來,還沒和成風接觸就察覺到他身體內的情形,這是他們的師父也沒本事辦到的。

    祝童想一想,拍一拍額頭印堂穴:“原來老子的本事竟是這般,蝶神啊蝶神,是個好東西。”說完,拿出竹筒吃下兩只蝶蛹。

    “師兄,我如今是蠱神上身,本事自然大了。”

    祝雲可不相信祝童的鬼話,以為他在開玩笑;蠱神上身都是女人的事,作為祝門弟子,他明白這個基本道理。

    成風打開廟門,驚叫著跑回來:“師父師叔,來了一群真和尚。”

    身後還跟著一群真正的和尚,一品金佛找上來門來了,還有七個穿便衣的,帶頭的是四品紅火的二當家:大火輪。

    機靈的成風看出來者不善,要去招呼廟裡的兄弟。

    逍雲莊主攔住他:“成風,去讓兄弟們到後面學經,外面出任何事也不能出來。”

    “去吧成風,今後要記得好好學本事,人家人多勢眾功夫高強,這個場面上你們是幫不上忙的。”

    成風惱的雙眼通紅,還是聽話的招呼天王廟裡的假和尚到後殿去。

    祝童才不相信金佛的和尚們敢在光天化日下大開殺戒呢,鳳凰城已不是蠻荒之地,一品金佛雖然勢力大,也不敢公然觸犯社會尊嚴。

    但是,現在明顯是一場在世俗之人眼中的宗教糾紛,要過關靠的還是他們師兄弟;報警那樣的事,如今祝童做不出來,祝雲也做不出來。

    “阿彌陀佛,如今世界邪魔當道人心向利,就是因為太多的愚人不知生命真諦,迷失在欲望的旋渦。佛門弟子雖當潔身自好,更要自掃門前塵霾,不使奸邪小人以佛門名義危害江湖。保持佛門威嚴,當是我金佛眾僧分內之事。二位施主,七品祝門本為濟世救人,卻為何披起袈裟扮和尚,危害我佛門清譽。天王廟人間道場,容不得你們在此放肆。”

    開口說話是無虛和尚,他處在眾和尚正中位置,明顯是身份最高的大和尚;無虛身後,一是那壯和尚,另一個卻是帶三分齷齪樣子的中年和尚。

    祝童數一下周圍,還有十八名青壯和尚,各個神氣完足精氣內斂,眼光凝注在自己師兄弟身上,都是高手風範。祝童與祝雲交換一下眼神,都明白這些全是厲害和尚,如果動起手來,他們可能連對方一半也放不倒,自己先要被放倒了。

    聰明如祝童,看出來的更多:先動手的肯定是和尚,等他們失去反抗能力後,和尚們八成就走了,守在一邊的大火輪也許就是要命鬼。

    “羊頭誰也能掛,你管我賣什麼肉?”逍雲莊主先開口了,對的卻是站在無虛和尚身後的那個;“正性和尚,年前我來接管天王廟時,你是如何說的?你可敢把當初被趕出鳳凰城的真相說出來?”

    “我是受騙上當,被你們設計陷害了。”正性和尚有大靠山,腰杆當然就直了許多;“去年我們幾——不,是貧僧幾個在天王廟。”

    正性和尚滔滔不絕,開始訴說自己的委屈和祝雲的無恥,慷慨激昂。

    祝童聽來,雖然對方有虛構的成分,但是也能想像到自己的師兄用的不全是光明磊落的招數;他知道,這樣的辯駁一點意義也沒有,對方也擺明不是來講理的,上前一步打斷正性和尚的話。

    “天王廟雖然掛著廟名,但是,裡面哪裡有一點佛家味道?這裡面甚至沒半尊佛像。無虛大師,你排如此大的架勢來替佛門弟子爭這個道場,知道這裡供奉的是誰嗎?”

    “嗯?”無虛大師轉頭看向正性和尚,“正性,大殿裡供奉的哪位菩薩?”

    “這個——無虛院主,這個。”正性和尚努力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祝童指點著大殿:“那裡面,供奉著三位殺人魔王,傳說中以三十六人誅殺苗人九千的揚家將的後代八世孫三兄弟,他們是鳳凰的最高神,與佛何干?真和尚假和尚在他們面前是沒有區別的,無虛大師,您要度化他們嗎?”

    比起口舌之利,在場的人加一起也沒祝童一個人厲害,這番話說完,和尚們面露困惑,無虛大師卻依舊沒有表情,似乎在聽,似乎也在想。祝童又一指兩側:

    “對啊,大殿裡面沒有菩薩,天王廟還有兩個側殿,裡面也有神仙;和尚啊,那裡面的神仙卻與佛門更遠了;照習慣,佛門是把女子當做猛獸的;這裡面是七仙女與董永,正經的天仙配;那個裡面是梁山泊與祝英台,想來佛家和尚對這人鬼情事的緣法是不關心的,說來,他們與道家還能拉上點干系。和尚進錯廟了,天王廟裡的神仙與你們金佛一派門都不挨。事實上,天王廟非佛非道,誰來都可以,就是和尚不能來。無虛大師,我師兄在此看道場應該是幫你們個忙了;這裡是文物保護重地,我不相信,你就是得到天王廟,難道還敢推翻三王神像為你們的佛,修金身?”

    祝童說完,無虛似乎也想明白了,合手道:“千面獨狼好口才,無虛領教了。”

    “客氣,我只是就事說事,很講道理的。”祝童擺手,心底的戒備更深,把銀針扣在指間。

    無虛既然稱呼起千面獨狼這個江湖名號,擺明是不准備講理了。

    逍雲莊主祝雲也明白,退後一步,把兩粒藥丸塞進祝童手心。祝童借機把藥丸按進鼻孔,他知道,師兄准備在動手時用迷幻劑,兩粒藥丸是解藥。

    “阿彌陀佛,天王廟之事是我們錯了,貧僧鹵莽。”無虛先開口認錯,又轉身一領:“這裡是羅漢院十八羅漢僧,此番找逍雲莊主,主要是想請莊主行個方便,把陝西天王院、菩提庵,嶺南松雲寺、百佛院,杭州雲中寺,蘇州霞光寺,黃山石佛寺,海南海王別院,共九座道場的香火讓出來。我們會給你一千萬做補償;那些佛門聖地,早晚要收歸佛門。你們一共占據了十六處寺廟,這次只收回九座;逍雲莊主是個明白人,應不會逆天行事。”

    一千萬,買九座道場,這個生意在祝童看來是可做的。同時也操起另一份心:金佛原來如此富裕,一出手就是千萬,那麼,他們的究竟有多少錢呢?都是什麼來路?

    但祝雲一開口就把無虛堵回去了:“無虛大師,十幾年前,我們開始經營這些寺院時,不只沒有你們金佛的人在,連和尚都沒有。那時這九座道場也都破敗不堪,是我們一點點休整,一點點堅持,才有現在的興旺。現在你們看到香火盛了,才想到那是佛門聖地,要收回去自己經營,天底下有這個道理嗎?別說是一千萬,就是五千萬我也不賣。”

    祝雲話音一落,從後院走出兩個老道士,一胖一瘦都有出塵姿態,先行道家禮儀見過無虛和尚,才開口:

    “原來是羅漢院掌院師兄到了;莫怪唐突,我們是逍雲莊主的客人,只是旁觀而已。無虛師兄,看來是你們有些過分啊,大家都是江湖一脈,有什麼糾紛可以在江湖酒會上商量,擺這樣的場面突然找上門來,連個招呼也不打,不合佛家慈悲寬厚胸懷,也有損江湖和氣,連我們道宗都在害怕一品金佛的威風啊。”

    難怪師兄底氣如此強硬,原來有道宗高手在。祝童認出兩個老道,就是與竹道士一起上火車的兩個,四周看一圈,卻沒見到竹道士的影子。

    無虛也一楞,兩個老道他認識,瘦的是木道人,胖的那個是土道人,是二品道宗五大長老中人;無虛原來還以為道宗與自己一樣,也要找逍雲莊主的麻煩,因為祝雲不只是經營十六座寺廟,道觀也有不少。

    無論如何,今天是動不了手了,無虛有些氣餒,回禮後對逍雲莊主道:“原來有道家高人為你撐腰,莊主,這場事由就是鬧到江湖酒會上,七品祝門占我寺廟也是無理的,不過那時,就不會有這麼好的條件了。”

    和尚們轉身要走,從山門外又走進個老人,把一杆長煙袋呵呵笑著:“休說佛法無邊大,蓮花怎不渡鬼國?誰占誰的?和尚說明白了再走。”

    老人身後還跟著祝雲的弟子成虎,態度恭謹向祝雲回話:“師父,老前輩說要來看看,還不讓先通告您。”

    祝童眼前一亮,這老者正是前些天傳他“靈”字的老人。

    老人看一圈後,慢悠悠的以煙杆點著無虛與他身邊的和尚道:“湘西之地歷來鬼神橫行,道家在此只占一分風水,佛門連一分也占不了。一品金佛找別個麻煩我不管,禪宗高人今天有膽子帶人欺負到我祝門家門口,大和尚,你就留下來吧。”

    “你敢。”無虛身邊的紅臉和尚越身上前,老人以煙袋杆虛畫半符,紅臉和尚臉冒虛汗,捂著胸口軟下去。

    “你是個高手嗎?我看是個快死之人。要知道你這種紅光滿面,在習武之人來說並不是好現像,只能說是氣血上滯,很容易氣血衝腦而致命,佛法無邊也保不了你的性命,你這和尚十年內必無疾而終;和尚啊,再不要以你的滿面紅光騙外行,誤會你是什麼‘有道之士’。其實真正氣機通的高手,不是你這樣的紅光滿面。中國人是黃皮膚,應是黃光滿面才對,但是非肝塞黃膽病之黃,這也要分別清楚。見到我是你的緣分,回去閉關三年,當性命無礙。”

    說完,符咒完滿,紅臉和尚渾身大汗淋漓,勉強打坐在地,臉上的顏色由紅轉白。

    祝童連忙走過去鞠躬,老人卻揚起臉:“你個小子,害我等你一夜,卻只等到個毛頭小子來,難道你架子比皇帝還大嗎?”

    “是,是,是,是小子失禮。”祝童鞠躬認錯,原來老人成心點化他,而他卻不明白其中的玄機。還是師兄有見識,把成虎派去了。

    老人卻再不理會祝童,點著祝雲道:“你還有些意思,教導出的弟子有禮貌,自己也有擔當,只是膽子小了些,見識也不夠。拿紙筆來,我給你寫個字,讓這個愚蠢的和尚也知道,到底是誰占誰的地盤。”

    成虎不等吩咐,早跑向後院,沒片刻就與成風一道抬張桌子過來,上面擺好了文房四寶。成風笑呵呵的執手摸墨,好奇的問:“爺爺,您是要畫鬼嗎?”

    “我要寫字。”老人搖頭,把煙袋遞到成虎手裡,掂起毛筆沾滿墨汁,在桌子正中的白紙上書寫起來,邊寫邊說:“這個字你們都認識吧?不錯,就是禪字,寫出這個字,卻累我一身臭汗呢。”

    滿院的人都看到,老人在白紙上寫的,正是個大大的“禪”字。

    真正體會到其中妙意的,卻只有祝童與祝雲兩個,老人的每一筆畫都換是變化多端,卻又樸實嚴整,最後一筆落下,兩人也與老人一樣,都出了身大汗。

    而院子裡的和尚們,由於都是禪宗門下弟子,受到的感應最深,在這個“禪”字寫完後,竟都不由自主的跪倒滿地。

    木道人與土道人也打坐在地,只大火輪幾個非修道之人,還懵懂的站在角落裡。

    老人沒有得意,揚手把“禪”字送出,白紙輕飄飄飛到半空,貼到天王廟大殿門楣上。

    成風乖巧,端起桌子上的茶壺倒杯熱茶遞過去,老人喝一口,從成虎手裡接過煙袋,打火抽著徐徐道:

    “我們祖宗造字時,廢了多少心血?你們要理解,任何一個字都不是亂寫的。”

    祝童與祝雲已站在老人左右,端心靜聽祝門前輩的教誨。

    “禪字,左邊像征神,右邊是單,意指個人,合起來的意思有四:一是天人合一,一是天人貫通,一是神人同構,一是天人感應,與西天之佛有什麼聯系?從這個字上是看不出來的。我這麼說和尚們要不願意了,如果禪與佛家沒關系,為什麼禪宗會起這個名字呢?姥姥的,你們想啊,咱們祖宗造字多少年了?佛教來中土才有多少年?就是禪宗之祖那胡僧也說過:達摩西來無一字。

    “幾十年來,老夫游歷大江南北,到處問和尚們‘禪’是什麼意思,有一半的和尚是說不出來的,只會說一句佛法深玄,不可說、說不得;遇到有些見識的,會說是什麼修心;遇到有學問的,會給你解釋,禪就是‘思想修’啊什麼的,是從梵語音譯來的。是不是啊,和尚?”

    老人以煙袋點一下無虛和尚,他也只能點點頭。

    “但是別忘了,我們祖宗造字時,禪字是讀禪讓的禪,根本就沒你們這個讀法;是和尚們非把這個字如此念,來去千年,謊言也成真了。最初的禪字是皇帝用的,只有兩個意思;一是封神,皇帝舉行封禪大典時才用這個字,一是禪讓,皇權轉換時用的。這兩個意思都只是皇帝才能用,那時的‘禪’字凡人用不了,和尚們更不能用。所以啊,和尚們為了讓自己高貴神聖起來,才在‘禪’字上打主意。和尚別不滿意,我來問你,如果是音譯,為什麼不把你們那個什麼‘思想修’用現成的漢字,比如,蟬蟲的蟬、饞嘴的饞,嬋娟的嬋、其實懺悔的‘懺’還比艱澀的‘禪’更貼切些。要知道,封禪與禪讓都代表權利的更迭,佛門果真清淨,禪宗果真沒野心,為什麼會用這個充滿權欲的禪字?參禪啊悟禪,花哨的很呢,其實都是蒙騙世人的紅布。”

    無虛和尚搖頭又點頭,茫然四顧:“前輩,貧僧真不知道這些,但是,這個。”

    “貧僧貧僧,和尚們都很窮嗎?別開口閉口貧僧;我看啊,最會做生意的就是和尚了。達摩東來無一字,鑽個山洞苦修;現在看看,好山好水都讓你們占了,修這麼多廟、造那麼多塔、把整座山都燒凸變成佛像,要費多少錢呢?”老人用煙袋點一下十八羅漢僧;“這些打手吃喝要費不少錢吧,也就你們能養活的起,尋常百姓家誰有如此威風。和尚一開口就是千萬,千萬貧僧,果然貧的很呢?”

    無虛慚愧的低下頭,還想再說什麼,終於嘆息一聲不言語了。

    木道人與土道人鼓掌贊嘆:“老前輩果然高明。”

    老人卻一瞥嘴:“你們道家也好不到那裡,哼!今天先不說你們的事,是看在你們對我門後輩援手的面子上,回去提醒你們那個竹道士:因果之說固然要擺脫,最主要的是脫出輪回之道。和尚們都會算卦了,你們卻還在看風水。言盡緣盡,各位可以離開了。和尚們替我帶句話給空寂和尚:別再試探我祝門底線,金佛寺,哼!惹惱了我祝門,當心把它變成鬼哭寺。無虛啊無虛,本來以你的輕狂要多受些罪,看你還知道慚愧,你也走吧。”

    寒冷的冬季,天王廟在南華山角溫度更低,無虛和尚身上的袈裟卻濕透了,五體投地叩首道:“無虛知道錯了,情願在前輩身邊伺候。”

    “你情願,我還沒功夫呢。”老人擺手,貼在天王殿門楣上的白紙飛下來,落到無虛眼前:“這個‘禪’字就給你,去參悟吧,悟出多少就看你的緣分了。”

    無虛又叩九個頭,才捧著白紙退下;十八羅漢僧也跟著他退出天王廟。

    聰明人沒幾個厚道的,老騙子從小就要求祝童做生意要“厚道”,但是以他的性情怎麼會如此輕易讓他們走?

    “無虛和尚,你金佛好像很有錢啊,說來買廟就來;對不過就這麼走了?至少要給我們個交代吧?”

    無虛怔一怔:“施主要什麼交代?”

    “不多,一個承諾而已;反正你們錢來的容易,我這個師兄太老實,掙錢也太慢。今後他要披起袈裟做和尚了,佛門無大小,我要金佛寺答應:祝雲法師見和尚大一輩。”

    這個要求代表的意思誰都明白,不只是無虛不可能接受,連道宗也不會答應;不過祝童是在漫天開價,等對方落地還錢而已。他也不想把七品祝門變成一品祝門。

    “放肆,有你這樣說話的嗎?”老人先打斷祝童;“無虛和尚,只要金佛寺不再干涉我祝門的事就行了,你們走吧。”

    無虛和尚念聲佛,合掌恭身:“金佛寺不會在對祝門有任何冒犯。”帶者十八羅漢退出天王廟。

    大火輪眼見沒便宜可占,帶手下跟著就走,面前一花,祝童、祝雲師兄弟攔在門前。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6-24 15:59
第三卷、意亂情迷 六、蛹之初
  
    “大火輪,和尚們走了,你也要走嗎?”這次是祝雲出頭阻攔。

    “你們想怎麼樣?我是跟無虛大師來看熱鬧的,不算冒犯祝門吧?”大火輪有點慌亂,和尚們都走出好遠了,他身邊只八個人,雖然也在江湖上號稱八大金剛,但是,祝雲師兄弟的厲害不說,兩個道宗高手的厲害他是知道的,明顯不是人家的對手。

    “我們不想怎麼樣,只是想知道大火輪你想怎麼樣。”祝童捂住自己的肩膀,做出疼痛的表情:

    “在上海,你的手下毫無理由的找上我;如果不是運氣好,我這個剛出名的千面獨狼也許就死在剃刀張的剃刀下了。後來在火車上,你們竟請來西域殺手。我想知道,究竟四品紅火與我祝門有什麼冤仇,讓你大火輪如此狠毒?你難道不該給我個交代嗎?”

    成風帶著一幫假和尚圍攏過來,都拿著木棒。

    “好,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你們勝了,我當然要給你們個交代。”

    大火輪右手現出一把輪刀,巴掌大小,中間是支虎頭,外鑲四枚螺旋形利刃。

    “嗤!”一聲輕嘯,輪刀在大火輪指尖旋轉,絲絲寒氣散出。

    “我這只手留給你們。”大火輪叫一聲,輪刀切向自己左手。

    “阿嚏!”祝童受輪刀的殺氣感應,眉心麻癢,眼淚橫流,忍不住噴出一個大大噴嚏。

    口水中夾雜著點黑影,越過輪刀噴了大火輪滿頭滿臉。

    “對不住,對不住。”祝童揉著眼睛,連聲抱歉。

    輪刀停滯在大火輪右手,他的左手也完好無損;只是,祝童眼睛亮了,心卻迷茫了。

    一只細小的黑影在快速移動著,大火輪的頭變成透明體,骨骼血管肌肉清晰的展現在祝童眼前,漸漸,大火輪的脖子、胸部也透明了;黑蛹所到之處,大火輪在祝童眼中成為個透明人。

    “你可以殺了我,這算什麼?你在侮辱我大火輪,也是侮辱四品紅火。”

    奇怪,骨頭會說話,祝童茫然轉身,看到師兄不解的眼光,看到成風頑皮的微笑,看到木道人微微搖頭;難道,他們沒看到大火輪的變化。

    老人呵呵笑笑:“你走吧,祝門與那麼的恩怨就此了結;既然都是江湖一脈,今後能互相照應就照應一下,有什麼矛盾講道理,別再耍那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高人說話,一句能頂一萬句;大火輪馬上沒了脾氣,伸手擦擦臉上的口水,恨恨的帶人走出天王廟。其實他算是賺到了,一臉口水雖然沒面子,但保全一只手,還是很劃算很劃算的買賣。

    大火輪走遠了,但祝童能聽到他對手下吹牛的話,能感覺到他們上了輛停在路旁的旅游巴士,能感覺到無虛與一群和尚也在車上。

    巴士開遠了,大火輪成為個黑點,映照在祝童心裡。

    祝童明白了,剛才他噴出了自己得到神傳後的第一只蠱蟲,那是一粒種子。

    遠了,又遠了,黑點越來越淡;祝童再一次聽到身邊的聲音,看到身邊的景像。

    木道人胖瘦與老人仿佛,看年紀也差不多,合禮道:“前輩,請為我道宗也寫一字。”

    “你們的心意鬼知道。”老人輕聲笑罵著,又拿起筆,緩慢的寫出個“道”字。

    “道可道非常道,這幾個字該是什麼意思?要怎麼念?全看你們怎麼理解這個‘道’字。拿去吧,什麼時候你們能跳出這個字,才會有大作為。竹道士悟得山水之道,就比你們高明。不過,難啊,道門故作神秘太久了,糟蹋了那麼多機緣、那麼多時間,如今的一切都是自找的。”

    連兩個道士在內,院子裡的外人都走了,祝雲並祝童才跪在老人身前,都不開口,是不知道怎麼說。

    剛才的滿天烏雲,在老人出現後,只寫出個“禪”字,皆化為烏有;老人憑的不是什麼威壓勢力,是一股浩然之氣。

    成風成虎師兄弟被打發出去關門,今天天王廟不接受香火。

    老人端坐在大殿內,以前假和尚坐的位置,抽著旱煙,身前站著祝雲、祝童兩師兄弟。

    “你們師兄弟這些年都做了些什麼?祝門什麼時候墮落成這樣了?你們師父呢?”

    祝雲年紀大,只有硬著頭皮出面解釋:“師父前年去世了?”

    “祝藍師兄會被淹死?騙別人還可以;你們做什麼事把他氣著了?他一定躲到什麼地方去了。祝藍怎麼死都可以,就是不會被淹死,也不會被燒死。”

    老人聽祝雲說完關於老騙子的一切後,搖頭不信,祝童第一次知道師父的名字。

    “快五十年了,師兄是長老確定的持具人,離開的時候才十六歲,是祝門修為最高的一個,怎麼會不到七十就死了呢?你們連這樣的小場面也應付不來,不似他的弟子啊。”

    “師父只教我們一個蓬麻功,傳了一個狗皮膏藥,別的本事都沒仔細教。”祝雲老實的說;“我們回來這裡,就是想尋找師門前輩。”

    “面具呢?你們的師父祝藍把面具傳給誰了?”老人以煙袋杆在空中虛畫出個“查”字。

    祝童頭腦震動,漸覺自己的一切都展開在老人面前,如同赤裸的嬰兒一般。

    “你們都沒有。”老人嘆息一聲:“師兄他究竟想做什麼呢?”

    祝雲回頭看祝童,眼裡的驚異表明,老人也探察了他的身體。

    “請問師叔怎麼稱呼?我們跟師父多年,從沒聽他說過師門的事;師父甚至不讓我們隨便到這裡來。”祝雲拉祝童跪下,叩頭。

    “你們師父叫祝藍,我叫祝黃,你們還有個師叔叫祝紅。那時這裡太鬧,我只有回江西老家,一晃幾十年,他們兩個離開就再沒回來?你們已經不算祝門中人了,連字也寫不好,那是從小就要練的啊。”

    老人沒再說話,祝童卻在想著面具,師父有個面具,小時候他還玩過一段時間,從海邊小鎮出逃後就再沒見師父拿出來過。只是老人說師父的年紀不對啊,老騙子怎麼看也不過是五十歲,該不是老人認錯人了吧?他們師兄弟三個名字也夠怪的,祝門在開顏料鋪嗎?

    存下這個念頭,祝童沉默不語,沒說出面具的事。

    “他這麼做一定有理由,祝藍比我的見識高啊。他既然成心躲起來,誰也找不到他。”老人沉吟半晌,終於抬起頭:“你們該做怎麼做還怎麼做好了,我把祝成虎帶回去,三、五年後給你個真正的祝門弟子做幫手。難道你們師父沒說過,祝門弟子起名要三單一雙?哎,看來他是灰心了,也罷,今後他就叫祝虎。我們的師父是雙字,輪到他這輩還是單字。”

    老人既然這麼說,祝雲雖然不甘心,也知道再說什麼都沒用,低頭道:“是,謝師叔照顧,成虎是比較穩重的。”

    祝童此時卻偷偷看一眼手表,快到十點了,他對於師門的關心僅在於幫助師兄過難關,如今更操心葉兒會不會等急了。

    “祝雲,你做的很好,就是要讓那些和尚吃些鱉。你跟我來。”

    “啊。”祝童被師兄拉一下,才看到師叔祝黃看著自己,連忙站起來跟著他出去。

    也沒走遠,老人帶祝童走進天王廟偏殿。

    “說說吧,你怎麼惹上蠱婆的?”

    祝童知道,自己身體內的所有情形在剛才被神通廣大的師叔查看得清清楚楚,也就沒隱瞞,把自己之所以來湘西的前因後果,仔細說一遍。

    “原來你不是被蠱蟲暗算了。”

    老人伸食指點在祝童印堂穴,一觸既收:“確是蠱神,厲害的東西啊,你要小心了。”

    “師叔,它會害我嗎?”祝童遲疑的問,身體裡有這麼個東西,總是感覺不對頭。

    “每個蠱神都是好壞參半,要不然也不會那麼神秘了,有人想得到它的眷顧,有人要拼命擺脫它。”老人以煙袋點著殿中神像,微笑道:“看到他們兩個了嗎?祝英台、梁山伯就是靠蝴蝶蠱逃得一命,卻再見不得天日,只能生活在黑暗裡。但是他們也算有福的,世間的一切再打擾不到他們。”

    “是嗎?”祝童懷疑的看著兩個神像,想著:難道那不是個傳說?

    老人不再解釋,眼中精光一閃,直視祝童的眉心:“你得到的神傳究竟是福是禍呢?我現在還想不明白;但世上的事都是這樣,得到好處一定要付出代價。就像我們祝門的治術,雖然只是寫個字,但我修習半生,一年也不過能寫七次術字,治七個人,多寫一個字都是要命的事。我們是以心力為藥石,旁人看著輕松,他們不知道每個字都要耗費我們的精氣。”

    祝童點點頭:“怪不得每次做膏藥都要頭疼。”

    “那是不同的,狗皮膏藥是符咒,那是個取巧的變通之法。你們師父最擅長那個,他就不喜歡為人寫字治病。師兄常說,生死由命,人是死不完的,少了誰天都不會塌,祝門弟子不能因為逆天行事,為治病而送了自己的性命。”

    這到是的,祝童跟隨師父多年,就沒見過老騙子寫字為人治病;這句話也像師父的說的,老騙子是從不吃虧的。

    “我幫不了你。”老人抽旱煙,長長吐出口煙霧;“先前傳你的‘靈’字本是克制蠱蟲的,對蠱神也許有用,你好生修習吧,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師叔,剛才您說,任何事都是利弊參半。”祝童小聲抗議著。

    老人呵呵笑起來:“你的脾氣與師兄很像,你叫祝童,還有個千裡獨狼的名號。我說錯了嗎?你如果修習‘靈’字,至少要三年才有小成,每天還要耗費你一小時時間;如果想大成,在這三年裡要堅持每天寫三百遍以上,那要一整天,你沒這份精力,也沒那麼多時間啊。你能像祝虎一樣跟著我三年嗎?”

    “不能。”祝童誠實的回答道,老人傳授的‘靈’字,葉兒每天寫幾個就開始頭疼,祝童最多寫十幾個;當初練習三鬼咒時的苦,他可不想再嘗第二次。

    “也許你們師父是對的,世界變了,人越多,天地間的靈氣越淡,我在城市裡就寫不好術字。你們師父是傷心了,幾十年前,他眼看著我們的師父因為寫符咒,被人當成騙子打死;你如果見到他,就說祝黃在老家等師兄。”老人不知想到了什麼,表情黯然;

    “民國年間,天蔭師叔的殺戮過後,師門長老就立下這條規矩,我們師兄弟三個,也只有我得傳鬼神之術。你們的心不在這裡,去吧。祝門的傳乘只有靠你們的下一代,你們要為他們打好基礎,祝虎性情寬和沉穩,蓬麻功已經小成,可以承受術字考驗;我會把鬼神之術穿給他;祝童你如果收弟子,師叔你也為你教出個,但是心性一定要淳厚,你要先把基礎給他打牢靠。”

    “撲通“!祝童跪在老人面前:“師叔,師祖尊號裡是不是有個牛字?”

    “我們的師父是叫祝天牛,你們師父說起過?”

    “沒有,師父只說,好人是不長命的;為了活得長一點,就不能太善良。”祝雲在一邊說;“師叔,為什麼師父不肯告訴我們師祖的事情?”

    “那段歷史,你們應該知道。”老人深吸一口旱煙,徐徐吐出,似乎在積蓄精神;“祝門傳到我們師父那一代,人丁已經稀落了。師父為人本分,一直在湘西開醫館為業,我們還有個兩師伯在行走江湖。天蔭師叔的事情過後,師父一直在自責之中。湘西歷來落後,正遇到那一年鬧疫病,師父拼命為人治病,曾一連寫出十三個治字,終於把自己累跨了。那時,我們師兄弟三個還是學徒,幫不上師父的忙的。大師兄比我大兩歲,小師妹祝紅是師父的女兒,那年才六歲。後來,師父的身體一直沒恢復過來,再也寫不出治字了。師父常常責怪自己太貪心了,不懂得細水長流的道理;可惜的是,大師兄因為看到師父的情形,再不肯修習治療術。那年冬天,兩個師伯回來了,帶回很多東西,但是師父一樣也不要,說那些東西不干淨。從那以後,我再沒見過他們。

    “再後來世道開始動亂了,人都像瘋了一樣;有一天,我們進山采藥回來,正看到師父被一群從外面來的紅孩子抓著,把師父打的渾身都是血。街上的人平時都受過師父的恩惠,卻沒一人出面為勸阻。我們三個去搶師父走,大師兄出手最狠,用追魂針點倒十多個,總算把師父搶走了。

    “可是,等我們跑到山上找個安全的地方,師父已經不行了,臨走前,師父拉住我的手,一直在看我的眼睛;他要我保證不為他報仇。師父一生行善積德,從不傷害任何人,誰知道會落得個那樣凄慘的下場。後半夜下起大雨,師父終於去了。大師兄要我用鬼神祭術為師父報仇,殺了山下鎮子裡的所有人,我沒答應。大師兄就拉起小師妹走了,要我在山上安葬師父;三天後,我下山才聽說,揪鬥師父的那一隊人在去廣西的路上全部中毒,死了一半人,十好幾個呢,他們都是些什麼也不懂的孩子呀。”

    老人說著,唏噓幾聲,好半天才又接著說:“從那以後,我就再沒見過大師兄和小師妹。”

    祝童知道師父為什麼行騙江湖了,如果師父有鬼神之術,八成真會造成一場災難的。老騙子也許想為祝天牛師祖報仇,卻不知道找誰,那時,整個社會都是病態的瘋狂。

    “也許是我錯了,師父也錯了。天蔭師叔有一封信給師父,我現在還留著,上面有這麼幾句:祝門不是祝由門,從來就沒有治病救人的理想,也不為行俠仗義;進入江湖,祝門就是一味的苦藥;如果只為做郎中,還不如做醫師,你一年能寫幾個字救幾個人?”

    “是啊,寫字救人,一年是救不了幾個。”祝童附和。

    “我獨居山野,是因為見不得世人病痛;一個人的精力畢竟有限,如今世上的病人那麼多,誰能治得過來呢?”老人閉目思索著:“天蔭師叔是想教會世人自己寫治字,自己救自己,他在川北辦起識字班,沒想到就遇到那樣的事。想來,這條路是可行的,把你們的弟子都叫到大殿上,我有話說。”

    大殿裡,高懸一個“氣”字。

    “人之初,得氣始;人之衰,失氣亡。祝門所有的字法符咒全在培養這口元氣,但不能簡單稱為氣功。練氣功也是在呼吸,但氣功的呼吸有一定規範動作才能成功;所以書符法時,也同樣有一定規範。字是符之像,氣乃符只魂。不知道其中的方法,寫再多的字也沒有靈氣。今天傳你們這個‘氣’字,學有所成能替人治病,最少也能扶植自己的原始生氣,當能百病不生。你們今後遇到合適的人,把這個字傳下去,就算對我這個的報答了。”

    一小時內,在老人指點下,祝雲的弟子學會“氣”字心法,皆心有所得,用心練習。

    老人飄然而來,飄然而去,祝童與祝雲再說不出半個字。

    祝雲與祝童送走老人,在街角站很久,祝童拍手道:“師兄啊,師叔這個‘氣’字傳得好,你今後要做和尚了,遇到肯花錢的主,把它傳出去;一來成全了師叔,二來成全了自己,大善,大善。”

    “就你聰明,”祝雲捶一把祝童;“去看你的小情人吧,看你的心早就飛去了。”

    太陽已經很高了,祝童在商場買條新褲子穿上,又到花店買束花,這裡沒有丁香花,好在還有香雪蘭。

    就要離開了,葉兒和陳阿婆依依不舍的合影、告別,老人裝一兜山貨蠟肉之類的東西,一定要葉兒帶走。

    “有何感覺?”梅蘭亭背好包,問站在門外的祝童。

    “這裡的狗最知道享受生命。”祝童的腳在黃狗身上摩挲著,狗兒很享受的樣子,爬在石板上沐浴著冬日陽光,眼都懶得抬一下,似乎在思考很重要的問題。

    吉首火車站,祝童把葉兒和梅蘭亭送上開往上海的火車。

    葉兒依依不舍,一直拉著祝童的手不願分開。

    “一周後就能見面了,我每天給你打電話。”火車要開了,祝童抽出手。

    “太久了。”葉兒呻吟一聲。

    梅蘭亭在裡面笑著:“放心吧,他比你還著急呢。”

    火車開動,祝童目視車尾消失在遠方,空落落的,在站台上轉幾圈才找到出口。

    第二天傍晚,祝童走出青島火車站。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6-24 16:00
第三卷、意亂情迷 七、尋
  
    這次旅行出奇的順利,大火輪似乎消失了,一路上也沒見到任何一個四品紅火的人。

    祝童青島租住的房子不靠海,很普通的中擋小區的一套二居室;房主是個拿薪水的公務員,祝童一付一年的房租,彼此都很省事。

    這樣小區有一樣好處,鄰居間的關系與路人沒什麼區別,大家來時互相不認識,居住幾年後,大多還是沒打過交道。

    房間裡的一切與一月前離開時一樣,煙子知道這裡,看來她沒回來過。

    櫥物櫃裡隔板,這是小騙子自己弄的,尋常的小賊找不到這個地方。

    祝童打開隔板取出存折查看一下,加上這次的收獲,總共有四百六十萬;這筆錢,應該能在上海買一套合適的房子了。

    半小時後,鐘點工來了;再她打掃房間的時候,祝童到小區門前的海鮮館吃頓晚餐,這個時候,葉兒在干什麼呢?

    祝童撥通葉兒的電話,邊吃飯邊說著甜蜜的話,到底也不知道究竟吃了些什麼。

    房東來了,祝童與他一起上樓,交代過後,提著自己的行李走出大門;裡面有幾套春秋天穿的套裝。

    祝童沒要剩余的房租,這使房東很不好意思;煙子在時,因為水電費的事情,彼此還鬧過不愉快。

    青島,曾經是祝童的避難地,他很長的時間都在這個浪漫的海濱城市度過;今後他准備換一種生活,保留在這裡的一切,對與他都是威脅。

    夜半,青島啤酒廣場二樓,祝童愜意的喝著新鮮的青島啤酒,對面坐著個瘦瘦的男人,衣著也算得體,生一副南方人面孔。

    “你要的東西太復雜,我不能保證三天能做好。”

    “錢不是問題,我需要的是時間;猴子,我們合作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相信你的本事,要不然也不會跑這麼遠來找你了。”

    “不是錢的問題,是人的問題。”

    綽號猴子的男人,應該是頂尖的假證件商人了;他只接萬元以上的大生意,制作的證件經得起計算機的審查。但是,祝童如今這樁生意委實讓他為難。

    猴子以往也為祝童造過假身份,那都是被動的,也就是先找到合適的空戶口,或出錢在偏遠地方買到個戶籍,才開始編造檔案資料;一個合適的身份是制造戶籍是必須的基礎,而戶籍都是有名字的。

    祝童卻是先有名字與背景資料,這樣的生意猴子可沒把握做到天衣無縫。

    “就是有合適的戶籍,改名字也要一段時間,你知道他們的工作效率。”猴子還是搖頭。

    “這裡有五萬。”祝童把手包推過去;“你可以先把我要的東西弄好,你有十天去修補漏洞;我相信你的本事。五萬都可以殺人了,我三天後一定要拿到。”

    “殺人還容易些,要知道,毀壞什麼時候都比建設來的容易。你如今這個名字其實……我要確定一下他現在的情況。”猴子想一想祝童的建議,點頭笑了:“就這樣辦,我一直很佩服你,可惜,我們不能成為朋友。”

    “我們是朋友。”祝童舉起扎杯,與猴子碰一下;“我相信你,你就是我的朋友。”

    “這一行越來越不好做了,如果您有什麼發財的門道,記得提攜兄弟一下。”猴子喝下啤酒,抓起手包離開了。

    做他這一行,不能在一個地方停留過久;如果不是祝童邀請,猴子根本就不會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祝童又喝兩杯才結帳離開,到啤酒廣場外,順狹窄的街道走過兩條街,確定沒人跟蹤自己才攔住輛的士。

    “跑趟遠路,你可以帶個同伴。”祝童拋出一疊鈔票,兩千整。

    天亮時,祝童回到了他生活了六年、離開了的海邊小鎮。

    六年的時間,對於小騙子的改變是巨大的,對這個臨海小鎮的改變同樣巨大。

    記憶中小鎮只有橫豎六條街道,最高的建築是鎮政府的三層辦公大樓;如今出現在祝童面前的,卻是個繁華的海濱小城。

    俏寡婦的小旅店,本來在小鎮中心,如今那裡已經是一幢高大的七層大樓,巨大的燈光招牌在晨曦中閃爍著“望海樓賓館”五個艷紅的大字。

    祝童經過簡單的化裝,臉胖了一圈,蓄著小胡子,看起來是個三十來歲的成功商人,眼鏡也換成更引人注意的黑鏡架;即使是與他有過親密關系的女人,應該也認不出現在的這個人,就是六年前失蹤的祝童。

    走進望海樓賓館大堂,坐在總台後的女人讓祝童有些心虛,她的名字好像叫——對,叫周景蘭,曾經是祝童在這個小鎮最後的記憶;老騙子就是從她的身上把祝童拉出小鎮投入江湖的。

    六年的時間,曾經的青澀少女已經成熟了,臉上職業性的微笑還不很熟練,祝童遞上身份證,上面的名字叫趙江川,祖籍河北保定。身份證上的照片與祝童如今的樣子,這是猴子的手藝,祝童這副容貌也是他設計的。

    周景蘭猛然看到祝童有些迷惑,不過看過身份證後就恢復正常,登記後禮貌的問:“先生住幾天?”

    “兩天吧,如果順利的話。”祝童壓低聲線,用不太標准的普通話說,臉上帶著稍顯油滑的笑:“我要個套房,你們這裡還安靜嗎?”

    “趙先生是第一次來?”周景蘭仔細看著祝童,有些懷疑。

    “是啊,如果知道這裡有你這樣的漂亮小姐,也許早就來了。”

    周景蘭的疑心消除了,遞過房卡:“謝謝,你在五一六房間,電梯在那裡。”

    祝童擺擺手,走向電梯;周景蘭看著他的背影,皺皺眉頭。

    站在五一六房間的大窗前,真能看到遠處的海灘;那裡以前有一片雜亂的居民區,如今已經成為綠地;寬闊的柏油路是八車道,在這個小鎮顯得很奢侈,把這裡到海邊的距離也拉近了。

    祝童尋找著十年前的印像,模糊中,尋覓這自己最愛的那片海灣。他看到了那塊礁石,後面是一片銀白的沙灘,在那裡,祝童經歷了自己的第一次異性啟蒙,對像是個來這裡旅游的北京女孩。

    那是個意外,女孩是個大學生,由於失戀出來獨自旅行,居住在俏寡婦開的小旅館裡;當時是八月的夏天,初三畢業的祝童主動為女孩做導游。

    小鎮的夜晚安靜而迷人,女孩吃過晚飯,拉祝童到海邊散步;在大海身邊,似乎人的心情會開朗許多。祝童口才不錯,把女孩“咯咯”的笑聲逗出來了。

    現在想來,女孩與葉兒有幾分相像,都有挺直精致的鼻子,夢潭樣的眼睛。

    夏夜的海風是調皮的,有時溫柔,有時頑皮;把女孩的裙擺撩起,露出一雙韻白的腿。

    那夜應該是有月亮的,潮水漲得特別快。

    後來,祝童與女孩坐在礁石上看漲潮,後來,她就把頭靠在祝童肩膀上,微微哭泣。

    祝童當時完全是被女孩半露的乳峰吸引,大著膽子樓住她的腰,一點點向上移動。他現在還清楚的記得,右手撫住柔軟突起的瞬間,女孩顫抖一下,沒有反抗,只是停住抽泣;呼出的熱氣把祝童的脖根弄的癢癢的。

    於是,祝童的野性受到鼓勵,更放肆的探索著完全陌生的世界。

    在這塊礁石上,祝童品嘗到吻的奇妙;他沉迷在甜蜜的接觸中,也許有一小時的時間,祝童都是恍惚的。

    祝童斷斷續續說著拙劣的情話,笨拙的一邊在裸露的胸脯肩頭親吻著一面尋找著,女性特有的體味傳入他的鼻腔,這更加刺激著祝童的神經;左手伸進她裙下,剛撫摸到修長的大腿,女孩掙扎著推開他站起來。

    “我要回去了,很晚了。”

    回旅店的路上,祝童幾次試圖親吻女孩,卻都被她堅決的避開了。

    老騙子當時坐在櫃台後,看到女孩還故作關心的問候幾聲;對小騙子,就是責罵了,怪他不該在大潮天帶客人到海邊,很危險的。

    後半夜,祝童在自己的小房間裡輾轉反側,一直處於激動之中,渾身燥熱怎麼也不能入睡;他到公用洗浴間衝涼,經過女孩的房間時,意識到抓住機會的重要;心一橫,從櫃台上拿出鑰匙,打開了那扇門。

    九年過去了,很多女人在祝童的生活中出沒過,他一直忘不了那有一晚的經歷;當他撲上女孩半裸的身體時,就如飛升到雲端裡,他沒遇到拒絕和反抗,女孩也沒睡著,引導著祝童完成了第一次和第二次。

    在那個激動人心的夏天,祝童與女孩白天在沙灘上游蕩,在海裡戲水;晚上就糾纏在一起,經常徹夜不眠。老騙子沒說什麼,俏寡婦想說不敢說,她從來就沒對祝童說過重話。

    “你天生就是色狼。”

    第四天上午,女孩要離開了,臨走前,留給祝童這樣一句評價。

    從居住登記上,祝童記錄下女孩的姓名和身份證號碼。祝童卻再也忘不了她,也栓不住欲望的韁繩。他甚至要求到北京去,老騙子怎麼也不答應。

    五年前,祝童以另一個身份另一副容貌終於走進北京,卻正趕上參加女孩的婚禮。那是對他剛學習的易容術的一次嘗試,女孩沉浸在幸福之中,完全記不起這個送上豐厚紅包的年輕人,就是山東海邊的少年。

    祝童從竹管中拿出兩只蝶蛹吞下,躺在床上呼呼睡去。很安穩,完全是到家的感覺,臉上還帶著愜意的笑。

    到小鎮來,祝童是為尋找老騙子;既然師叔說師父不可能被淹死,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老騙子是詐死;小鎮是他最可能回到的地方,只有祝童知道這個地方,兩位師兄都沒來過。

    老騙子說過,讓祝童抽空回來照顧一下俏寡婦和他的小女兒,這兩年由於煙子,祝童一直沒時間履行這個承諾。

    在鳳凰城天王廟,在師叔祝藍面前,祝童沒說自己知道面具的事情,就是因為他懷疑師父沒死。

    祝童一進入小鎮,剛見到望海樓賓館,馬上就嗅出陰謀的味道,俏寡婦可沒本事把一個小旅店擴建成如此豪華的賓館。雖然賓館大堂的營業執照上顯示:這是中韓合資的產物。但中方法人還是俏寡婦;如果說背後沒有老騙子的身影,小騙子才不相信呢。

    小鎮上居民不過幾千人,有一大半人都姓周。

    中午,祝童走出望海樓賓館,在街邊選一家還入眼的飯店;又是個熟人,老板應該叫周天,是他中學時的同學,曾經整天跟在他屁股後。

    山東人性情豪爽好客,祝童知道周天的癢處,幾句恭維話送過去,他們就朋友一般坐在簡單的包雅間裡。

    都以為山東人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個個都是善飲不醉的海量;祝童知道,這是個錯誤。

    最能喝酒的當是東北人,山東人特別是半島臨海的地方,多數酒量實在一般,也許連河北、河南那些地方的人也比不上。

    但是他們是酒風最的好一群人,周天喝下二兩中度酒後,話匣子就被打開了。

    “你是說望海樓賓館,那可是我們這裡的大財神;周嬸前半生命運不濟,早早的死了丈夫;後來,從安徽來了父子倆,周嬸才過上幾年安生日子。我對你說,那可是兩個有本事的人。祝大夫的醫術是我見過的最高明的,什麼病到他那裡都能被治好;他的兒子祝童,是我的同學,那叫聰明,我周天這輩子最佩服的就是他。”

    周天當著祝童誇祝童,小騙子感覺由衷的舒服,舉杯與周天互敬一杯。

    “可惜,他們被潮水淹死了;可惜了,祝童,我的同學那一年參加高考,考了我們全山東省第二名;祝大夫知道消息後,到海邊去找兒子,他們太高興了,沒想到那天是天文大潮,結果雙雙被淹死了。”

    “真可惜。”祝童同情的安慰周天,他可沒想到自己與老騙子當年的倉皇出逃,被本地人這樣解讀。周景蘭當時就字海邊,眼看著他們順海灘跑走,也許是她在誤導?

    “如果不是四歲的小祝眉,周嬸也許就跨了,她一連三個月在海邊徘徊,我們輪流陪著她,生怕周嬸受不了。不過現在好了,前幾年,從韓國來了個商人,看上周嬸的小旅店了;這是我們鎮上第一次來外商,鎮長出面接待,就在我這個飯店裡。金先生人很好,他只要求我們鎮長給他批點地皮,人家出兩千萬,只要一半股份。那時我們這裡的地不值錢,所以,大家都以為金先生是傻子,或者看上周嬸了。”

    老騙子如果是傻子,天底下就沒誰不是傻子了。祝童笑眯眯的附和著周天,他已經確定,這個所謂的金先生一定是老騙子;但是老騙子怎麼變成韓國的金先生的,這可是個難題,他會說韓國話嗎?小騙子可不這麼認為,老騙子甚至連普通話都說不利索。

    周天少年時只有三兩酒量,這些年開飯店,酒量鍛煉的不錯,喝下半斤酒後,頭腦還算清醒。

    “現在我們知道了,外國人的眼光是我們比不了的,人家的見識就是高明。金先生現在又在搞房地產公司,在海邊蓋房子,賣給全中國的人。鎮上支持,縣裡市裡也支持,連我們都認為人家是為我們做了件大好事。那邊,已經有十多棟樓賣給齊魯石化的職工了,他們看上我們這邊的好氣候,我聽那些來看房的人說,他們住的地方污染太厲害。”

    祝童這才感覺到有點頭暈,老騙子竟把生意做得如此大,他不是歷來都很低調的嗎?

    “趙先生真的是第一來?我——我怎麼感覺對你很熟悉,我們以前一定見過面。”周天臉紅了,端著酒杯,直直的看祝童;“你很像我那個朋友。”

    祝童心裡一驚,剛才短短的一出神,也許流露出些往年的痕跡。連忙端酒杯與周天碰一下,掩飾道:“可能吧,不過我是募名而來,想在這裡買套房子,今後我們見面的機會就多了;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

    “那是,咱們這裡風景好,氣候好,吃海鮮也便宜。我的廚師是從青島請的,還是金先生指點我發財,要我提高檔次。”

    周天高興的喝一杯,目光迷離:“金先生真是個好人啊,我們都為周嬸高興。”

    “金先生會說漢語?”祝童故做奇怪的問。

    “金先生,小時候就是從這裡逃難到韓國的,人家是華僑,說的當然是漢語。趙哥,這頓飯我請了,你要付錢,我——我——你就是看不起我周天。”

    周天徹底醉倒了,祝童看著一路之隔的望海樓賓館發了半天愣,才起身去吧台結帳。

    祝童想明白了,自己前幾年掙的錢,老騙子說是輸掉了,其實都被他轉移到這裡,還搖身一變,成為外商金先生。

    他早該明白,以老騙子的本事,哪家賭船能贏他的錢?江湖上的伎倆在他眼前都是小兒科,老騙子慣於裝傻,他八成是把幾條活躍在沿海的賭船都涮了一遍。

    他能放開俏寡婦,但是他放不開唯一的女兒祝眉。

    老騙子就是老騙子,原來他把自己也騙了。

    不過,現在的祝童可不是幾年前的小騙子了。

    下午,祝童在小鎮上到處轉悠,到處打聽這裡的一切。

    六年不算很長,小鎮上到處能遇到曾經的熟人;剛成長起來的小伙子們有染黃毛的,以前的同學都沒認出祝童。

    四點左右,小騙子來到望海房地產開發公司前。

    這是套華麗的別墅,白色的歐式主體建築,依山傍海,綠樹環繞。停車坪上一輛寶馬325,一輛奧迪A8。

    前面是一片金色的沙灘和一眼望不到邊的蔚藍色的大海,沙灘與明淨的海濱馬路之間是寬闊的綠草植被帶,還有被園藝師精心裝扮的樹木花草。

    六年前,這裡還是另一番景色,海岸荒涼,遠離城市,地裡的種著莊稼,多是花生和玉米之類;還有當地百姓矮小、簡陋的房屋散落其間。

    祝童走進前廳,對前台漂亮的小姐說:“我要見你們老板,就說我姓祝。”

    沒兩分鐘,小姐小跑著回來,把祝童引進一間會客室。

    淺色系的米黃沙發配深褐色茶幾,角落裡有幾盆花木,長簾的顏色比木地板稍重;北牆上掛一副書法,筆調厚重。

    這樣的品位,老騙子沒有,小鎮上也沒幾個人能布置出來。

    “祝童,你終於回來了。”門開,祝童從落地窗前回頭看,大吃一驚,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瞬間變了幾樣顏色。

    此時此刻,他看到誰也不會感到奇怪,只有眼前這個白領麗人,才真能讓他亂了方寸。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6-24 16:01
第三卷、意亂情迷 八、一群美人計
  
    地球是圓的,半島的太陽比內陸沉淪的早許多。

    窗外,夕陽漂浮在半山上,射向海洋的最後一縷霞光,似在藍色的巨毯上灑些金黃的流蘇。

    她,一身高檔職業裝,纖細的腳上是一雙純色長絲襪,短裙下,露出兩截光潔勻實的大腿。

    美目明亮,細長的柳葉眉,挺直秀氣的瓊鼻,略施粉黛,眼神中帶著少許驚訝和期盼。

    “於藍。”祝童摘下眼睛,鏡片的阻隔也成距離,他根本不相信這個女人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個房間裡。

    成長的歲月裡,每人都會有許多第一次,最難忘還是懵懂春情的初次引發。

    如果祝童承認自己有初戀的話,眼前的白領麗人應該就是他那時感情傾注的載體。

    於藍,九年前游蕩到小鎮的失戀少女,讓祝童領略到瘋狂與思念的滋味。

    祝童知道,她有份安穩的工作,有個事業有成的丈夫,怎麼會在老騙子的房地產公司?

    “董事長說過,你早晚會回來的,這裡是你的根;但怎麼也沒想到,為這一天,我竟等了三年。”於藍的聲音中有抑制不住的驚喜,輕輕走到祝童身前揭下他的假胡須;“董事長有的你照片,但現在的你更成熟,也更有男人味。”

    “我不知道,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也不知道。”於藍把眼光從祝童身上移向窗外的海灘,目光裡湧出復雜的情愫;“也許是因為這片沙灘。”

    “你的背影很特別,腰杆挺的比別人直,走路時頭向右偏;在我的婚禮上我就認出你了,也是從你離開時候的背影。”

    祝童看著於藍的側影,張幾次口也說不出話來,這個五年前幸福的新娘,應該生活在千裡之外的北京。

    “三年前,我又來這裡散心,遇到董事長,他挽留我留下來,共同經營這片沙灘;我答應了,就這麼簡單。祝童,他們說你死了,我不相信,你不是個短命的人,我看過你游海,你怎麼死都可以,就是不可能被淹死。”

    於藍回頭,明媚的雙眸裡閃著光:“我那時問董事長,你會回來嗎?他說:一定會;所以我留下來了。”

    三年前?!祝童急速回憶著,三年前,老騙子三年前就回來了;也許他根本就沒真正離開這裡。

    自從祝童正式出道江湖後,老騙子的行蹤就很神秘;祝童一直以為他在海邊的賭場賭船上消磨時間,由於這次露底是因為自己;祝童對老騙子的任何要求都無條件遵守,特別是在金錢方面,老騙子借口為他保存,把所有的錢都收走了。

    甚至有一次,老騙子要求他在三個月內弄到一百萬;對,就是三年前。

    “我來的時候,望海樓賓館剛開始修建,董事長把一切都交給我;你住在那裡,漂亮嗎?”

    “是很漂亮。”祝童點點頭。“我能知道你的‘董事長’是誰嗎?他如今在哪裡?”

    於藍嫣然一笑,祝童似乎又看到了九年前的女孩,為了能逗她一笑,他曾經扎進很深的海灣裡摸漂亮的貝殼。

    “董事長就是董事長,我不相信你不知道他是誰,你晚上就能見到他。祝童先生,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是一家合法的中韓合資公司,是本地的最大的一家公司;我作為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總經理,要維護公司的利益;作為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公民,要遵守國家的法律。”

    祝童笑了,把於藍柔軟的身體攬在懷裡;職業經理人的職業用語,很合適也很委婉。

    於藍在提醒祝童:她只知道自己該知道的事,說該說的話;當然,也掙該掙的錢。

    “到我辦公室坐坐?”於藍推開祝童,掩飾著臉上的緋紅發出邀請。

    “好啊。”祝童架上眼鏡,跟著於藍走出會客室。

    走廊裡,不斷有職員進出,向於藍問好後,看向祝童的眼光裡都包含探詢的味道。

    應該是他們的總經理臉上的紅暈的緣故吧?祝童從背後打量著於藍,腰肢搖曳,緊身短裙包裹著圓潤的臀部;黑發卷曲披散,肩部比記憶中寬了一些。

    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總經理的辦公室絕對符合人們對一家大公司的猜想,黑色系高檔辦公家私營造出寬大、華麗、氣派的氛圍。

    鑲嵌深色胡桃木板的牆上,懸掛著一排精心裝裱的像框,祝童一幅幅看去,都是些衣衫光鮮儀表堂堂的官員摸樣的人在海邊別墅住宅區視察的瞬間;大多是於藍陪在他們中間,只有兩幅中出現個端莊的中年人。

    那就是老騙子,祝童在相片中剝開老騙子的偽裝;不能不承認,他的易容術很高明,只那眼睛裡隱約透出的狡頡之光,祝童太熟悉了。

    “這應該是你的位置。”於藍在寬大的大班台後俏立,手臂扶在張同樣寬大的皮椅上。

    祝童搖搖頭:“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是一家合法的公司,你是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合法的總經理。我,只是你的客人。”

    於藍優雅的一笑,坐下去,摸出只細長的女士煙:“可以嗎?”

    祝童掏出火機,走過去替於藍點上:“這裡是你的地盤。”

    “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有四個股東,李宰豪先生占有30%的股份,董事長占有30%的股份,周嬸占有30%的股份,我占有10%的股份。”於藍輕啟柔唇,徐徐吐出一縷煙霧;“另外,我還是李宰豪先生的全權代表。”

    祝童點點頭,以前,李宰豪這個名字是他的另一個化身,是真實合法的,老騙子知道。

    “作為總經理和您的代理人,我應該為李老板介紹一下公司如今的情況。”於藍把香煙按滅,站起來轉過大班台,走到一張規劃圖前。

    “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擁有土地儲備五十三公頃,價值一億一千萬元人民幣,都是沿海岸的一級景觀土地;我們已經開發了兩片海景住宅小區,銷售情況良好,截止上個月共創造了兩千四百萬的淨利潤。正在開發的別墅群有三十六座別墅,價值一千七百萬元,剛剛開始銷售。望海樓賓館有限責任公司是我們的下屬公司,開業兩年,價值三千四百七十萬元;”

    祝童心裡計算著這一串數字,閃過不祥的預感,於藍後面的話證實了他的懷疑。

    “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擁有良好的前景,海景小區的開發成功使我們得到了政府的支持和信任,後續開發的兩個小區正在准備中。但是,今年九月份發生在日本的海嘯雖然沒有波及這裡,卻影響到整個沿海地區的房地產市場;這主要是我的責任,對困難的估計不足,對前景太過樂觀;去年初,是我要求董事長買下海灣南面的三十公頃土地。現在,我們在業務幾乎停頓的狀態下,還欠銀行九千萬貸款,每個月只利息一項就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更要命的是,今年上半年董事長承諾為鎮小學和鎮中學各建一座教學樓,包括兩套電教設備,合計需要三百萬,這筆錢現在還沒眉目,而工程已經竣工了。還有,董事長又圈了塊十公頃的土地上,要興建望海制藥有限公司,正在報批,預計總投資七千萬元人民幣。”

    “你的意思是說——?”祝童皺起眉頭。

    “不錯,我的意思是,由於我的判斷失誤,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面臨很大的困境;由於董事長的衝動,我們在月底前要准備三百萬付給學校。你回來就好了,我們正在爭取一項投資;已經簽定了合作意向。董事長等你回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於藍說到這裡,目光裡閃出淚光:“祝童,你如果再不回來,我也許就撐不下去了。”

    “我?”祝童點著自己的鼻尖,不敢相信於藍的話;他滿打滿算不過四百來萬,怎麼能撐起這一億多的盤子?

    “不錯,董事長說,只要你回來,一切都解決了。董事長說你在年底前一定會回來。”於藍抽出張淡蘭色面巾紙,在眼角沾沾;

    “祝童,當初是我提議董事長涉足房地產產業,這裡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早晚要開發的。本來一切都很好,我知道內陸都市居民的希望,只要房價合適,在海邊安度晚年是個不錯的選擇;這裡的政府官員不是很貪婪,他們也想把本地的經濟搞好。但是,國家的宏觀控制影響到我們的銀行貸款,媒體炒做的海難讓我們的房屋銷售困難。是我太天真了,如果不是周嬸安慰我——;我一直要求辭職,董事長說:你就是走,也要見祝童一面,等他回來再走。”

    本來是個財大氣粗的大公司,遇到這樣的事,真夠她為難的。

    祝童能想像到於藍的壓力,本地的官員雖然不是很干淨;但是老騙子的虎皮拉的夠大,想來牛皮吹得也不小,至於他的眼光,祝童雖然不是很贊同,但也是沒辦法的事。老騙子從來就不是個干實事的人,周嬸的本事經營個小旅店還湊合,望海樓賓館那樣的攤子,對於她就是災難了。

    於藍在北京一家商務公司做財務,在這個小地方經營一家准二星的賓館應該不是問題;但是他們的胃口太大了,如今牛皮面臨被吹破的危險。

    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混江湖的老騙子安穩的土財主不做,想做什麼房地產大亨,錢真的很好賺嗎?鳥大了自然有大林子,這句貴族用的套話不適合你!祝童心裡咒罵著自己的師父,看著牆上的規劃圖,看著那片圖紙上的制藥廠。

    老騙子沒賣過假藥,不代表他能做出什麼好藥來;狗皮膏藥不錯,但是那東西是能批量生產的嗎?難道,他准備招一群小童工做學徒?那可是犯法的事,他也沒那麼多時間。培養一個能畫符的祝門弟子有多麼難,祝童自有體會;培養一群能畫符的人,簡直就是做夢。

    退一步講,就是老騙子還有什麼江湖秘方,這筆錢從哪裡來?祝童知道老騙子的本事,那是個傳統的騙子,從來就不擅長與精明的銀行打交道,也不擅長與科級以上的官員打交道,更不可能短時間內從哪裡騙如此大一筆錢出來。

    等等,於藍剛才說正在爭取一項投資,聽意思,自己能決定這項投資。哼哼!八成又是在吹牛皮,是為安撫人心的緩兵之計;自己現在回來了,要錢沒有,要命也沒有,祝童還想盡快會到上海去見葉兒呢。

    如果晚上看老騙子真可憐,只要說句軟話,祝童決定給他一百萬,讓師父帶著周嬸和祝眉找個地方隱居,安生過個晚年好了,也算弟子對師父的一片孝心。

    於藍,祝童看向正凝視著自己的總經理;她怎麼辦?這個——她為什麼又回來?八成遇到不順心的事,女人的不順心多是在情感上;她只左手中指上帶枚鑽戒,款式?於藍離婚了,她回來是為尋找青春的記憶?或是。

    女人的心思不能猜,理論上兩人相差五歲;難道再次來這裡,她是想嫁給自己這個記憶中的海邊少年?

    也許,該給她一百萬;不過,於藍在這三年裡應該也掙了不少了。自己還要在上海買房子呢,那裡的房價可比這裡高的不是一點兩點。

    “周嬸現在住在哪裡?”祝童拿定了主意,在於藍對面坐下;隔著大班台,坐的椅子也不樣,感覺自然也不同,竟有些仰視的感覺。只看表面,於藍確實是個堅強干練的總經理的樣子,賣像不錯,人也漂亮;她今年應該是——恩,應該二十七歲?二十八歲?

    於藍被祝童放肆的眼光掃描,臉微紅,卻挺了挺豐滿的胸脯。

    “周嬸住在威海,祝眉在那裡上學;董事長也住在那裡。”於藍抬腕看一眼精巧的鑽表;“他正在趕過來,我下三點給他的電話,應該很快就到了;這裡雖然有比以前繁華了許多,你的出現還是很顯眼的。”

    奶奶的,他倒會享福。不過,祝童不能不佩服老騙子的手段高明,就憑他能把於藍留下來成為助手,還明知他的身份而甘心賣命,這份心計就不是自己能辦到的。

    但是,他是怎麼說服於藍的呢?不會把自己賣了吧?祝童感受著於藍眼光裡的柔情,越發感覺到這種可能性是很大的。他也許會說自己對於藍是多麼的刻骨銘心,念念不忘。

    事實上,九年前的那個夏天,在於藍離開後,祝童確實很低沉;雖然沒達到茶不思飯不想的境界,也曾經常對著那塊礁石發呆;還搬進於藍住過的房間去。

    是老騙子勸他說:“人家是北京的大學生,你呢?別忘了你是江湖混子,即使咱們現在的身份是真的,她也不會真愛上你這個鄉下窮小子。”

    “世界變化太快了。”祝童感慨一句。

    “是啊,這世界變化的太快了。”於藍微笑著說。

    同樣一句話,人心隔肚皮,意義大不一樣。

    於藍身前的大班台上有兩部電話,這時,紅色的那部響起來。

    於藍看一眼號碼,沒去接;一會兒,高根鞋的滴答正傳來,漂亮的前台小姐敲門進來。

    “於總,陳鎮長的電話,您接嗎?”

    “對陳鎮長說我有客人,回頭給他電話。”於藍神色安然,旋轉著手裡的簽字筆。

    祝童等門關上後,笑道:“於總架子不小,連父母官的電話也不接。”

    “陳鎮長今年三十一歲,未婚,山大經濟學碩士;”於藍盯著祝童;“你希望我接這個電話嗎?”

    “該不該接是你的私事,我無權干涉。”祝童坦然一笑,又點上支煙;“一個北京美人來到這裡,總會引起些動靜的,特別是這個美人還是位房地產公司的總經理。”

    陳鎮長八成在追於藍,對於這樣的事祝童可不想發表任何意見,他如今一心惦記著葉兒,於藍對於他已經是過去式了。

    “不只是我會引起些動靜,李老板你到這裡一樣會有人注意的。”於藍抽出份文件扔到祝童眼前;“周嬸是個心腸很軟的好人,這是她的意思。”

    封面上寫著望海樓賓館管理人員名單,祝童翻看一邊,臉色很不自然。

    望海樓賓館現在的總經理,是曾經使他受處分的前任鎮長的女兒,財務部、後勤部、餐飲部到前台,到處都有他過去情人的身影。

    “如果不是董事長攔著,這裡也會有幾位祝童的小情人。她們都不相信你被淹死了,多數至今未嫁,沒想到,你竟有那麼好的女人緣;我算了算,最大的二十七,最小二十二;這個小鎮上有你八位紅顏知己,如今在我們公司就有六位。怎麼樣,需要我打電話安排一頓晚餐,為李老板接風嗎?我們的望海樓賓館裡的海龍坊是這裡最好的餐廳。”

    “不用了吧。”祝童心虛的推辭,他現在連回望海樓賓館的勇氣都沒有了。

    周景蘭是他最後一個女友,她今年二十二歲?祝童想到於藍的眼力,對自己的所謂易容術一點信心也沒有了。

    小騙子在後悔,如果不是一時心軟,鬼迷心竅的想來給周嬸母女送點錢,怎麼會掉到這個陷阱裡?

    老騙子夠狠的,竟然對自己的徒弟用計,還是最凶險的美人計,一群美人計。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6-24 16:02
第三卷、意亂情迷 九、蝶戀花

    不知不覺間夜幕降臨,別墅外的地燈亮起,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職員們下班離開了;而老騙子還沒出現。

    前台小姐走進來,把祝童的行李放在距離門最近的沙發上。

    “走吧,我們換個地方,沿海高速正在維修,董事長也許會晚點回來;我為你接風。”於藍提起祝童的提包,領著他向外走。

    祝童對於藍的細心與周到只有感激,剛走出別墅,濱海大道上駛來部桑塔娜3000,車門打開,一位風度十足的青年官員走過來,站在於藍面前。

    “於小姐,你要去哪裡?”說著話,眼睛不斷看向祝童這邊。

    “陳鎮長親自來了,對不起,我有客人,忘了給您回電話了。”

    於藍打開寶馬325的後門,把祝童的行李放進去,卻沒為雙方做介紹:“抱歉了陳鎮長,我們這幾天事情多,學校的錢過幾天就送去;到時候還望鎮長出面請幾個朋友來捧場,為我們宣傳一下。”

    “我不是為錢的事;”陳鎮長似乎感覺到祝童的威脅,上前一步:“我們能單獨談談嗎?”

    “改天吧,我在海龍坊單獨請您;今天實在抽不開身;您看,我們還有事要談,陳鎮長,再見了。”

    於藍招呼祝童坐進寶馬325,按開車窗送給陳鎮長一個嫵媚的微笑,一踩油門,絕塵而去。

    好車就是好車,祝童舒服的把自己埋進皮座,看到於藍的大腿,笑道:“你還是那麼迷人,陳鎮長看來對你情根深種啊。”

    “他只對錢和官情根深種;”於藍把寶馬325開上沿海大道,瞄一眼後視鏡;“陳鎮長是市裡的下派官員,鎮上縣上都說他是最清廉的一任鎮長,也幫了我們不少忙。但是,他要不僅是我,還有整個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這裡本來就不大,我們這些年也交了不少朋友。陳鎮長的哥哥是市人行行長,我們的貸款本來已經批下來了,就是他們兄弟在背後搗鬼。”

    “噢。”祝童不在意的應一聲。

    這一點也不奇怪,老騙子在本地一點根基也沒有,做出這麼大的事業,沒人眼紅才奇怪呢。

    “你不生氣嗎?”於藍奇怪的看祝童一眼。

    “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是董事長和你的公司,我為什麼生氣?”

    以前的小鎮只有幾條街,現在雖然發展了,卻也沒大到需要寶馬325狂飆的程度。

    於藍對祝童很不滿意,冷著臉把車開進又一座別墅;車庫的門自動打開,寶馬325開進去後,又自動關閉。

    “隨便坐。”進入客廳後,於藍把祝童獨自丟在那裡,進裡面換衣服。

    空調嗡嗡啟動,房間裡很快達到穿不住厚衣物的溫度。祝童脫下外衣掛在門後,環視一圈後不能不承認,於藍很位有情調的女主人,客廳裡布置的簡單隨意。

    幾本散在沙發上、茶幾下的女性期刊,懸掛在矮燈上的蘭色風鈴,小酒吧上倒懸的高腳杯和高低幾瓶紅、白酒,處處顯示出女主人獨處的溫情:玲瓏雅致,恬靜閑適,

    CK表的指針指向六點二十,老騙子還沒消息,葉兒的電話來了。

    “李想,在哪裡呢?”吳味兒普通話輕柔,使祝童的心裡立即充滿月光。

    “今天院長簽字了,一切順利,正准備給你電話呢?”祝童站起來,看門走出別墅。

    外面果真有一輪明月,附近的三座別墅裡都亮著燈,祝童這才發現,礁石就在不遠處。

    於藍換一身便服,在門前看著;祝童伸出食指在嘴前搖兩下,於藍微微一笑,轉身回房間,輕輕關上門。

    “別太累著了,李想,我是不太自私了?你——父母會舍得你離開嗎?”

    葉兒有點擔心,他們相聚的時間不多,很多話都沒來得及交流,這使小騙子有充分的發揮空間。

    “我是個孤兒,自小跟著師父長大,他是我父親的好友;知道我有了女朋友,高興的很呢。說是,上海也不錯,也許對我前途有更大的好處。”

    “那就好;”葉停了片刻,電話裡傳來公交車到站的聲音;“李想,我不知道你是孤兒,對不起。”

    “不用說對不起,葉兒,我會盡快去上海,想你了。”

    “我也是,姐姐說,要和你談談,李想,你千萬別著急;她——說,黃海雖然。”葉兒有些為難。

    “放心吧,她關心你是應該的,我知道該怎麼做。”

    祝童想像著她在擁擠的巴士裡與自己通電話,心裡有些難受,安慰葉兒幾句,互相電吻後,掛斷電話。

    回到客廳裡,看到於藍也剛放下電話。

    “董事長今晚不來了,你妹妹生急病住院,周嬸在半道打電話叫他轉回威海。董事長說他回去看看,明天一早一定趕來。”

    “太巧了。”祝童關好門,看著電話問:“我能和你們的董事長說幾句話嗎?”

    “來都來了,不急這一會兒;董事長有很多話要當面對你說,我想,他現在最操心的祝眉的病,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客廳一角的小酒吧處響起嘯叫,於藍走過去操作;那是一架酒精咖啡爐。

    “是給女朋友打電話?”於藍轉身,眼眸半掩在嫵媚的長發中。

    “算是吧。”祝童應付一句。

    於藍上身換了件寬松的乳色線衫;寬寬的領口露出一截雪白的香肩;飄軟的長褲貼近雙腿,比短裙還誘惑些。

    “她一定很漂亮。”女主人端兩杯咖啡走過來,在祝童眼前的茶幾上放一杯;坐到對面沙發上,用支精致的銀勺攪動手裡的咖啡;“你是個對生活要求很高的人,尋常女子栓不住你的心。”

    “我?海邊野孩子一個,怎比得了你在大都市見識的多。”祝童端起咖啡抿一口,微苦的液體充斥口腔;他實在不習慣這樣的飲品,雖然如今喝咖啡在某種意義上,是品位的像征。

    “說說你吧,我到北京去找你,正好碰到你在幸福的准備婚禮,所以沒打擾你。我想,你應該很有一份很安穩的生活,為什麼又到這裡來?”

    “他出車禍了,在醫院裡躺了兩年,只有一口氣能證明他的生命還沒結束。去年,我簽字同意,放他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於藍不在意的說,似乎那是別人故事;“三年前,在我們結婚兩周年的那天,我曾經的丈夫開車去天津,剛出北京就出車禍了。他是個好男人,但不是個好丈夫。”

    “為什麼不是個好丈夫?你看,對你們的語言方式,我很難理解。”

    於藍輕笑一聲:“你沒聽說過無性婚姻嗎?我們只是一起做伴,各自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互相不干涉。那樣能避免很多各方面的壓力。”

    “呵呵。”祝童也跟著笑兩聲,又喝一口咖啡,忽然感覺眉心跳動鼻腔發癢;又一個巨型噴嚏就要脫口而出。

    祝童連忙捂住嘴,生生把這個噴嚏壓回去。

    於藍看祝童憋得滿臉通紅,遞過來幾張軟紙,關切道:“你沒事吧?是不是受涼了?”

    “沒什麼;”祝童用紙擦擦眼角的淚水;“衛生間在哪裡?”

    於藍把他引到一扇小門前,打開裡面的燈光:“你一會兒先看電視,我去准備晚餐;董事長特意交代過,要好好招待你;周嬸說過,你喜歡吃海虹;我讓海龍坊送來一些,很快的。”

    祝童支吾著,等於藍轉身離開後,馬上找到鏡子,張大嘴伸出舌頭,裡裡外外仔細查看著。

    從表面看去,一切正常。祝童給自己號把脈:脈像流利,圓滑如按滾珠,微有震動,往來之間有一種回旋前進的感覺;標准的喜脈。

    男子漢大丈夫,竟出如此怪異的脈像!祝童咒罵一句,閉目內視。

    眉心印堂穴內的黑色魅影比前幾天清晰,能分辨出煽動的翅膀是四枚而不是以往感覺的兩枚。

    這能證明,裡面是只蝴蝶,不是鳥!

    順印堂而下,至鼻端素戮穴,已經不覺中隱成一條通道。素戮穴兩旁的迎香穴左穴內,有個黑糊糊的蠶狀顆粒。

    祝童扶頭細思,這該是神傳進體的蝶神生出又一粒種子。

    蝶神第一次產出的種子噴到大火輪身上了,那是在兩天前,現在也不知道那家伙怎麼樣了。

    可是,如今問題是該拿這粒奇怪的東西怎麼辦,祝童一點主張也沒有。歷來養蠱的都是女子,還都在西南少數民族聚集的深山區,不僅書本上沒有記載,連出身祝門前輩也知之甚少。蝶姨的蝶神是養在肚子裡,她也不明白祝童這個上頭的蝶神,是什麼玩意兒。

    提氣呼吸幾下,迎香穴內的蝶蛹漸漸升起,進入素戮穴內。

    祝童又感覺到鼻頭發癢,雙眼模糊,有猛烈噴嚏的衝動;連忙再次用手捂住鼻子,連柔帶按,總算把黑色的種子送回迎香穴。

    鼻子成槍管了,而蝶神的種子就是子彈;祝童回憶著吞噬蝴蛹的數量,蝶姨給的竹桶共十只,每只竹桶有蛹百十個。這段時間祝童怎麼也有三十多只了,莫非每吃下若干只蝶蛹,蝶神就排出一粒種子?如果這樣,在搞明白這東西有什麼用之前,蝴蝶的食量就要減半了。

    於藍的手藝還好,海龍坊的伙計送來海虹沒多久,一桌簡單精致的酒菜就准備好了。

    祝童中午喝了不少白酒,晚餐跟著於藍喝了兩杯紅酒;那盆海虹倒真是他自己吃光了。於藍吃的很少,微笑著看祝童專心對付海虹,很滿意的樣子。

    “不錯,就是這個味。周嬸的手藝也不過如此。”祝童擦手誇獎道。對於海鮮,他最喜歡的還是這廉價的海虹,小時候是因為其肉厚湯美,如今主要是為滿足記憶中的溫暖了。

    “本來就是跟周嬸學的。”於藍不好意思的笑笑,舉起酒杯;“祝童,歡迎你歸來;希望我們能一起幫望海公司度過這次難關。”

    “叮!”兩只酒杯輕觸,祝童暗中使壞,自己的酒杯碎裂,紅酒流淌到桌布上。

    “這個兆頭可不怎麼好啊;”祝童故做不悅之態;“我剛回來,先是祝眉病了,酒杯又碎了,不好不好。”

    於藍呆一下,為祝童換上只酒杯,勉強笑著把自己的酒吞下去:“是不好,本來就不好。”

    忽然摔下酒杯,衝祝童喊道:“你到底想做什麼?想我怎麼辦?我——只是不忍看董事長的一番心血被別人占去,不想看那些貪官用國家的錢買。”

    於藍爬在餐桌上失聲痛哭,雙肩抽搐著,長發不斷抖動。

    祝童離開餐廳,走出別墅區,跨過沿海大道站到礁石上。

    身後穿來沙沙的腳步聲,祝童沒回頭,輕聲道歉:“對不起,我的情況很復雜,一時對你說不清楚。”

    “我知道,董事長找我的那天,我就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但到現在為止,我還沒感到後悔。”

    於藍站到礁石上,拉他坐下。

    “九年前,有個女孩來到這裡,她本來是准備找個地方結束自己的生命;她的父親因為生意失敗自殺,家道敗落,深情款款的男朋友也走了。就在這裡,她遇到一個快樂的少年,是他使女孩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愛她,是他臉上的笑讓女孩懂得了,生命不應該是自私的。大海曾經只是美麗的夢鄉,她不想因為自己的死玷污大海的美,不想讓死亡在那個男孩心靈裡留下陰影,那樣太自私了。回到北京後,她再也沒想過死的事。”

    又呻吟道:“九年了,我的父親的公司就是因為銀行債務被逼上絕路,沒想到我也遇到同樣的命運。”

    於藍把自己投到祝童懷裡:“我就是那個女孩,董事長就是在這裡遇到我;他說:姑娘,只要你留下來,我在這裡為年你蓋一座別墅,於是我留下來了。不是為了別墅,是想再次見到那個少年。”

    “僅僅一年,董事長履行了當初的承諾,別墅就蓋在這塊礁石前,我又見到那個少年。祝童,你能再笑一笑嗎?就像九年前一樣。”

    於藍仰起臉,祝童聞到她身上如蘭的氣息,他當時可沒想到自己的舉動是在挽救一條美麗的生命,他甚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深深的自責。

    海浪在不遠處嘩嘩歌唱,月光清涼,照在她的臉上,祝童仿佛又看到九年前的女孩,雙手捧著於藍的面孔,輕輕印上自己的唇。

    臥室的大床上,於藍用舌頭舔舐祝童的胸膛;熱切的喘息游弋在他的脖子的乳頭。

    祝童全身一陣酥麻;手從她的背後滑過酥胸,輕輕地抓住於藍的雙乳。

    九年對於一個女人有多重意義,於藍的身體多了層軟軟的脂肪,乳房還是那麼富有彈性。祝童纂緊,撩起她的長發,露出潔白的長頸親吻著。

    不堪刺激,於藍低聲地呻吟。當祝童分開她的雙腿時,於藍輕叫著要推開他,但是耳根一痛,終於軟在床上,伸手熄滅房間裡的燈光。

    時間仿佛在倒流,祝童又回到少年時,瘋狂的在於藍身體上索取著;發起一次次激烈的衝擊。

    於藍開始是主動的,到後期完全跟不上祝童的節奏,只能被他翻來覆去揉捏玩弄,曲折伸展。

    祝童床上的本事一半得自天然,一半是與煙子糾纏的兩年中練就的。那丫頭野性十足,特別是在床上份外貪婪,所以祝童被磨練的耐力持久。

    比較而言,於藍是位床上的淑女;她雖然也追求快感,卻只會把身上的男人緊抱在懷裡,用一陣陣熱吻表達著自己的快樂。

    祝童不停起伏衝撞著,汗水一滴滴滑落;這固然是件力氣活兒,天下的男人沒幾個不愛做。

    於藍感覺祝童不動了,就爬在自己身上,喘息在平復;身上的熱的嚇人,分身還硬硬的在自己身體裡。

    她怕他出意外,勉力要推開他,卻怎麼也挪不動;這個時候的女人,多在半昏迷狀態,氣力實在有限。

    祝童身上的溫度持續升高,房間裡沒有燈光,祝童的臉上卻現出一點光芒。

    忽然,祝童再次啟動,像只公牛一樣勇猛,於藍大聲呻吟著,被送上一個又一個高峰。

    不知過了多久,於藍從快樂的死亡之海浮起,看到自己還伏在祝童懷裡;懶懶的在他臉上打一掌:“你啊,還是個色狼。”

    祝童沒有說話,於藍擔心的按開床頭燈,看他一切正常,用毛巾為他擦拭著身體,埋怨道:“你不知道你剛才多嚇人,像條餓狼樣。”

    於藍看到祝童肩膀上的黑蝴蝶,驚道:“好漂亮的蝴蝶,你這是紋身嗎?”

    “是嗎?”祝童嘟囔一句。

    剛才的情況是很嚇人,甚至比於藍想的還要嚇人,蝶神被驚醒了。

    於藍的身體白皙而柔軟,人又雅致,只安靜的躺在那裡,就能帶給男人最大的感官刺激,祝童很享受在於藍身上縱橫的感覺。

    正在他最享受的時候,蝶神出手了;不,應該是出洞了。

    它在祝童毫無准備的時候,快速從印堂穴移動到分身,所過之處成一條火熱的通道,從分身進入於藍身體。

    祝童能感覺到蝶神做的一切,它在貪婪的吸吮著女人的汁液,也讓於藍得到了最大的享受。

    最後,蝶神順原路返回,卻在於藍身體內留下粒種子;虛弱的種子在兩人激烈的纏綿中融化,融入於藍的身體。

    “你沒什麼吧?”祝童有些擔心的問。

    “你說呢?”於藍紅著臉,忽然又抱住祝童在他胸前吻著,喃喃低語:“謝謝你。”

    祝童晚上是睡不著覺的,他痛恨這種感覺,不想讓於藍也跟著受罪。卻沒想到,於藍一直蛇一樣纏繞在他身上,服侍他到浴室衝洗,就像一個妻子服侍自己的丈夫一樣。

    對於欲望與性,祝童早養成開放的心態,自從九年前與於藍纏綿後,身邊一直不缺乏伴侶。此時擁著這具美妙的胴體,想到遠在上海的葉兒,沒來由竟有負罪的感覺,似乎這種行為是對葉兒的褻瀆。

    女人都是敏感的,於藍感覺到祝童的心思,心裡黯然,還是柔聲安慰他:“我不會纏著你,我知道,你是高飛的鷹,不可能長久的呆在這裡。祝童,沒有你,我一樣生活,望海公司就是我的愛人。”

    “你希望我為你做些什麼?”祝童感動的把她攬在身前,歲月把女人的身體修飾的更家完美,讓這具身體的主人從新回到生活的,祝童於心不忍;如果說兩人之間還有感情,如今已經沉積為關愛。

    “其實,你不必勉強自己,望海公司不可能說跨就跨;只是要付出代價。”於藍收緊雙臂,把頭埋向祝童腹部,貼著六塊堅硬的腹肌贊嘆道:“你還是那麼年輕,不應該牽掛太多。”

    祝童翻身把女人壓在身下,只為於藍,即使這是老騙子設下的奸計,少不得也只有跳下去。

    半夜,別墅裡的燈光再次亮起。

    祝童依舊赤裸著身體躺在於藍的大床上,胸前是他那台小巧的筆記本電腦。

    “把望海公司如今遇到的困難說說吧,注意,一定要保持客觀,這很重要,你要保持清醒的頭腦。”

    電腦上建立起一個表格,祝童在頂端輸入望海公司四個字。

    “我需要所有的細節,越詳細越好。”

    於藍披上絲綢睡衣,好奇的看著祝童的操作,祝童飛快的建立一個樹狀數據模型,於藍要做的就是填補上面的空白。

    “這有意義嗎?目前望海公司的危機很明顯,如果沒有資金注入,一切都毫無意義。”

    “我沒有錢,但是錢只靠發愁是來的不了的;於藍,現在是兩點十分,我們的時間很緊張,相信我,不會在這個時候開玩笑。”

    於藍到底經過良好的教育,知道祝童需要做的是對望海公司全盤的資料彙總和分析;雖然她不相信在目前的情形下這樣做會有很大的意義,但是還是盡量配合著,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源源本本的提供給祝童。

    西式餐台替代了祝童的胸膛,上面的煙缸裡堆滿了煙蒂,祝童終於建立起望海公司完整的樹形框架數據庫。

    於藍已經喝下第九杯咖啡,她越來越懷疑祝童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談話的後期,祝童的提問漸漸增多,但是,方向有問題,祝童更關心的不是望海公司本身,而是另外一些東西。

    “任何一棵樹都要生長在土地上,環境很重要;望海公司這棵樹要生存,必須適應這裡的環境。你們這棵樹太善良了,沒有有力的靠山,總要長幾根刺吧?於藍,無論你們董事長是怎麼想的,作為總經理,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在望海公司弱小的時候,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現在,它已經長成一株大樹;大家都能看到望海公司代表的利益和財富;這個時候,你們需要做的不只是發展自身,更主要的是保證望海公司不被別人砍伐或嫁接。”

    祝童推開電腦,把於藍拉拉到身邊,手探進睡衣內:“陳鎮長看來不錯,不像個草包,你為什麼不考慮一下嫁個他?他父親既然是市人大主任,在本地的影響力一定很大,這是座很好的靠山;望海公司如果有他們的庇護,錢不是問題,甚至還能有更大的發展。”

    於藍不是小女孩了,對祝童如此的放肆本不會很在意,可偏偏又很生氣;想要掙脫那只魔爪,身體卻軟軟的。

    “我寧肯跳海也不會嫁給他那樣的偽君子,他不是想娶我,他是想要望海公司。”

    “這就是問題的關鍵了;在他看來,與你的結合是利益的最大化。你們之所以得不到銀行支持,主要是他在背後搗鬼,這點你的判斷是不錯的。但是,人家利用的當今的整體環境,是國家制控經濟發展的政策,我看不出人家做的有什麼錯誤。到是你們的董事長大人,以為給回扣就能解決問題。哼!那是在望海公司還是小公司的時候,現在,問題關鍵根本不在這裡。”

    於藍終於停止掙扎,把祝童的手壓在懷裡,問:“那是為什麼?”

    “這也是關鍵,為什麼他們會費盡心急要把望海公司逼上絕路?明顯的,至少五年內,你們開發的房子不會熱銷。而望海公司的那些土地,兩年不開發就會被收歸國有。銀行知道這一點,所以不給你們貸款。想保住那些土地只有一個辦法,開發,無論房子有沒有人買都要蓋下去。但是錢呢?望海公司沒有錢,你們需要至少一億。”

    “是啊,我們沒有錢。就是有錢也不准備再蓋樓房了;蓋別墅的成本還低些。”於藍纏繞著祝童,好奇的問:“你想說什麼?”

    “我是說,陳鎮長不是個草包,他不會看不到望海公司的前景,這個時候他還要插手進來,到底是為什麼?為了你於藍?別說笑了,你雖然很迷人,但是漂亮女人多了,以陳鎮長的性格,他不是吳三桂,不會為一個女人去跳火坑,他們家族也不允許。”

    “你——望海不是火坑!”於藍生氣的甩開祝童的手,把頭扭向另一側。

    “看,你生氣了,我說過,你要保持客觀,要冷靜;這樣說雖然殘酷,但是事實。”

    “好殘酷的事實。”於藍終於恢復冷靜,饒有興趣的看著祝童建立的樹狀模型;“你現在要我做什麼?”

    “董事長既然不見我,我很稀罕見他嗎?你明天早晨就請假,咱們出去好好逍遙兩天。我們去尋找填補這些空白的資料。”

    祝童臉上浮起邪笑,在於藍的驚叫聲中,撕下她的睡衣,抱起她向浴室走去。

    那裡,有個碩大的進口浴缸,帶水療按摩的那種高級貨;這樣的時候,他需要刺激。

    老騙子既然不仁義,小騙子怎麼也要弄出些顏色;要不然,這個祝門最高明的弟子也未免太苯了點。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6-24 16:06
第三卷、意亂情迷 十、重逢
  
    清晨,東海的波浪中剛泛出霞光,寶馬325衝出小鎮,順海濱大道進入沿海高速。

    祝童坐在駕駛席上,操控著寶馬325向北方疾駛。

    太陽升起時,紅紅的陽光照進車內。祝童看一眼熟睡中的於藍,她窩在助手席上;白皙的面容中隱隱透出層桃紅。

    於藍昨天可沒有這般嬌艷的光彩,剛才出門前,她說感覺皮膚與九年前一樣細嫩,說這都是祝童的功勞。

    祝童可不這麼認為,他反復檢查過於藍的身體;那粒種子被兩人的熱情融化後,似乎就成為女人的回春丹;與朵花的情形類似,於藍身體內也流淌著一些微弱的香流。

    難道這就是神傳留給自己的好處?祝童邊開車邊苦笑著;讓女人更美麗,可不是什麼能普遍應用的神通。

    三天時間過去了,寶馬325從威海到青島,從煙台到濟南,幾乎隨時跑遍了半島所有的高速公路。

    於藍關閉了手機,多數時間都在迷茫之中,她弄不懂祝童在干什麼,花費那麼多錢收集來的資料到底對望海公司有什麼幫助。祝童在兩天時間裡用金錢建立了一條信息網絡,目標只有一個:陳家。

    “於藍,如果你嫁給陳鎮長,就能發現一個很有趣的事情;他們家很有錢,你甚至不知道那些錢是從那裡來的。如果望海公司歸陳家左右,你這個總經理會做的很輕松,這些房子賣不賣對你都無所謂。”

    第四天夜晚,寶馬325重新回到於藍別墅的車庫裡,祝童坐在電腦前分析完所有的資料後,把那張使用了四天的電話卡取出,用火機點燃;他切斷了這條信息熱線。

    “你的意思是說,陳鎮長他們要借助望海公司洗錢。”

    祝童的數據模型很直觀,於藍看了一會兒後,就明白了那些資料的意義。

    “正是如此,所以他們要把你們向絕路上逼;”祝童讓於藍坐到自己腿上,邊撫摩著她的酥胸邊整理自己思想。

    “陳鎮長的父親做過主管基建的副市長,做過市長,做過市委書記;他很有希望在離休前再升一格,卻安心引退到市人大主任的位置上。這說明,他心存顧及。陳主任怕什麼呢?不外兩點,錢和權。陳家兩個兒子,陳鎮長的哥哥也很有出息,他們家族沒有人做生意。我們本來有三個前提,這幾天後,只證明了一個推論是正確的:陳家擁有大量的資金,他們要為這筆錢找到一個合理的出口。你,將是個傀儡或替罪羊,就看將來陳家的命運如何了。”

    “現在怎麼辦?”於藍伏在祝童懷裡,“知道這些對我們有什麼用呢?望海公司不可能聽從他們的擺布,但是錢從哪裡來?”

    “我餓了。”祝童放開於藍:“你可以打電話讓海龍坊再送些海虹來,但是,不要接任何電話。”

    於藍點祝童一下:“就你聰明,海龍坊知道我回來了,董事長一定也會知道的,難道我連他的電話也不接?”

    “不接,忙了幾天,今天晚上只屬於我們兩個。”

    祝童攤開四肢,卻怎麼也睡不著;無奈只有起身,抓起只毛筆,沾著水在茶幾上亂劃。

    門鈴響了,於藍從餐廳出來,接過海龍坊伙計送來的海虹後轉到祝童身邊,看到茶幾上寫滿一個個晶瑩的“靈”字“氣”字。

    他的身邊,似乎也飄蕩這層霧氣。

    天快亮時,祝童從睡夢中幸福的醒來。

    過去的這個夜晚,在於藍的大床上,祝童又奮鬥了大半宿,蝶神沒有再次出洞。

    奇怪的是,這幾天蝶神出奇的安靜,祝童也得以睡了幾天好覺;他深深的體會到:能睡覺真是件幸福的事情。

    九點整,寶馬325停在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前。

    祝童跨出車門,看到門前停著兩輛豪華奔馳房車。還有三輛汽車,明顯是屬於公務用車。

    “董事長正找你呢,陳鎮長和銀行的人也來了。”

    於藍恢復總經理的派頭,對前台小姐點點頭,引著小騙子,去見老騙子。

    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董事長辦公室也在二樓,與於藍的總經理半公室各據一頭,中間是財務室、設計室、辦公室之類的。

    “你進去吧,為了望海公司的未來考慮,我現在不應該出面。”於藍在門前點點頭,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祝童同意,剛進入董事長辦公室,就與坐在大班台後的胖商人對上眼了,他有雙半狡猾半睿智的眼睛。

    “李宰豪,我的好兄弟,可把你盼來了。哈哈哈哈。”這是實話;於藍不在,電話也關了,望海公司的事情夠老騙子忙的。

    “金先生,這才幾天沒見,您越發富態了。哈哈哈哈。”這不是實話;他們已經兩年沒見了。

    祝童與老騙子擁抱在一起,就像兩個長時間沒見的好朋友般,抱得緊緊的。

    只這短短的一個擁抱,祝童就得到了許多信息,兩個人到底生活多年,一個眼神就明白誰是朋友誰是敵人,一個手勢,就知道該怎麼確定這次見面的基調。

    “我給你介紹一下。”老騙子拉著祝童的手,面向房間裡的幾個客人。

    “這位是市計委周副主任,這位是市開發銀行劉行長,這位是縣農發基金會張董事長,也是縣委辦公室張主任,年輕有為啊;這位,是我們的父母官,陳鎮長。各位,他是我們公司的副董事長,李宰豪。一直在上海做生意,這不是,知道你們來了,特意從上海趕回來。”

    老騙子比兩年前胖了不少,一身得體的高檔西裝也被撐出錢的氣勢;他變了,這絕不是簡單的易容術那麼簡單,老騙子這張臉完全被改變了。

    “我保證,三天內給你們個答復。李宰豪這次來,就是為解決資金問題的。”

    老騙子介紹完,祝童已經明白坐在屋子裡的三個人中,有兩個是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的債主,而他們都是被陳鎮長叫來的。

    “李先生在上海做什麼生意?”輪到陳鎮長與祝童握手時,他眼睛裡露出警惕的神情,遞上自己的名片。望海公司股東上有這個名字,卻從來沒有出現過;前幾天一來,就把漂亮的總經理拐跑了,陳鎮長微有醋意。

    祝童也把於藍早晨給的名片發出去,上面印著望海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副董事長:李宰豪。

    “醫藥生意,陳鎮長,我這次來就是落實望海制藥廠的事情,現在的醫藥市場很好啊;我們希望盡快開工;請陳鎮長多多協調,多多支持,多多幫忙。”

    “放心吧,陳鎮長是個厚道人。”老騙子拍著小騙子的肩膀,呵呵笑著;“陳鎮長對我們望海公司的關心和愛護,是有目共睹的,是不是陳鎮長?”

    在兩個騙子一拍一合下,陳鎮長有些應付不住,特別是這個李宰豪,年紀看來不大的書呆子,卻是自來熟的性格,笑裡藏刀。而金董事長,當著市計委官員的面,話裡話外在暗示著什麼,使他有些難堪。

    不過,陳鎮長到底上官場上闖蕩的人,臉皮的厚度被磨練的堪比銅牆;接過話頭道:“望海公司是我們鎮上龍頭企業,我不支持你們支持誰?難道去支持烤燒餅的劉麻子?他每年交的稅還沒望海公司一個小時的多。建制藥廠是大好事啊,我們感謝望海公司對本鎮的信任,一定支持,一定支持。”

    祝童坐在老騙子身邊,笑眯眯看著眼前的四個官員;兩個銀行的財神爺,不用說,都是望海公司的貸款銀行,是被陳鎮長帶著來催債的。於藍介紹過,望海公司欠銀行貸款九千萬,主要是為了征地;抵押品也是土地。

    按照現在的市場行情,望海公司由於出手較早,拿到的土地是很便宜的,抵押給銀行的那些土地早已經超過當初的價值,只要能按時償還利息,銀行不應該在這個時候來催債。

    市計委的周副主任,就是小騙子六年前第一筆生意的對像,也是老騙子最主要的靠山。周副主任就是因為在望海公司在小鎮上的出色表現,搞活了本鎮經濟,才被提拔到如今這個位置上的。他女兒如今就是望海樓賓館的經理,也就是祝童曾經的女友。

    由於周副主任和李宰豪的出現,事情明顯的朝有利與望海公司的方向發展,老騙子看來是應酬不住了,所以把這個人搬出來。祝童判斷著局勢,雖然對師父的精明不以為然,這樣做明顯在對陳鎮長表明望海公司的虛弱。

    另一方面證明,老騙子也對目前的情形毫無辦法,不管怎麼說,望海公司都需要一大筆錢才能度過當前的難關;但是這筆錢在哪裡?祝童可看不到。

    “陳鎮長,聽說您是市裡出來的干部,還是碩士,經驗見識眼光一定比我們強;您看本地的房地產市場的前景怎麼樣?”

    祝童推推眼鏡,突然開炮;陳鎮長正和老騙子扯蛋,冷不防被這段話掖一下,有點尷尬:“不錯,我們這裡的沙灘海景就是財富,只能越來越好。”

    “那可不見得。”祝童接過老騙子的煙,卻沒理會他的暗示,自顧自的說:

    “我們國家的海岸線有一萬八千多公裡,能開發的至少有五千公裡;比這裡條件好的地方不少,望海公司選擇在這裡發展,開始我是不同意的。”祝童一臉嚴肅,做書呆子狀。

    “金先生是華僑,他對這座小鎮有特別的感情,以前在周鎮長的支持下,望海公司的一切還算順利,但是,遠沒有達到我們預期的贏利目標。現在金董事長要望海制藥建到這裡,我更不同意了。原因有三:第一點,從交通上來說,北面的榮城、威海,南邊的青島、日照,都比這裡更優越;二,從地方的支持力度看,我們選擇的余地更大,很多地方都表示無償提供土地,有兩個地方甚至表示連廠房都替我們建,只要我們能落戶到那裡就行。而這裡,土地要掏錢,並且價錢還不便宜;第三點也最主要的一點,我對這裡的投資環境缺乏信心;如今我們望海公司遇到暫時的困難,政府提供的支持很有限,銀行甚至還上門來把我們的總經理逼得掉眼淚。陳鎮長,我很失望;我這次來是要勸金董事長,放棄在本地的一切,到別的地方另謀發展。”

    放棄一切的意思,就是宣布破產,這誰都知道。

    房間裡靜下來,大家都面面相覷,不知怎麼對這個年輕的副董事長說話。

    祝童冷冷的注視著陳鎮長,大環境本就是那樣,老騙子耍不開,不代表小騙子不敢耍。

    如果望海公司真的撤出這裡,一定會造成負面影響,至少十年內沒誰敢來本地投資。在全國抓經濟的大環境下,逼走投資商是最愚蠢的行為。

    周副主任想說話,老騙子一個眼色遞過去,他就安然的抽煙喝茶;明顯的,李副董事長對陳鎮長很不滿意,這一切不是衝自己來的;事情鬧出去,陳鎮長的仕途就算劃上句號了,他也少個強有力的競爭者。

    最尷尬的還是縣農發基金會的張董事長,他的另一個身份是縣委辦公室的主任;如果因為這次上門把望海公司逼得宣布破產,他受得牽累最大。

    “我們來沒有逼債的意思。”市開發銀行劉行長出面了;“今天陳鎮長邀請我們來,是來解決望海公司的困難的;我們一直合作很愉快,如今的困難不是由於望海公司的原因,沿海的地產公司都遇到類似的問題;國家在緊縮銀根控制放貸額度,所以,我們不能不謹慎。但是,絕沒有逼債的意思。望海公司能健康的發展,是我們共同的願望。李董事長,您來得少,彼此都不了解;其實陳鎮長是個很好的鎮長。我們這裡的經濟沒有南方發達,觀念也沒有南方先進,但是,人可都是實在人。只要你們想在這裡發展,把望海制藥落實在這裡,一切都好商量,陳鎮長,我說得對嗎?”

    “是,是,我們確實是來看你們有什麼要求的。”陳鎮長臉色發白,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年輕的副董事長如此厲害。他前幾天晚上被於藍拒絕後,本想今天來顯示一下地頭蛇的力量,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望海制藥預計投資額是多少?主要產品是什麼?我們以前太大意了,請李董事長簡單介紹一下,我們回去好向縣長彙報,盡快拿出個意見來。”陳鎮長還不甘心,臨出門前使出一招。

    祝童不清楚以前老騙子是怎麼操作的,不過看現在人家的反應,老騙子耍的不是什麼大陣仗。

    但是他機變是老騙子從小訓練出來的,這幾年混江湖,哪把陳鎮長這點小把戲放在心上。

    “對不起,這是商業秘密,現在不便說明。陳鎮長,您如果想了解詳細情況,我和董事長商量一下,下午再向您彙報。”祝童還是一副書呆子像,陳鎮長和兩個同伴也沒辦法,只有先告辭離開望海公司。不過,他對這位李董事長不是很正式的邀請很好奇,下午代表什麼呢?

    半小時後,周副主任也告辭走了,他要去望海樓賓館看看女兒後,馬上趕回去。

    房間裡剛清淨下來,老騙子一巴掌拍到小騙子頭上:“你個死小子,把牛皮吹得那麼大,叫我怎麼收場?”

    “我管你怎麼收場?”小騙子倔強的回答:“師父你不是死了嗎?大不了把牛皮踢破,再裝死一次有什麼關系?”

    “說得容易,上次是我自己,這次牽扯得人多了;難道你讓我的孩子也裝死?”

    “祝眉妹妹不是住院了,你有本事讓她看起來跟死了一樣,還能詐醫院一筆錢。我看。”

    “撲通!”一下,老騙子一個背摔,小騙子被放倒在地。

    老騙子氣的臉色刷白,抓去桌上的千裡馬就要砸下去;卻看到祝童跪在自己腳下,連連叩頭:

    “師父啊,你騙得我好苦啊,嗚——嗚——嗚。”

    老騙子一時不敢確定自己的關門弟子是真哭還是假哭,遲疑片刻,看到地毯上漸大的淚痕,終於放下千裡馬,攙起祝童。

    “師父也是不得已,你交上那個小妖精,早晚要出事,師父我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嗚——嗚,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你知道了?”

    “嗚——嗚,知道什麼了?師父還有什麼瞞著我?可憐我拼命掙錢,卻被親師父全騙走了,還賠了個精光。嗚——嗚,我命好苦啊,怎麼遇到這麼個師父?嗚——嗚——嗚。”

    這樣一說,老騙子不好意思了,替徒弟抹著眼淚,尷尬的辯解道:“我是為你好啊,那些錢在你那裡,早晚要被那個女人騙光光。師父老了,想做一番事業,等你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也好有個歸宿。再說了,那些錢不是我自己賠的,你們家於藍也有份。”

    “師父,你胖了,這易容術好高明啊,想讓弟子不生氣就快教給我。”祝童摸著師父的臉,誠懇的說。

    老騙子又惱了,指著弟子的鼻子:“你——,我是整容術,不是易容術,拿十萬塊錢我就教給你。”

    “這麼說,你是偷渡到韓國了;我明白了,你詐死以前整天蒙著臉,裝著被打的見不了人,原來早就不在賭船上混,是在韓國混。師父你真厲害,什麼時候變成華僑了?”

    祝童翹指贊嘆,老騙子終於明白耍嘴皮子已經不是小騙子的對手,來個以靜制動,坐到大班台後,拿出只雪茄修剪,點燃,享受煙草的美味。對於小騙子的話,都當成眼前的煙霧,吹口氣就散了。

    “不說了?”老騙子看祝童停下來喝茶,擺擺手:“過去的事情就那樣了,再說也沒什麼意義。現在你回來了,就要當個人用。你有把握對付陳鎮長,這很好,但是錢呢?你帶回來多少錢?”

    “沒有,一分也沒有。”小騙子還在生氣;“你不是說我一回來就有錢了嗎?吹牛皮啊,騙的是自己。”

    “哼哼!”老騙子甩出一份文件:“只要你在這裡簽個字,我們的望海公司就有錢了。”

    “什麼文件?”祝童好奇的拿起來翻看幾頁,馬上驚異的抬起頭看看師父。

    老騙子得意的撇著嘴:“你以為我老了,看看,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祝童坐下來仔細讀完文件,閉目想了好舊才抬起頭對老騙子道:“師父,你不能這樣無恥,你沒權利把我賣掉。”

    “我是為你好。”老騙子和顏悅色的走過來,握住弟子的手:“這樣不是很好嗎?你會有個更大的舞台。”

    祝童搖搖頭,一字一頓的道:“師父,我以前幫你是為報答你的養育之恩;今後我要退出江湖道,所以,我不能接受它。”

    望海公司董事長辦公室內安靜的掉根針都能引起震動。

    老騙子苦著臉看著小騙子,好久才點點頭,拿起桌上的電話:“梅兄,這孩子我勸不了,你親自對他說。”

    門開,祝童回頭看去,馬夜微笑著走進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6-24 16:07
第三卷、意亂情迷 十一、奪

    又是個意外,祝童吃驚的看著國畫大師馬夜,又想想望海公司的招牌,醒悟出一個道理:姜是老的辣,老江湖比老姜還要辣。

    老騙子和馬夜早就有聯系,都是江湖中人,他們之間沒有聯系才怪呢。老騙子叫馬夜梅兄,也就是說馬夜應該姓梅,他們的關系非同一般。

    “哈哈,祝兄,你的好徒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有什麼事慢慢說嘛。現在的孩子們不比我們那時候,都比較叛逆,師道尊嚴那一套已經過時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這小子要退出江湖。”老騙子還是苦著臉:“剛闖出個千面獨狼的名頭就要退出江湖,難道你的腦子被狼吃了?祝童,見過六品梅苑的梅葉長老。”

    “前輩好,祝童謝前輩愛護。”祝童向馬夜,也就是梅葉鞠躬,江湖規矩還是要守的;況且人家幫過自己大忙,這份人情還沒當面感謝。

    “不錯,後輩中你是最有出息的一個;祝童,你要想好了,這個機會有很多人在爭取,錯過這次,你不後悔嗎?”梅葉拿過老騙子手中的文件,拉祝童坐下。

    “也許你還不清楚它代表著什麼,容我細細給你解釋一下:江湖道傳乘千多年來,世界在不斷變化,到現在已經不是耍狠鬥強的年代了。所以,為了未來不被淘汰,我們四派才聯合起來成立東海投資機構。選擇你作為執行人,是多方考量的結果;你會有很大的權威,能調動大量資金。本來就是個嘗試,執行人沒什麼束縛,只對四派長老會負責,這樣,你師父也能卸下肩膀上的重擔安享晚年。祝童,我們都老了,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為江湖道努力,你忍心不管嗎?”

    二品道宗、六品梅苑、七品祝門、八品蘭花,就是這個江湖聯合體的組成四派;東海投資機構的主要出資人是六品梅苑和八品蘭花,如果祝童答應作為第一位執行人,老騙子的望海公司將作價五千萬並入東海投資機構;而二品道宗,由於地位不同,只是名義上入股。

    這就是東海投資的股東組成,看計劃書上的說的,資金充裕,是個很有看頭的大架子。

    “前輩,我不想再混江湖了,你們有這樣好的舞台,完全可以聘請職業經理人來操作,他們更有經驗。您和竹道士對我的好,晚輩領受了,這個情我一定會找機會報答的。”

    祝童還是拒絕,他是江湖騙子,過去的經驗與經歷把他造就成個標准的陰謀論者,第一印像,對這個東海投資的感覺很不好。天上掉下來的餡餅,他是從來不吃的。

    一來情況不明,東海機構的主體目的不明;二來他知道一個道理,這樣的事情一定代表著巨大的風險;三,他確實已經厭倦了江湖生涯,現在一心想盡快到上海去,與葉兒一起過正常的生活。祝童自信,憑自己的本事,在正常的社會裡也能拼出一片藍天,實在是犯不著為一群江湖人賣命。

    “孩子,你還是再考慮一下。”梅葉心性很好,捋著胡須搖頭道:“你要做就是把這基礎打好,到一切都走上正軌時,我們才能名正言順的請職業經理人。江湖固然有風險,但是我們正在適應這個社會。現在這樣做已經晚了一步,三品藍石建議我們聯合起來,把東海機構培育成在中國和世界上都有影響的大公司。那時,我們就能打出江湖道的旗幟,這是對國家對江湖道都有好處的大事。第一步我們會以望海公司為平台,很多人都會幫助你的,三品藍石和八品蘭花會提供一筆資金,幫助望海公司建起望海制藥。二品道宗會提供給望海制藥幾個道家密方,這是好事啊,年輕人應該挑起這個擔子。”

    祝童沉默著,梅葉拉起老騙子:“老騙子,我們出去下盤棋,讓他也好好想想。事情太突然,他是轉不過這個彎。這樣才對,祝童如果太爽快的答應了,我還不放心呢。祝童啊,如果你答應了,還要吃點苦頭,到韓國把這張臉換一下。”

    看祝童嘴唇微動,又說:“如果不想整容也行,我們會給你准備個面具;反正是千面獨狼這個身份不能用,你這張臉也不能宰出現。也許,你以前的所作所為會被記錄。”

    老騙子拉起馬夜出門,兩個老人還在鬥嘴:“老梅今後要叫我董事長,別開口閉口老騙子的。”

    “你本來就是老騙子,換身皮就真成董事長了?”

    兩個老江湖出去了,把門緊緊的帶上,留祝童一個人在屋子裡。

    表面上看,這確實是件好事,祝童已經被梅葉說服了;但是,無論怎麼考慮,祝童都要被迫放棄和葉兒的感情,與老騙子一樣,他要被改造成另一副面孔,以另一個身份出現。如果二十天以前梅葉提出這個建議,祝童八成已經答應了。

    小騙子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愛情的滋味,葉兒對於他就像是甜蜜的夢境,祝童已經深陷其中;想要脫身,談何容易。但是,他也渴望這更大的舞台……。

    世間之事,多由偶然因素左右。海邊的波浪陣陣撲上沙灘,陣陣被細沙消化。

    祝童正在矛盾,三星手機震動,葉兒的電話打過來了。

    “李想,你什麼時候來上海?我想你了。”葉兒第一聲溫柔的傾訴,就粉碎了梅葉的所有努力。

    “我也想你,葉兒,我後天就能到上海。”

    “真得嗎?”葉兒驚喜的叫起來,馬上又低聲道:“對不起啊,領導看著我呢;晚上記得給我打電話。還要等四十八小時才能看到你,我會老的。”

    電話掛斷了,祝童也決定了自己的道路。

    一小時後,門外傳來兩個老江湖的說笑聲,當他們推開厚重的房門,看到祝童迎面跪在地上。

    “師父,您曾經說過:永遠不要以為自己比別人聰明多少,你從別人身上得到利益時,別人八成在從你身上獲得著更多的利益。所以,我還是不能答應,您別生氣,我會替您解決好望海公司的事再走。如果您——弟子不孝,請您把我逐出師門。”

    “邦邦邦。”祝童不斷叩頭,老騙子不知說什麼好。

    梅葉嘆口氣道:“也用不著這樣,老騙子,你不用勉強他。”轉身走出去。

    “起來吧。”老騙子把祝童拽起來,扔到沙發上;“我本來也沒想和他們聯合,但是,這是有關江湖道的一次嘗試,對我們也有好處;既然你不願意就算了。”

    “如果我不答應,別人也會做;”祝童替師父著想,也為於藍著想:“不如先向他們接點錢?”

    “我有那個老臉嗎?”老騙子握住自己的下巴;“人家看中的是你,不是我。你不答應,錢肯定借不來,梅長老也沒多少錢,他只是個說客。”

    房間裡又一次安靜下來,過了好久,祝童看老騙子苦著臉還在發愁,走過去把他拉開,自己坐在老騙子的大皮椅上:“這樣,望海公司想過這次難關也不難,只要你答應我全權代表你,保證你能繼續現在的生活。”

    “說得容易,有二十公頃地再過三個月就到兩年開發限期了,到那時,陳鎮長就更有理由逼你於藍;老子現在連蓋豬圈的錢也沒有,怎麼去蓋樓?”

    老騙子雖然這樣說,還是坐到大班台上,滿含希望的看著祝童:“你有錢?”

    “蓋豬圈的錢我還是有的,可惜,您那都是商住用地,不能養豬。”

    祝童諷刺老騙子一句,抓起電話撥號碼:“陳鎮長,我是李宰豪,您好,是這樣,剛才我們商量了一下,希望盡快與您見面;您中午有時間嗎?好,我等您。”

    掛斷電話後,祝童對老騙子說:“這件事如果辦成了,您和於小姐都要裝糊塗;將來有什麼事,盡可以向我身上推。要牢記一點,李宰豪這個人今後將不存在。並且,您必須同意,屬於李宰豪的三成股份將轉讓給別人。”

    老騙子點點頭,祝童又拿出一張金卡拋給他:“這裡有三百萬,下午,你和於小姐去學校搞那個狗屁竣工儀式。”

    老騙子再次點頭,這時,師徒間的關系似乎顛倒了,小騙子說什麼,老騙子只有點頭份。

    “這樣還不夠啊,該裝的門面還是要充一下的。”祝童拍拍頭,抓起電話要撥號,卻又放下了。

    取出手機,換上那張電話卡撥通二師兄的電話。

    “師兄,我需要一百萬,回頭再給你說為什麼;好,打到這個帳戶上。”祝童拿起自己給師父的卡,念一遍卡號。

    這是他第一次向師兄借錢,盡管師兄也不寬余,還是答應為他湊起這份錢。等祝童放下電話後,老騙子尷尬的不知說什麼好。

    “你二師兄還好吧?”

    “他很好,但是,你別打他的主意。他手下有百十號人要吃飯,比您可辛苦多了。這是我們最後一次給您出力,二師兄盡管很難,但他在走江湖路。這一百萬您要省著用。師父,今後的一個月將是望海公司轉型期,有些人會進來,有些人會離開。完成後,公司的錢就是公司的錢,一切都要按規矩來,您這個董事長要以身作則,別讓人說閑話。”

    老騙子黯然無語,祝童心裡不忍:“師父,江湖人的規矩不適合這個社會,你不能把他們當成好人。您難道把當初教導我們的東西都忘了?就是為了祝眉妹妹好,您也不能太消沉了。我將給望海公司引進一個靠山,他們會帶給您很多方便和金錢,但是,您要堅持一點,別和陳家走的太近。”

    “我知道,你要把自己的股份讓給陳鎮長?”

    “是陳家,不是陳鎮長。”祝童肯定的回答:“於藍那裡有我的調查報告,他們目前還沒什麼危險;一會兒,我要求陳鎮長引見我去見他父親,如果順利,陳家將派來個人。你今後不必直接和陳家打交道,有什麼需要可以通過那個人,如果再不行,可以通過我。這是為了您的安全,也是為了望海公司和於藍好,她是位好經理,你們都要記得一個原則:陳家只是望海的股東。還有,你應該給我交個底,對於望海制藥,你有多大把握?”

    “祝童,望海制藥是要生產經過改良的狗皮膏藥,還有兩種春藥,其實,主要是一種特用藥,可以供軍隊使用。”

    “七由散?”祝童念出那種特種藥的名字,老騙子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好吧,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祝童此時已經看透了老騙子,他老了,失去了江湖豪氣的江湖人,在家庭、兒女的約束下,自私的本性占了上風。一切順利時,望海公司可能是祝童的避風港,現在面臨難題,老騙子第一個考慮的是自己的利益。

    這在一般人來說無可厚非,為了自己女兒和女人本該如此。但老騙子是江湖一脈七品祝門的現任掌門,他這樣做實在很墮落。

    七由散不同於狗皮膏藥,更不能和什麼江湖春藥相比,七由散是江湖密藥,如果就此傳播出去,損害的是祝門的利益和江湖的利益。祝童明白了師祖為什麼不傳授鬼神之道給老騙子的原因,他或許曾經有血性,但心裡絕沒有江湖道義。

    師叔看起來比老騙子還衰老,那是因為他常年給人寫治字看病,耗費心血的結果;而老騙子修煉的蓬麻功,真都為自己養生助顏了。

    桌上的電話響了,老騙子拿起來聽一下,問祝童:“李鎮長來了,請他上來嗎?”

    “我下去。”祝童對師父示意。

    等師父扣上電話,祝童站起身來伸出手:“最後一件事,把鳳凰面具給我。它屬於江湖,屬於祝門前輩,屬於大師兄和二師兄。”

    “你見到祝黃了?他還好嗎?”老騙子被如受重擊,顫抖著問。

    “祝黃師叔很老了,我和二師兄到湘西尋根,被人找上門欺負,是師叔出面教訓了對方,替祝門保留了一分顏面。他傳我們這個字。”

    祝童在光滑的大班台上寫下“氣”字,筆調扭曲,明顯在壓抑著內心的情緒。

    老騙子臉色瞬間慘白,哆嗦著解下掛在胸前的銀鏈,下面掛著個小巧的金色面具,一只展翅高飛的鳳凰。

    這代表著奪權,祝童,這個他最鐘愛的弟子,剝奪了老騙子七品祝門掌門的資格。

    鳳凰面具只拳頭大小,正面鑲有的十三顆七彩寶石,栩栩如生的鳳凰周身繚繞霞光。面具背面,陰刻著十三個篆字,祝童只能認出幾個,其中就有靈字和氣字。

    “你在這裡呆三天,我把鳳凰面具傳給你,也把鳳凰面具的功法傳給你。”老騙子還在做最後的掙扎,似乎想改變被驅逐的事實。

    “不用了,我把它交給師叔。”

    祝童走到門邊,轉身跪下,最後叩下九個響頭:“師父,對於祝門來說,您兩年前就已經死了。”

    望海公司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於藍一直在關心董事長那邊的動靜,聽到重重的關門聲,剛要走出去看,祝童進來了。

    “怎麼樣?還順利嗎?”於藍關切的看著祝童微紅的眼睛,明白兩個人之間一定發生了什麼大事。

    “還好;”祝童伸出手;“把你的車給我,一會兒陳鎮長會來找你商量捐款儀式的事,我要去趟市裡。”

    “幾點回來?”於藍把寶馬325的鑰匙送到他手裡,握住那只手;她很擔心,憑女人的直覺,感覺到祝童這次出行不簡單。

    祝童猶豫片刻才取出只優盤,盯著於藍的眼睛道:“這裡是你不知道的部分,如果下午兩點以前沒接到我的電話,你立即離開這裡;確認安全後,把它散到網絡上一份,在傳進設定好的郵箱裡一份。如果接到我的電話,立即銷毀它。”

    “知道了,還有事嗎?”

    “我這次是與虎謀皮,完成後就要離開這裡;於藍,我要在別的地方生活,這也是對你們的保護。如果一切順利,望海公司將有一個新股東,你要堅持一點:所有進出望海公司的錢必須經過銀行。這很重要。”

    “她真幸福;”於藍出奇的平靜,臉上浮起微笑:“祝童,我祝福你們。”

    “謝謝,你是個美麗的女人。”祝童把於藍拉進懷裡,在她眼角吻一下:“好好活者,我會給你來電話。”

    梅葉在樓梯上攔住祝童:“年輕人,你不用再考慮一下嗎?”

    “我考慮的很清楚,前輩的好心我們祝門記下了;現在我是為師父做最後一件事,過幾天你會明白的。前輩,葉兒喜歡畫畫,我們今後會經常見面的。”

    陳鎮長是自己開車,他對於桑塔娜3000的性能很不滿意,對於不讓他進門的望海公司副董事長李宰豪更不滿意。

    但是,當‘李宰豪’坐進他的汽車後,陳鎮長還是保持著寬厚的微笑。

    祝童沒有過多客套,直接進入主題:“我需要見你父親,請陳鎮長打個電話引見一下。”

    “為什麼?”陳鎮長的禮貌被打破,很不禮貌的問。

    “大家都是明白人,既然你們想插手望海公司,我們總要見見真佛。時間對我們雙方都很重要,如果陳鎮長認為不合適,望海公司將在三日內向法院提出破產申請。”

    陳鎮長眼光閃爍,與祝童對視著。

    “這是件大事,我們的籌碼會使他滿意的。”

    陳鎮長終於拉開車門走出去,打完電話後又上車,對祝童說:“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不用,下午您將主持一個竣工典禮,我們的董事長會把三百萬工程款付給你們的學校。”

    “也好,你知道路嗎?”

    “我開那輛車去,你把我的車牌報給門衛,我將在兩小時內到達。陳鎮長,於藍小姐需要尊重,您應該同意這一點。金董事長在裡面,您現在可以上去商量事捐款儀式的具體安排。我希望,這個儀式盡量簡單;你我都明白,今後望海公司不會再有這樣的大手筆了。”

    祝童拉開車門,走向寶馬325。陳鎮長纂緊車鑰匙,他很想在這個人臉上砸一拳,但是沒那個膽量。

    祝童身上有種冰冷的野性氣息,他害怕那種野性。

    寶馬325開上沿海高速,祝童把速度提到一百五十邁,打開車窗。

    海風湧進來,吹散他臉上的淚滴。

    整整兩個小時,寶馬325停在一座外觀的簡樸的小樓前。它坐落在安靜的林蔭道上,朱瓦白牆庭樓帶院,周圍多是類似的建築,幾株梅枝在松樹間伸展出院牆。

    寶馬325剛剛停穩,鐵門向一邊滑開,等汽車駛進去後,又緩緩關閉,隔斷路人窺視的目光。

    在這個地級市的中心位置擁有這樣一所住宅,只有錢是辦不到的。

    祝童剛停好車,車門已被從外面拉開,一個安靜的年輕人手扶門眉,輕聲道:“是李宰豪先生嗎?陳主任剛回來,正在裡面等您。”

    “謝謝。”祝童點頭,抓起手包跟著年輕人走進小樓。

    這樣的場面對於他也是陌生的,以前只與校長、院長們打交道,對於政客一直在旁觀與研究階段。

    但是現在不同,即使是天要塌下來,也只能硬這頭皮頂上去,看只看手裡的籌碼夠不夠。

    祝童沒有退路,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6-24 16:09
第三卷、意亂情迷 十二、無情

    陳家客廳裡坐著三個人,祝童掃一眼,沒有自己要見的人。

    “陳主任在樓上,我去通報。”

    帶祝童進來的年輕人安排他坐下,順一角的樓梯上樓去了。

    “貴姓?”坐在祝童右手的人遞過支香煙。

    “謝謝,免貴姓李。”祝童把香煙叼在嘴角,拿出銀色ZIPPO火機,“啪!”的翻開。

    藍色的火苗飄起,祝童把ZIPPO移到對方面前:“你們等好久了?”

    “我們是在等李先生你啊。”那人湊著火機點燃自己的香煙,看祝童也點著香煙抽一口,才說:“沒想到李先生如此年輕,你。”他身體歪斜著倒下了,香煙滑落,被祝童接住。

    “這麼好的東西,浪費了太可惜。”

    祝童站起來,兩手各夾一支點燃的香煙:“我來見陳主任是為談生意的,沒有惡意,你們不該見面就暗算我。”

    客廳裡的三個人已經倒下一個,另兩個都站起來逼過來。

    剛一進門,祝童就看出這三個人身負武功;這說明,陳主任要給自己個下馬威。

    那支香煙裡有迷藥,不過在祝門弟子面前,這樣的東西各根本就沒什麼用;祝童用更厲害的迷幻劑放倒一個後,打出個手勢警告道:“你們別逼我出手。”

    但是,對方只是練武的,不是江湖中人,不理解祝童的意思,搓手弄泉嘿嘿笑著:“李先生既然敢來,就要想到後果。”

    兩只拳頭帶呼呼勁風襲來,祝童退後兩步避過,神情放松了;他們只是散打高手,在祝童看來,這樣的功夫稀松平常。

    “不聽勸,怨不得我了,你們是自找的。”

    祝童把兩只香煙彈出,飛舞的火花罩向兩人面門;他們低頭,動作干淨利索,看來刻意練習過合擊之術,兩條腿又掃過來。

    這一次祝童沒再躲避,迎身直進。

    瞬間,祝童閃進狹窄的空隙,移動到兩人之間,幾乎是眼到神到,身體就進入預想的位置。

    祝童自己也嚇得一愣,他本已經拼著挨一腳,卻沒想到現在的身體輕盈的像只蝴蝶。如果在面對剃刀張時有如此身手,那一刀也不會挨上了。

    但他此時沒時間細想,手中銀光連閃,兩枚銀針連續刺進刺出,點到就收。

    進去通報的年輕人在樓梯上喊道:“李先生手下留情。”

    晚了,剛才還很厲害的兩個自由搏擊高手在客廳的地板上癱軟著,無聲抽搐;祝童已經坐回原來的座位,看著年輕人手裡的黑亮手槍,不在意的說:“是他們逼我的,現在可以見陳主任了嗎?”

    “跟我來,把你包留在那裡。”年輕人收起槍,用一根金屬棒在祝童周身晃一圈,才帶他上樓,轉過最後一道彎,回頭笑笑:“你很厲害啊,但是一會兒說話要小心,陳主任脾氣不好。”

    “大家脾氣都不好,不過你看來脾氣不錯。”祝童把四枚銀針遞給他:“我是來談生意的,這是我的誠意。”

    年輕人接過銀針後,推開一扇門:“進去吧,你喝什麼?茶還是咖啡。”

    “白水。”祝童點點頭,進入那扇厚重的木門。

    房間裡漂浮著檀香的味道,窗外是茂密的松樹,兩束陽光穿透松枝射進來,正照在中間的書案上。

    北牆上布置有佛位,正中是尊純金釋加摩尼佛像,慈眉善目享受著三柱紫香。

    書案旁,是個神情矍鑠的老人,很有架勢的樣子,正揮毫疾書。

    佛像下,席地端坐一位素衣僧人,閉目輕誦佛經。

    “你就是望海公司的李宰豪李副董事長?坐。”

    老人抬頭看一眼祝童,沾好墨後繼續揮毫;年輕人走進來,在祝童身邊的茶幾上放下杯清水,又安靜的退下。

    “這幾天有人在調查我,看來就是你了,說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陳主任把我們望海公司向絕路上逼,你們想要什麼?”祝童前兩天完全是使用金錢戰術收集對方的一切資料,根本就不加掩飾,陳主任作為目標人,在本地經營那麼多年,感覺不到才奇怪呢。

    “阿彌陀佛,兩位慢聊,貧僧先告退。”素衣和尚站起來,目光裡精芒一閃掃過祝童,單掌施禮:“李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陳居士與我佛有緣,請高抬貴手,無處這裡謝過了。”

    “無處大師?好說,前幾天剛見過無虛和尚,想不到佛家弟子無情有跡,到處都在啊。”祝童感覺荒謬之極,怎麼又遇到個一品金佛的高僧?無處和尚也認出了祝童,他要求祝童不要太為難陳主任太;祝童打手勢答應,他可沒把握勝過這樣的高手。

    “無情師弟嗎?他在華南宣示佛法,緣度眾生,你們會見面的。”無處面色微黃,點點頭念聲佛,飄然而去。

    祝童暗道:還真有個和尚叫無情啊,怎麼看都是個殺手的名字。

    兩個江湖中人交流完畢,無處和尚賣給祝童個面子,明擺著不介入這件事了。

    陳主任這才拋下毛筆,注視著祝童:“你叫什麼?到底是什麼來歷?能讓無處大師避讓的不是個尋常人物。”

    “我是誰對陳主任不重要,名,自命也。下口上夕,夕者夕陽,將近冥也,黑不相見,故以口自名。意思說是,黃昏後天色黑暗,人們不能互相認識了,於是稱呼各自的代號,即名字。”

    祝童站起來走到書案後,看著陳主任書寫的條幅,抓起旁邊的玉印,“?P!”一聲按在右下角。

    “陳主任的名字不錯,一看就是大富之人。陳家在您手裡必將興旺發達,您百年後,後輩子孫會記得您的名字。不像我們,注定是無名之人。”

    陳主任終於與祝童面對面坐下來,在小騙子看來,今天的生意已經做成了。

    無處和尚的離開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分量,這節省了很多事,陳主任不敢再耍什麼花樣。不過,他不喜歡這樣,確切的說,不想欠無處和尚這個人情。

    但江湖就是江湖,山不轉水轉,誰也說不了會遇到什麼。

    “李先生找我要談什麼呢?我們陳家能幫上忙的,一定不會推辭。”李宰豪擺出一副大度的樣子,祝童喜歡。

    “作為望海公司的副董事長,我要把望海公司三成的股份無償送給陳主任,這就是我來的目的。”

    “無償?”陳主任沒有驚訝:“天下沒有無償的事;望海公司是家大公司,三成股份是很大一筆錢了。我想知道你想要什麼?在如此大的利益面前,如果要付出代價,我要先確定你的要求,再去考慮該不該付出代價。”

    “沒有要求,只要您接受就行。”祝童坦然的與陳主任對視著。

    “真的沒要求?”

    “真的沒要求。陳主任是個明白人,只要陳家滿足於擁有望海公司30%的股份,我們大家都會很高興的。望海公司馬上要上馬的藥廠項目,也需要您的大力支持。”

    祝童拉過陳主任的手指,掏出小瓷瓶倒上一點,抹勻;走到佛像前抽出檀香,按在陳主任手指上。

    “這就是望海制藥的拳頭產品,功能驅蟲辟邪,阻隔火焰。它的前途陳主任應該能看出來。”

    陳主任看到手指上閃爍的五彩火花,把檀香拿過來在掌背出點一下,驚異一聲:“咦!這是為什麼?”

    “這就是我們的密藥,不僅能保護身體,還對蛇毒有奇效。”祝童把瓷瓶收起來;“望海制藥是望海公司的另一個產業,在當地房地產不景氣的情況,上馬這個產品是無耐之舉。陳主任見識比我們多,應該明白,把雞蛋堆在一個籃子裡是件很危險的事情,也應該知道有錢要大家賺。現在的世界流行團隊精神,望海公司的理想是成為一家百年企業,我們知道,在中國做生意需要貴人襄助,所以邀請你們加入。大家只需要明確一點,望海公司不是農夫,陳家也不是蛇。”

    陳主任考慮著,看著祝童,終於點點頭:“好吧,我接受。陳家只會持有望海公司30%的股份,我們還有別的事業,不是很貪心的。我們之間可以用一個文字性的東西把這點固定下來,這樣,對陳家後人是個約束。我相信望海公司的前途。”

    祝童搖頭:“陳主任考慮的很周到,但是我不相信那樣的東西有什麼用;連嚴整的法律都可以別人闡釋出多種意思,可見,文字游戲最終還是要靠實力來說話。”

    對於政客來說,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夠了;祝童顯示出強烈的自信和進攻性,這不是威脅,是自保。

    陳主任是明白人,深思片刻,問:“李先生信佛嗎?”

    “我就是佛。”祝童指著金佛像,又指指自己和陳主任;“它只是金子不是佛,您也是佛,因為你有錢有勢。”

    “哈哈哈哈。”陳主任爽朗的大笑起來:“你這個年輕人很有意思,好,好,我們之間沒什麼問題了。”

    “還有點問題。”祝童端杯子喝水。

    “哦,請說。”陳主任也端起杯子,喝茶。

    “我希望一點,為了望海的前途,進入望海的錢都必須有正當來路。”

    祝童的這個要求,是警告陳主任,不要把望海作為洗錢的工具,就是想洗錢,也要先找個適當的借口。

    陳主任沒說話,臉上的表情也沒變,但祝童還是感覺到沉重的壓力,或者說是氣勢。

    “陳主任喜歡書法,我寫個字,獻醜了。”

    祝童站到書案前,鋪就一張宣紙,提筆蘸墨,揮手寫下個大大的“氣”字。

    “不錯;很少看到這樣氣勢宏大的字,李先生,您的書法至少是大成之境。好了,年輕人,這個要求雖然不好辦,但是我答應了;望海將有遠大的前途。”

    陳出任到底是相信實力的人,祝童寫出的“氣”字,氣勢還在其次;他能感受到這個字包涵的善意,還有隱含在字後的宏大背景。

    “謝謝陳主任,那麼我告辭了,股份轉讓文件在樓下皮包裡。”祝童喝口水,站起來;“如果陳主任每天臨摹九邊這個字,您會長命百歲。”

    “很好,相信望海公司很快就能有大發展。”

    陳主任看一眼書案,把祝童送到門口時,又說一句:“李先生,我希望你能作為望海公司的總經理。”

    “於藍也許不是位好舵手,但她是個稱職的經理,我們信任她。陳主任,我注定要離開,到是令公子在那裡做個鎮長,太屈才了。”

    “李先生大可以放心,他很快就會回來,我們的總經理會很忙的,不會再有人打擾於小姐了。”陳主任伸出手,祝童只有與他握在一起。

    年輕人為祝童打開車門,遞過四枚銀針。

    “留給你做紀念吧,你很好。”坐進車裡後,祝童探出頭對陳主任道:“他很不錯。”

    “小黃,黃傑;如果李宰豪先生也認為他不錯,黃傑將是我們在望海公司的代表。”

    陳主任含笑看著年輕人,祝童伸出手與黃傑握一下:“你會喜歡那裡的,望海公司歡迎你。”

    “李董事長客氣了,我還在求學,去望海公司也做不了什麼的。”黃傑赫然,臉上泛起微紅。

    祝童看到黃傑紅了臉,心裡沒來由哆嗦一下;他就擅長裝出這副表情,黃傑,不是個簡單角色。

    寶馬325開出小樓,祝童打開空調,讓冷風吹散背上的汗。

    盡管他加了十二分小心,在陳主任面前,還是感覺自己有被牽制的感覺;整個會面不過半小時,最凶險的卻只是最後幾分鐘;陳主任沒說幾句話,而祝童是不得不說話。

    看看CK,時間還算充裕,祝童驅車進入沿海高速,寶馬325速度提升,超過一輛又一輛汽車;直到看見大海的湛藍,祝童才整理好自己的思想。

    陳主任這一關算是過去了,望海公司將得到很好的照顧,至少再不用為錢發愁。陳家本來是想借望海公司的殼洗黑錢,但是祝童讓他們看到了希望,也讓陳主任感受到了力量。

    貪官多信佛,這幾乎是個規律了,但他們更相信的是實力,祝童沒想到陳主任竟和一品金佛的大和尚無情有來往。

    要對老騙子說金佛的事嗎?祝童想了好久,決定不提醒他;老騙子如果連這道坎也邁不過去,一輩子江湖豈不是白混了?只要祝門存在,老騙子就是安全的。

    時間將近兩點,於藍緊盯著手表的指針,電話鈴響,她連忙抓起來。

    “祝童,你還好嗎?”

    “一切正常,你可以出席下午的儀式了。於藍,我把汽車開到青島,晚上會通知你停車地點。”

    電話剛掛斷,老騙子走進總經理辦公室。

    “董事長,他說一切順利。”於藍擦一下眼角。

    “你是不是要請假了?”老騙子已經恢復正常,慈祥的看著於藍:“去吧,見到祝童替我親他一下,照死裡親。”

    於藍“噗嗤”一聲笑了,還擦著眼睛:“董事長,您就舍得讓他走?”

    “舍得怎麼樣?舍不得又怎麼樣?他是個野孩子,這裡留不住他。”老騙子看著窗外,臉上閃過向往的神色;馬上就恢復正常,塞給於藍個信封:“把這個給他,就說——算了,算了,什麼也別說了,他早晚有一天會回來的,我知道。”

    此時此刻,小騙子正站在醫院裡,隔著玻璃窗注視著病床上的小女孩。

    床上半躺著一個小丫頭,臉頰圓潤,雖然臉色有點蒼白,但眼珠子骨碌碌直轉,滿臉的精靈淘氣,一個勁望著輸液架上的藥水瓶,不安分不安心的感覺。

    周嬸坐在床邊,她明顯有些憔悴,不過膚色依舊白皙,是衣食無憂的富足生活滋潤出的圓潤。

    少年時,祝眉是小騙子的小尾巴;小丫頭也可以說是他的累贅;特別是在那些瘋狂的時刻,每每因為祝眉的不離不棄或突然闖入,讓祝童在緊急關頭哭笑不得。

    六年沒見,十歲的祝眉雖然還是稚氣未脫,隱約也有些架子出來;她長大一定是個精靈古怪的美人,面貌遺傳自周嬸,伶俐得自老騙子。

    祝童判斷完畢,推門走進去,手裡是一束鮮花,一只布老虎。

    青島的道路多是單行道,從沿海高速下來要饒好大一圈才能到這個城市的精彩處。

    晚上九點,寶馬325駛進坐落在青島海濱的四星級麗都酒店的停車場。

    三樓咖啡廳內,猴子剛坐下,祝童就在他對面出現了。

    “這次你遲了兩天,如果換個人,我不會來的。”

    “我們是朋友,猴子,就是沒事出來坐坐也是好的。你太小心了。”祝童接過猴子遞過來的手包,“都好了?”

    “好了;”猴子臉上有了點笑容,這在他是很難得的。

    祝童細細看一邊:“我很擔心;他是個碩士研究生,導師雖然去年死了,但是畢竟是名家,他的師兄弟不少啊;如果遇上一個同門怎麼辦?”

    “你多心了;”猴子指點著其中的關鍵:“我選的這個導師,很早就不教學生,祖傳中醫都是這個毛病,生怕秘方外傳。他那些研究生都是掛個名,哼,比起學問,未必比你強。”

    “你還真是中醫師啊。”猴子著祝童,伸出手:“你給我過病,記得嗎?幾年腰再不疼了。中醫都是一招吃天下,您這個本事就比大多數醫生高明。”

    祝童心裡輕松,又為猴子號幾下脈,扔給他兩張狗皮膏藥:“貼在腰眼上,猴子,別怪我說話不好聽,你的身體經不得折騰;那種事不能天天做,今後多曬太陽。”

    “嘿嘿;”猴子不好意思的笑笑,收起狗皮膏藥:“做我們這行不能經常出門,不做那個做什麼?這膏藥,我該付你錢嗎?”

    “我的膏藥有錢也買不到,猴子,這個人找你做過護照嗎?”

    祝童拿出三星手機,調出一張老騙子的照片,這是他暗中拍下來的。

    猴子辨認一會兒,遲疑道:“行有行規,我不方便泄露客戶的事情。”

    祝童呵呵輕笑著,猴子已經間接承認了老騙子的東西就是他做的。

    “我希望他的護照能經得起檢驗,如果有什麼漏洞,盡快補上。這就是這貼膏藥的價錢,貼上後你會感覺到效果,如果還需要,向這個郵箱裡發郵件。”

    祝童用手指在桌上寫下串字母,猴子看兩遍,點頭表示記下了。

    “他現在哪裡?”祝童問的是這份檔案的真正主人,猴子指著天:“他吸毒,賣給我身份時已經半死了,那是二月份。現在應該在那裡。”

    “可惜,又是個被毒品害的人。”

    猴子歷來不會在一個地方呆過十分鐘,他走後祝童撥通葉兒的電話。

    通話結束後,祝童心情漸好,招手叫份牛排,細細的品味著,還喝了杯烈酒。他定好了明天的火車,後天上午就到達上海,就能見到葉兒了。

    應該給王覺非打個電話,祝童回到房間仔細查看完將要屬於自己的檔案,對猴子的手藝敬佩有加。

    李想:二十七歲,籍貫山東,出生在河北保定,父母雙亡;自幼跟隨做中醫的伯父生活。畢業與一所二類中醫學院,後考入名家的碩士研究生,中級職稱,曾任職北京同仁醫院。

    猴子聰明的地方是沒去找一個叫李想的人,他修改了這個人的資料,讓他在一年前改名為李想,這就省了好多事。祝童估計,這件事情還沒完,自己付給猴子的錢,也許不夠這次改名的費用。

    但既然猴子沒說加錢,祝童是不好在給的;他與猴子之間除了生意關系,還有淡淡的友誼和信任,很君子的那種,比一般的君子都要君子。

    王覺非還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盡管祝童給了他保證,但噩夢降臨前的恐懼是那麼深重,壓得他總想拉到些什麼,祝童就是他心目中的稻草。

    照例對王覺非說了些空話,祝童保證三天內到上海後,才掛斷王覺非的嘮叨,撥通了於藍的手機。

    “我把你的車停在麗都賓館,鑰匙我會——你就在青島?於藍。”

    青島著名的夜店萊曼二樓,祝童找到了於藍,她已經喝得半醉,抱著一瓶只剩五分之一的馬天尼。

    兩個崩客加卡丁青年圍在於藍身邊,迷離的燈光下,祝童看到於藍的手機握在其中一個手裡。

    “你們滾,滾,滾!”於藍掙扎著,看到祝童又笑了,溫柔的低語:“我的愛人來了,你們滾。”

    卡丁青年瞥祝童一眼,剛想說粗話,手裡東西易主,腰中一麻,滾倒在華麗的地板上。

    祝童攙起於藍:“他們已經滾了,你不該喝這麼多酒。”

    “我從沒想到能喝這麼多;”於藍搖著酒瓶,“喝第一杯時,我想你會在第三杯給我打電話;到後來,我忘了喝多少杯了;祝童,你為什麼要回來?為什麼?”

    為什麼?祝童自己也不明白,回青島是為了猴子辦證件的手藝,回小鎮是為什麼?為了老騙子多些還是為尋找少年時的夢幻?他自己也不明白哪樣更多些。

    祝童與於藍步出萊曼後,二樓走廊裡閃出夜女人的身影,一襲性感的深藍裙裝,配性感的玫瑰色高跟鞋,使她如出沒在古堡裡的藍貓一般神秘。

    “大哥,我看到他了,你說的沒錯,他是個多情浪子,也是頭無情的獨狼。”

    清晨,麗都十樓客房內,祝童從於藍的纏繞中輕輕爭脫。

    於藍還在沉睡,嬌嫩的胴體上殘留著狂歡的痕跡,黃色毛毯只遮蓋住半身,黑發散落,把她的臉埋進黑影,雪白的臂膀和修長的雙腿隨意的伸展著。

    祝童穿好衣服,站在床前凝視著於藍,他少年時的夢中人,慢慢伏下身,把臉貼在她腳上。

    門輕輕關上,於藍睜開眼,拉起毛毯把全身縮進去。

    下午,青島火車站,祝童走進另一家賓館,開了一間鐘點房,他提著幾個大紙袋。

    祝童用了一上午的時間逛商場,為自己置辦一身行頭;他從沒有如此為難過,不是為了價錢,而是對於服裝的搭配;他明顯是不很很擅長。

    一進房間,祝童就剝下身上的衣服,進浴室衝洗著自己的身體,香皂香波用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感覺身上沒有任何可疑的味道才擦干身體走出來。

    一小時後,祝童走出賓館,裡外煥然一新,都是嶄新的中檔品牌,合體而不張揚,連眼鏡都換了一副無框鏡架,這樣看起來整個人更儒雅。

    寶馬325停在站前廣場一角,於藍目送祝童進站後,發動汽車駛出停車場,拐到棧橋附近,把手裡的信封一點點撕碎。

    疾風把幾片飛揚的紙片吹到海面上,本是潔白的紙面百海水打濕,顯出些紅色線條,隱約能看到些奇怪的符咒、篆字,沉入海底。

    汽笛響,火車開出青島站;祝童坐在軟臥裡,嘴角掛著笑,耳朵上掛著耳機,手裡照例捧一本醫書。

    從青島開往上海的火車上有江湖人出沒,不多,只一個,與祝童隔壁包房的國畫大師馬夜,也叫梅葉。

    祝童刻意避免與他深談,馬大師早恢復大師氣派,在幾個徒弟伺候下,對祝童也不假顏色,所以大家都比較愉快的度過了這次旅行。

    走出上海站,已經是半上午了。

    祝童感覺出奇的好,拿起電話聯系葉兒,告訴她自己到了。

    “我現在就想見到你,李想,你到武寧路來嘛,我要看你一眼,是武寧南路。”

    “我也想見葉兒,你等著,我馬上過去。”

    “快些啊,我到路邊等你。”

    祝童叫輛的士,告訴他地址後,司機的打量祝童一眼,神色有些古怪。

    不能不承認,人的精力與注意力都是有限的,沉浸在幸福中的小騙子對周圍的一切都是遲鈍的,邊用手機對葉兒彙報自己的進程,邊催促司機盡量開快些。

    越接近約定地點,祝童心裡的渴望就越急切,不停向前方張望。

    終於,的士慢下來,祝童眼睛搜索到路邊的葉兒,心裡“咯?”一下,瞬間從天堂直落九天,沉入冰冷的地獄。

    葉兒手握船型帽,背後是莊嚴的警徽,身邊是幾輛警車,上海市公安局的牌子就在不遠處。

    而葉兒,也穿一套深藍色警服,雖然是冰冷的公安藍,仍掩飾不住她窈窕的身姿,內在的純美。

    “走!”小騙子對司機說。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6-24 16:10
第四卷、半潛 一、蘇杭人家
  
    相比與一般戀人,祝童與蘇葉之間古典意味更多些。

    葉兒是矜持而浪漫的,不想提起這些東西;而小騙子則是心懷鬼胎,自己的身份就大有問題,為了扮演好李想的角色,一直沒這些實際的東西。

    在鳳凰的幾天裡,兩個人對這段剛開始的感情都份外珍視,葉兒說過她學的專業是財會,祝童以為她不過在一般的機關或銀行之類的大公司裡就職,她掙多少錢都無所謂;祝童有把握在上海淘到足夠兩人輕松生活的資本。

    的士司機問:“先生,這裡就是您要到的地方,再走去哪裡?”

    “哦,再開一點,找個花店。”祝童回過神,又說一句。

    的士平穩的滑過,葉兒的身影消失在車窗外,祝童心裡卻“咯?”的厲害,每一次跳動,心口處都有隱隱的疼痛。

    電話又響了,這次,祝童沒去接這個明顯是葉兒打來的電話;小騙子要想明白,自己有沒有本事享受有女警官身份的葉兒的愛情。

    無論如何,騙子與警官都是對立的;祝童本能的感覺到危險,經驗告訴他,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馬上拋開一切跑路,在最短的時間內離開上海,離開葉兒,切斷與她的一切聯系。

    祝童知道一個最簡單的常識:公安系統對任何一個警官的配偶都要進行嚴格的政審,不論是女警官還是男警官,只要結婚或談戀愛,都要面臨這一關。

    葉兒啊,你做什麼不好,為什麼是個警察?祝童在心底詛咒著突然降臨的惡夢,假的就是假的,他不認為猴子為自己制作的假身份能經得起公安系統的審查,那可是要命的嚴格。

    但是,面臨這個簡單的選擇時,小騙子生平第一次感覺到無奈和心痛;忽然之間,他感覺到葉兒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是如此之重,似乎就是生命的全部了,離開葉兒是不可忍受的。

    轉過一條街道,的士停在一家花店旁,祝童在司機提醒兩句後才想起來:自己要下車去買花。

    花店很小,所以在臨街處也擺滿了花籃,面對嬌艷美麗的花束,只看去就使人心情愉悅。

    店主人是位年輕的小姐,清秀如花,看到客人進門放下手裡噴壺過來招呼:“先生要買花?送女朋友嗎?”

    祝童神情有些恍惚,對花也不是很懂,只傻笑一下沒吭聲;黃海說過葉兒喜歡蘭花和丁香花,不過這個花店裡到處都是鮮艷的花束,他一時眼花繚亂,

    “先生,我們的玫瑰是剛到的,這邊的紅掌。”小姐耐心推薦各種花朵,祝童赫然一笑:“麻煩你,我要蘭花,還有丁香。”

    賣花小姐從冰櫃裡取出花,邊修剪包扎邊笑著說:“我這裡蘭花是最好的,以前有個警官經常來,他和您一樣,也只要蘭花和丁香;這兩種花不好配。”

    花束扎好了,潔白的蘭花在紫色丁香的簇擁下,驕傲不群,高潔芬芳。

    祝童付過錢後走出花店,又坐進的士:“麻煩轉回去。”

    的士開動,祝童把臉埋進花束,賣花小姐說的警官八成就是黃海;小騙子被黃海一刺激突然自信膨脹,他不能離開葉兒,只要葉兒在乎他,事在人為,還沒糟糕到無可挽回的地步。

    小騙子對猴子的手藝沒信心,但是對自己有信心;葉兒還在見習期,距離轉正還有一段時間;也許,他能說服葉兒放棄這個工作,或者在這段時間內想別的辦法,讓李想這個身份……。

    葉兒正在焦急的等待,一身警服英姿勃發,雖然警官服都比較寬大,但是仍遮不住她挺拔飽滿的酥胸,柔軟纖細的蠻腰和豐盈婀娜的修長腿形。

    的士在不遠處的停靠站站穩,祝童捧著鮮花下車,迎著美麗的女警官走過去。

    “啊,”葉兒驚呼一聲,看著祝童一步步走近,眼睛裡流露出的驚喜是再明白不過的;當祝童把鮮花捧給她時,葉兒的目光才離開祝童,低聲說聲“謝謝”,臉紅了。

    “我從沒想到,葉兒還是位漂亮的女警官。”

    “喜歡嗎?”葉兒原地轉一圈,輕笑著。

    “喜歡,你做什麼我都喜歡。”祝童誇獎著,心裡卻在嘲笑自己,剛才想的一切算計,在面對葉兒後都灰飛煙滅。

    的士又停在身邊,司機搖開車窗:“先生,您的包。”

    祝童這才想起自己的行李還在車上,葉兒嗔怪一聲,看祝童從後座取出包裹:“你呀,魂掉了?”

    “嘿嘿,是,是。”祝童看的士還沒走,奇怪了,忽又笑道:“都是葉兒太漂亮了,我還沒付車錢呢。”掏出一張大票塞進去:“謝謝你,不用找了。”

    “那是不成,該多少錢就是多少錢,要遵守規矩的,我們不多收客人一分錢的。”司機撕下小票,連找頭遞過來;“如果先生要感謝我,給我們公司寫封感謝信好了。”

    “那是一定的,請問師傅。”

    “寫我車號就行,我行王。”的士不敢在公安局前面停留,說一句後就要開走,葉兒卻叫住他:“師傅等一下。”

    有這個插曲,兩人之間的氣氛松弛一些,葉兒笑著對祝童說:“我還在上班呢,要進去了,你等我好嗎?”葉兒說著話,抬手看看手表:“還有一小時才下班呢,師傅,拐過這條街,有家蘇杭人家曉得不?麻煩你把他載過去。”

    “曉得,是蘇杭人家茶樓吧?”的士司機王師傅對漂亮的女警官連連點頭,還遞上自己的名片:“我這就送先生過去,今後多關照好拉。”

    就這樣,剛見面不到兩分鐘,祝童被塞進來時的的士中;葉兒握住他的手,溫柔的說:“對不起,我就是想看看你,乖乖等我吃午飯。”

    王師傅開動的士,對祝童的羨慕是由衷的:“先生好福氣,能有這樣漂亮的女朋友,那是幾輩子修來的好運氣啊。”

    “是運氣;”祝童嘟囔一句,卻不確定這運氣究竟是不是好運氣;老騙子已經栽倒在這樣運氣上了,他能闖過這到關嗎?至少現在,小騙子還掙脫不開,還不由自主的深陷進去。

    蘇杭人家是家安靜的小茶樓,就在剛才祝童買花的那條街上,與花店間隔不到三十米。

    這家木結構的小茶樓外觀不很出色,進去後卻能體會到茶香滿堂。茶樓上下僅有十多張茶幾,花梨木台案,藤椅軟墊;牆壁以竹木裝飾,隨意鑲嵌幾副小小的蘇繡錦鯉,靠牆處還擺放著書架,上面是厚厚的線裝書,只剛坐下,滿室的書香、茶香撲面而來。

    幾位服務小姐們也很雅致,都身穿江南傳統手工蠟染制成的窄身對襟盤扣小襖,頭發都用紅絲線捆扎,猶如水鄉小鎮中撐著烏篷船的小妹一般清新樸素而嬌媚,看去別有一番風韻。

    祝童到上海的次數不多,對江南茶樓的品味更少,他更多是混跡在酒吧或酒店那樣的熱鬧所在;如今嗅著撲鼻茶香,看小姐在對面安靜的布茶,聽著飄蕩在茶樓裡的琵琶聲,雖不是物我兩忘,也是渾身舒暢。

    難怪葉兒喜歡這樣的地方,就是他這個標准的俗人小騙子,處身此處,對時間的流逝一樣淡漠許多;因為,這裡是葉兒喜歡的地方,她一定常來。

    只是,這裡到底是繁華的上海,忘俗只能是片刻。

    祝童把一本線裝書剛剛翻開,蘇杭人家裡又上來一位,徑直走到祝童對面坐下,也是位警官。

    “黃海?你怎麼來了?”祝童很意外,站起來握著黃海的手時,還在吃驚。

    算起來,他到上海不過一個多小時,黃海怎能准確的找到這裡?應該是葉兒對黃海說的了,小騙子只能這樣判斷,心裡竟有些酸酸的感覺。

    “李醫生,我剛才到局裡辦事,正好看到你和葉兒在門口;所以就跟過來見一面;聽葉兒說你要到上海來工作,怎麼樣?順利嗎?”

    黃海還是老樣子,直爽而直接;看得出他對於祝童的到來真是很高興。小騙子對這個解釋很滿意,葉兒到哪裡都是一道風景,特別是穿警服時,站在路旁更使人側目,想到剛才路人羨慕的眼光,祝童心裡甜絲絲的,招呼黃海坐下才說:

    “我答應你要好好照顧葉兒,就來上海了,今後還要請你多多關照。”

    “別這樣說,李醫生,該感謝的是我才對。”黃海看來氣色很好,這多半是朵花的功勞;想起朵花,祝童問道:“朵花還好嗎?”

    “朵花在上補習班,她很好,晚上叫上葉兒,大家一起吃頓飯。這次你一定不要客氣,我欠你個好大人情啊。”

    黃海說罷,哈哈一笑;祝童忽然感覺到滑稽,對面這個警官明顯把小騙子當成朋友了,但是,老騙子說過,騙子不需要朋友,對於騙子來說,朋友是最危險的東西,特別是一個警官朋友。

    而現在,小騙子不僅有黃海這麼個警官朋友,連女友也是位警官。

    有這麼兩個警官在身邊,難道真的要就此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小騙子腦子轉的飛快,他在想自己以前的行為一旦暴露,該判多少年?況且,就算那些都不會暴露,江湖上那些人能就此放過他嗎?混江湖是一回事,大家都沒什麼牽掛,想退出來過安生日子,說起來容易,往日的恩怨不可能一筆勾銷。

    黃海看來是這裡的常客,茶小姐不待吩咐就送上幾盤干果。

    “李醫生,我想求你件事。”黃海點上香煙,直視著祝童,神情莊重。

    “你太客氣了,黃海,我這樣叫你可以嗎?”祝童不知道他要說什麼,先把這氣氛松弛一下,這是技巧,談話的技巧。

    “可以,那以後我就叫你李想了。對於你們醫生,我一直沒什麼好感,你是第一個。”黃海又伸過手來;“朵花也說,李大哥很不錯,我相信她。”

    祝童與黃海的手又一次握到一起,搖兩搖才分開。

    “李想,我想求你幫我演九個月的戲;葉兒還在見習期,在她轉正之前,請你盡量不要到這裡來。”

    “哦,是這樣。”祝童看向黃海,等著下文,他知道,黃海不會無故這樣要求。

    “葉兒的工作是我媽媽安排的,她對葉兒比對我這個兒子都要緊,她是葉兒的頂頭上司;如果知道我和葉兒——,我怕會影響葉兒轉正。我和葉兒說過,這件事先不對外人說,等她辦好手續後再找機會告訴我媽媽。”黃海有些不好意思,更不好意思的是祝童;人家要求的是對葉兒好,而自己在胡亂猜忌。

    怪不得葉兒在見習期能如此輕松的請到假期,原來有黃海的母親在罩著;祝童感慨一下,點頭答應了黃海的要求。

    “該感謝的是我,葉兒的事也就是我的事,如果實在為難,她可以做別的行業。”

    “李醫生,不,李想,葉兒是個好強的女孩子,我不懷疑你能養得起她;但是,她需要這個工作;葉兒在市局做財務,很輕松也沒什麼壓力,很適合她。”

    原來是做會計,祝童心裡的壓力少了許多;在公安局做個小會計是比較輕松,這樣她會有很多時間兼顧業余愛好,薪水也不低,還有警官的身份,到哪裡都會有面子;在普通人看來,這是份很好很好的工作。

    問題是,祝童不是普通人,他現在腦子裡想的,是怎樣讓黃海的母親知道事實?那樣,葉兒轉正的事八成就泡湯了。

    “我希望葉兒能幸福,她現在喜歡你,但是,李想,別怪我說話難聽,你如果連這點心胸也沒有,就配不上葉兒。”

    黃海的話音裡有警告,小騙子有些惱,靜下來一想,只有無奈的點頭。

    愛情是美好的,但李想這個身份的基礎太脆弱,江湖風雲變幻,小騙子不能保證能不出一點意外,如果自己出什麼事,葉兒怎麼半?黃海真是為了葉兒好,對比一下,祝童感覺到自己太自私了。這確實是一份安穩的工作,如果他出什麼意外,至少葉兒不必為生計犯愁。

    牽掛與體貼,小騙子第一次感覺到這兩個詞的滋味,還有無奈與心酸;實在是心酸啊,在現實社會裡,小騙子被迫要遵守另一套生存法則。

    蘇杭人家茶樓的客人都起來,冬日的太陽閣著竹簾照進來,暖暖的,茶幾上的茶水卻漸漸涼了。

    “住哪裡了?”黃海端詳著祝童,好像有些不放心,問出的話卻是另一重意思。

    “等見了葉兒才能確定,暫時還住賓館吧,過兩天等手續辦好了,再——黃海,你在上海熟,幫著打聽一下,我需要買套房子。”

    聽說祝童要買房子,黃海放心不少:“在上海買房子可不簡單,你准備買多大面積的,在哪裡?”

    “就這附近吧,葉兒上班近點,我是無所謂的。”

    “附近的房子?李想,你有多少錢?”

    “百十萬吧?不夠嗎?”

    “看來,你們做醫生的是比較有錢;我們倆差不多大,掙的可比你少多了;呵呵。”黃海自嘲一下,馬上正經起來;“你知道這裡的房價是多少?差不多的也要兩萬左右一平方,一百萬買不到好大的房子。我看啊,你先租個好些的公寓,這附近就有,回頭我給你找一套。聽我的,買房子的事情等一等,葉兒轉正後,能享受公務員待遇,你們就有資格買到便宜的房子。到那時,你這百十萬才能算錢。”

    “操!”祝童在心裡咒罵一句,上海的房子怎麼會如此貴!他十天前還有四百六十萬,給老騙子搞捐助三百萬,為對付陳主任收集材料用了十多萬,如今只剩下一百四十來萬。

    來上海的路上,小騙子就有些擔心這些錢夠不夠安身,現在看來,連黃海也以為這些錢不足以給葉兒一個舒適的生活空間;難道要去再做幾樁生意?

    “黃海——哥,你也來了?”

    葉兒的聲音把祝童叫醒,她已換上一套便裝,上樓來就坐到祝童身邊,對黃海說:“你不該穿警服來這裡,被督察看到會有麻煩的。”

    “我這就走,剛才是看到李想來了,上來說幾句話。”黃海站起來,哈哈笑著拿起帽子帶上:“我不打攪了,知道你們多日沒見,一定有很多體己話要說;記得啊李想,晚上和葉兒一起來吃飯。”

    葉兒溫軟的氣息籠罩著祝童,小騙子又只會傻笑了,推推眼鏡框點頭道:“一定,只要葉兒沒意見,一定的。”

    “今天不行的,晚上要回家吃飯,姐姐要見李想呢。”葉兒扶著祝童的手臂對黃海說,邊說還邊擰祝童一下。

    “那——,就改日吧,反正我來了,麻煩你的時候多呢。”

    黃海見祝童也只樣說,只有笑著搖頭:“李想啊,我的好兄弟,蘇娟姐可不好對付,今後有的你的受了。”

    “難道,我姐姐以前對你不好嗎?”葉兒不滿意,黃海已經走到樓梯口,回身擺擺手:“好,好,當我沒說。”頭也不回的走了。

    “別聽他亂講,我姐姐很好的。”葉兒看黃海消失後,有些擔心的看著祝童。

    “沒關系,我知道,蘇娟姐姐是很好的。”

    “這幾天你身體怎麼樣?葉兒,是不是照我說的做,沒偷懶吧?”祝童搭上葉兒的脈門,十分正常,她現在很健康;腹部的蠱蛹又淡了些,看來,神傳琥珀真的鎮壓住那個小蠱蟲。祝童以為,如果葉兒能煉話吸收掉它,對她的好處是巨大的,就像朵花一樣,一定會更美麗。

    “你才偷懶呢。”葉兒嘟起嘴,孩子一樣,忽然又笑了;“我啊,每天都要寫好多遍‘靈‘字,想的不是——,是想你什麼時候來。李想,我想你,整天都想你,想讓你送我紅玫瑰。”

    “葉兒不是喜歡蘭花嗎?”

    “葉兒喜歡你送的紅玫瑰。”

    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互相凝視著,目光糾纏再也分不開。

    葉兒的臉慢慢紅了,白而細的牙齒輕咬著下唇,忍耐的樣子,終於輕聲呻吟道:“李想啊,你總算來了,我,想吻你。”

    “現在嗎?”小騙子環視一圈,周圍很有幾個人在偷頭窺視,葉兒的魅力散部成網,籠罩在在半個茶樓,沒幾個男人能抵御的住。

    “當然不是了。”葉兒意識到身邊的環境,笑著坐直身體:“我餓了。”

    蘇杭人家茶樓與上海別的茶樓一樣,供應簡單的茶點和本地菜肴;葉兒開心的咬著鮮蝦蒸餃,祝童吃的是一份炒飯。

    “我會做好多菜呢,等——我天天給你做好吃的。”

    “好啊,好啊,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那,如果我不做飯呢?莫非你就不吃了?”

    “葉兒的手藝一定是好的,你要不做了,我就只有餓著肚子了。”

    兩個人傻瓜一樣說著傻話,吃完這餐甜蜜的午飯,葉兒上班的時間也就到了。

    “你下午要做什麼?”

    “去見王院長,落實工作的事。”

    “等我電話,晚上接我回家。記得玫瑰啊。”

    葉兒走了,小騙子才開始仔細思考:在這樣的情況下,上海還適合他生存嗎?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6-24 16:12
第四卷、半潛 二、冷暖 (上)

    午時的喧囂過後,桌上那壺碧螺春,早已淡如清水。

    蘇杭人家茶樓內相對安靜下來,旁邊還是有兩桌客人,在低聲談論著什麼。

    祝童喝著無滋味的茶,思量著、矛盾著;每當他想一走了之時,葉兒的清麗痴情立即會撕裂他的無情,情網絲絲,纏繞住小騙子的不羈之心。

    黃海的電話打過來,他的動作夠快,要祝童下去,說是帶他看房子;小騙子這才想起來,黃海在替自己找合適的公寓。

    見到黃海後,祝童甚至連個謝字也說不出口,只能握握他的手,坐上那輛警車。

    只憑李想這個身份,還沒那麼大的臉面,黃海是衝著葉兒,這份深情在感動著小騙子的同時,也帶給他更大的壓力;就這麼逃避,今後會安心嗎?

    果然,黃海找的這間公寓十分合適,在一座高層公寓的十七層,兩室一廳,裝修豪華,附帶全套家私。

    紫金豪苑小區是它的名字,有六座高層住宅樓,中間有個花園,裡面綠樹婆娑,環繞小橋流水,雖然是人工景致,看來也舒服;重要的是,紫金豪苑小區距離葉兒上班的上海市公安局三站距離,走路也不過二十分鐘。

    “不錯吧,你現在就可以住進來,地下室還有車位,你如果買車的話,也有地方停。”黃海帶祝童轉一圈後,拍著他的肩膀:“我說是我租的,房東是我朋友的朋友,只算我五千一個月,很便宜了。”

    是不貴,在這個地段這樣的小區裡,這樣的公寓應該是七千左右每月;祝童租過房子,那還是半年前為青梅找房子時,他見識過上海的高房價;但是,黃海怎麼會說他要買車?

    “朵花說你開車很好,在上海這個地方,有車沒車本沒關系;但是你要在海洋醫院工作,這一路的距離可不近;地鐵只能通一半,擠公交車太麻煩了,每天上下班只路上就要兩個小時以上,來回打的太不劃算;況且,葉兒喜歡到郊外畫畫,所以,你那筆錢還是先買輛車,我替你想辦法上牌照。”

    太熱心了吧,祝童有些不滿,黃海完全是為葉兒想;但是,他能拒絕嗎?以前葉兒就是這樣生活的,黃海希望祝童能給葉兒同樣的條件。

    “黃海,你對葉兒太好了。”祝童不無情緒的的說。

    “別這麼說,李醫生,葉兒既然喜歡你,我會盡量幫你的。年底了,海關會處理一批罰沒車,要不要我給你弄一輛?”

    一直到黃海離開時,小騙子還在糊塗中,怎麼能如此痛快的答應黃海呢?買輛汽車少說也要二十萬,房租付半年,五萬多就沒了,進上海的第一天,二十多萬就流水一樣出去了。

    錢啊,以前混江湖時,祝童可從來沒對錢這玩意兒如此看重過,出手幾萬連眼也不眨一下;現在,躺在寬大的圓床上,小騙子在思量,是不是再出手做一票大生意?

    上海灘夠大,是冒險家的世界,換個說法,也許。

    想著生意,小騙子的腦袋靈活多了,抓起電話撥同王覺非的手機。

    “我是李想,王院長——;什麼,恭喜你,不過,為什麼呢?”

    王覺非話音裡可沒半分高興,他幾乎快哭出來了。

    “李經理,上午吳主任和歐陽凡找我談話,說是為配合中央精神,一個人在醫院院長的位置呆太久是不合適的,所以要我回海洋醫學院任常務副院長,讓吳主任的兒子暫時代理海洋醫院院長職位,他們要我一周內交接。李經理,我現在該怎麼辦?他們這是突然行動,沒經過組織程序,我要去告他們。”

    “這樣啊,王院長,你現在不要有任何行動,晚上等我電話,找個安靜的地方,我們見一面。”祝童沉吟片刻,這樣的挑戰他喜歡,他馬上被刺激的全身毛孔開放,血脈賁張。

    “李經理,你已經到上海了嗎?”王覺非也精神一些,聽到祝童晚上就能去見他,聲音裡都透著振奮。其實,這樣的訴說本身就有緩解壓力的作用。

    “當然,為客戶負責是我的宗旨,王院長,我們先要有個約定,做完這件事我不要你一分錢,只要你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就可以了。”小騙子不會憑空幫這個忙,王覺非是知道的,很痛快的就答應了:

    “只要我能做到的,李經理的要求一定照辦。”

    祝童松口氣,才開始替對方著想:“這件事不像你想的那麼嚴重,重要的是,你不能自亂陣腳。現在最壞不過是狗咬狗,對不起,也許這個詞不准確。”

    “沒關系,李經理以為我該怎麼做。”

    “就當沒發生任何事,你平時怎麼做還怎麼做;王院長,他們的底氣也不足。你晚上找個地方放松一下,然後等我電話。我需要時間。”

    祝童小心選擇著用詞,他最怕的不是什麼吳主任和歐陽凡院長,而是王覺非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

    一周的時間,如果人家真想對付王覺非,不會如此客氣的;這樣的限定也許有兩個意思:一是試探,吳主任不甘心被要挾,要試探王覺非的底線;第二個可能就復雜了,如果王覺非經受不了這個考驗,買張飛機票一走了之,就省了大家好多事。不過,祝童不認為吳主任真要把王覺非逼走,他自己也不干淨。

    “好的,我晚上約了幾個朋友到南海宮瀾去打橋牌,就是上次我們見面的地方。你看可以嗎?”王覺非輕松了,祝童也輕松:“南海宮瀾?可以,很安靜的地方。我十點左右給你電話。”

    放下電話後,祝童忽然想到:也許,能在吳主任或歐陽凡那裡做筆不大不小的生意。

    想到就做,是祝童的習慣,在做王覺非的生意時,對於他周圍的環境有過調查。

    公寓裡有全套家用電器,書房裡還有台電腦。

    祝童檢查一遍,沒看到網絡設備,只有一個線路接口證明,這裡以前有那樣的東西。

    不過沒關系,祝童隨身攜帶著筆記本電腦,還有儲存關於王覺非周邊資料的優盤;這些以前屬於背景資料,是委托給上海本地的調查公司做的,現在被小騙子調出來細細品味著,以獵犬般的嗅覺尋找其中的破綻。

    CK表的指針一秒秒轉動,祝童細讀一遍資料後,在這間陌生的公寓裡,多半時間都是躺在那裡發呆;將到葉兒下班的時間,他才拿起手機,撥號:“我找戴毛子戴老板。”

    “我就是毛子,請問先生——?”

    “一個月前,我委托你們調查過兩個人,一個姓吳,一個姓歐陽;戴老板還有印像嗎?”

    祝童與對方從沒見過面,所有的聯系都是通過電話;看來,戴毛子有做偵探的資本,對祝童的聲音很敏感。

    “李老板,呵呵,記得了記得了,請問,有什麼不妥嗎?”

    “我需要進一步的資料,還有,也許我們可以合作,請問戴老板敢掙這個錢嗎?”

    “李老板,你們做的是大買賣,我戴毛子可沒那個本事。上海灘的水很深,不該我們掙的錢,本公司一分也不掙。”戴毛子拒絕了祝童的誘惑,這使小騙子對他多了分尊重。

    “既然這樣,戴老板,我需要他們兩個未來一周內的詳細行動記錄,這個錢你們公司錢掙嗎?”

    “阿拉掙的就是辛苦錢,李老板,這樣的生意不觸犯法律,正在我們業務範圍內;李老板說的是一周,要隨時隨地嗎?”

    “上廁所就免了,他們到哪裡去吃飯?打牌?和誰在一起?晚上睡在哪裡?這樣說,我需要知道他們停留超過十分鐘的任何一個地點。”

    “三萬八千元六百元,李老板能接受這個價錢嗎?”戴毛子那邊靜了片刻,報上個價錢;祝童很不習慣戴毛子的報價方式,任何時候都不會是整數,特別是尾數,一定要是六百元。

    但是戴毛子堅持,說這叫細水長流,祝童只有適應:“我馬上彙給你兩萬,現在就開始工作吧,每天晚上十二點給我資料。”

    “先彙一萬八千元,等結束再彙兩萬六百元,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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