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那一大疊資料分析來分析去,有用的資料也沒多少。其實當初陳若飛也分析過很多遍了,在他看來,有用的,也就是他在隨緣小築裏所說的那些東西。剩下的,比如那女博士姓名叫英洋,比如她喜歡梔子花而討厭玫瑰,再比如她喜歡街頭小吃……等等這些東西,就算福爾摩斯來了也不見能得據此推斷出陰陽血錯的由來。何況虛聲大師、陸千秋和沖塵子幾個老家夥偵查案件的水准,明顯沒辦法跟福爾摩斯相提並論,離福爾馬林倒不遠。
翻來翻去,翻到最後,還是張子初發現了一個問題:“為什麼沒有英洋自殺身亡所在地的勘查報告?”
“這不是嗎?”負責接待他們的國安局特勤小組中南監察室工作人員翻出幾頁紙和照片遞了過去。
張子初根本不接:“這個剛才我看過,是公安局的勘查報告,你們特勤小組的呢?”
工作人員迅速翻看了一下紀錄說:“本案最先接到報警的公安局,他們在完成勘查後,發現情況有異,才將英洋的屍體送到我們這裏。第二天,中原大學又發生了學生洗衣染血而亡的事,才完全將此案件交由我們辦理。又趕上張天師插手,所以我們的重點一直放在三十八號樓509室,沒有再去英洋死亡現場進行勘查。”
“也就是說,你們忽略了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張子初微眯著雙眼:“割腕自殺,現場卻無半點血跡,這種地方你們都沒去看過?”
“沒有!”工作人員有點微赧,強行解釋說:“英洋的屍體在我們禁庫中,鬼魂在盤踞在中原大學三十八號樓509室,已跟她自殺的地方關系不大了!”
張子初不置可否:“英洋的屍體埋了嗎?”
“沒有!”工作人員說:“由于事關非常,我們將英洋的屍體停放在禁庫中,以零下一百攝氏度的低溫保存,現在還在!”
“能帶我們去看看嗎?”張子初問。
“我請示一下領導!”工作人員回答得很規範,拿了一張表格填寫完畢後,跑到副主任室去了。一會兒,手持一個紫色的徽章回來,對大家行了一禮說:“請大家跟我來!”
中南監察室的禁庫設在地下,相比地上五層半新不舊貌不其揚的辦公樓來說,地下卻寬敞明亮,氣勢恢宏,整個空間面積足足是地上五層樓的十倍。禁庫更是在地下最底層,分明金、木、水、火、土五庫。工作人員帶著一行人進入下地電梯時,就有一層紫色的光暈從手中的徽章中生出,蒙在眾人的身上,使他們很輕松地穿越禁制,到達水庫。
說是水庫,其實就是冰庫。五百平方米,高三米的冷庫中,一排排地擺著各種怪物、異器。工作人員依照編號找到一處冰櫃,用力一拉,整個冰框彈出,裏面是一只白色的冰蠶絲袋,鼓囊囊的似乎裝著什麼東西。
張子初可沒那勇氣看這十幾年前的冰屍,幹脆把眼睛一閉,心中暗暗吩咐:“佛靈,你小子可看仔細了。有什麼問題趕快問,好歹找出個路子來!否則,這班老家夥要死要活地賴上胖子我,事情就麻煩了!”
這個小動作自然逃不過幾個修行者敏銳的感覺,見他一閉眼,就覺得奇怪,打死他們也想不到是因為胖子膽小不敢看。陸千秋一點兒也不怕零下一百攝氏度的寒冷,一拎天蠶絲袋,一抖,一團破衣服爛褲子抖了出來。
“這是那英洋的屍體?”虛聲大師的臉色有點不大好看了,這不明擺著糊弄人嗎?難怪張子初連看都懶得,直接閉眼。
工作人員的臉上一變,再次核對一下冰櫃上的編號後,一抬手,那枚紫色的徽章化為一只紫鶴,振動雙翼,飛出了冷庫。不到一刻鍾,中南監察室副主任萬冷劍帶著兩個監察室成員就沖了下來。
“查!徹查!一定要弄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萬冷劍的臉色比零下一百攝氏度還冷。
一陣兵荒馬亂人仰馬翻之後,中南監察室總動員之下,總算查了個透徹。少了兩具屍體,一具是英洋的屍體,一具前幾天陳若飛帶回來的施龍滔的屍體。什麼都不少,獨獨少了這兩樣,這問題就變得十分古怪了。中南監察室中的禁制都是經過曆代高人設計並完善的,在修行界中,能破開這些禁制,強行進入的人有,但能不驚動任何禁制,悄無聲息地偷走兩具屍體的人卻幾乎沒有。
萬冷劍陰著一張臉向張子初一行人道歉,又恭送他們出了中南監察室後,門一關,就在內部開始整肅。若不是有內奸,絕不可能鬧出這碼子事來!
“看來只有去英洋自殺的地方看看了!”陸千秋長歎一聲:“誰能告訴我,偷英洋屍體和那個受害人屍體有什麼用?”要是知道有什麼用,這事就已解決大半了!張子初覺得這只鹿妖有點傻,真不知道他一大把年紀是不是活到狗,不,活到鹿身上去了,一點兒妖怪的精明都沒有。
英洋的自殺地是她本人名下的一幢小別墅,在她死後,轉入她父母名下。而她的父母早在文革前就已經移僑英國,除了在她死時回來一趟外,其余的時間根本就不來這傷心地。于是,這幢素潔的小別墅就荒了下來,院子裏雜草從生,蛇鼠橫行,襯托著小別墅的紅頂灰牆,這裏倒更像是鬼魂出沒之處。
“雖然荒蕪,但無陰森之氣,這裏沒鬼!”佛靈否定了張子初的想法。
蕭漸漸看了看手中的資料說:“按照這份現場勘查紀錄,英洋是在她二層的臥室裏自殺的,我們上二層吧!”
沖塵子手中法訣一扣,又慢慢散開,一樓滿滿的積塵和蛛網在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像是有人剛用水沖洗過一遍,大理石地面熠熠生輝,石柱、轉梯、紅木家具,中西交揉的風格中顯示出主人的雅致情調。
“道長的清塵訣用得巧妙極了!”蕭漸漸誇了一句,沿著轉梯上了二樓。二樓的布置更簡單,只是一個大大的主臥室,邊上是走廊、陽台、茶座之類的附屬,沒有第二個正式房間。他往主臥室裏看了一眼,有點欽佩地說:“想不到道長的清塵訣居然已到了隨心如欲,隔空淨心的地步,佩服,佩服。”
沖塵子聽到這聲誇獎卻沒有剛才那樣的微喜,而是有點尷尬,苦笑一聲:“不瞞蕭施主,貧道還真沒到那境界。”
“道長客氣了!”蕭漸漸指著幹幹淨淨的臥室說:“道長在樓上一個清塵訣,已將這裏清理得如此潔淨,又豈是平常境界能達到的。只是,清理得這麼幹淨地話,我們還怎麼找蛛絲馬跡?”
沖塵子抓抓腦袋說:“貧道雖然愚鈍,但也知道,勘查現場最講究的是保持原狀。剛才用清塵訣時,只是針對一樓和樓梯下半截。樓梯上半截及以上,根本就一點灰塵都沒驚動過。”
問題來了,既然沖塵子的清塵訣沒有驚動樓上一點灰塵,那麼憑什麼這十幾年裏,樓下已經是蛇鼠成群,塵絲結堆,而樓上卻是一塵不染?陸千秋捋著長須說:“看來這裏果然有問題。”
“可問題在哪裏?”沖塵子閉目一會兒,微歎說:“貧道所學有限,剛才以神識搜索,發現此次靈氣變動並無不妥之處。雖然在個別地方跟平常的有點不一樣,但細細查探之下,又找不到特異的地方。不知幾位有什麼發現?”
顯然,虛聲大師、陸千秋和蕭漸漸剛才也在做同樣的事,聞言之下,全都搖了搖頭,示意自己等人也沒發現什麼古怪之處。
張子初不懂得用神識,或者說他根本就不會控制自己的神識,卻談不上感應這玄之又玄的天地靈氣變化了。可笨人有笨法子,他們不動,我動!他認命地四處觀察起那間起碼一百五十平方的臥室來。臥室的東面,是整整一面的窗戶,拉開厚厚的布簾,當太陽升起時,溫和的陽光可以照到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另外三面牆,掛了一些埃及或中國古典風味的裝飾畫,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在房間的中央,是一張寬兩米五,長兩米五的方形木床,無倚無靠也無床欄杆,像一塊四四方方的木案。床上放著兩只紫木枕頭,一條被單,顯示出英洋自殺當時,正值夏季。床下地面是一層薄薄的棉紗,潔白如雲,像是今年的新棉剛織出來的,陽光透光淡青色的玻璃落在棉紗上,十幾年來居然未能曬出一點淡黃來。
張子初費力地將床推到一角,扯起鋪在地上的棉紗,發現整個臥室同樣是大理石的地面,跟一樓一模一樣,看來問題不會出在這裏!這下邪門了,誰都覺得這個臥室有問題,可誰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裏,攤上這四個老不死的,又全在那裏裝酷玩什麼神識,不帶胖子我玩拉倒!反正被困的也不是我家的人,他氣餒地往床上一躺,正准備休息到有人請他走時再活動,眼珠一轉,卻不由地“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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