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156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9 11:07
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七六、耄耋


    那老人「嗯」了一聲,咳嗽起來,咳得驚天動,韓一鳴聽著他這樣咳,似乎是要將自己的心都咳出來了,頗有些聽不入耳去。咳了一陣,他含含糊糊說了句話,卻聽不明白,徐子謂在一邊點頭,末了道:「師兄,這些事都不必再擔心了,好好養著。」

    這三個人都老得看不成了,若不是徐子謂在一邊,韓一鳴根本認不出這是靈山的師兄。本來他與沈若復來,也是有一肚子氣,司馬凌逸離開靈山竟是在靈山最為危急的時刻。他要離開靈山什麼時候都可以離開,但單單在這個時候,於靈山而言,無異於雪上加霜。因此韓一鳴來看司馬凌逸還有個想法,乃是想看他如何面對昔日靈山的師弟們。但看到司馬凌逸成了這樣,意外之餘,也有些忍不住的歎息。沈若復歎了口氣道:「我也是按捺不住的要來看上一看,我沒有親見大師兄離開靈山,但,但我著實想當面問一問他,他做師兄,是如何對我們言傳身教的?大師兄學識豐厚,但說到口齒銳利,我也不會輸於他。我是一定要問個明白的。」停了一停看了看司馬凌逸,又道:「可是這樣,讓我如何問得出口?他離開靈山,變成了這般,我心中說不上痛快,也說不上惋惜。」韓一鳴道:「是,這些都是大師兄自己決定的,咱們如何惋惜得了?惋惜又能如何?大師兄離開靈山便成了這樣,報應這樣快,著實是我不曾想到的。」沈若復道:「小師弟,不是我說什麼,大師兄變成這樣,真沒什麼不能預料的。他的修行是跟隨師祖師尊們學到的,他背叛出靈山,與靈山的一切就都結束了。或許是紫裳師叔誤導了他。」

    韓一鳴道:「紫裳師叔?」沈若復道:「小師弟,你可知叛出師門,在別的門派中,會是什麼結果?」韓一鳴搖了搖頭:「我見識甚少,修行的時刻也短,師兄說與我聽一聽。」沈若復道:「叛出師門,有的人會即刻失去全部的修為,如若是年紀大的,說不定當場便會老死。叛出師門的同道,只有有修為極高的前輩相助修行,以異樣修為保住此人,才會保住叛離者的性命。」韓一鳴道:「每個門派都是如此麼?」沈若復道:「不一定是所有的門派都是如此,但大多數門派是如此的。不是麼,咱們還年輕,不曾有師長們那些經歷。但我也能告訴你,若不是師門教導,指點修行,司馬大師兄早死了幾回了,人生也輪迴幾道了,他已五百歲了,不是麼?凡塵中人有幾個能活到百歲的,人活七十已是古來稀了,何況百歲呢?司馬大師兄可是活了五百年了,誰能活五百年呢?你又聽說過哪個凡塵俗世中人能活百年呢?」

    韓一鳴點了點頭:「是,師兄說的是。可不知這個又跟紫裳前輩怎麼牽扯上了?」沈若復道:「自然是有牽連的。凡是弟子叛出師門,均要先想好後果,這個大師兄只會比咱們知曉的更為清楚明白。若是沒有約束,想來便來想走便走,那可真會全亂了的。」韓一鳴不禁點了點頭。沈若復道:「咱們靈山弟子雖不見得叛出師門便會死,但我想師祖給他們的修為,是一定會消散的。這個大師兄定然知曉。但紫裳前輩離開師門後依舊能夠自己修行,想必在一定程度上讓大師兄異想天開了。離開師門的後果,大師兄不會不考慮的。以大師兄的修為,他未必會把平波放在眼中,平波的修為真是我最看不透的。他心術可謂厲害極了,就算是無恥也無恥到了尋常人不能企及的境界。因此紫裳師叔才是大師兄仔細端詳過的。」

    沈若復道:「我是早就知曉大師兄有異心的,小師弟,不瞞你說,在明晰師兄接任了梵山派掌門的時候,我就疑心大師兄有了異心了。但一來看不到什麼壞形,二來,我是知曉離開師門有種種禁忌的,這些禁忌雖說大家都不言語,但各人心中都是有數的,連我都知曉其中的厲害,大師兄怎會不知曉呢?我那時又不能對誰說大師兄心中有異了,只能暗自小心。也望大師兄自己心中有數,不至於做出背離師門的事來,但,凡事總是不按我的想法來,不是麼?」韓一鳴歎了口氣道:「是,凡事總是事與願違的。」沈若復道:「我看大師兄如今這樣,我罵他的想法也全都沒了,離開靈山,他變成這樣,讓我真的……」

    二人都不言語,過得一陣,韓一鳴道:「他若是意氣風發、成就非凡,咱們罵起來會痛快些。」沈若復道:「現下這樣,大師兄已不是咱們的對手。不是對手的對手,真的令人鬥志消沉。」忽然聽徐子謂道:「大師兄,你何苦這樣呢?想不起來,便不要想了。」韓一鳴看了沈若復一眼,司馬凌逸還要想什麼?他還要想出什麼來?向那老人看去,只見他鬚髮皓白、頭頂半禿,面上全是皺紋,哪裡還有從前司馬凌逸精壯、灑脫的樣子?這就是一個耄耋老者,白頭老翁,衰老得厲害,行將就木,還能做什麼?二人都有些意態瀟落,對看了一眼,轉身走開。

    走了不久,忽然聽身後有腳步聲,回頭一看,徐子謂追上來了,韓一鳴與沈若復都收住腳步等他過來。徐子謂來到面前,道:「二位師弟,我就知你們一定會來的。換了是我,我也會來!」韓一鳴道:「嗯,大師兄怎麼樣了?」畢竟司馬凌逸從前對他也很是關照,現下看到他這般潦倒,氣也平了不少,說起來,還是稱他為大師兄。徐子謂道:「很不好!大師兄已不是從前的大師兄了。他忘記了很多事情,包括這些年來的修行,也忘得差不多了。」韓一鳴道:「難怪!」沈若復道:「連他的修行都忘記了麼?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9 11:07
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七七、懦夫


    徐子謂道:「是,起始的時候,我也十分意外。大師兄來問我一件頭兩天才經過的事情,我並沒放在心上,但後來,大師兄來問的事情越來越多,他也越來越迷糊。我就有些擔憂了。不止大師兄如此,跟隨大師兄一同離開靈山的師兄弟們,都,都把過去忘記了。每天都會忘記一些,即使我提醒過,他們還是會忘記。當天說過,第二天就又忘記了。」

    沈若復道:「我知道了,這是師祖給靈山弟子的禁錮。身在靈山,就有靈山的一切,一旦叛出師門,在師門所學的所有,就都隨風而去了!就都還給師祖了!」韓一鳴明知故問:「師祖也會給靈山弟子設下這些禁錮麼?」隨即歎了口氣道:「也該有個禁錮的。」沈若復道:「那,你為何與大師兄他們全然不一樣呢?大師兄他們忘記了過往,你卻記得清清楚楚。」徐子謂道:「我,說起來我也真沒臉了。二位師弟,我並沒有和大師兄他們一同背離師門,我,我沒有說那三句話。」他聲音越來越小,韓一鳴與沈若復都愣了一愣,沈若復是不明白叛出師門要做些什麼的,看了韓一鳴一眼。韓一鳴卻是立時便明白過來,徐子謂對於叛離師門,心中是有擔憂的,因此事到臨頭,他退縮了,不曾隨著叛離師門的同門喊那句話。

    看了徐子謂片刻,冷笑一聲:「你臨陣變節了!」徐子謂道:「是,師弟,我,我不敢離開師門,也不能離開師門。」韓一鳴不聽這話倒罷了,一聽這話,越發忍不住了,道:「可你還是離開靈山了!你與大師兄他們一同離開,他們不是靈山弟子了,可你還是!」徐子謂道:「是,因此我,我很是難受。你說我膽小也罷,無能也罷。我害怕平波道人在那個時候會對靈山不利,我修行再尋常不過了,不見得能夠與他為敵……」沈若復道:「因此你不是一次臨陣退縮!你退縮了許多回!」徐子謂低下頭去。

    見他這樣韓一鳴與沈若復也不知說什麼好了,對於這樣一個人,還要說什麼?徐子謂低了一陣頭,再抬起頭來,道:「我一直心中不安,師門沒了,師兄弟們四分五裂。我不能與你們一同和平波爭鬥,心中十分……」沈、韓二人只是冷冷看著他。他停了一停,又道:「和我一起的師兄弟們,又一日弱似一日,我只能,只能整日等待,看著他們衰老死去。師弟,你們信麼,我受的折磨,比你們只有多的!我一夜夜不能安睡,我悔恨自己不能隨你們一同為靈山一拼,以便如今能夠堂堂正正立於世間。一個人,不能昂首挺胸,反而要夜夜愧疚得睡不安,日日難過得吃不香,有何意義?」

    韓一鳴與沈若復本要說他幾句的,但聽他這樣一說,再坦白不過,都不言語了。徐子謂道:「我來找二位師弟,是有話要對二位師弟說。」沈若復道:「你已說了,我們也聽了。還有什麼?」徐子謂道:「我要請二位師弟給我些時日,隨大師兄一同離開師門的師兄弟,只剩我們四人了。其餘的師兄弟都已不在人世了。我看大師兄他們三位師兄也時日不久了,我數次想來尋你們,但都因他們越來越衰弱,不能成行。師弟,你們之後就算不認我了,我也會跟在你們身後,我怎樣也要跟你們在一起,最後,我一定要攔在你們面前。就算我們不當我是師兄了,我仍是要當你們是師弟的。做師兄的,怎能不攔在師弟們面前?」

    他說完這話,低頭去了,韓一鳴與沈若復倒是愣在當。過得一陣,二人歎了口氣,沈若復道:「怪他無益,但要我再認他為師兄,那是再也不能了。」韓一鳴也道:「是呀!哪有這樣做師兄的。」沈若復道:「不過,師祖這招倒也挺絕的,離開靈山之人,自靈山得到的,皆要歸還靈山,想必是這樣,才會如此。」韓一鳴道:「我只是不再以大師兄為敵,卻不能為他惋惜。凡事都是他自己作為出來的,結局如何,都應他自己承受。沒什麼可惋惜的!」沈若復道:「是,師弟說的是。我倒是對師祖這招極為好奇。」

    韓一鳴道:「可我奇異的是,紫裳前輩也離開了靈山,為何她的修為還能保有?還有平波,他離開了他從前的門派,只是修為受損,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呀!」沈若復道:「紫裳師叔可不是自己離開靈山,她是被逐出靈山的,她可不會背棄靈山。因此她離開了靈山一樣修行有成。我想,紫裳師叔是最不願離開靈山的弟子了。至於平波,他也沒有背棄萬法玄門。他同門的師兄弟都死完了,他才投入別的門派修行的。當然或許他現在門派的師長也是看中了他的修為才收他入門的,他整個身心就放在萬法玄門,因此他的修為也不曾消失。不是麼?師弟,他到了最後,心中所想的,還是從前萬法玄門的恩恩怨怨!不過他也是一派掌門,實際萬法玄門只是後來銷聲匿跡了,但萬法玄門所謂的消亡是沒人記得了,再想不起來。實則萬法玄門還有最後一任掌門存在,想必他入了現今的門派也不曾說要背棄他萬法玄門罷。」

    兩人相對興歎,停了一停,沈若復道:「可大師兄卻不一樣,他是背棄了靈山。他自己說自己不再是靈山弟子了,他先棄了靈山,怪不得靈山棄他。因此他不再有靈山的靈力護佑,同時靈山給他的一切,也都會消失,比如他的修為消失,他所會的法術再想不起來,連同他的所有,都會慢慢離他而去。師祖這一手,果真厲害。雖說有些狠辣,但弟子反出門去,師尊給予相應的懲處,沒什麼不對的。倒是徐子謂揀了個便宜,他不算叛出師門,只是個懦夫。因此他沒有同大師兄們一起老去。」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9 11:08
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七八、北尊


    韓一鳴道:「是了,那時他們是一同說這句話的。除了大師兄是獨自一人說的外,別的師兄們都是一同說的。他混在其中,沒有出聲。他還真是……」沈若復道:「也沒什麼,這事沒什麼大不了的,他不願說出來,也是人之常情。他終是心虛,留在靈山怕死,跟隨司馬凌逸也怕有什麼不妙,因此雖同司馬凌逸一同離開靈山,但心中卻是不願意的。他是想離開靈山以存活。但他沒有司馬凌逸的野心,他想的是自己會不會因為離開靈山就失去很多,因此沒有敢跟著司馬凌逸義無反顧離開靈山。」韓一鳴忽然想起來,當時這些師兄離開靈山時,師父曾問過徐子謂是否也要離開。自己當然聽不清徐子謂師兄是否真的說了那三句話,但師父想必是聽清了。聽清了還讓他這樣離開,著實令人意外。韓一鳴道:「那徐子謂可真算是……」沈若復接著他的話道:「懦夫!」韓一鳴道:「是的。前怕狼後怕虎!我師父也大度,沒跟他計較。」沈若復道:「五師叔是極為厲害的,想必他老人家想的是,他既然要走,我何必阻攔呢?也不必說破他。不過也好,他自己只怕也好受不到哪裡去!臨陣脫逃,尤其是這種時候,他於心是不安的。不是麼?不必我們來責罰他!」

    二人返回眾人所在,將眼見司馬凌逸的境況說與馮師兄,馮玉藻也只道:「大師兄可惜了。我想去看看他。」韓一鳴愣了一愣,馮玉藻道:「不論如何,咱們好歹也一同修行了這幾百年。但我又擔心,我去看他,他是否會……事到如今,不知道他是否會後悔?」沈若復道:「不如改日去見。我們明日去尋了徐子謂師兄,讓他把大師兄帶到一處去,馮師兄也可以去見上一面。」馮玉藻搖了搖頭:「這倒不必了,不見便不見罷。要見便見,與其這樣遮遮掩掩的,不如不見。但若是他還記得我,我倒是會見他一面的,畢竟他也是我的師兄。他忘記了許多事,就不知他是否忘記了我們。」

    次日眾人又向北去,這一路上,他們也十分小心留意,只不過平波道人的弟子沒遇上,卻遇上了幾起不知何處而來的人,要麼在一側窺視,要麼就尾隨。沈若復十分精明,不論何時,只要察覺不妙,立時便叫著眾人一同離去。並且絕不向北而去,倒是向東、向西而走,甚而倒折轉回來,沿來路回去。著實退讓不開,馮玉藻便施術遮掩。

    馮玉藻的法術也真是神乎其神,他帶得有種籽,拿出來灑在上,片刻之後便會生長出來。他對於蒔弄花草極有一套,連隨手摘到的草枝、樹葉,在他手中,都會生長出來,並且長得極快。他多是自身邊採摘種籽草枝,以這些草枝樹葉來生長出一片矮樹來,讓眾人坐在當中,生長出來的矮木又密又多,轉眼便將眾人都遮住了。那追在後面的,趕上來不見了人,大多是站在一邊細想一陣,然後沿一方追下去。那便讓他們追去罷,韓一鳴也細看過後面追來的人,都不知是哪一派的,但絕不是平波道人門人。平波道人招集了這許多人,想必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靈山垮了之後,他們不願再跟在平波身後,就怕得不到好處。他們要獨自行動,以多得些益處。

    但也因了這個緣故,跟上來的人,除去平波門人還能成群結隊之外,都已是散兵游勇了。一般只是二、三人,跟上來了,而這邊靈山弟子卻是結成伙的,少說也是五、六人,對方想要動手,也要掂量掂量能否真的動手,那獨自一人跟上來的,更加不敢輕動。只能跟在後方,悄悄尋覓時機下手。這裡雖說付師兄與塗師兄都身上帶傷,但杜超著實是妙手,二人已恢復了十之八九。並且這一路來並不勞累,他們不用法術,便匯入了塵世之中,平波門人著實也難找尋,他門下弟子雖不少,但要自茫茫人海之中將靈山弟子找出來,平波的爪牙還是不足。他糾集的同道中人,此時也都心中有異念了,跟在他身後,怕得不到好處,又因各自都有算盤,不能一同前來與靈山弟子過不去,因此都是單獨來往。這樣一來,真正肯與他們面對面動手的人,已是少而又少。

    本來韓一鳴頗為擔心丁五,但看看這樣,也知丁師兄那邊只要稍加留意,不與平波門人衝突,便不會有什麼不便。正所謂的大隱隱於市,再沒有靈山那飄逸出塵的樣子,也不再施用法術,混身於塵世,讓他們找去。韓一鳴甚而可以想像到平波那氣惱之極,卻無能為力的樣子,心中有忍不住的快意。

    他們腳下走得也頗快,走了一月有餘,早已過了韓、沈二人與丁五分開之處。一路上倒也平安,沈若復私下裡對韓一鳴道:「丁師兄向北而去,定是要去找北尊的。北尊玄武,從前與師祖相交甚厚,師兄必定是想去請北尊幫助靈山弟子的。」韓一鳴忽然道:「師兄,你們不是也去找北尊麼?」沈若復道:「我與陸師兄也是去尋北尊的,請北尊助我靈山。北尊也助我靈山了,不是麼?尊者沒有與靈山師兄弟們為難罷?」韓一鳴道:「那倒沒有。」沈若復道:「北尊告訴我們,東方之主,不會與咱們一般見識的。當然若是與靈山的神獸爭鬥之時傷了靈山弟子,那是另當別論。但東方之主是不會與咱們這些微渺如草芥的凡人計較的,那有失東方之主的身份。若真是那樣,北尊會出面勸解。」

    他們走了幾天,倒也平安,此時人人身上面上都有了風霜之色,越發與身邊路人無甚區別了。這日下午,他們路過一處小鎮,每每路過小鎮,韓一鳴與沈若復都去補足乾糧,讓馮玉藻等一干師兄、師姐等在一邊歇息。這裡二人買了乾糧,正在會帳,忽然只見那邊跑過一個乞丐來,混身骯髒,滿頭頭髮都刺蝟般豎著,跑到這家攤檔前,伸手就抓吃的。那店家大呼小叫,但那乞丐身形健壯,動作也快,一把已抓起三、四張餅來,趕著送到嘴裡去了。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9 11:08
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七九、無名


    別的乞丐都是抓了吃的就跑,這個乞丐卻不跑,一手拎著一根漆黑的鐵棍,另一手將手中的油餅送到口邊大吃大嚼!那店家連罵帶趕,他卻彷彿聽不到一般,幾口將烏黑髒手上的油餅吃完,伸手又向另一摞餅抓去!那店家連忙把另一摞餅移開,罵道:「你當這是你家呀?還吃個沒完了?若你這樣吃下去,我早就被你吃窮了!你也換換別家去禍害罷,只禍害我!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那乞丐破衣爛衫不說,頭髮刺蝟般張著,頰下鬍子也是髒得一綹綹的,身上臭味濃重,熏得韓一鳴與沈若復都向他看了一眼,走開幾步去。不看還好,一看才知為何這店家是這樣說的。這乞丐臉上一臉茫然,兩隻眼睛雖說有光澤,卻是傻傻看著一方,口中涎水拖了老長,那身上真是髒得可以。不過他吃食倒是極快,對於店家的驅趕也全然不在意,他身形強壯,店家兩個人上來,居然推他不開,搶他手中的吃食也無用,他髒手抓過,再搶過來誰還要?店家站在一邊,無可奈何,氣得叫罵,但他全然不曾聽到一般,只是流水般把所能抓到的吃食都抓來塞入口中。

    韓一鳴看那店家極是惱火,看那乞丐又是個傻子,與他認真也認真不得,不與他認真,他這樣吃,店家也是為難。忽然見那店家去拿了一條長凳過來,要向那乞丐身上砸下去,連忙伸手拉著:「你不要打他,要是打出個好歹來,你也沒法子交待!」那店家被他拉住,哪裡掙得開,氣得罵道:「這個花子來我這裡禍害已不是一日兩日了,好幾個月了,也不知他自哪裡來的,隔三岔五的來我這裡,來了便吃。我小本經營,哪裡經得住他這樣吃。他食量又大,凡是我放在這裡的吃的,只要他看見,抓起來就往嘴裡送!我又趕不走他,真是倒八輩子霉了!」韓一鳴道:「那你換個方去做營生不好麼?」店家叫道:「換個方,說得輕巧,我雖是小本經營,但來的都是熟客。換個方,這些熟客就不做了麼?我也不是沒換過,可我換到哪裡,他便跟到哪裡,真是邪了門了!」韓一鳴道:「真是難為你了。」

    轉頭對沈若復道:「師兄,咱們走罷!」卻見沈若復對著那乞丐細看,向那乞丐看了兩眼,不見異樣,道:「師兄,你看什麼呢?」沈若復道:「你看,他拎著的那根鐵棍,怎這般異樣?」韓一鳴向那乞丐手中看去,只見他手中提著的鐵棍上頭略粗,生滿了黑色的銹跡,下頭卻是扁而且窄,且越向下越窄。忽然那乞丐動了動,那鐵棍的一邊露出一點鋒芒來,這鐵棍有一邊竟是被磨得很薄的,只是這很薄的邊緣上也生滿了黑色的銹跡。

    沈若復道:「他這鐵棍可真是鋒利!」韓一鳴心中一動,道:「我們跟著他!」沈若復看了他一眼,道:「好!」那乞丐風捲殘雲般,將所能抓到的吃食都吃到了肚中,轉身便走。這裡韓一鳴與沈若復提著乾糧,將碎銀遞給店家,不等店家找回餘錢,跟著那乞丐便走。那乞丐腳步飛快,二人跟著,轉眼已出了小鎮,向著鎮外的城牆腳下去了。韓一鳴與沈若復緊緊跟在後面,二人腳程也不慢,看著那乞丐走到一堆乞丐中,那些乞丐都不理他,任他自來自去。

    二人站在一邊看著,沈若復不明所以,問道:「怎麼,師弟,你認為他是要與咱們過不去的人麼?」韓一鳴搖了搖頭,道:「不是。但我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不知道是不是他。」沈若復道:「那,是不是你說的那個人呢?」韓一鳴搖了搖頭道:「我認不准。我也沒見過那個人,嗯,咱們過去問問他。」說著向那乞丐走去。沈若復道:「你不曾見過的人?你如何認出來的?」那群坐在上的乞丐看二人過來,都圍上來乞討,韓一鳴與沈若復好容易才脫身,來到那乞丐面前,韓一鳴對他仔細端詳了幾眼,叫他道:「松風!」

    沈若復大吃一驚:「松風?」他似曾聽到過這個名字,卻是想不起來。細看了那乞丐兩眼,只見那乞丐宛如不曾聽到一般,閉著眼,伸長兩腿,睡在牆角。韓一鳴又道:「無名!」沈若復越發吃驚,「無名」二字的他是聽過,黃松濤門下的誅魔弟子便叫做無名,他屠龍之時,聽別人說起過的,忍不住道:「他?他就是無名麼?」韓一鳴道:「我也不知。」說畢又叫了一聲無名。

    那氣丐睜開眼來,應了一聲。韓一鳴與沈若復都驚呆了,他真是無名!無名便是有些癡傻的!並且別人叫他什麼名字他都如不曾聽到一般,但對於「無名」二字,他是會回應的。韓一鳴不料誤打誤撞,竟然撞個正著。看了沈若復一眼道:「他,他果真是無名!我聽說他自黃松濤道長處走失了,卻不料來了這裡!」說著,彎腰道:「無名,來,跟我!」無名看了他半晌,眼中茫然,沈若復道:「看,他什麼都不知曉,也聽不懂你的話。」韓一鳴道:「是呀!這可如何是好?」

    二人這裡言語未了,無名已站起身來,韓一鳴連忙拉了沈若復拔腿就走,邊走邊道:「咱們快走。」轉頭對無名道:「無名,跟我們一起走罷。」不知無名聽明白了沒,二人回頭看時,他看著二人,似是聽到卻又似是不曾聽到,韓一鳴忽然想起手中提著的乾糧袋子來,伸手自袋子中取出一片油餅來,對著無名晃了一晃,轉身就走。二人走出去十幾步,再回頭時,無名果然跟在了身後,不知是他聽到了「無名」二字跟隨著來,還是油餅誘得他跟了過來。但只要他跟了來,便是好的。

    二人腳下不慢,無名跟來得也快,沈若復道:「他跟了來了。」韓一鳴道:「我便是要他跟來的。」沈若復道:「你是要將他誘來送給黃道長麼?」[飛庫網 http://www.feik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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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八零、北去


    韓一鳴道:「送回去?那倒不必了。你看他手上拿的是何物?」沈若復何等機靈,道:「難不成那是,那是辟獬刀?」

    韓一鳴道:「無名離開黃道長時,是帶著辟獬刀離開的。師兄,若不是你說那鐵棍太過鋒利,我險些沒有想起來。你看他手中的鐵棍,與眾不同麼?那若不是辟獬寶刀,辟獬寶刀也就在左近了。寶劍寶刀都是認主的,辟獬寶刀本來就是似刀非刀,似劍非劍的殘刃。」沈若復回頭看了一眼,道:「我倒不曾聽說過這些,我只是看他手中的那鐵棍有些異樣,這才多看了兩眼。因我特別留意同道中人追來,路上總是小心些的。」韓一鳴道:「他是無名,我便要將他留在咱們這裡。」沈若復看了他一眼:「師弟,你的意思是……」

    韓一鳴道:「我的鳴淵寶劍,我已答應了要送給元慧!」沈若復驚得跳起來:「什麼?你說什麼?你將你的鳴淵寶劍送給元慧?」韓一鳴道:「是!因我遲早會有求於元慧。師兄你不要說我有野心,我著實不甘心靈山就這樣毀在平波手上,我遲早要將這些都自平波身上討回來。我還要助掌門師兄重建靈山。但我失去了鳴淵寶劍,許多事便不能如我心意了。我要將無名留在咱們靈山,哪怕別人說我們搶奪別派的弟子,我也全然無所謂了。凡事手段如何,將來都不在眾人意中。哪怕當時人人在意,但時日長久了,就沒人在意了。只有最後的結果,才會是人人在意的。我就是要將無名留在靈山!到時自有用他之處。那怕到時拿他去請黃松濤出面來幫我,也是件好事。黃松濤對這名誅魔弟子太在意了,絕不會看著他流落於外。元慧因我有求於他,要拿我的鳴淵寶劍,我因要有求於人,就定要留些他們想要的人或物在手中。」

    沈若復停下腳步,對著韓一鳴細看,片刻之後道:「小師弟,你的心思也夠厲害呀!當真是很厲害了,好,你有這個想法,我就和你一起,咱們一起幫著掌門師兄,做成此事!此事成了,平波也就敗了。」韓一鳴道:「是!修行的日子本來就是漫無邊際的漫長,咱們也不在乎這點時日。但這個結果,我是一定要去努力做到的。無名跟著咱們,只有好處。哪怕是用他來與黃松濤交換些什麼。靈山如今這廖廖無幾的師兄弟,要成事,已然太難了,我沒有這個才能。但可以借助別派之力,來做咱們做不了的事。元慧答應我,要幫我三回,我只有救二位師兄用過一回。別的都沒敢用,就是要等到合適的時機。或許無名來到,就是一個時機。」

    二人一路說來,無名跟在後面走走停停,不多時,他們已來到馮玉藻等歇息之處。韓一鳴這裡讓沈若復去與師兄師姐說明無名的來歷,自己則引著無名走到一邊去。沈若復那裡交待明白,給無名尋了一身衣衫,帶他到河邊,尋了一隻桶來,自河內打起十幾桶水來,將他從頭到腳澆了個透。無名被澆得「啊啊」大叫,澆過之後,沈若復又誘他下河,在河裡泡過,給他洗過藻,上岸來換過衣衫,無名洗乾淨後,再穿上沈若復給他衣裳,全然變了一個人,再帶他到一個剃頭挑子旁,剃了臉上鬍鬚,把頭髮結起,居然算得上相貌堂堂。

    只是他對週遭事務全不在意,韓一鳴伸出五指自他眼前晃過去,他眼珠都不會轉動的。韓一鳴道:「黃道長這樣喜歡誅魔弟子,卻是凡事都不明白的一個。」沈若復道:「這也說不得,不見得他什麼都不懂不明,便不是一個厲害之輩。有的人總是有些事情上與眾不同。不過若是他這樣也算是那樣的與眾不同,我還真開了眼界了。」停了一停,沈若復道:「有一點,我總想不明白,師弟,你說丁師兄為什麼要帶著我們去北方?」

    韓一鳴停了一停,道:「在未遇上師兄們之前,是因師兄說你們在北方,別的師兄因靈山崩塌後,失去了下落,於是我們向北方而去。不過說起來也是,還活著的師兄、師姐們已再相逢,即便還未遇上的,只怕也不多了,還往北去麼?引路符可是在我身上!」沈若復道:「是呀!師弟,我們回來的引路符在你處,咱們這會兒還向北去,做什麼呢?」韓一鳴道:「莫非,師兄的意思,是要請北尊相助?」

    沈若復搖了搖頭道:「這個,怕是不行,北尊是不會參與此事的。這個,我與陸師兄都已知了。不是麼?」韓一鳴道:「那,師兄為何一定要北去呢?總不至於說要去向北方,在北尊所轄之處,尋下一個方來安身立命罷?」沈若復道:「你不說,我也沒想起來,這確有些讓人迷惑。雖說還有同門失散,但能聚在一起的,已聚在一起了,何必還向北去呢?須知大隱隱於世,咱們尋下個熱鬧之極處歇下腳來,待萬事都平靜下來,再有所圖也不遲呀。何必現下一定要向北去呢?咱們雖不引人注目,但東奔西跑中靈心師妹太過招搖了。還是早些隱身於世的好,讓他們找去!」二人百思不得其解。韓一鳴道:「這樣好了,今天晚間,我躡空去追趕丁師兄,請師兄給我們結果。」

    二人計議已定,回馮玉藻處來,無名跟在後方,韓一鳴走幾步總要回頭叫他。無名不知是否聽得到他叫的「無名」二字,但他卻一直跟來,不曾拉下。只是他是個讓人無法猜透之人,往往回過頭來也不知他在做何事,時時見他對著身邊諸人發呆,目不轉睛盯著一處細看。有時發呆發得時刻長了,還有口水流下來。真不知這樣一個弟子,緣何得黃松濤的愛護?這真是四個誅魔弟子中最為奇特的一個了。但好在他並未走失,總是跟在後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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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八一、探問


    沈若復道:「你們四個誅魔弟子,真是眾生相。明晰師兄是氣宇軒昂,光明磊落,著實一個君子。元慧師兄呢,則是我見過最為善變之人,並且他的機變,往往在出人意料,總是讓人意想不到,這也是他最為出色之處。說到他的聰明,我倒不看好,從前的四師叔的聰明與他的相比,那真是另一種境界。無名倒好,全然是個不知世事之人,也不知他這些年是如何活過來的。要說他沒甚修為呢,他該當不會活到如今,並且活得這樣自在。」韓一鳴道:「是,師兄說的是,他的確活得自在,世事不知,自己的事也不知。所有的事,他皆不在意中。也與他無關,沾染不到他身上。」沈若復道:「而你,卻是最努力的誅魔弟子。師弟,我說了你不要惱。」韓一鳴道:「師兄請說,我不會惱。」沈若復道:「你沒有明晰師兄那樣的氣宇天成,也沒有元慧的善變、狡猾。更沒有無名的萬事不縈懷。我想我是沒有說錯的,無名並不是傻子,他只是智光未明、智慧未啟。機緣到了,自然會與眾不同。而師弟你,你是這許多人中最不出色的。沒有一點出色。」

    韓一鳴不禁慚愧:「是,師兄說的是,我自己知曉。」沈若復道:「但你卻與我們一般無二,我們都是這樣的弟子,世間哪有許多出類拔萃的弟子,倒是似我們這樣的人極多。不過師弟,你比我們努力多了。這一點跟許多師兄類似,比如大師兄司馬凌逸。他是出色,但他的出色是努力得來的,小師弟,你的努力不比大師兄差。但你比大師兄平和,這樣很好,混在我們中間,大家都一樣。」韓一鳴道:「我本來便是個再尋常不過的人,不必出色,只須努力便可。這個時節,我不努力也容不得了,再不努力,連命都保不住了。」

    沈若復搖了搖頭:「你倒不會。有誅魔弟子的頭銜,平波是不會為難你的,他也不敢為難你。你信麼?他只要一為難你,就有無數同道出來了。實則咱們現下是最為平安的,再過幾日,估計這平安的日子便沒了。」韓一鳴道:「這日子還不平安麼?」沈若復道:「不平安,卻也是最平安的。你可知我們為何會是這樣的平安?」韓一鳴搖了搖頭。沈若復道:「那是因有許多人不願意將我們的行蹤透露出來。」

    韓一鳴道:「有人不願麼?」沈若復道:「有許多人不願意咱們的行蹤暴露出來的。」韓一鳴道:「是因平波道人麼?」沈若復道:「那是當然!咱們這個時節要是與別人有過什麼交道,比如是大打出手,平波道人便會知曉。他身邊有從前萬法玄門的寶物,萬法玄門與咱們靈山有著千絲萬縷的過往,有了動靜只怕瞞他不過。咱們走了這些天,為何同道中人遇上的少而又少,並不是沒人發現咱們。」韓一鳴道:「他們不願在這個時節與咱們有過節,讓平波知曉。是了,平波能有多少門人,能廣散到哪裡?可那許多人呢,來沒來靈山的,未必都不想下手,只不過不想在這個時候下手,顧慮著得不到什麼好處。」沈若復道:「是了,你說的沒錯。因此咱們要先找個於咱們有利之處藏身。哪怕不能藏身,也要準備好,讓他們誰也得不著好處。他們的好處,於咱們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我沒有離開的師兄們那麼美好的想法,靈山塌了,咱們這個時候沒有依靠,落於他們手中,是定要任人宰割的。」

    晚間,韓一鳴與幾位師兄說明要去尋丁師兄,請師兄師姐在此間等候。連羅姑都清醒著,只有無名,躺在一邊呼呼大睡,睡得鼾聲四起。韓一鳴查看左右,無人在身邊,便起身來,悄悄向北而去。他躡空之法極是純熟了,邊跑邊在心中道:「丁師兄,你在何方?」說來也怪,他與丁五從前也有過在心中悄悄交談,但這時卻是無論說了多少回,也不曾聽到丁五的絲毫回音。韓一鳴行動極快,不擔心自己追趕不上他們,只擔心自己與丁師兄他們錯過了。自己平安那丁師兄就平安,沒人會將靈山掌門這樣交到平波手中的。他越是想得到,丁師兄就越是平安,沒人會給他通風報信的。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已有了撲面寒風,腳下已看到了茫茫白霜,韓一鳴抬頭看看空中,青黑色的空中,一枚鉤月已到了頭頂,差不多該交子時了。韓一鳴歎了口氣,忽然聽到心中丁五的聲音道:「師弟,你來,我等著你。」韓一鳴四週一望,遠遠的身後,有著朦朦朧朧的一點光暈,一時間鼓足了勁,向著那邊奔去。

    不多時,已跑到了那光暈之處,丁五站在黃色的光暈之中,對著韓一鳴招手。韓一鳴見他安好,心中安定下來,雖說明知他不會不安好,但總是有些擔心。落在丁五身邊,道:「師兄,你們可好?」隨即將自己遇上馮師兄等說與丁五聽。丁五道:「好,還好,馮師兄還在。我們這邊,嗯,師弟,我們遇上了顧清泉師弟,他也還好。他武修大有進展了,居然一人與平波門下周旋了這許久未落在他們手中。」

    此時聽到還有師兄活著,尤其是與自己同居一室的顧清泉,韓一鳴十分欣喜,道:「我總以為還要些時候才能尋到顧師兄,不料他先尋到了掌門師兄。」二人寒暄幾句,韓一鳴將遇上司馬凌逸等事又說與丁五,丁五歎了口氣道:「大師兄,嗯,事已至此,我總望他是好的。不料他也……」韓一鳴與司馬凌逸的交往不如這些年長師兄們多,但看見司馬凌逸時,也很是意外與難過,丁五與大師兄的交往便更深了,難過也是常情。道:「丁師兄,咱們,咱們還要向北去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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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八二、追尋


    丁五道:「是。我們要向北而去。」韓一鳴道:「可我聽沈師兄說,北尊是不會參與此事的,咱們北去……」丁五道:「我們北去,不是去找北尊的。你何時聽我說過要找北尊?」韓一鳴細細一想,果真不曾聽到過,道:「那我們北去是所為何事呢?」丁五道:「師弟,我們北去,起先是去北尊處尋同門,如今是去追尋師祖。」

    韓一鳴大吃一驚:「啊,師祖,師祖現下在北方麼?」丁五道:「我,我確是這樣認為的。」韓一鳴道:「可,可為何師祖在靈山危急之時,不回靈山來呢?」丁五道:「師祖不回來,必然有他的緣故。」韓一鳴道:「師兄,你可曾派師兄們去與師祖說過靈山,請師祖回來相助?」丁五搖了搖頭。韓一鳴道:「為何?」丁五道:「那時我還不知師祖在北方。況且,師長們也不會有這個打算麼?必定是師祖不能回來,才沒回來的。」

    停了一停,丁五道:「我知曉師祖在北方,是和你一起向北而來找尋陸、沈二位師弟之後才知曉的。我是知曉二位師弟是被我師父派到北方來請北尊相助的,在我們沒有依靠之時,尋找同門,是我們最該做的。但我們與靈悟在一起後,有一天晚上,我夢到了師祖。師祖向著北方而去。他老人家明白對我言說是北方,那時我並不相信,再後來,我連著兩個晚上做了同樣的夢,就有些意外了。再後來,我看了掌門秘書,看到了師祖向北方而去的一段,我不識字,但我卻是看明白了。師弟,掌門秘書你是知曉的,有的物事是要到了機緣才能看到的。師祖在這個時候讓我們北去,想必是有緣故的,因此我們要向北方而去。」

    韓一鳴有些不敢相信,師祖在北方?那,為何靈山崩塌時不來?想要問丁師兄,卻又忍住了,丁師兄必定是不用問的,他也不會知曉為何師祖在那個時刻不來。也忍不住有些心虛,自己將靈山一砍為二,師祖知曉了,不會怪罪罷?靈山雖是師祖的心血而成,卻是斷斷不能落在平波等人手上的。絕不能!就是師祖怪罪,也無所謂了。砍都砍了,師祖還要怎樣?

    停了一停,問丁五道:「師兄,那咱們向北方而去,便能找到師祖麼?」丁五道:「這個是不須置疑的。只是我不能跟所有的師兄弟說起此事。有的事情,不必人人知曉。許多事情,師兄弟們也不過問,只因他們相信我不會帶他們入歧途。」韓一鳴不安起來,道:「師兄,並非是我認為師兄會帶我們入歧途,我……」丁五微微一笑,搖了搖手:「師弟,你不必解說,你心中所想,我都知曉。連沈師弟心中所想我也知曉。靈山還剩下的師兄弟中,有的想的是咱們一同與平波等人拚個你死我活的,有的是不知該如何向前的,還有的是想隱藏一段時候的。唯一沒有的就是要投入平波門下,與他同流合污的,這一點極好。」

    韓一鳴道:「要與平波道人同流合污,何必等到現下。沒了靈山,在平波門下只會比咱們這樣更難。平波要的不是靈山的弟子,他要的是折辱靈山時的快樂!」丁五道:「我不管他要什麼,我只能不讓靈山毀在他的手上。我不能做什麼,但我能讓師兄弟們不落在平波手上,我要將師兄弟們帶去交在師祖處。平波道長想要咱們落在他手上,但咱們偏偏不能落在他手中。他這樣囂張,便是要激得我們忍耐不住,跳出去與他過不去,他正好來個一舉毀了我們靈山。他比我們更明白,只要靈山留下一名弟子,留下如莘,他都沒贏。因此他最巴不得的,便是咱們跳出去,與他決一死戰。咱們靈山的極盛時代已不復存在。現下說是靈山的末時也未嘗不可,因此我們更要小心謹慎。只是這樣忍著,你們覺得太過氣悶了罷。但卻是不得已而為之的。」

    著實不意丁五說起此事來,很是清楚明白,韓一鳴歎了口氣道:「師兄說的是,果真氣悶。但卻是不得已而為之。我們只是意外,為何要向北而去,要藏身哪裡不可以藏身呢?只要於人多之處便可藏身,且讓平波再也找尋不著。但現下我知曉了,師祖在北方,咱們前去與師祖會合。有師祖在,平波就更無法得懲了。那師兄我們趕過來,與師兄會合。」丁五道:「我卻不能等,我這幾日,在掌門秘書看到許多,因此我想早些趕到師祖所在。」

    韓一鳴有些意外,丁師兄不是不識字麼?怎麼能看掌門秘書了?不過他自己看到的掌門秘書內,也有不須識字能便夠解開來的事務,只是自己還不太明白秘書的神妙之處。丁五道:「師弟,你們不必跟在我們之後,你們只管行走便是。這個時候,咱們聚在一起,著實引人注目。分開來,讓他們也分散些。師弟,你們那邊就你帶著師兄弟們也向北罷。」韓一鳴道:「好!可我要向北方哪裡而去呢?」丁五道:「這個,我也說不好。你只管向北便是。師祖會在適當的時刻給你警示的。有了師祖的警示,你再循著方位去便可。但凡遇上平波與別派之人,你都不必想著一時之氣與他們鬥個沒完。」韓一鳴歎了口氣:「是,師兄的囑咐,我記住了。」

    丁五道:「你也不必擔心我這裡。靈芯的法術自成一家,很是玄妙。於無人之處施展,很是厲害。還有陸師弟、顧師弟,也是百餘年修為,不是尋常弟子可以與他們相拼的。顧師弟如今很是厲害,想來前些時候他一人被平波門下追趕,逼得他修為大進。還有兩位師姐,也是手段厲害的。」韓一鳴聽師兄師姐們都平安,心中或多或少安寧了些。道:「那青竹標怎樣?他若是太礙事,師兄尋個方將他留下便可。不必為這樣一個人,害得大家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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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八三、不同


    他不再說下去,丁五看了看他,慢慢道:「至於他,嗯,師弟,不瞞你說,我正打算將他收入靈山,他也很有這個意思,在我身邊磨了好些天了,想必他認為入我們派中於他來說好處多多。我沒收他,乃是因時機未到罷了!」韓一鳴大吃一驚:「師兄,不行!他怎能入靈山派?」丁五搖了搖頭道:「師弟,他為何不能入靈山派?」

    不知丁五是何想法,也不知青竹標是如何騙得師兄同意了,韓一鳴在回去路上都想不明白。但師兄說起此事的形態,卻是不容他不允可的。他也不能說不行。畢竟掌門是丁師兄,不是自己。自己說不行,丁師兄說行,可不就什麼都行了麼?

    回到馮玉藻等人所在,韓一鳴也不管夜有多深了,先去將沈若復叫了起來。沈若復睡得正香,被他叫起來,半晌回不神來。韓一鳴一時氣悶非常,一想到要與青竹標稱兄道弟,便有些氣不順,氣恨恨看著沈若復不出聲。沈若復半晌才清醒過來,道:「怎麼了?師弟,你這樣子,是要吃人麼?誰惹你了?」韓一鳴道:「丁師兄要收青竹標入靈山!」

    沈若復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道:「好呀!」韓一鳴是氣極與他說的,原指望他會與自己一般氣惱,哪知他卻是隨口便應承下來,忍不住道:「師兄,你可不要亂說。」沈若復又打了個哈欠,定了定神,道:「我可不是隨口亂說。怎麼,師弟,你認為青竹標不能入靈山派麼?」韓一鳴道:「是!」沈若復道:「為何?」韓一鳴道:「他,他那樣狡猾的一個人,進了靈山,豈不是……」後面於「靈山不利」幾個字到了口邊,卻不知為何說不出來,又嚥回去了。沈若復道:「嗯,你怕他將他的算盤打到靈山上來麼?這個倒也不是不會。嗯,我認為現下是不會的。」

    停了一停,沈若復道:「你想丁師兄是多麼謹慎的一位師兄,能讓青竹標入靈山,想必是思量過許多的,青竹標,著實與我們不同。但不同就不能入靈山麼,越是不同,越該讓他入靈山來。你不認為咱們靈山的師兄弟們都太相似了麼?心剛直、全無心機。他這樣時時刻刻盤算不休的人來到靈山,只會對咱們有好處。不是麼,他太會盤算了,咱們也可以跟著他學些無恥招數,用來對付平波道人,這樣不好麼?」

    韓一鳴倒從來未向這方去想過,愣愣看著沈若復。沈若復道:「實則我比你們想的都要早,他要跟隨著我們一同走,我便認定,他遲早有一日要入靈山派的。只是那時我不便說罷了。入靈山也是要他開口來求丁師兄的,還要讓他再三求懇,咱們才能收錄他。他與你不同,若是我們強行收了他入靈山,他會恃寵而驕的。那才真正會於靈山不利。想必這些日子,丁師兄並沒虧待他,丁師兄為人秉性淳厚,是不會因人而異的。青竹標最知世間冷暖,靠上丁師兄,他就什麼都不愁了。憑什麼他不想入靈山呢?憑什麼他就不能入靈山呢?」韓一鳴道:「是,師兄說的是,我著實沒有想得這樣深遠。」

    沈若復道:「他是無恥,你不必說,我也知他是怎樣一個無恥之徒。這樣的人,若是從前,我也是不屑一顧的。但到了如今,沒什麼是真能讓我不屑一顧的。大師兄如何?他是怎樣出色的師兄?到了最終,他卻背叛了靈山。這樣的出色,有,不如沒有。青竹標的無恥,還未到了損害靈山的步,不必擔心,他的無恥,只要沒用到靈山上,都是好的,我巴不得他再無恥些。好讓師兄弟們也跟著學學,也會有些防範。再者,師弟,你不必如此擔心,丁師兄不識字沒錯。但丁師兄卻不是什麼都不知曉。我看丁師兄心中很有所想的,因此,你只管讓丁師兄收他入門。你看平波門下,什麼弟子沒有。無恥到極點的有,聰明機靈的也有,心性厚道的也有。就是要各人性情不一樣,才能做成許多事情。」

    聽他這樣一說,韓一鳴恍然大悟:「我算是明白為何天花道人會重用宋出群這樣的弟子了!他十分愚笨,但天花道人卻全然沒有嫌棄他,想來取的,便是他的愚忠了。天花道人這許多弟子中,他算是笨到家的,但天花卻不嫌棄他,只會令他更加死心踏。」沈若復道:「是,師弟說的沒錯。宋出群就是死心踏。你想他入了別派,會得師長輩青眼有加麼?不會的,這樣愚笨的弟子,都不是長輩所喜的。但平波卻對他十分重用,因此他對平波是死心踏。實則我還有一個想法,只怕平波門下對他都死心踏,平波對他門下哪一個弟子不好呢?你看得出來麼?」

    韓一鳴細想了一想,搖了搖頭:「這我還真不曾聽說過。」沈若復道:「我也不曾聽說過。因此平波這一面是極厲害的。他門下弟子良莠不齊,但對他卻都十分回護。那杜師兄,雖說不回去,卻也不離開師門,我想平波對他門下弟子,是很有他自己的一套的。」韓一鳴歎了口氣:「是了,我到平波那兒去時,他門下弟子或有勾心鬥角,但細想下來,卻是果真沒有於他有不滿的。他門下弟子比咱們靈山可多得多了,能將門下弟子都一手掌握,平波,確實有不可小視的一面。」

    沈若復默然片刻,道:「因此我認為青竹標入靈山派,是件好事。師弟,你現下還認為不能收他入門麼?」韓一鳴歎了口氣:「雖覺不妥,但聽你的。如師兄所說,收下他,是件好事。」沈若復道:「師弟,咱們恨歸恨,還是要看平波有些什麼與咱們不同之處才好。」

    二人說了一陣,韓一鳴起先的滿腔不願,都已化為烏有。過得一陣,看看夜色越發深濃了,都一同去歇息。還未走到歇處,身後已傳來「咻咻」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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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八四、時刻


    韓一鳴愣了一愣,看了沈若復一眼,沈若復也正好回過頭來看他。二人回頭一看,身後有一個巨大的黑影,正跟在後方。二人抬頭一看,上方一雙閃爍六角芒星的眼睛,幾根長長的犬牙突出皮肉來,阿土,不知什麼時候變出一副凶相,跟在了二人身後。沈若復轉回頭來道:「還好曾經見過,不然這會兒不被它嚇死才怪。」話未說完,阿土忽然狂嘯一聲,向一邊奔去。韓一鳴還未明白過來,沈若復已拔腿便跑,邊跑邊對他道:「師弟,快,跟去看看!」

    阿土平日便是一隻土狗,貪吃貪嘴,有些肥胖,卻沒有現出如今的模樣來。這個時候忽然現出本相來,自然令人警覺起來。月光之下,它眼中的六角星光,異常凶狠,幾根長長獠牙,越發猙獰。韓一鳴只有它飛起來的時候見過它是這樣,十分意外。與沈若復一同跟在後面。

    阿土跑得極快,它此時發身長大,每一騰身都有好幾丈,好在沈、韓二人也不慢,跟在後方,沒被它拉下。跑了片刻,忽然一道綠光閃過,韓一鳴與沈若復急忙收住腳步,一隻長毛兇猛如狼的大狗已出現在前方。狂飆,忽然就出現了。阿土收住腳步,不再向前奔去,但喉間卻傳來低低的吼聲,兩隻前爪用力向下,身子也伏低了,健壯的身軀前半段伏在上,但兩隻閃爍著六角星光卻緊緊盯著前方的狂飆。

    沈、韓二人都猛然間想起羅姑說的阿土與狂飆不對付來,要是二犬爭鬥起來,那如何是好?狂飆的厲害,他們是知曉的,阿土的厲害雖不知曉,但看它這模樣,也絕不是等閒之輩了,只怕也不比狂飆差到哪裡去。狂飆站在高處,對著西方望了望,回過頭來,冰冷凶狠的眼珠在黑夜之中猶如寶石一般閃閃發亮。雖不是阿土那樣詭異,但冰冷卻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阿土的幾顆長長獠牙在月光之下發出白光,狂飆忽然狂嘯一聲,韓一鳴與沈若復都禁不住身上一抖,似乎這聲狂嘯是在他們心中嘯響一般,待回過神來,四周靜得出奇,連風聲都停住了。本來這是半夜,處處安寧,但蛙聲,蟲聲不斷,但自阿土現出那凶狠形狀來後,這些聲息就都沒了。彷彿蟲蛙都知道來了一個凶狠之物,不再出聲了。但風聲是有的,狂飆狂嘯一聲之後,連風聲都停住了。

    狂飆一雙冷狠到了極點的眼睛對著這邊看了一看,又轉開了,看向西方。韓一鳴猛然想起羅姑說的,它的時刻要到了,想要與沈若復說話,卻是不知怎,話到了口邊說不出來。沈若復也對他看了一眼,他比韓一鳴機靈,如何會想不到呢,只是也不出聲罷了。忽然只聽一個女子聲音道:「阿土!」二人回頭一看,羅姑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後方。見了羅姑,二人都鬆了口氣,阿土與狂飆雖說難以駕御,但畢竟是非常聽羅姑話的,幾乎是羅姑說什麼,它們便怎麼做的。若是羅姑不來,這兩條大狗說不定就要鬥在一起了,雖說阿土看上去異常狠惡,但它看似不是狂飆的對手。

    羅姑走到面前來,道:「阿土,你不要尋機打架。」她手中拿著一根木杖對著阿土身上拍了一拍,阿土回頭看了她一眼,口中卻嗚嗚出聲,嗚嗚聲中,還夾雜著喉嚨深處威脅的呼呼聲。羅姑對狂飆道:「狂飆,你不必著急。還有時日的,我會送你前去。你還是回到碧玉中來,封存靈力罷,免得到了是要時刻又出意外。」說著攤開手掌,她掌心正是那枚封靈碧玉!

    狂飆對著西方看了一陣,化為一道碧光,進入封靈碧玉中去了。羅姑對阿土道:「你也不要嚇人了。你和它不對付不是一天兩天了,但它現下已要走了,你為何還總是與它過不去呢?」阿土收了喉間的呼呼聲,低頭向著下方,忽然在上打了個滾,變成平日那只肥胖的阿土,搖了搖粗短的尾巴,轉身向一邊跑去。它此時全然沒有大狗時的凶狠了,只有小狗的模樣。羅姑道:「說起來它們之間,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恩怨,甚而可以說便沒有恩怨二字的。或許是一山不容二虎,他們便是這樣不對付。好在阿土也聽勸,狂飆又不與它真計較,因此總沒打起來。」

    沈若復道:「怎麼,狂飆的時刻真的到了麼?」羅姑道:「還沒,不過快了。我留神看了有日子了,西方有一股靈氣越來越弱了,狂飆自己本身是獒王,它異動起來,想必就是日子快到了。」韓一鳴道:「那它?」羅姑道:「嗯,我要送它去西方。」沈若復道:「還用你送麼?它這樣厲害,一下便去到了。」羅姑道:「嗯,這便是你不懂了。它是靈力非常的,但它快要轉世了,靈力會先慢慢消失。若它總是有這樣的靈力,它根本便轉不了世。我已覺察它的靈力不比從前了,越來越弱了,想著就是它轉世的時刻要到了。在它轉世之前,它的靈力會散得一乾二淨,靈力本來是天靈氣聚積的結果。它轉世之後,會在該擁有靈力的時刻得到這些靈力,這些不必為它擔心,只須送它去便可。我不送它,它絕不能回去,每一片天都有各自的神靈,它沒了靈力一來是回不去。二來,它到不了它該去的方,這些年就白熬了。這樣好不好,你們先向北去,我送它向西而去。等送它到了它的方,我再來尋找你們。」

    韓一鳴道:「你送它去,那要多久?」羅姑默然片刻,道:「我也不知道。」沈若復道:「那你要去了,如何回來呢?你有阿土,我們自然不擔心,可你也是在平波那邊掛了號的。他未必會放過你。」羅姑道:「他倒未必會為難我,他不過想拿我來為難你們。只不過卻會有人借此機會前來為難我的。你們也不必……」韓一鳴忽然道:「嗯,這樣好不好,我們跟著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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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八五、招搖


    羅姑奇道:「你們跟著我去?」韓一鳴道:「是。我們跟你一同送它向西去。」沈若復道:「那丁師兄……好,也好,我們跟你一起去。大張旗鼓的去,把跟在後面的平波門人都引過來。」

    韓一鳴倒不僅止是這個意思,但聽沈若復這樣一說,二人想法只怕差不多。羅姑道:「那敢情好,我雖不知你們為何一定要跟我去,但想來你們會想得十分周全,那便同去。」說畢,看了看天色:「嗯,天色也太晚了。你們還有什麼話要說,只管說。我是不陪你們了,我要回去歇息了。」看她走遠了,韓一鳴道:「咱們明天張揚些,把跟在丁師兄身後的人都引過來。」沈若復道:「那是。我總有些疑惑,說出來,師弟你不要意外。」韓一鳴道:「你說。」

    沈若復道:「師祖若是在北方,那便該會向著咱們這邊而來才對。可是我卻不見師祖來,有心中有個不好的想法,只是不敢講出來。」說到這裡,停住了,看著韓一鳴。韓一鳴愣了一愣,看著他。韓一鳴有些奇異,他為何這些欲言又止,這可不是沈若復平日裡的做派。忽然心中想到一事,道:「你是說,你是說……」也不敢說下去,只是張口結舌看著沈若復。沈若復道:「嗯,師弟,你也想到了,不是麼?」

    韓一鳴看著他,不再言語,道:「不會罷。掌門秘書上讓丁師兄向北而去的,師祖還在讓丁師兄向北而去,怎會,怎會有什麼意外!」但心中卻是十分驚恐。沈若復道:「小師弟,你不說,我也不說。只要咱們不說,師祖就還在靈山。我們也就還有一絲盼頭。一說出來,就什麼都沒了。不是我多想,而是這事便是這樣的。當然他日咱們見了師祖,我會向師祖請罪,但這個時節,我不能不這樣想。」韓一鳴是自來不曾想過師祖會有什麼意外的,但這時被沈若復一說,心中隱隱不安起來,即便師祖再超脫,一生心血凝成的靈山怎會眼睜睜看著毀在平波道人手中。

    師祖總也不來,只怕或多或少是有些不祥的。韓一鳴也默然了,沈若復道:「咱們不能指望師祖,就一定要保住丁師兄。實則咱們要跟上丁師兄去,那是片刻之間的事。但這些日子來我絕不催你,是因我心中另有他事。既然不能事事指望師祖,咱們便一定要格外小心才是。至於狂飆,它若成了獒王,於咱們來說,有許多好處。我是想,不論如何,師祖總是指引了丁師兄該去之處。以丁師兄的為人,他是怎麼都會去見師祖的。咱們招搖些,只怕能將四處找尋他的人都引過來。他也能專心找尋師祖。」

    韓一鳴道:「是。這個我知曉。那我們便跟著羅姑去罷。至於丁師兄那裡,我還是有些擔心的。不是我自大,認為師兄、師姐們的修為不足以保護丁師兄。我總是會擔心的。畢竟平波太狠了,毫不擔心我是做不到的。」沈若復道:「咱們只要盡力招搖便可。丁師兄身邊幾位師兄師姐也會十分小心在意的。咱們出頭露面,再有十分招搖,十之八九想得到丁師兄的人都會被你吸引過來。這可是拿你做誘餌了。丁師兄雖說也是人人想得到的,但靈山沒了,他也就不是那樣引人注目了。一個破落的掌門,遠遠沒有一個聲名遠播的誅魔弟子引人。何況……」

    他停了一停,韓一鳴道:「不是一個誅魔弟子,而是兩個,還有無名。果真是誘人得很,不過我現下不想將無名在我們處透漏出去。我們來將他們引過來。只要他們跟在咱們身後,便沒人會再去追趕丁師兄了,也不是沒人追趕,但追趕人的人會少許多。畢竟知曉如莘是什麼的人,並沒有多少。一個漏網的掌門,果真是沒有我與無名那樣讓他們想要的。我還要將我與無名都吊得高些,吊足他們的胃口,才能讓丁師兄找到師祖的下落。」沈若復道:「是的,師祖的下落有些說不成。但掌門秘書上既有,便該會有。只不過咱們不能指望。」

    他看了韓一鳴一眼,道:「師弟,有句話,我想與你相商。」韓一鳴道:「好。」沈若復道:「你先施個法術,此事只能咱們二人聽見。我法術上是不行的,就還是你來罷!」韓一鳴看了看四周,雖是靜謚,但還是念了聽而不聞的口訣,片刻之後道:「好了,師兄請說。」沈若復道:「好,這話我與你說了,你記著便好,對師兄師姐與師弟師妹,那是半個字也透露不得的。」韓一鳴道:「好,我記下了,師兄只管說。」沈若復道:「我有個計較,這個計較的前面,我方纔已說了。若是他日見了師祖,我的計較錯了,我甘願去領師祖的責罰。但若是沒錯,那下面我要說的話,就是對應此事的。」韓一鳴點了點頭。沈若復道:「師祖若有什麼意外,好的,咱們可以說與所有的同門知曉。但若是不好的,咱們最好是一個字都不要吐露。並且,還要做出一副萬事大吉的模樣來。」韓一鳴半晌不語,看著沈若復。

    沈若復道:「師弟,我所聽說的師祖是個極厲害,極有靈力之人。但我總有些疑惑,為何靈山危難之時,他老人家連身都不現呢?靈山可是他人家的心血,不能被他們這樣糟踏。換了是我,再不在意,也不會面都不露。我擔心,擔心之事遠勝於我們所敢想的……」他不言語了。韓一鳴看了他半晌,道:「不,不至於罷!」心中也擔心起來,沈若復道:「我只不過是提一提,你不必太擔憂。」

    韓一鳴沉吟半晌,道:「我有個想法,我該去一個地方。」沈若復看了看他,道:「你一個人去麼?」韓一鳴道:「是。只是我得帶一件信物去,這個時候,我要去找所有不與平波同流合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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