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道魔傳 作者:匪兵兵 (連載中)

 
CRUEL 2007-8-26 23:18:00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37 371145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9 11:14
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九七、腦後


    他一路疾走,將身後之事都甩在腦後。直走到下午,平波門都未曾追趕上來,韓一鳴得了喘息,尋個蔭涼之處,坐下來,吃了些乾糧,也將一些乾糧放在阿土嘴邊,它卻聞也不聞,眼角都不曾掃一下。韓一鳴不禁想它是否是吃飽了人肉,因此不吃乾糧呢?阿土咬平波門人之際,正是亂得天翻地覆之際,韓一鳴自己也跟平波門人過不去,不能去細究它咬下來的那些血肉到了哪裡?但之前,韓一鳴是見它將人手咬下來後,咬下來的人手便不見了蹤影的。因此一路之上,他不抱阿土則已,一抱起阿土來,都小心地不將手放在它的口鼻處,它咬斷人手,真是簡單乾脆,韓一鳴再有膽量,也不至於將自己的手送到它的口邊去了。雖知它不會咬自己的手,但心中有了這樣一重擔心,自然便會小心些了。

    吃過乾糧,韓一鳴看看後方仍舊沒人追來,定了定神,看了看阿土,它趴在地上似是睡著了,一動不動。伸手拿下背上寶劍來,將那塊白布解開來,將寶劍又重新背回背上。不知平波門人是怎樣跟的,居然會跟丟,再也追不上來。只有把幌子拿出來引上一引,將他們再引過來了。讓他們抓是抓不住,放又不能放手。

    再抱起阿土來,向前走了一陣,他此時背上也沒長眼,但卻覺有人在身後跟著了,回頭一看,果真見空中若有若無的幾個影子已經遠遠跟著。雖說隔得遠,也知是平波門人,他們吃阿土這一嚇,不敢貿然挨近來了,只敢遠遠跟著。韓一鳴伸手拍了拍阿土的頭頂,道:「還虧了你呢!他們不敢追得太近了。」阿土在他手上翻了個身,兩隻前爪,抓住他的手,送到口邊輕輕啃著。它啃得極輕,全然是親近的意思。

    打過這一回,一路上倒也平安。平波門人只是跟著,要伺機而動,不再貿然上來。別的人也不跟近來,只是更遠的跟著。他們多少不願與平波門人衝突,也不願直接湊上前來,雖說不知他們是否看到了平波門人與韓一鳴爭鬥,但他們不願挨近來,要麼便是因了韓一鳴厲害不敢挨近來,要麼便是因平波門人眾多,怕挨近來吃虧。

    平波網羅來的散兵游勇想必已然散去了,韓一鳴不論走到哪裡,總覺虞衛佑便跟在他身後。這虞衛佑,說起來韓一鳴是恨之入骨,他又是單身一人,諒他的能耐也不能大到哪裡去。可是這個人卻是十分棘手,恨一個人,恨不得殺死他,那殺了他,也就萬事大吉了,再沒有什麼耿耿於懷的了。可是這個人卻是他殺不死的,被鳴淵寶劍一劍劈成兩半而不死,這樣的人真是聞所未聞。那還有什麼法子可以殺死他呢?還有什麼法子可以解恨呢?韓一鳴著實想不出來。

    一個甩是甩不脫,殺是殺不了的人,他真有些無奈。真是欲甩之而不能,欲殺之而長存。若說有什麼讓韓一鳴覺得無奈的,那真就是虞衛佑了。不必說他本身是如何的邪異了,韓一鳴自認為不必去追究他的過往,追究過往只是自己想要殺他的借口。他就是想殺了這虞衛佑的,衝他吃了白櫻,就想殺了他。可是要怎麼樣才能殺他呢?這人真是可怕,或許只剩下一隻手指,他也能活過來。並且害更多的人,把他自身拼湊得更完美。

    讓阿土吃了他?韓一鳴有無數回,想要讓阿土吃了這姓虞的。阿土顯然是吃人肉的,自它那天咬過人後,它就再不吃乾糧。韓一鳴將乾糧送到阿土口邊,它起先連聞都不聞,看也不看,就任乾糧這麼放著。後幾天,倒是嗅一嗅了,不過還是不吃。韓一鳴看它一連幾日不吃乾糧,著實怕它餓壞了,但看它在地上行走,歡蹦亂跳,全然沒有餓得奄奄一息的萎靡之狀,又放了心。

    身後跟的人一直不曾少去,韓一鳴也沒去細數有沒有多出人來,但想只會多不會少,倒也不放在心上。平波門下雖不曾散去,但卻不趕上來與他放對了,頗有偃旗息鼓之狀。韓一鳴禁不住猜測,他們是否要等更多人來,才前來與自己過不去。不過就是平波來了,他也不怕。遇上平波那便更好,韓一鳴深覺自己便是等他來的,等他來與自己理論,來與自己過不去。反正這個時節,找上平波門上去,定然是吃虧吃定了,沒有天時,沒有地利,自己又是孤身一人,不吃虧是再沒有的事。那就等他找上門來罷,他找上門來,他失卻了地利,自己便少些不利。勝算不敢說了,但凡少些不利,自己也就不至於一昧是輸。

    但平波道人卻一直不曾現身,韓一鳴久久等待,每日裡都在猜想他會在何時何地出現在自己眼前。他卻一直久久不出現,韓一鳴起先有些意外,他不是一直想要把自己納入他門下麼?此時怎地又不出現了?但轉念一想,身後這許多跟來的人,平波只怕不好意思在這些人面前硬下手搶奪。自然是要動手的,自己不會束手就擒,那定會大打出手。說來也怪,他自來便不怕平波,從前只覺他是個猥瑣道人,不覺他修為有多麼厲害,只是厭惡他的作法,卻不怕他。如今他一樣不怕平波。平波是將靈山毀了,可也不會因此便怕他。看明白了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就更不怕他了。

    這一路走了有半月多,韓一鳴身後跟的人不少,但卻都沒人正面來與他面對面說過話。起先他回頭看時,跟在後方的人還縮身藏躲,到了後來,他回頭看,他們也不四處躲藏了,有的就迎著他看來,有的全然不當他回了頭。他們習以為常了,他也習以為常了。

    這日,他還在山路上,便遇上了幾起人。行腳的雖是布衣,卻十分乾淨。乘騎騾馬的,都衣著光鮮亮麗,韓一鳴猜度著前方有一個大的城鎮。從前他們行走,多為繞開鼎盛繁茂之處。因此路上少遇行人,甚而多為行走一日也遇不上一個路人的。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9 11:14
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九八、小賊


    但這日他走了不到二、三里路便遇上了幾起路人,自然知曉前方是有個去處了。若是往常,他也會繞開這些熱鬧處走,但這時卻是換了別樣心思,身後是跟了這許多人,那不如去熱鬧之處看看,看他們跟在身後可會一同跟去。因此便隨著路人向前走去。

    起初只是山路小路,轉過一道山坳之後,山路也寬闊了起來,雖說還是山路,但地上的草已多被踩平,露出了土路,騾馬踏過都騰起一團煙霧。再轉過這個山頭,舉目望去,山下一條大路。大路盡頭果真有一座城池顯露出來,遠遠的看那城池,方方正正,再平整不過,在山上已看那城池極大,似是個繁華之處。韓一鳴腳下不停,向山下走去,他身後一眾人等,也跟著他下了山,向著城池去了。

    韓一鳴來到城外,已見城牆極高,城門闊大。城門之上書寫兩個大字「當陽」。原來此地叫做當陽。走入城內,房屋櫛比鱗次,街巷密如蛛網,店舖琳琅滿目,連腳下的青石板都鋪得十分平整,著實是他所見過最為繁盛之處。韓一鳴多時不見這許多人了,一時對於此地的人聲鼎沸有些吃不住,略站了一站,將阿土放下地來,才向城內走去。

    他一路之上,東張西望,想來是近二年在靈山之上,清靜慣了,再見世間繁華,有些說不出的心緒,因此多看了片刻。忽然有人在他身上一撞,他不曾被撞倒,不過那人卻反倒退回去,直將身後的人撞倒了幾個,一陣「唉喲」聲,地上倒了數人。

    韓一鳴連忙去扶,先將那人扶了起來,再扶別人,忽然一人抓住他的手道:「小賊!小賊!」韓一鳴愣了一愣,只見這人伸手指著他身後,卻只說得出這兩個字來,連忙回身一看,先前被他扶起那人,已拔腿向人群之中鑽去。韓一鳴倒也快捷,連忙道:「你別急,我給你追回來。」轉身就追。那小賊身影靈活,在人群中鑽來鑽去,道上人多,韓一鳴要在片刻之間追上,卻也不能。

    忽然那小賊叫了一聲,身形向前一撲,韓一鳴連忙趕上去,只見他撲倒在地上,卻是阿土不知自何處鑽出來,一口咬住了他的褲腳。阿土身形不大,那小賊卻拖它不動,直接倒在地上,阿土猶自咬住他的褲腳不放,喉中傳出「嗚嗚」聲來。韓一鳴擔心它真咬,將這人咬傷,連忙叫住阿土,在那小賊面前蹲下來,道:「你偷了別人的物件,拿出來罷。」說著,將手在那小賊面前一伸。那小賊猶自道:「我哪裡偷了,我哪裡偷了,你不要紅口白牙的誣人清白!」韓一鳴還未出聲,身後那倒地的漢子已追了過來,喘著粗氣道:「我親眼看見你偷的,快拿出來!」那小賊還要申辯,那漢子已道:「你不要賴!我看到你偷的。並且你偷了之後,並未揣入懷中,而是掖在了褲腰之中。要等我們出手來搜麼?」韓一鳴道:「既然為人所見,你也不必狡辯了,交出來罷。」那小賊頗有些不快,卻是眾目睽睽,不得不伸手去褲腰之中將所竊之物拿了出來。

    卻是一塊不大的羊脂白玉素件。這片羊脂白玉當真是瑩潤如酥,泛著油脂光,十分潤膩,著實是個好物件。韓一鳴道:「請你收了回去,別再讓這小賊盜了去!」那漢子對他左看右看,似是看見了一個奇怪之極的物件一般,韓一鳴略有些意外,只聽他道:「這不是我的。他不曾偷我的物件,這是你的,怎麼,你不識得麼?」

    韓一鳴愣了一愣:「我的?」那漢子道:「哈,哪有你這樣木訥的人呀!連自個兒的物件都不識得的?這就是你的,我親眼看著他自你懷裡掏出來的。」那漢子看了他兩眼,道:「不會你們是同夥罷?你偷了物事,他再來挪贓?」韓一鳴啼笑皆非:「哪有此事?」但對著手中的那個玉珮看了一陣,著實想不起來這是從何而來的。

    他上靈山之前,身上所有值錢之物,都已被那伙山賊搜了個淨光,連他的長衫,都被那伙山賊剝了去,哪裡還有什麼值錢的物事?可這個玉珮卻一望而知價值不蜚。這個玉珮乃是羊脂白玉碾成,光澤油潤,細膩精美,入手溫涼,翻過背面來看,還能看到一層糖皮,乃是一塊上好的和田美玉。韓一鳴家中從前也算富足,也見過幾件好物件,此物也是好物件。雖說靈山之上寶物不少,但靈山的寶物與世間所認為的寶物大相逕庭,因此,此物雖好,在靈山是稱不上寶物的。並且也不是靈山之物呀,緣何會在自己懷內呢?

    看了看地上那小賊,他衣裳穿得倒也還乾淨,但絕談不上光鮮,這物件定然不是他的了。只聽身邊的漢子道:「我也不與你閒話了,我親眼看他自你懷內掏出來的。你怎地連自己的物件都不識得?」韓一鳴莫名其妙,對著那玉看了兩眼,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是了,這是我的,這是別人送我的,因此我不曾放在心上。」他猛然間想起此物何來了,他與二師伯路過鐵莽山時,救了一個嬰兒,那家人家所贈。他並未將此事此物放在心上,因此,不記得了。那時推托不過,接過此物就隨手揣入懷中,到靈山之後,拿出來扔在了一邊。他自身都從未仔細看過此物,難怪乍然間見了不識得。

    想是丁五幫他收拾物件時,收拾上了。韓一鳴將玉珮塞入懷中,看了看那小賊,依舊在地上起不來,阿土並未咬他的腿,只是咬住了褲腳,卻將他拖得站不起來。韓一鳴道:「阿土,放他走罷,他也沒把我的物件偷走。」阿土鬆開口,喉嚨深處依舊有那脅迫的聲息,週遭已圍上了許多人。那小賊自地上爬起來,抱頭鼠躥而去。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9 11:14
第三十卷 離開(下) 七九九、誕辰


    這院外熙來攘往,熱鬧之極,但院內卻十分安靜。稍晚些,有小二敲門進來,送上好茶點心,又掩門出去了。再到晚間,又送來好飯好菜,不僅看樣精緻,味道也不錯,連阿土的亦有一份。韓一鳴也不出去,全然不去察看本來跟在後方之人,此處人多,平波門人就是想下手,也下不了手。

    入夜,那掌櫃進來,與他閒話了幾句,道:「只管放心在這裡住下。」韓一鳴想著後面跟了這許多人,在這裡住下只怕會給掌櫃帶來不便,正想推辭,掌櫃的已道:「不瞞小哥說,我看小哥身後是跟了許多人的。」他看韓一鳴一眼,道:「不是我多事。」伸出四個手指道:「我在這行裡也做了近四十年啦。什麼人來人往沒見過,只要我留心看看,幾乎沒有猜錯的。」

    韓一鳴也點頭佩服,掌櫃的又道:「他們是否是圖小哥身上的錢財?」韓一鳴搖頭道:「你老人家看我是有錢財的麼?」掌櫃的搖了搖頭道:「我看小哥身上的錢財也就是夠個花銷。難不成小哥身上有什麼寶物?」鳴淵寶劍算是寶物,但他們顯然不是衝著鳴淵寶劍而來。掌櫃倒是個精明人,道:「大多是圖謀財寶的,小哥身上想必是有什麼好物件的。」韓一鳴也不答話,掌櫃的道:「小哥不必擔心,只管在這裡好住。不要想著走。你走到哪裡他們一樣跟到哪裡,一動不如一靜。」韓一鳴道:「可我不能在這裡停留過久,最多一日,我便要走的。」

    掌櫃想了一想,道:「嗯,也是,他們人多,便是小哥不走,他們也會相機下手的。嗯,不如這樣……」他停了一停道:「我舊東家前些日子來了一封信,說再過些日子,是他獨生愛子的二歲誕辰。說起來嘛,這個也算不得什麼。但我東家也怪了,人是極好的,子路上卻是極艱難的。好容易才有了這個獨子,愛如珍寶。我正想尋人送禮去呢,小哥定然是識得我舊東家的,不如幫我一個忙,我這裡備辦好的禮物,著人和小哥一起去。小哥只管放心,我舊東家雖不是什麼高門大戶,但說到往來人等,卻是不少的。若是小哥有什麼煩難,只怕我舊東家還能替你擔待些!」

    韓一鳴心知他也是一番好意,但平波門人和身後這些人,豈是尋常人擔待得起的?真想說「果真不必如此!」掌櫃已道:「小哥可不能就這樣離去。不瞞小哥,我看見的舊東家的物件,先前已修書一封,著人送去了。我舊東家知道小哥在我處,而我並沒能送小哥到他處去,定然是要責怪我的。」韓一鳴吃了一驚:「已修書送去了?」掌櫃道:「小哥,你手上拿的可是我舊主人的家傳之物,若不是他親手交與你,你是拿不到的。再不就是我舊主人不在世了,你才能拿到。可我們今年還見過呢,若是丟了,他定會托人尋找,我可不曾聽到這樣的風聲。因此你是定要去的,或許去的人多,能給你出個主意,或是幫你些什麼,擺脫了這些人。」

    韓一鳴再三推辭,他卻道:「不必推了,去罷。你一個人如何是這些人的對手,多些人,他們只怕還懼怕你三分。再者,你若不去,我舊東家可是會怪我的。去罷,去罷。我這裡多派人手,他們跟你一起去,就算幫不上你,好歹也壯壯聲勢麼。」韓一鳴想要說尋常人等哪裡壯得了聲勢,但想說了只怕這掌櫃的也不相信,想要走,掌櫃的卻道:「這會兒小哥你只怕也走不了,他們全都盯著你呢,不如等我備好了賀禮,在他們不防備時離去,一來甩開了他們,二來也去趕趕這個熱鬧,三來麼,我舊東家定然是想見見小哥的。」韓一鳴想要再推辭,忽然聽外面有小二道:「掌櫃的,有客人來了。」

    掌櫃道:「我去去便來。」起身出去了。門一開,外面燈光明亮,人聲喧嘩。看來這家客棧生意不錯。這樣客似雲來,韓一鳴也有些擔心,這樣人煙稠密之處,若是真的大家都動起手來,肯定會傷及無辜。自己要走,那掌櫃的定會挽留,雖說可以悄然而去,但平波門人豈是省事的,定然會大興波瀾。衝突起來,倒霉的還就是這些身邊之人。光那牛眼的宋出群,就最是挑事的。無事還要生非的,何況自己偷偷離開了,豈不讓他們四處鬧事。

    倒是可以光明正大的離去,只是這樣走,那掌櫃的卻是定要讓他去那舊東家家裡過這個生辰。不如一路過去,自己再相機離開便可。一時想定了,也累了,看著阿土將它碗中的飯菜吃光,連碗都舔得乾乾淨淨。過得一陣,一個小二進來收拾了碗盤,又擔來熱水,再沏上一壺茶,道:「掌櫃的正在櫃檯忙碌,怕是不得過來了。小哥只管歇罷,若有什麼,叫人便是。掌櫃的已吩咐我們,小哥只管叫人便是。」

    韓一鳴也累了一天了,坐了一陣,合身倒在床上,朦朧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有個聲音在他耳邊道:「你來了麼?」韓一鳴聽到這個聲音,有些說不出的意味,似是曾聽到過,卻也不那樣廝熟。迷糊中道:「你是誰?」那聲音道:「我是,你遲早會知道。不要怕,往前走便可。」

    這聲音有極大的引力,韓一鳴禁不住向前走了一步,卻是身上一陣疼,睜眼一看,已自床上滾了下來,正跌在腳榻上。哪裡有人,屋內暗沉沉的,一燈如豆。再看阿土,躺在一邊睡得微有鼾聲,顯然並無人來過。

    韓一鳴爬起身來,伸手摸了摸枕下的鳴淵寶劍,還好端端在著,心中安定,又躺回床上,再睡卻是無夢無波了。再醒過來,已是清晨,聽得到門外有人走動,夾雜著低低的說話聲,起身來開門一看,已有小二在灑掃庭院。見他出來,趕緊端了水進來,道:「掌櫃的吩咐過,不叫小哥起來。小哥倒起得早。」韓一鳴含糊應了幾句,洗漱完畢,已有小二送上早點心來。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19 11:15
第三十卷 離開(下) 八零零、驚嚇


    再過得一陣,聽得人聲漸起,想來客棧中人都起身了。過不多時,掌櫃的過來道:「我昨晚已備好了賀禮,今日晚些時刻……」韓一鳴截著他話道:「老人家,不是我不曉事,搶你老人家的話頭,何必定要晚間呢,我想白天便走。反正他們要跟著,便讓他們跟著,我是不怕的。」掌櫃笑道:「那是,那便吃過午飯再走,也不遠的,離此不過幾十里地,我備了健騾,走到天黑,也就到了。多帶些人去,他們也不敢在路上為難你。」

    韓一鳴謝了他的好意,看他忙去了,這裡留心,才見果真錢若華一行人也住在這家客棧,探頭探腦,卻也不怕他看見似的。但人卻沒昨日那樣多了,想是搬救兵去了,不知他們的救兵何時能來呢?韓一鳴再看別人,卻不住在家客棧。不知他們住往何處去了,也懶得打聽。

    掌櫃果真備了匹健騾,其中兩匹上,架著披紅著綠的賀禮,其餘的都備了坐鞍,還有幾條大漢,挺胸疊肚站在一邊,都是身強體健之輩。吃過中飯,掌櫃送他們出來,韓一鳴眼看著錢若華等人都在一邊看著,知道自己一走,他們便會跟上來,只對掌櫃道了謝,跨上健騾,跟他們一同去了。

    他一直御劍飛慣了,少騎坐騎,這時坐上去,倒也還穩當,幾條壯漢簇擁著他,走出城來,向北而去。平波門人遠遠跟著,還有幾個之前就跟在身後之人,也若隱若現。韓一鳴想要尋機離開,卻是一直不能,健騾走得不快,卻是極穩,也不會慢下來,走到太陽落山,依舊腳力強健。

    一路之上,韓一鳴都想悄然離去,而跟隨之人都十分慇勤,讓他不得脫身。而身後跟著的則是平波門人與那些想圖謀好處的人,只不過與他同行的這幾個壯漢看不到罷了。那掌櫃的倒是一番好意,可這幾人雖是健壯,卻哪裡是身後那些如狼似虎之輩的敵手?真要動起手來,那些文弱之人絕對手下出乎意料的狠辣,不如早些離去,讓他們平安前去罷。

    一路上思來想去,好容易看著天色到下午了,前面領頭的漢子止住前行,回過頭來道:「就快到了,咱們在此歇一歇,讓腳力也歇上一歇,天黑之前一氣走到罷。」於是人人都下了騾背,各自尋找歇息之處。韓一鳴只覺全身酸痛,原來騎乘騾馬竟是那樣的累人,全身疼痛,比他御劍飛行累得多了。御劍飛與躡空法都不曾將他累成這樣過,騎乘腳力,卻將他累得不堪。坐下來不久,看看無人注意,悄悄欠身鑽入後面的草叢。

    這群壯漢都一路上都說笑不停,頗為爽朗,韓一鳴卻是一語不發。一來他就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二來他們說的,與他的經歷全然沒有相似之處,因此也就不必插話了。倒是聽著他們那樣簡單快樂,只覺太過遙遠。原來簡單到了極點的人和簡單到了極點的日子,是有無盡快樂的。並非人人都要出類拔萃,出色出眾才會快樂。

    他鑽入草叢之時,正是他們說笑開心之時,韓一鳴手腳輕便,又不曾與他們坐在一堆,鑽入草叢中,他們也不曾留意。他退了開去,貓腰走開,走出草叢,直起腰來,早走到了另一邊,他邁開大步,向前走去。但才走出去十數步,便聽身後來處有人驚呼,回頭一看,來處微有靈光,並且還有靈光向著這邊而來。他是要離開那掌櫃安排的人手,不願自己牽累他們,但聽到聲息,哪有不回去的。

    轉身便向著發聲處跑去,他不過走開了一段,跑回去甚快,轉眼已跑到面前。只見幾個壯漢都縮成一堆,地上倒著兩匹騾子,身上並無傷痕,似乎已然死了。幾個平波門人正圍著這幾個壯漢,還有幾個一路來跟在身後的人,也站在一邊。想來是他們挨近來見自己不見了,出手為難他們。韓一鳴手指一動,背上鳴淵寶劍脫匣而出,他遠遠地一劍揮去,平波門人都飛散開來,一道劍光過後,地上霍然出現了一條深深的裂縫!

    韓一鳴也不意自己隨手一劍,竟是這般厲害,看了看鳴淵寶劍,夕陽如血,將鳴淵寶劍也染渲染得有幾分猙獰,只是不論怎麼看,這柄劍都不似極為鋒利之物,但卻是銳利得無法料想,韓一鳴看著他們逃逸開去,也不追擊,再看了一眼那幾名壯漢,個個都大張著嘴,目瞪口呆,看他如同看一個鬼怪一般。

    收了鳴淵寶劍,韓一鳴走到那倒在地上的兩匹騾馬面前,那兩匹騾馬已死透了。一看便知是法術所殺,想必是為了恐嚇這幾條壯漢。看他們身體強健,但遇上平波一干人等,卻是全然沒有機會還手的。他本想走開,這時卻是不敢隨意走開了,若是這裡自己走開了,平波門下等人再來為難他們,豈不是自己害了他們?

    幾條壯漢片刻之後回過神來,對他都十分警畏。韓一鳴道:「咱們快些走罷,他們還會來的,咱們倒是早些趕去才好安心。」幾條壯漢這時視他的言語如同綸音,立時動身,先騾子趕到一起,然後牽了一匹來到他面前,請他騎上。韓一鳴哪裡還肯騎,只問那壯漢道:「還有多遠?」那壯漢道:「還有十多里呢。」韓一鳴道:「你們騎上罷,我不騎了。」那壯漢哪裡肯,再三央他,韓一鳴道:「非是我誇口,十多里地,於我來說真不算什麼,咱們這就走罷,你們騎上,也省得一路耽擱。」

    他不騎騾馬,腳下輕快,就跟在騾隊旁。那邊眾人將兩匹健騾上的賀禮都摞了起來,堆在一匹健騾背上,想來這些物件不沉,那騾子駝了多一番的物件,腳下還是不緊不慢,這裡另一壯漢騎著空出來這匹健騾,一直走到太陽下山,月上枝頭,遠遠的看見了前方有一個莊院。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23 11:51
第三十卷 離開(下) 八零一、四海莊院


    韓一鳴略有些納悶,這裡四周都十分安靜,不見燈光,怎地前方會有一座莊院呢?遠遠看去,有一圈圈子圍著。可是這裡四處都不見燈光,這裡並無人煙呀!他正想出言提醒,忽然聽一條壯漢道:「那就是了,客人走累了罷,可要歇一歇?」

    自他一劍劈下,這群壯漢便如啞了一般,一路走來,都沉默不語,這時出聲,著實有些出乎他的意外。韓一鳴看了看四周,著實是荒涼,但前方那個院子,卻再實在不過,便道:「那便是掌櫃的舊東家所在麼?」那先前出聲的壯漢道:「是,從前我們也來過。」韓一鳴看了看身後,雖不見跟來的那些人的身影,但也知他們不會就此收手,定然是一直跟過來的。只不過此時隱藏得較好罷了,或許是韓一鳴一劍劈出,讓他們也謹慎起來,不敢再隨意亂來,也不也再明目張膽、大搖大擺地跟隨。那漢子道:「客人可累了,可要歇一歇?此時近了,我們讓一人前去叫門,順便牽馬來,請客人騎馬過去,可好?」

    韓一鳴道:「很是不必,咱們快些過去便好。這裡,這裡就只有掌櫃的舊東家一家人家麼?」那漢子道:「哦,從前不止一家,後來發達了,看這裡出行不便,人人在地裡刨食,也刨不出什麼好結果來,因此東家帶了村裡人出去的。因都出去了,這裡的房舍也就荒廢了。倒是東家收拾了一院,到底是故居祖居麼,時不時來居住些日子,也是好的。」原來如此,韓一鳴道:「我還以為是掌櫃的舊東家不喜熱鬧,因此才在此間隱居的。」那壯漢道:「東家生意忙碌,這裡只是留了幾個人看守,倒是每年祭祖之時都來的,別的日子,卻是不來。這回是小東家兩週歲,因此才來的。也是祭慰祖先之意。」

    再走了一陣,已走到了那莊院門外,遠遠看來,那莊院有些朦朧,走近了,隱約看見門頭懸著一塊木匾,寫著「四海莊院」四個大字。一個壯漢上前拍一拍門,門無聲開了,立時有了人聲,應門的人看了一看,道:「是李掌櫃那兒的麼?」門前的壯漢應了一聲,那人立時道:「李掌櫃的書信我們一早便接到了,貴客呢?也跟來了麼?」那壯漢道:「是,貴客也來了。」那人連忙出來,道:「貴客遠來,快請快請。」他手中持著一個燈籠,逕直向這邊走來,本已下了騾背的壯漢都一一讓開,他徑直走到韓一鳴面前,對韓一鳴行了一禮道:「真是難得,小公子的好日子是明日,我們主人要明日一早才能趕來,我今日收到李掌櫃的書信,已差人趕著去報信了。想必這會兒,報信之人與我們主人已遇上了,明天上午,主人一定會趕到的。請貴客先入內歇息罷。」

    他手中的燈籠向前一引,便在一邊靜候著韓一鳴起步。待韓一鳴動步,他便走在一邊,手中的燈籠,剛好照在他前方的路上,走入院內,才覺到了人間。先前一路上,除去騾馬行走的蹄聲,便再無聲息,也無人交談。韓一鳴從前與師門行走,一路上有的師兄談天說地,有的師兄小聲說笑,自來也不曾這樣安靜過。這時到了門內,忽然如到了世間一般。院內十分熱鬧,正對的門的是正廳,雖是農家院落房舍模樣,卻是十分整齊。正廳還有人坐在其間說笑,院內有下來往來穿梭,都是腳步匆匆,為明日的生辰忙碌,

    那人道:「貴客是可累了?」轉身問那幾個跟進來的壯漢:「貴客可用過晚飯了?」有人答道:「我們趕路,不曾用過。」那人道:「好,平安。」不知自何處走來一個下人,那人道:「你先領李掌櫃的人去用飯。好在今日我們備得多,不然這樣晚來,可要餓著等一陣了。你告訴廚下,貴客來了,快將備好的飯菜送來。」那叫平安的下人自帶了壯漢們過去。那人又道:「客廳中來的是我家主人一向往來的朋友,貴客可想進去坐一坐?」韓一鳴還未出聲,他已道:「若是貴客累了,我先陪貴客去歇一歇,待用過晚飯了,貴客想去,我再引貴客前去。」

    這人著實厲害機靈,韓一鳴看了他一眼,不過三十來歲,面貌也不出眾,說話做事卻是十分得體,於是道:「我很累了,煩你帶我去歇一歇罷。」那人立時道:「這邊請。」引著他走到屋邊,穿過一條穿堂,原來後面還有一個院子。這時後面的院子也十分熱鬧了,好幾間屋內都燈火通明,有人聲傳出。那人道:「今晚來的,都是主人的故交。有相互識得的,也有不識得的。這邊請。」他隨手推開一間屋門,引著韓一鳴走到屋內,他於漆黑之中走到桌前,點亮了桌上的油燈,道:「這裡也是乾淨的,請在此歇息。」

    這屋內一色的黃花梨桌椅,連後面的床架都是黃花梨木的,懸著羅帳,那人一連點起幾盞油燈來,將屋內照得十分明亮,才轉過身來,道:「貴客,我叫平喜,我去張羅片刻。」他自見了韓一鳴不曾問韓一鳴的姓氏,也不曾要那個玉墜來看一眼,只是一個一個「貴客」,十分慇勤。不多時已有人拿了飯菜上來,十分豐盛,滿滿擺了一桌。韓一鳴著實餓了,一頓大吃,吃過之後,依舊剩下許多,有人來收了盤碗去,送上茶水來。再過得一陣,平喜進來,道:「貴客請自便,我們今晚還有得忙碌,就不陪著說話了。見諒見諒!」

    韓一鳴忽然想起一件事來,道:「嗯,我有一事請教。」平喜道:「請說,指教不敢,不過盡我所知,說與貴客罷了。」韓一鳴此事頗有些難出口,猶豫了片刻,道:「貴主人家姓凌麼?我雖與貴主人見過,卻著實不知貴主人尊號。」平喜神色不變,全無意外,只道:「我家主人姓名,還是主人親自說與貴客知曉的好。」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23 11:52
第三十卷 離開(下) 八零二、姓


    平喜退出去後,室內再安寧不過,韓一鳴關了門窗,躺在床上。不知平波門人跟上來沒,但想他們是不會退卻的,定然跟過來了,只不過這時不知在哪兒。但已到了這裡,也不敢輕易離去,平波門人真是會無事生非的,自己一走,這裡這些人說不定就要遭殃的。想了一陣,朦朧睡去。

    這一夜睡得甚是安寧,韓一鳴一覺醒來,精神倍增。他睜開眼來,眼前一暗,再仔細看時,屋內油燈已然滅了,窗欞上有了白光,屋內已有了清冷的微光。韓一鳴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夢,只記得醒來之前,滿眼都是亮光,似乎自己正沿著這光亮向前走。這光亮太明亮,太強烈了,因此醒來後反而覺得眼前漆黑。

    他整理衣冠,走出屋門來,這院內的人都還在沉睡,天上還有明亮的星辰,只是東方有了白光。天要亮了,但走過穿堂,便見平喜正指點著別人忙碌。他似是有無限的力氣不需歇息的。韓一鳴昨晚入睡前,還隱約聽到他在前方吩咐別人忙碌的。平喜交待了幾句,回過身來,見韓一鳴已出來,連忙道:「貴客起這樣早?」韓一鳴道:「我向來早起,你們真是很忙碌呀!」平喜連忙招呼人來讓韓一鳴洗漱,並且張羅著叫人將早點心送上來。

    平喜道:「我們平日裡不起這樣早的,主人不來,這裡也沒幾個人,落得清閒。」韓一鳴道:「你是一直在這裡麼?」平喜道:「那倒不是,我總是跟隨在主人身邊。若是主人外出,我還要打理許多事務,這回是小主人的生辰,我才過來的。」他看了看天色,道:「我主人家會在上午來到,因此,我要在主人家來到之前,將這些雜事都做好。」

    他寒暄幾句,再次忙碌去了,韓一鳴坐在院中,四處張望,忽然在院牆外的西北角,看到若有若無的靈光,知曉有人在那方等候,這若不是平波門人,便是那些跟在身後的閒人,韓一鳴心道:「他們挨得這樣近,若真是動起手來,只怕會傷及這些無辜,可我也不能走開,他們真要傷及無辜,我更不應該走開。」

    他坐在院內石凳上,看著院內眾人往來忙碌,天色漸漸明亮起來。天色大亮時,後院來的賀客也都起身來,只見院內總有人端了洗漱的水與各樣早點心,往來穿稜,雖說是忙碌,卻也井井有條。韓一鳴看著這樣,心中忽然一動,上靈山前,這樣的情景,他家中也有過,雖沒有這樣的熱鬧,但大體上是相似的。從前的種種,一時都浮上心來,竟一動也不能動,怔怔地看著。越看,眼中越酸,再看得一陣,再也坐不住,站起身來,快步走過穿堂,回到屋內,關上屋門,才敢透出氣來。一口氣透出來,眼淚也流了下來,恍如前世的從前過往,忽然襲上心頭,自然是百感交集。

    不知在屋內坐了多久,忽然聽到門外平喜道:「貴客,我家主人來了,請貴客開門相見。」韓一鳴匆匆用衣袖在面上一抹,吸了兩口氣,起身來拉開屋門,只見一個穿著繭綢袍的中年漢子,站在門外,這漢子面目清爽,帶著微笑,道:「恩人,咱們可是好久不見了。」韓一鳴知曉他是誰,只是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面目上對不起來。若是在外行走,遇上了,自己定然識不得。可到了這裡,卻是想起來了,道:「前來討擾,請多多擔待。」

    那人笑道:「哪裡哪裡,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呢。」說著走入屋來,在一邊坐下,道:「自從那回分手之後,我一直想找到恩人,以報恩德,卻一直不能如願。我還當真是沒時機再見了呢,這裡又見到了,真是古話說的,終有相逢的一天。」韓一鳴再想,都想不起這人曾對他說過的話來,或許是這些時候經歷太多,他對於那些無關緊要的事,全然不記得。雖說是他救了人,但到了這時,他還是認為此事無關緊要。救的是別人的性命,於他自己來說,真沒什麼緊要。

    那漢子笑道:「看恩人這樣,想必是救人這樣的事,不太放在心上的。只怕連我姓甚名誰都不記得了罷。」韓一鳴臉紅到脖頸,道:「請匆見怪,那日事多,我還記得您貴姓凌。」漢子笑道:「真是不記得了,我並非姓凌,姓凌也不錯,但我還不能姓凌。我的孩子才能姓凌。我自己姓曹。我那時說過的,恩人不記得罷了。」

    韓一鳴不知其中有什麼關鍵之處,只是笑了笑。那漢子道:「我名叫天祐。我父親一輩,過續給了曹家。曹家是我姑母家,我姑母無子,因此過續了我父親為子,本為引子的。因此我與我父親都隨了姑母夫家姓曹。三代可以還本姓,我的後代,才能恢復凌姓。」韓一鳴「哦」了一聲,原來如此。他從前對這些事也不放在心上,這時聽到,倒也不意外。

    曹天祐道:「你不記得我了,我可還記得你,你姓韓,雖說你不肯將的你姓名說與我聽,但我有心要打聽,哪裡有打聽不出來的?叫一鳴,可對?」韓一鳴道:「果真沒錯。」曹天祐道:「本來我這獨生愛子的生辰,是不想做了。一個小孩子,不過兩歲,有啥有做的。可是說來也怪了,他就是讓我有些心驚肉跳,似乎他一生下來,就有著許多意想不到的事似的。這些事情林林總總我也不說了,其中最為可怕的,自然是得你化解了。我小心在意,依舊不能免除許多不好,後來遇上了一位有些道行的高僧,給他看了一看,說他災劫連連,實在是他命裡所招,過了兩歲生辰,便會好起來。因此才特意給他做這回生日的,不然哪有給孩子做兩歲生辰的?」

    韓一鳴「哦」了一聲,曹天祐道:「因此我請的,都是多年相交的故友,也不曾大肆鋪排,不過大家聚在一起吃個酒,便算此事了啦,你也不必要太將這事放在心上,等過了這次酒宴,在這裡好好盤桓幾日。若是嫌這裡呆得氣悶,那不妨隨我四方去走一走。我走南闖北,所到之處也頗多,也算有點見識,咱們便算是把臂同游罷。」他倒是一個極爽快之人,韓一鳴微微一笑,也不答言。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23 11:53
第三十卷 離開(下) 八零三、道人


    正說著,平喜自外面進來,將曹天祐請了出去,想來賀客來得不少,又都是故交,特叫他前去相見。曹天祐再進屋來,寒暄了幾句才出門外去了。韓一鳴坐了一陣,看看院內諸人都紛紛向前院走去,院內清靜起來,此時也少有下人過來,想必要請這樣多的客人,也很是忙亂。

    當日中午,便已擺開宴席,雖說看這許多人同時忙亂,但到了宴席之上坐下的,不過三桌,其中一桌還是主人家自座,坐了曹天祐與他的家人。三張桌子都是八仙桌,算下來不過十來人而已。曹天祐不論怎樣看,都不過不惑之年,卻有這許多人同來為他的獨生子祝賀,可見其交遊甚廣,說不定是自父輩就積攢下來的人緣了。曹天祐邀請韓一鳴與他一同坐在主桌上,這一桌上有曹天祐的家眷,想來她們平日裡也是深居簡出不露其面的,這時坐在這裡,都不言語,低了頭。韓一鳴自知曹天祐視他為恩人,自家人,故此才請他坐在這裡。這樣的場合大對阿土的脾胃,它獨自奔出奔進,追隨著美味。

    韓一鳴對所坐的這桌不曾細看,但對旁邊桌角上的一個道人,卻是十分意外。曹天祐是一個走南闖北的生意人,居然會有一個道士能來吃他獨生愛子的生辰宴,這著實有些意外。那道人穿著一件皂布道袍,頭上戴著一頂道冠,身形細瘦,面上有著幾縷焦黃的鬍鬚,一雙小小的三角眼,看不出有甚與眾不同之處,這形容比之平波道人更加猥瑣。他坐在那邊桌上,對著身邊諸人的寒暄交談,全然不在意中,只是獨自一人拿了一壺素酒,淺斟慢飲,時不時拿起筷子,夾菜送入口中慢慢品嚐。他著實是在品嚐那菜的滋味,嚼得甚慢,只有喝酒時,微微一咂嘴。

    酒宴才開時,曹天祐還說了幾句話以謝前來道賀的故友,但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後,前來祝賀的賀客已互相攀談起來,想來有的是之前便識得的,即便是不識得的,有了酒菜,坐下來細細品嚐中,也會熟識起來。曹家的酒宴做得極是精緻,每樣菜都用淺碟送上,只聚在碟中堆起,並不顯得多,不過每人動一動筷,那碟子就空出來了。但即刻,便有下人送上新菜來,不見其中有什麼了不得的珍味,但卻是滋味十足的。只是裝盤過於精細,不似丁五的粗糙,但味道,仍不能與丁五相提並論,卻也算是極好的菜式了。

    主人家桌上的家眷,不過在上第五道菜時便起身離去了,只有一個奶母,抱著那個二歲的小小嬰兒坐在一邊。那小小嬰兒已長大了許多,胎發剃得只剩頭頂一個桃狀與後頸窩長長的一綹。這小小孩童已長得極是可愛,當真是粉嫩之極,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四處張望,伸長了小手,奶母手中拿了一隻嫩筍,他抓到口邊,張口就咬,咬得涎水四溢。韓一鳴救他之時,他還是個小小嬰兒,如今卻已是個小小孩童了,粉嫩的模樣,十分招人喜愛。

    忽然身邊多了一個人,韓一鳴回頭一看,卻是那個道人,那道人自那邊桌上走了近來,在另一張椅上坐下,對著那小小孩童細細端詳。他滿眼都是探究神色,一隻枯瘦的手拈著頦下鬍鬚,看了片刻,微微搖了搖頭。韓一鳴看他相那小兒的面,知他要給那小兒算命,索性看他要如何說。那道人對著小兒再三看了一陣,總是搖頭,韓一鳴有些意外,卻也不出聲。過得一陣,曹天祐自那邊桌子敬了酒回來,在一旁坐下,對那道人道:「天玄道長,你看如何?」

    原來這個道人喚作天玄,韓一鳴留心看了看他,不見他有什麼異常。他早已吃飽了,不過在這裡陪坐罷了,定了定神,寧神靜氣,對著那天玄道長看了一看。這天玄道長身上,竟沒有半點靈光,他就是普通的道士,與平波道人等全然不同的道士。韓一鳴之所以留心看他,是怕他與平波門人等一般無二,給這裡眾人添上許多麻煩,這時看他不是平波一路的人,心中放鬆。

    曹天祐轉過頭來道:「兄弟,這位天玄道長,是一位有道高人。當然他的得道與你的得道全然不同。」他這句話剛說完,那天玄道長已回過頭來對著韓一鳴細看,似乎聽到曹天祐說他得道,頗有些不以為然。曹天祐何等厲害,轉而對天玄道人道:「道長,不瞞道長說,我這位兄弟,也是位得道高人,不要看他年輕,若不是他,我這根獨苗早便沒了。」說著伸手抱過他的獨生愛子來,道:「若不得他出手相救,我這好不容易得來的獨苗,早已沒了。因此二位皆是我的恩人。」天玄道長對著韓一鳴上下打量了幾眼,微微一笑,似有些不信。韓一鳴哪裡與他計較,只道:「過獎了,還是小公子福澤深厚的緣故。」曹天祐道:「說起來,你們二位皆是我的救命恩人。這位韓賢弟,救了我愛子的命。天玄道長,可是指點我得了這愛子。」

    韓一鳴心想,這樣的愚弄之術,當真是令人無話可說。宛如聽到他心中的言語一般,曹天祐道:「我成家多年,一直無後,不論到了何處求問,都說我命中無子。後來得天玄道長指點,化解了我之前的不是,才得了風雲這個孩兒。因此二位皆是我的恩人。」韓一鳴雖不通玄機,但聽「風雲」二字,著實有些意外,這二字實不是取名的好字,即使他對取名的玄機一竅不通,也覺用這二字太過玄乎了。曹天祐道:「這孩兒生下來便不曾平安過,我們為他的名字也大費周張。虧了道長再次指點,取了這麼個名字,到底壓得住些。果真到了遇難呈祥的地步。」那麼這孩童是叫凌風雲了,這三字湊在一處,倒有些令人說不出來的氣韻。曹天祐接著道:「還請道長再看看,當日道長說,風雲二字,只壓得住二年,二年之後,要另改名字的。請道長再惠賜二字,以便保得他平安。」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23 11:54
第三十卷 離開(下) 八零四、斷頭食


    天玄道長對著凌風雲看了片刻,伸出爪子一般的手來,將凌風雲的兩隻小手都拿在手中,細細看了一回,微微搖了搖頭。曹天祐道:「怎麼,還是不好麼?」天玄道長笑了一笑,露出一口黃牙:「檀越太過操心了,我看不出什麼來啦。人老了,眼神不濟了。」曹天祐還要請他再看一看,他只是笑著搖手:「哪有事事都能避免的,何況是我看不出來的。我若看出來了,自當助你,可我看不出來,如何助你呢?哪有事事順心遂意的?」曹天祐本來喝得不少,聽了這話,也點頭道:「是,道長說的是。」

    韓一鳴卻有些意外,這話彷彿話裡有話,若是不是他經歷了司馬凌逸,定然聽不出其中的含義來。看了天玄道人一眼,只見他抄起一雙筷子,也不問是誰的,挾了一塊肉送入口中,又拿來一個酒杯,斟了杯酒,喝了一口。曹天祐不過坐得片刻,便有人來將他拉了去了,他將凌風雲遞與奶母道:「送入屋裡去罷。」奶母抱著凌風雲起身去了。只剩天玄道人與韓一鳴坐在這張桌邊。

    天玄道人細細品了幾味菜,喝了幾盅酒,韓一鳴看看另兩桌已有人喝得醉醺醺的,已能告退了,正想起身,忽然聽天玄道人道:「這位檀越,你要在這裡住到幾時?」韓一鳴愣了一愣,這天玄道人明明就是與自己說話,卻是低著頭,兩眼只看著筷尖上夾著的菜,停了一停,韓一鳴道:「嗯,今日告辭想必是不妥的,我明日便會離去。」天玄道人將筷子夾的菜送入口中,嚼了片刻,才道:「若我是你,我今日便告辭了。」

    韓一鳴不意他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對著他看了片刻,道:「今日便告辭麼?」天玄道人道:「我非是不信你與我是同道中人,只不過咱們修的道大相逕庭,不過咱們總是同道中人。看在同道的情份上,我贈你的良言,便是早走早了。」韓一鳴越發有些摸不著頭腦,看著天玄道人。天玄道人道:「我倒是羨慕你,還能走得了,要是我也能走,我吃過這頓飯,便會離去。只不過,凡事都是躲不過去的,我何苦去躲呢?」韓一鳴越發不明白他話中之意了,看他也不似一個信口開河混飯吃的道人,但說出來的話卻是這樣的沒頭沒腦,讓人想不明白。

    二人都不言語了,再過片刻,天玄道人道:「我看門外還有人守著,是守的你吧,小道友。」韓一鳴道:「是又如何?我此時走了,豈不讓他們遭災?」天玄道人笑道:「唉,你還沒有開天眼哪,看不到將來。可我已看到了,不瞞你說,我吃這頓飯,就是我最後一餐了。吃了這餐飯,我就要上路了,所謂斷頭食是也。」後幾個字,驚了韓一鳴一驚,看著他,片刻之後才道:「道長可不要亂講。」天玄道人笑道:「性命乃是大事,哪敢亂講。小道友,我與你說的是,你此時離了這裡,還可以免除許多事情,但你若真要在這裡,你也會牽涉進去的。」

    韓一鳴道:「我並不怕自己被牽涉進去!他們若是要來為難這裡眾人,我是無論如何也不答應的。」天玄道人搖了搖頭:「我說我的,你說你的。咱們說的可不是一回事。」韓一鳴道:「那就請道長說個清楚明白,若是需我出力,我便出力。」天玄道人又搖了搖頭道:「此事乃是天機,不可洩露。我不說出,能吃完這餐飯。我若說出來,只須說一個字,立時便會為雷劈而斃。我還是守口如瓶的好。」他繞來繞去,便是不說。他話說到了這一步,韓一鳴哪裡還會再追問,但他頗為不信,哪裡有這樣的人,把自己弄得頗有些玄機似的。但他好歹也是曹天祐請來的貴客,自己不必出言不恭,何況不過一頓飯的時間相識,何必弄得大家不快。

    二人都不言語了,天玄道長吃喝了一陣,對韓一鳴道:「你必定當我是胡言亂語了,唉,可惜真話不能說,良言指點也無人聽從。那可是你自找的了。」韓一鳴不過一笑,全然不放在心上。這餐飯自中午一直吃到黃昏,桌上的酒菜換了又換,都十分可口,實則到了後來,已無人去碰那些酒菜,都不過借了這時機攀談罷了。韓一鳴哪裡陪得住,看看沒人吃飯了,早就走開了,回屋內去歇了一陣。也許是喝了些酒的緣故,他一到屋中,就覺得困乏,倒在床上睡了一覺,直到太陽西下才起身來。再過得一陣,平喜的聲音自門外傳來;「貴客可歇好了,我家主人請貴客去吃晚飯。」韓一鳴出得院來,只見三張八仙桌依舊放在原地,酒菜依舊換個不住,但除卻天玄道人,已無人在吃喝了。韓一鳴道:「中午吃得那樣飽,這時我還吃不下。」平喜笑道:「貴客就去坐一坐也好。我主人他們可是一直自中午吃喝過來的。這餐飯,還未吃完呢!」

    這可真是名附其實的酒宴了,韓一鳴慣這樣的吃喝與閒談,想要退回身去,才有了這個想法,便見玄天道人對著他招手。他頗不想過去,這個乾枯道人,說著胡話,真令人有些厭煩。平喜卻道:「天玄道長請您過去呢!」韓一鳴只道:「這位天玄道長,果真很是厲害麼?」平喜道:「當初小少爺不是因他指點,只怕還要遲好些年才會來到呢。」韓一鳴看了看他,想是他不敢說曹天祐命中無子,因此說的是遲來。他猶豫了片刻,平喜道:「天玄道長很利害的,不如請他也替您看一看。」韓一鳴道:「看?看什麼?」

    平喜道:「天玄道長開過天眼,能看到您的過去未來。」韓一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平喜道:「我從前也不信的,但天玄道長一見我,便將我家在何方,座哪方向哪方,門前有什麼說得一清二楚。並且猜中了我的姓氏。這可不是尋常人能夠做到的了。尋常人哪裡看得到?」韓一鳴想要說:「江湖術士。」卻又忍住了。平喜道:「這可不是利害麼?我可還沒見過這樣的事情。騙人的多了,但這天玄道長真是說不出的厲害。」正說著,又見那天玄道人對著韓一鳴招手,韓一鳴道:「那我便請天玄道長也替我看上一看。」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23 11:54
第三十卷 離開(下) 八零五、無人


    徑直走到那張八仙桌前去,天玄道人看著他,依舊在淺啜慢飲,時不時拿起筷子挾點什麼往口中一扔,慢慢咀嚼。韓一鳴走到桌前,他喝了一口酒,對韓一鳴道:「小道友,你還在呀?我只當你走了呢!」韓一鳴道:「若是聽幾句話我便要走,那早走到不知何處去了。」天玄道人對著他搖了搖頭道:「我是好心要幫你。須知退一步海闊天空。」韓一鳴聽他這話越說越有江湖道士的味道了,哪裡還相與他細說,只是搖了搖頭。

    天玄道人又啜了兩口酒,道:「不過,你這事有些說不成。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只不過你這是福是禍還有些說不成。也許是福,也許是禍。但不論是什麼,你都躲不過。我也不勸你啦,你就等著罷。」韓一鳴哪裡會去與一個江湖術士計較,只道:「受教了。」至於其餘,是再也不肯說了。韓一鳴坐了一坐,正想起身,天玄道人道:「小道友,那門外牆角的同道,是衝著你來的罷?」

    原來他也看到了,韓一鳴道:「是,他們的確是衝我來的。」天玄道人道:「真是找死。」韓一鳴聽他這語氣,對平波門人頗為不屑,雖說不見得便對他有了好意思,但也不如先前那般差了。天玄道人道:「他們雖說有些修為,但我不論怎樣看,都看不出他們有何與眾不同之處,並且其中並無什麼厲害角色,這便是所謂的跟隨。他們便是跟隨你來的,只怕後面會有厲害的人來。不過……」說到這裡,他忽然停住了,韓一鳴聽著他信口胡謅,一語不發。

    二人都不言語了,韓一鳴忽然想起平喜的話來,想要讓天玄道人看一看,雖說不信他的胡說八道,但還是想讓他胡說一回,哪怕是假的。因此道:「我聽說道長開了天眼,可否請道長為我看上一看?」天玄道人笑道:「小道友,你聽誰說的?我哪裡會看什麼!我要是會看,還混成如今這樣,早就吃香的喝辣的去了。」他如此說來,韓一鳴倒是頗有些意外。按理說,給人相面、看命之人,都只會誇自己眼力,恨不能將自己的眼力說得天上有地下無的,但這天玄道人,卻是滿口說自己的不好,並說自己不會看,是胡謅來騙飯吃的,與他先前的言語,真是前後矛盾。韓一鳴也想不明白他為何會如此,但看他不想說了,便也不強問。

    天玄道人吃喝了片刻,對韓一鳴笑道:「不過咱們想見便是有緣,我倒有兩個字贈與你。」韓一鳴看了他片刻,道:「洗耳恭聽。」天玄道人道:「此事你躲不脫的,說是命定呢,有些說不上,但若不是命定呢,你又躲不脫。你只記得凡事順遂便好。因你無力改變,或許你要出力,也只能出順力,不能逆行。」韓一鳴「哦」了一聲,這樣的言語,人人會說。天玄道人道:「我知你不信我,但我還是要說與你。」

    二人又坐了一陣,韓一鳴起身告辭,天玄道人也不留他,對他舉了舉酒杯,依舊淺斟慢飲。韓一鳴回到屋內,歇了片刻,他本擬盡快離去的,但看曹天祐酒宴到了這個份上,自己未必走得了,不如明日早起就辭去,反正遲早要走,自己也不打算跟了這曹天祐去天南海北的遊歷,那不如早些離去。想了一陣,心思安定,便沉沉睡去。

    這一覺睡得極甜,韓一鳴依舊覺得睡夢之中,自己彷彿在不停地向前走。所到之處,都是明亮的陽光,卻溫和而不刺眼,倒是醒來,反倒覺得眼前微有些昏暗。又是一個黎明,窗欞上有了白光,屋內有了微光,韓一鳴躺了一陣,不聽門外有甚聲息,也不知幾更天了,但知天已將亮,便坐起身來。本來趴在地上的阿土也不見了蹤影,走出屋外,只見屋外暗沉沉的,院內沒有光亮,所有的屋門、窗戶都關著。韓一鳴順著牆邊走過穿堂,外院也是一片寂靜,但還看得出,院內的桌椅還未撤去,想來是酒宴散得太晚,還未來得及收拾。

    忽然腿上一痛,不知撞到了什麼,韓一鳴低頭一看,地上倒了一張椅子,黑暗之中看不分明,撞在上面,還有些痛。彎腰扶起那張椅子來,卻發現桌下似乎蜷縮著什麼,韓一鳴膽氣也壯,彎腰去看,不看還好,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氣。桌下蜷著的,居然是個人。並且那人身上穿著皂色道袍,難道是,天玄道人?韓一鳴伸手推他道:「道長在這裡睡著了,不如去床上睡!」他一推,那天玄道人應手撲向一邊去,韓一鳴心知不妙,連忙伸手將他身子扳過來,黑暗之中看不分明,韓一鳴連忙點起梵心燭火來,對著他一照,只見他面上早已是蠟白,神情倒也坦然,一雙小眼,半開半閉,嘴角似還有一絲笑容,但顯然已是死了。

    韓一鳴愣了愣神,伸手探他鼻息,果然沒有,並且手觸到他臉上肌膚,已全然冷了。他果真死了!韓一鳴著實意外,這道人昨日還說他吃的是斷頭食,那情景下,韓一鳴怎會與他認真?總不會有個人跑來與你說:我要死了。你就真的相信他會死。但天玄道人真的死了,韓一鳴想起他說的話來,便有些汗毛倒豎。

    明明是好日子,卻死了人,韓一鳴看了看四周,不見人影,估摸著旁邊有人住的廂房,過去敲了敲門。他連敲了三下,不聽有聲息,再敲了三下,依舊不聽有聲息,連忙走到另一間屋門前敲門。但這間屋子也與先前那間屋子一般,沒有聲息,韓一鳴略有些意外,將那門一推,門應手而開,其中黑漆漆的,韓一鳴點起梵心燭火來,只見這屋內空無一人。

    這便是一間下屋,屋內有床有鋪蓋,但卻沒有人,韓一鳴看了一看,自這屋內出來,走到旁邊屋子去,再敲門,依舊沒人應聲,停了一停,用力一推,那間屋內也沒有人影。這下奇了,韓一鳴順著屋子一間間敲過去,都不見有人居住的樣子,越敲,心中越是疑惑,將兩邊廂房都敲了個遍,間間屋子都開門看過,每一間廂房內都是色色齊全,但卻沒有人影,這屋內好似沒人住過!
aa0120u 發表於 2008-12-23 11:54
第三十卷 離開(下) 八零六、一人


    韓一鳴索性連正屋也去敲門了,正屋門本來便沒有關緊,其中透出微光,韓一鳴推開屋門,只見正屋內也沒有人,但地上卻有一道淡淡的印痕。

    這道印痕微微發光,韓一鳴一看便知是同道留下的印痕,這裡有同道來過。韓一鳴將正屋內的每一間屋子都看了一遍,依然不見人影。不止昨日忙碌不休的平喜等人不在了,連同曹天祐一家都不見了!這真是前所未有的怪事!韓一鳴背上冷汗涔涔而下,轉身自屋內出來,飛快走過穿堂,來到自己住的後院內,敲與自己一同前來祝賀的賀客的門。但如同先前一般,後院內每一間房都是空空如也,鋪蓋有的整齊,有的凌亂,但卻依舊沒有人影!

    在這裡住了兩個夜晚,難道剛過去的這個晚上,這院裡竟只有自己一人麼?韓一鳴百思不得其解,定了定神,閉上眼睛,四週一望,這就是一個普通的院子,絕不是當時遇上金蛟時見到的紙宅院。但這裡卻是這樣的怪異,真令人料想不到!

    再回到前院,只見天玄道人依舊躺在地上,這裡只有他一人,看他那樣,似是吃到一半,忽然倒斃在地。韓一鳴不禁想起他說的話來,他那時說的話是那樣的怪異:「此事乃是天機,不可洩露。我不說出,能吃完這餐飯。我若說出來,只須說一個字,立時便會為雷劈而斃。我還是守口如瓶的好。」難不成這道人真的看明白了什麼?這時再去回想他的話,卻是字字句句都再明白不過,天玄道人明明就看到了什麼的,至少他知道了他會在此斃命。但他那時這樣說出來,誰會相信?韓一鳴自己就無從信起。誰能相信別人說死便死?可是天玄道人真的死了!

    忽然韓一鳴眼角瞥到一絲靈光,他本就敏捷,立時躍起身來,直撲出門去,只見門外有一絲靈光,已在遠處消逝,他連忙向著那絲靈光奔去,他用上了躡空法,行動極快,才跑出去幾步,已見前方有無數點光亮,韓一鳴連忙收住腳步,卻見那光亮並不撲過來,略略透了口氣。但這口氣還未透出來,一陣狂怒已瀰漫心頭。前方有一個人影,那人一頭長長的頭髮,直披到腰上。在長髮之間,閃耀出點點光芒,他不必回過頭來,韓一鳴已認出他來,虞衛佑!

    他正想叫出聲來,忽然見虞衛佑手中捧了個什麼,定睛一看,居然是凌風雲!凌風雲,一個兩歲的孩童,正睡得香甜無比,粉嫩的小嘴動了動,虞衛佑正對著他細看。這一下韓一鳴大怒起來,虞衛佑可不是什麼好人,他吃了白櫻,此時又對那小小孩童動了念麼?他既能吃白櫻,便也能吃這小小孩童,雖說並未聽說或見過虞衛韓一鳴一聲不吭,招出背上的寶劍,一劍對著虞衛佑的後背直劈過去!

    虞衛佑背後圓斧飛出,他自己向前飛撲出去,劈開了這一劈,回過頭來,對韓一鳴一笑:「又是你!你怎地在哪裡都是陰魂不散。」韓一鳴冷冷地道:「是你跟在我身後罷!我可沒有跟著你!快將他放下來!」虞衛佑一笑,看了看手中的凌風雲,道:「你識得他罷?」韓一鳴懶得與他言語,手中捏緊了寶劍,道:「你快將他放下!」虞衛佑笑道:「我看到你在他家,你們是識得罷!」他不說倒還罷了,一說,韓一鳴氣憤起來,道:「你把他家人都弄到哪裡去了?」

    那滿滿一院人,現下蹤影全無,若不是他們自行離去了,便是有人動了什麼手腳。這左右現下除了虞衛佑,再沒別人了,韓一鳴自然是問他。虞衛佑冷笑道:「這可奇了,他一家人,我一個人,如何弄得過他們?我是見這裡只有他一個人了,才來的。怎麼,你還要將這些帳都歸在我頭上麼?」若不是顧慮著凌風雲在他手上,韓一鳴早就動手了,這時卻是怕隨意動手傷了這個小小孩童。虞衛佑便是手上用點勁,都能把他捏死,韓一鳴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但想這虞衛佑的話,也沒什麼不對,他一個人,如何能在自己不知不覺的情形下將那一院人都弄走呢?韓一鳴心道:「難不成是平波門下?」

    平波門人雖不成器,但勝在人數眾多。這許多不成器的人堆在一起,或多或少也是堆得出些事來的,若起他們與曹天祐一家過不去,那倒是極有可能,他們本來便是無事也要生波的。無事也要生出些事來的,因此有了事端,還怕他們不尋事麼?他雖這樣想,卻不說出來,只道:「不是你,還能是誰,快將他放下來!我可不會顧著他便不出手。」他先將這話說了出來,先打消了虞衛佑認為他為投鼠忌器的念頭。

    虞衛佑道:「哈,我來到那院外,院裡便沒人的,只有這個小兒。你果真要將這算在我頭上麼?我只能說你算不上的。你真的敢對他動手麼?你不過是騙我的。騙我信你罷了,你當我真的不敢對他下手麼?我看他身上沒什麼可用之物,但這樣一個鮮嫩的小兒在我面前,我或多或少是要拿點什麼的!」韓一鳴用力捏緊劍柄,看了看凌風雲,他猶自睡得甜香,一雙眼睛閉著,小嘴微微嚅動,煞是可愛。可一看虞衛佑那邪惡之狀,心中越發厭惡,看他那似是完美的手指,更覺無端的厭惡。誰知這手會不會扼緊凌風雲的脖頸?

    忽然旁邊傳來一聲犬吠,韓一鳴偏頭一看,阿土不知從何處躥了出來,忽然一躍而起,對著虞衛佑便直撲過去。它一撲撲在虞衛佑身上,「汪」地一聲,張嘴便咬!如電光石火般快捷,韓一鳴已見一隻手臂已自虞衛佑胳膊上掉了下來,阿土並未咬在他的手肘上,它只是咬住了虞衛佑的手臂,但那隻手臂卻從他的胳膊上落了下來,韓一鳴不由得嚇了一跳。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