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迷失在康熙末年 作者:小樓明月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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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orgewan 2007-11-29 08:48:2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5 540113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4:59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四十九章 真相比雪還白


      凌嘯駐足於慈寧花園臨溪亭,請太后獨自進去了。他好不容易才從乾清宮劍拔弩張的氣氛裡脫離出來,實在不想再從一個宮殿進到另外一個宮殿了,那讓他十分反感,尤其反感自己深陷清朝皇家帝位之爭中不能自拔。


      無法自拔的,不僅僅是他的身,更要命的是他的心!

      保護乾清宮的那五百勤王軍親衛,其實在凌嘯的暗命之中,他們暗中攜帶了手雷,說句不好聽的話,只要凌嘯一狠心,現在就可以把乾清宮炸得像個豬圈一樣,可凌嘯怎麼也下不了那個決心,無論他怎麼樣以民族未來家國希望來給自己鼓氣,滿腦子都還是無法排遣開康熙那欣長的身影和欣慰的微笑,也無法不去想像舉國內戰帶來的孤兒寡母的面容。


      可想起康熙利用他和忽悠他,強烈的憤怒導致強烈的毀滅心理,凌嘯的心裡又硬了起來,康熙要是真的沒死,老子把你兒子全給炸死了給你看,看你還騙不騙我這老實人的?


      反反覆覆中,凌嘯猶如一個被欺騙了的孩子,一會兒繞指柔,一會兒衝冠怒,口中卻不自覺念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二公子,天無情人有情,何須自責?!」雪地裡,沈珂親自推了輪車,把笑吟吟的鄔思道送到了凌嘯的面前,然後一招手讓親衛悶散開。留下這位「預事不准」地先生和凌嘯交談,「思道剛才在西華門碰到了容若公子,你真是越發的隨機應變了,竟然能夠做到在大殿上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又爭取了半個月的時間,呵呵。思道佩服!」


      在雪地裡冷靜了大半個時辰的凌嘯,已經擺脫了對鄔思道的懷疑,見他居然還笑得出來,佯怒責道,「先生,你還好意思笑我,咋不是十四呢?啊?弄了一個老四出來,還好這遺詔給了我一些權力,不然地話,我還有天年保證。他不敢動我,可你呢,說不定今晚就會被一道新君聖旨給殺了!」


      鄔思道一指暮色初現的天際,面對凌嘯的責怪冷靜得有如雪松下的雕塑,笑道。「皇上駕崩,今晚的除夕注定無喜氣,但二公子可曾想過,天,不還是那片天嗎?等你真正回想一下皇上的遺詔。只怕你會驚呼一聲老天爺呢!」


      凌嘯剛剛給鄔思道遞去一個手爐,聞言一愣,再次看看鄔思道。凝神想了想康熙的三道遺詔,也發現了很多的蹊蹺處,但他今日在乾清宮裡面心神耗費太甚,總是難以把這詭異的遺詔想出個解釋來,心頭總是難以摒棄對康熙欺騙他的憤懣,怒道,「是啊,老天爺啊,我一直以為自己深得信任。哪裡曉得是被當成了全職保姆,幫他老人家奶孩子呢!」


      鄔思道緊握暖烘烘地手爐,悶聲道,「二公子,可還記得你問我如果猜錯,會是什麼原因嗎?當時我就說了,除非皇上當時不是在為社稷安危著想呢!這不,詳細分析三道遺詔,馬上就可以看出這一點來了!」


      「嗯?」

      鄔思道望著臨溪亭上的歇山亭尖,止住上前摸摸那皚皚白雪的衝動,笑道,「第一道給你天年,這是兌現對你的承諾,僅從這一點上來看,皇上就沒有欺騙你的意思,否則你銜。恨之下,對社稷何其不利?!」


      凌嘯地火氣全集中在那點兵點將的抓鬮遺詔上,亢聲道,「那點兵點將是什麼意思?我之前已經聽皇上信誓旦旦地說過,他一個都瞧不上,現在突然弄出這一封來,不是之前在騙我是什麼?!」


      沉默,沉默,鄔思道面對凌嘯的憤怒沉默了良久。凌嘯訝然半晌,忽地意識到鄔思道在提醒自己控制情緒,是啊,康熙就算騙他也沒什麼,自己騙康熙的也不在少數啊。


      見凌嘯緩下神色,警惕地四顧一番,鄔思道才緩聲道,「二公子,這第二道遺詔,需要和第三道遺詔結合起來細品,你方才能品出味道來啊!在思道看來,這拖泥帶水的第三道,根本就不是遺詔,一個父皇給即將繼位地皇子下絆子使陰手,甚至還質疑他的人品,天底下找得出這樣的父皇?!」


      凌嘯悚然而驚,地確,天底下找不出這樣的老皇帝的,那不是打擊新君的威信嗎?

      鄔思道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摸摸亭欄杆上的雪花,笑道,「第三道遺詔,怪就怪在,皇上給出了一個人選,可卻給了這新皇帝以莫大的質疑和制約,尤其是當中提到了你的權利和皇子貢獻榜,你不覺得奇怪?冊立新君的遺詔,還提你這已經使命嘎然而止的太子太師幹什麼?!還提那默定人選時才用得上地貢獻榜幹什麼?!哼,這,是和第二道遺詔中的點兵點將一脈相承,結合起來看,簡直就像是在宣傳皇子貢獻榜作用的招牌幌子!你也有七成把握覺得皇上沒死,今天這詔書就很能說明問題。」


      凌嘯忽然想起了以前招商中所用的一些道具,吹上天的廣告專題片、莫須有的幾大箱感謝信、掛滿辦公室的錦旗、朋友賬戶撥來撥去的銀行到賬單…………這些可都是忽悠的必備道具啊!


      他一屁股坐在滿是飄雪的亭凳之上,心中竟然翻起了驚濤駭浪,「難道,難道皇上真的是在詐死,考驗我和重臣們的忠誠,藉機宣傳他重視皇子貢獻榜,以便皇子們日後老老實實去打榜……然後他老人家會在某一時刻回來,宣佈這是……」


      鄔思道暗讚凌嘯心思伶俐,但卻搖搖頭道。「誠如你所說,皇上這次是詐死實在令人難以說通,他要冒多大地風險?名聲受損不說,何以再取信於臣民和皇子們?所以,我琢磨著,皇上定會找到不得已的理由。讓天下人都相信一個道理,他是真的遇到了危難。但不管如何,真相會在新皇帝登基前就水落石出,而我們此刻卻不用勞神去猜皇上想幹什麼,他去了哪裡這些問題!你要明白,皇上如果真的下了什麼決意,就定然不會那麼容易就被人猜出全部,或者輕易找到他的行蹤,不然,皇上這樣的國手佈局。他手上拽著地不封頂的封爵權力,豈不是浪得虛名?所以,二公子,為了避免更大的風險,天若有情天亦老的心思。暫時提都不要提,還是在皇上定下的框框內攫取更大的主動和權力才是正途!」


      凌嘯聽出了鄔思道警告提醒的弦外之音,冷汗一下子浸濕後心,鄔思道看得很對,皇帝身處中央機樞。一道封自己心腹某某為王公的聖旨,很可能就瓦解所謂的勤王軍體系呢?憑自己那些沒有用革命思想武裝起來的體系,造反地難度很大。想明白此節。凌嘯喃喃道,「既然皇上很可能是搞演習,為什麼是老四?為什麼不是老十四?」


      鄔思道捏了一個雪球,苦笑一聲,「我又不是皇上的心腹,哪能什麼都知道。說實話啊,二公子,我其實對皇上為何一定要這麼干的理由都不能完全理解呢。試探忠心和樹立皇子榜威信罷了,犯得著用他駕崩的名義?」


      「哎呀!」凌嘯一屁股蹦了起來。驚叫一聲。康熙犯不著駕崩的這句話,一語驚醒了凌嘯這夢中人,「哦!我明白了,皇上、皇上他不僅僅是為了剛才那些原因才這麼干地,他、他是在檢驗整個秘密建儲制度的可行性……他不得不死一遍看看呢!」


      ~卡!雪花飛濺,鄔思道驚得一把捏碎了雪球。

      康熙之死,他鄔思道日思夜想,就是沒有想到這一點上去,除了檢閱整個秘密建儲制度是否完善這個理由外,試探臣子們的忠心、查看兒子們的反應和宣傳皇子貢獻榜重要性等等一系列理由,都不能成為康熙不得不死一遍的理由!地確,康熙是皇帝,面對整個帝國的未來,他不能不在一個新制度推行前做個檢驗呢。


      鄔思道和凌嘯駭然地對視一眼,忽地老臉變色,慘叫一聲,「糟了,二公子,我想我已經明白,皇上為什麼會在遺詔上寫四阿哥……這是思道做的孽啊!」

      凌嘯心頭全是半月來疑惑頓解地歡欣,尤其是他發現康熙沒有欺騙自己的那種心靈快樂,但猛然被鄔思道這一嗓子嚇了一跳,大惑不解,怎麼成了鄔先生做的孽了?

      「二公子,皇上既然是詐死,他還要回來吧?」鄔思道設了一問。

      「是啊。」凌嘯認為這理所當然。

      「可他憑什麼回來?憑什麼把他自己立的新皇帝趕下台來?」鄔思道兩手一攤。

      凌嘯傻了,他不是古人,制度未必清白,但這兒子老子間當皇帝的事情,倒有一個先例,唐明皇李隆基被安祿山趕到四川,他兒子就在靈武自己即位,平亂之後,唐明皇也只得老老實實當個空桶子的太上皇。看來,兒子未必會讓老子回來呢!


      鄔思道差點哭了出來,「皇上想要回來,自然會選個他認為最孝心的阿哥!都怪我,之前教四阿哥搞偽裝成最為誠孝,想不到他做得這麼成功,連皇上都被他給騙了……只怕皇上想回來,老四也不會讓的……弄不好……他已經發現了不妥,那些失蹤了的喇嘛,就是要去尋找皇上地,只不過,之前是想立功救駕,現在只怕是想要弒君殺父呢!」


      凌嘯大急,「皇上也真是的,幹嘛不選老十三啊,他多講孝心,又是皇上最愛的……」

      鄔思道這下真哭了,「皇上這叫聰明反教聰明誤,正因為最喜歡十三爺,所以他才不會讓十三爺一會當皇帝,一會兒下台地受煎熬啊……」

      兩人已是真的傻了,真相白得比雪還白,康熙卻說不定已經不能活著回來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5:00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五十章 康熙走了


      抽絲剝繭的分析,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凌嘯的心頭除了驚駭,還是驚駭。直到現在,他才想起,自己這些日子忽略了雍和宮喇嘛們去向,是個多麼大的錯誤!

      在凌嘯一蹦三尺高的時候,鄔思道卻從震駭裡很快清醒過來,擰眉苦思應對之策,片刻即叫住了忍不住要出園佈置一番的凌嘯,「二公子,無論你此刻想要做什麼,都不要忘記了一條,如果皇上沒駕崩,他將會從這場繼位之爭中看到什麼!」


      凌嘯本待馬上去調集人手,「請」武丹、劉鐵成等人詳細訊問當日太湖之事,一聽鄔思道的這番話,初時以為是沒什麼油鹽,腳上還在繼續走,嘴裡笑說「知道了」,可出了臨溪亭十幾步,他慢慢地停住了腳步。鄔思道的話很深,深到凌嘯品位了半晌,還是猶如隔紗窺浴女,若隱若現得難以清晰。


      鄔思道下不得亭階,靜靜笑著等候凌嘯回來,「皇上會看到,秘密建儲制度的執行之中,究竟需不需要權臣的存在!對你現在來說,這可是兩難的境地啊。」

      凌嘯恍然大悟。

      秘密建儲的制度,無疑是不需要權臣存在的,甚至權臣本身就是這種制度的障礙。如果康熙正嘿嘿陰笑著在暗處窺視著一切,凌嘯就最好是韜光隱晦做鵪鶉狀,否則,等到康熙復出的那一天,專橫擅權地凌嘯將面臨著康熙的無窮打擊和削弱!


      可惜的是。繼位之君乃是對凌嘯最不愛見的胤禛,要凌嘯當鵪鶉去完全服從和擁立老四,萬一康熙沒能在雍和宮喇嘛手下逃出性命來,凌嘯這麼做,無異於是把腦袋擱在老四家的砧板上等死。


      順從,意味著自己和手下的生命受到威脅。反抗,意味著康熙歸來後地狂風暴雨。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一直殷切盼望的康熙歸來,也許並不是自己的好事,現在的自己,的確面臨了一個絕對兩難的矛盾處境。


      暮雪漫天飄飛,凌嘯已是茫然不知所措,怔怔地望著鄔思道沉靜的面容,甚至還在心中閃過一種期望,期望老四的人把康熙給做掉。

      鄔思道畢竟年過不惑。人生的經驗較之凌嘯更為成熟,沒有那種魚和熊掌兼得的優柔寡斷,兩害相權之下,他已經有了主意,緊緊盯著凌嘯。鎮定地說道,「二公子,我提出這一點來,不是要你猶豫,只是希望你不要做得太出格。皇上乃是一代雄主。哪能就那樣輕易遇害?而四阿哥也不是軟蛋傻子,德妃地嫌疑之事,未必就能將他拉下馬來。不管怎麼說。皇上歸來,他最多只是削掉你的一些權利,但如果四阿哥登基,他最終要的卻是我們的命!可是……我的二公子,好在我們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管他天翻地覆,反正我們自有路走,你說,是不是?」


      凌嘯明白了鄔思道地意思:韜光隱晦。坐觀虎鬥!

      如果康熙成功歸來,自己是個聽話領詔的鵪鶉,康熙今後將更加的信任有加。而如果康熙無法回來,凌嘯也沒有太大的損失,反正大不了是造反,或者南逃海外自立,起碼有一條好處,在雍正手底下造反,成功的可能性,要比在康熙手底下造反大得多!


      凌嘯向鄔思道點了點頭,為他地冷靜襄贊拱手為謝,笑道,「先生,凌嘯受教了。我這就讓沈珂把先生送出去,今晚,我得要查一查太湖事的來龍去脈。」

      鄔思道知他心思,所以他也只是笑笑就去了,留下凌嘯在那亭子裡一個人苦思。

      不弄明白康熙的去向,是生是死,凌嘯是無法安睡地,無論他當聽話鵪鶉或是反噬野狼,只怕也當得心有牽掛。他可不想自己決定造反之後,忽然間糊里糊塗冒出一個雄才偉略的太上皇,幾下子就把自己給土崩瓦解掉!


      「胡駿,這次皇上南巡,所有扈從的人員名單,你去上書房,請張廷玉弄清楚一份。這份名單,爺要細到每一個人!」凌嘯咬咬牙,命道,「另外,你去廢太子妃石氏那裡求見,請她指點一下,大內侍衛之中,有什麼人是出自四阿哥門下的!」


      「……是!」剛才在一旁聽得佩服萬分的胡駿,有些不太理解,但他卻迅速領命而去,以至於並沒有看到凌嘯的冷笑,他只知道,自己的爺,並不是像鄔先生建議的那樣什麼都不做。


      早在凌嘯進京的第一天,他就領有皇太后要他緝查殷德恆同黨地懿旨,此刻不用這權力來「順便」查查康熙去向,那可真對不起皇太后的一片垂青了!當然,將來的「雍正」越弱,凌嘯的安全時間也就越長,所以,謀殺康熙皇帝是個天大的罪名,用它來坑害一些「雍正」的忠良,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這應該就是傳說中的虎口拔牙吧!


      ******

      接下來的十幾天,因為國喪期間不許娛樂和酒宴,外面人的新年過得很是無趣,整個紫禁城裡面的人,也過得很是不爽,或者說,大家都在忍受著煎熬。

      抄檢延禧宮、雍和宮沒有能找到任何證明四阿哥和德妃娘娘有牽連的文字,嫌疑人抓了不少,容笑的府上也沒能查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而那個重傷的刺客也隻字未吐就咬舌自盡,眼看著時間將近,裕親王等人只得把重點放在滿京城搜尋德妃娘娘之上。


      皇子們仍在乾清宮中封閉守喪,本來該當和外界毫無聯繫,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也應該不能和外界通訊。但事情就像是見了鬼一樣。讓所有參與調查德妃嫌疑案地人大吃一驚,因為,正月十四日的下午,他們終於找到了德妃,但德妃已經成為了一具屍體,一幅白綾。把她懸掛在離十四阿哥府不到兩里路的一個庵堂之內。沒有目擊證人,沒有留下遺書,連滿庵的尼姑也被人莫名其妙地毒殺乾淨,而唯一算是有點價值的,就是這個庵堂的善田,是老十四捐贈地,事情巧得讓人覺得太匪夷所思。這樣一來,就算是和胤?不合的老十三,也明白是有人在陷害老十四,老十四再笨。也不會把嫌疑人吊死在自己的產業地上?


      可不管怎麼樣,十四阿哥現在也滿身都是嫌疑,僅僅剩下的兩天時間,裕親王他們要是還拿不出什麼證據,四阿哥就要登基繼位了。

      眾皆嘩然中。凌嘯卻在心中對老四佩服得五體投地。難怪他根本就不慌,只要他的門人傳出了四阿哥等待洗清嫌疑的消息,自然就有暗藏的手下幫他把老娘做掉,水渾到這個地步,即使是包公再世狄公重生。只怕也很難在一天之內查清楚了,果然是梟雄之君,狠就一個字!


      但凌嘯卻是一點都不慌。他立定了坐山觀虎鬥的韜光隱晦心思,連雍正即位後自己就瞅準時機造反,或者南逃海外開始自立的心理準備都做好了,他哪裡還會管這麼多。除了策劃好將親人送到福建之外,凌嘯就只關心一點,康熙到哪裡去了,是不是會如康熙自己所想像的那樣,腳踏七色雲彩,身披金甲戰袍。在萬眾矚目地關鍵時刻出現。


      這,也許是凌嘯唯一關注的懸念了,可要看清這絲懸念,卻不是那麼簡單。這十幾日,凌嘯拿到了扈從名單,將隨駕出巡的一班扈從全部訊問遍了,雖然他藉機栽贓陷害了很多四阿哥系的侍衛,但康熙的去向之謎依然撲朔迷離。


      誰都知道,康熙靈柩就在乾清宮,所以,凌嘯不可能公開宣稱康熙沒死地消息,他只好問得閃爍其詞,小兵小將不可能知道康熙的去向,問了也是白問,而武丹、劉鐵成也只好答得漫天茫然。


      正月十六的迫近,意味著大清朝最高權力的交替,也意味著「雍正」即將擁有阻止凌嘯繼續查下去的權力。被康熙去向折磨得心裡難受地凌嘯,一咬牙,決定今日嚴厲刑訊龍舟上的隨從人員。


      因為,他昨天叫來幾個龍舟扈從的時候,終於發現了一件很讓他駭異地事情,龍舟上的人員,不僅以前根本名不見經傳,不是那種耳熟能詳的所謂心腹寵臣,而且年齡普遍偏大,甚至有好幾個可以稱為老態龍鐘!現在,步入夾縫道天牢的凌嘯,很快就見到了一個熟人,一個用了化名的熟人,驚得凌嘯駭然叫道,「曹老爺子?!」


      眼前這個皓髮白眉的熟人,赫然就是曹寅之父曹璽!

      「老爺子,我真不知道是該跟你說別來無恙,還是久仰久仰。」凌嘯苦笑著上前為曹璽去了刑具,這可是康熙的奶爸,曹雪芹的曾祖父,被他按照康熙的旨意,抄家後親手送入了內廷之中,誰能料到他竟然隨駕南巡?!此時此刻,說康熙這次南巡沒有鬼,打死凌嘯都不信,他在心裡佩服自己地智商,也佩服鄔思道的警告,這些老傢伙,才是康熙真正信任到極點的人啊!


      曹璽卻顯然屬於那種又臭又硬的脾氣,對凌嘯的詢問極端抵制,儘管凌嘯用暗示說得天花亂墜,曹璽連一個正眼都沒有給過凌嘯,老心腹瞧不起新心腹的態度,卻在臉上遺漏無餘。


      小半個時辰之後,凌嘯失去了耐性,索性把話挑明了,左腳踢翻審問書案,右手啪地就給曹璽一個響亮的耳光,罵道,「別以為你是長得老,我就不打你!如果太湖裡面駕崩的不是皇阿瑪,你現在不肯告訴我的,就將會害得皇阿瑪真正死去!因為,皇上遺詔所立的四阿哥,絕對是所托非人!」


      曹璽大吃一驚,眾阿哥之中,如果說還有一個人和曹府關係不好的,那就只有胤禛一個!等凌嘯噴著口水把事情的各項講完,尤其是聽到老四肯定不會讓康熙平安歸來之後,曹璽痛哭著講出了康熙的去向。


      這個去向,把凌嘯給驚呆了,連曹璽痛苦於自己洩漏機密,趁胡駿不備撞牆而死,凌嘯都沒有發覺。

      「駙馬爺,皇上在江寧接到密報,老皇爺在五台山薨逝,皇上、皇上他趕去了。」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5:04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五十一章 太后?太厚!


      康熙並沒有刻意安排假死,至少沒有安排自己在這次南巡中假死!

      有時候,我們孜孜以求才知道了的真相,卻並不一定是一件好事。

      殷德恆花了十六年的時間潛伏皇宮,一步步爬到偵知處的要害職務上,方才取得了接近康熙的機會,那五千八百個日日夜夜是何等的艱難!此次得手的刺皇行動,是十六年厚積薄發的結果。可惜,他在最後才發現,自己所殺的不過是一個替身的真相時,凌嘯可以想像得到,殷德恆臨死前給自己的那一刀,是怎樣的一種無奈和抓狂。


      而康熙去了五台山,除了以行蹤告訴凌嘯滿清第二大疑案的結果之外,也向凌嘯證明了,即使偷偷擬好了準備詐死的遺詔,但康熙起碼並沒有故意安排在這一次詐死!同時,也讓凌嘯明白了,康熙是一個孝子。可惜,孝子的兒子不一定是孝子,等到康熙發現,最「誠孝」的兒子暗害他的真相時,他除了向天抓狂,會不會傷心暴走?


      但凌嘯自己顯然也要抓狂,不知道康熙去向是不知道的立場,可他現在知道康熙去了五台山,想要救康熙,也僅僅只剩下一天的時間,縱使他插了翅膀,只怕也是來不及的,即使來得及,他也不知道順治出家的寺廟,更不知道康熙有沒有撞上雍和宮的喇嘛。


      可是,真相畢竟會告訴我們一些事情。那就是凌嘯從頭到尾都小看了馬齊。

      凌嘯終於明白,為什麼康熙朝明明擁護八阿哥地馬齊,為何會在雍正朝依然披紫拜相,顯然,馬齊本來徹頭徹尾就是雍正的人!甚至,馬齊本身就是有仇勳貴之一。是被凌嘯這五毒駙馬毒倒的唯一一個宰相,有他在,容笑那一班勳貴和四阿哥同流合污,就如同沾涎破紙一樣的簡單!


      也只有這個現場唯一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上書房行走,才能意識到「康熙」駕崩給四阿哥帶來的契機,才能有見識和魄力在老四封閉乾清宮之時指揮各種滅口行動。馬齊究竟怎麼從太湖離開地,這一點,對於身為重臣的馬齊來說,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馬齊知不知道死的是假康熙。又知不知道康熙去了五台山?但從雍和宮喇嘛們的反應速度來看,馬齊顯然知道這一切!


      回頭望望死去的曹璽,凌嘯知道事情再也無法遮掩,如果康熙能活著回來,他不會不找自己索問奶爸爸的下落!如果自己不為康熙做些什麼。不要說康熙不會原諒自己,就是凌嘯也不會原諒自己的不作為!畢竟,康熙沒有主觀上安排假死來測試自己的機詐動機,兩人的關係,還是事實上地信任有加。之前自己和鄔思道的臆測,都被一個五台山給推翻了!


      這舉世逐利的喧天紅塵中,凌嘯不求自己純潔如嬰孩一般。但求有情有義不愧於心。

      面對自己千辛萬苦找尋出來的真相,凌嘯沒有心情去感歎人性的美與醜,善與惡,唯有長歎一口氣,「胡駿,傳令沈珂,調爺地親兵,再加上公主府的那兩營勤王軍,去把獅子胡同的馬齊府邸給爺剿了。抄撿所有往來書信,細心檢查有無密室密道,男女僕從、逗留賓客一個也不許放走,押回通州軍營等我晚上密審!」


      這是凌嘯第一次用「剿」這樣的詞彙對付城中勳貴,胡駿一愣之後,鏗地一聲參禮遵命,但就在他鎧甲叮噹轉身之際,就聽凌嘯叫一聲慢,良久才一擺手,悶聲道,「所有馬齊家男丁……一律格殺勿論!」


      「……是!」胡駿一驚,但很快他就明白了凌嘯的苦處,這一次凌嘯往死裡面得罪人家,即使其中可能有襁褓中地嬰兒,也只有滅其滿門,不得不斬草除根。看看凌嘯痛苦的神色,胡駿知他心中終究不忍,走了幾步,忽地停住道,「爺,小駿明白,您可不要忘了,上書房投毒案,他們是要您的命啊!如果四阿哥登基……如果局勢逼得您現在走上那一步,會有更多地人將要死於兵禍,所以,爺也要釋懷才好。」


      一股溫暖湧上凌嘯的心頭,小駿雖然不理解他這現代人別樣的善良苦悶,但起碼他一如既往地忠誠和關心自己,當即點點頭笑道,「知我者小駿也,你家爺不是無情之人,至少,爺不能容忍老四登基後整肅我的身邊人!所以,聽天命前還要盡人事,我絕對要做些什麼,希望能恢復到以前的那種君信臣忠一力革新的局面,要是成功,也用不著大家陪我走那大險之路啊。爺這就去慈寧宮請皇太后懿旨,也請老太太出馬,你傳令完畢後,命人將鄔先生送到慈寧宮,另外,馬上點齊我的五百親衛,和老夫人一起沿官道向五台山進發,巡救康熙爺!」


      凌嘯有天年丹書護身,即使四阿哥恨他入骨,凌嘯也至少三五年內安然無虞,而他想要保全的身邊人,不就是自己這些人嗎!胡駿猛地一點頭,眼中淚花隱現,他是第一次聽到凌嘯吐露這樣的心曲,自然別有一番震撼,直到胡駿走出夾蜂道,他還在想著康熙和鄔思道曾經各自點評凌嘯地四個字,「婦人之仁」,「仁者無敵」。


      ******

      皇太后這幾日心神極為憔悴,對她這皇祖母也想要殺死的老四,即將誰也擋不住就要登基的事實,讓她寢食難安。

      凌嘯前來告訴她康熙去了五台山的消息,皇太后早已經無暇顧及順治拋棄她去當和尚的憤懣,一個皇帝連富有四海的江山都可以不要,她還能怪他什麼?所以。太后是把這消息當成一個救命稻草來看待地,以至於凌嘯向她要一份救駕必須的秘密懿旨,太后也沒有半點猶豫地給了他。儘管太后很明白,即使能救回康熙,恐怕最快也得到新皇登基後小半月左右,而如果沒有救回康熙而密旨曝光的話。四阿哥會恨她恨到先姦後殺挫骨揚灰的地步,但太后一點都沒有猶豫,日後被暗鴆是死,挫骨揚灰不也是個死?


      唯一可惜的是,凌嘯卻不能親自去,他走了,太后和他對新皇的鉗制,就會少了一個鉗臂!因為,聞訊趕來地鄔思道,就在慈寧宮大殿上提了一個匪夷所思的計劃。由於在馬齊府邸中沒有抓到馬齊。而康熙很可能還在安然無恙之中,鄔思道還顧忌個屁。


      而這個計劃,是以皇太后的人品為代價的,所幸,孔聖人都說過。惟婦人和小人為難養也!女人嘛,出爾反爾算什麼。

      大母和胡駿率軍出發的第二天,是康熙三十七年的元宵,而皇子們二十七日的大殿守靈期也過去了泰半,明天就是按照約定四阿哥該登基的日子。午時一過。乾清宮紅漆的殿門大開,強烈的雪光,刺得呆在裡面吃喝拉撒半月之久地阿哥們眼睛生痛。但他們一個個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直愣愣地看著皇太后進殿,看著魚貫而入的重臣,等待著命運對他們為君為臣的宣判。


      十三阿哥胤祥乾嚥了幾口唾沫,拿起這半月調查的結果,在大殿上宣讀起來。

      胤祥讀得很是有氣無力,讀得四阿哥胤禛又是高興又是狐疑。調查的結果顯示,半個月來,裕親王、胤祥他們是徒勞無功地,這讓胤禛對幾個時辰後自己即將登基感到極度興奮。但他對胤祥的心不在焉很是不解,這個他即將倚為肱骨心服的怡貝勒,甚至還讀得錯字成堆仍惶然不覺,似乎對他的勝出毫無興奮之色!


      殿上眾人也發覺了胤祥的失態,凌嘯卻看看幾個面面相覷地阿哥,馬上再次使出了「暗示」之法,給康熙靈柩一跪磕頭後,沉聲道,「半月之期行將結束,四阿哥牽涉德妃案的調查毫無結果,怎麼著這也算是小事吧,所以,我請示太后老祖宗之後,決定明日正式昭告天下……」


      「慢!師傅,你覺得這是小事?!」老十四噌一聲?恕F起來,眼中淚水滴溜溜直轉,兀自不肯流下來,儘管德妃背叛了他,可德妃畢竟是一直以來疼他的母親,不明不白地死了,他焉能不痛苦,心中更是對同胞哥哥恨之入骨,「皇祖母,有人要謀害您這一國之母,難道這幕後兇手能叫做孝心?他還要殺掉皇阿瑪給朝廷留下地一大溜忠心重臣,難道他這還能叫忠心?四哥就身處這樣的嫌疑之地,您就放心?萬一所托非人,怎麼面對列祖列宗啊?!」


      凌嘯暗喜這攪事棍子又發飆了,等到廢太子和八阿哥群起摻和聲援之後,凌嘯不等太后說話,把兩手一攤,聳肩無奈地道,「可國不可一日無君啊!唉……」

      幾個皇子品出味來,針鋒相對,七嘴八舌紛紛出言。

      「寧缺毋濫!不查明真相,誰敢放心……」

      「可先設立監國啊,八王議政將就著……」

      「還可以讓四哥自己去查,搞清楚再登基……」

      ……

      一絲欣慰的微笑從太后眼角閃過,眼瞅著就要故伎重施,順勢而為,把那日的查不出就登基的承諾給廢除掉。

      胤禛心頭大急,人怎麼可以無恥到這樣的地步?他到今天才算是明白過來,太后為什麼叫太后,原來是臉皮太厚!

      胤禛知道自己需要幫手,眼睛掃過這幾天刻意拉攏的五弟、七弟,但嘴上卻咳嗽一聲,輕輕叫道,「十三弟……十三弟?」

      十三阿哥聽見了四哥的呼喚。

      可他卻不是老十那樣的粗筒子,他心思很是伶俐,參與調查這謀害太后和重臣地案件之後,他就能看到更多的卷宗,看到他以前看不到甚至不想去看的東西,只要有一點判斷力的人,都會明白到德妃深涉其中,都會明白到沒有其他阿哥能動員到德妃為他們辦事,也會明白到十四弟沒有那樣的本事和能量!而昨日的德妃之死,更是深深刺激了胤祥,無論幕後指使的人是四哥還是十四弟,敢於犧牲生身之母的人,怎麼說,也算不上是以孝治國的大清朝最佳接班人吧!


      列祖列宗四個字,真正嚇住了的人,只有他老十三一個人。

      胤祥把臉緩緩轉向皇太后,卻在胤禛以為他會為自己仗義執言的時候說道,「皇祖母,孫兒有些頭暈,想先退下去休息一下。」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5:06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五十二章 四阿哥的絕招


      十三阿哥的憂鬱而退,使得胤禛徹底變成了眾叛親離的孤家寡人,太后笑了,凌嘯笑了,眾位阿哥們也笑了。隨著胤祥的離去,大殿上的形勢,突然對想要廢黜四阿哥的各種勢力有利起來,勝利在望的關頭,人們卻一下子寂靜起來。


      人往往就是如此,危險逼近之時,大家還知道同仇敵愾,可一旦到了最後的臨門一腳,每個人反而會顧忌起許多利害關係起來。出於對主導廢黜大事這一惡名的忌憚,裕親王、佟國維、廢太子八阿哥等人望著皇太后,希望太后能率先一錘定音。皇太后在這一刻也心境複雜起來,對康熙生死全無把握的她,畢竟是個弱女子,只好望向凌嘯,希望他率先提出暫停四阿哥登基之事。凌嘯不是傻瓜,這等燙手山芋,他怎麼會冒冒失失地去接?所以,一事不煩二主,他將眼睛盯向早已和四阿哥勢不兩立的胤?。


      胤?略一沉吟就明白自己的處境。如果不能廢黜四哥,他可比不得太后和凌嘯,前者是即將升級為太皇太后的舉國之尊,後者是有著天年丹書保障的熏天權臣,都是新皇帝不敢輕舉妄動馬上對付的人物,而唯有他自己會受到四哥狂風暴雨的打擊!不愧是有擔待的「平亂之君」,年少志大的胤?一甩辮子,跨前一步對皇太后一躬身,一咬牙,就要將那首倡廢黜的狠話說出口來。不料有個人比他更能咬牙,說地話也更狠。


      搶話的,是已經人憎狗嫌,煢煢孑立的四阿哥胤禛。

      胤禛強忍著對胤祥背離而去的憤懣,一眼掃過廢。太子、八阿哥的譏誚面容,膝行幾步搶先說道。「皇祖母、師傅,胤禛雖蒙皇阿瑪垂青,名列遺詔新君首選,但此刻牽涉到德妃娘娘謀害太后和重臣的嫌疑之地,無論案情怎麼撲朔迷離,無論是遭人陷害,還是處世不謹,總之,十四弟說得對,這等事涉江山重任地大事。不查個水落石出,胤禛就算繼位了,也名不正言不順,無以服天下人之心!」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抹汗欣喜。看來四阿哥要俯首認輸了。老八卻悚然而驚,他已經聽出了胤禛的以退為進之意,偏生習慣於維護自己不為己甚的形象,無法插言進去,心思急轉之下。對九阿哥胤?f眼色急掃。胤?f堪稱老八的腹內蛔蟲,咄咄逼人地急急插話道,「哦!四哥有此覺悟。好生難得!既然如此,四哥也就別為難皇祖母和師傅了,主動引咎請辭吧!」


      胤禛冷冷一笑,瞪視九阿哥亢聲道,「我為什麼要自己主動請辭?!」

      胤?f哈哈一笑,盯著四阿哥進逼道,「你不是自己名不正言不順?!」

      胤禛霍然起身,向老九怒目而向,「你是要我辜負皇阿瑪的一片苦心?難道你是要公然奪抗旨嫡?難道皇阿瑪所說的話就真的毫無份量?」

      胤?f也不示弱。對老四咧牙躇眉,「我還沒有等到你正式登基的時刻,就搶先被你蓋上一頂大帽,難道你剛才所說的話就只是良心懺悔?」

      ……

      兩人在大殿之上一左一右地針鋒相對,言辭犀利到都可以聞出血腥味了,害得大家的頭隨著他倆猛然轉來轉去。凌嘯看著四阿哥地怒容,突然有了一種兔子就要脫籠的感覺,而胤?f每每和他爭辯一句,凌嘯的那種感覺就越強烈,看來鄔思道的策略就要落空了。


      鄔思道的計劃其實很簡單。既然康熙沒死地可能性很高,那大家就都不要腳踏兩隻船,利用遺詔給予的權利,加上這個案子的重要性,利用大殿上阿哥們的心思,給老四戴上一層枷鎖,逼迫他當眾承諾,三月國孝期間,他只能先領監國位,太后和凌嘯依然主導案件調查。


      果然,凌嘯的感覺很準確,未來地雍正帝手腕的確高明,在胤?f一不小心問出「那你想要怎麼辦」之後,胤禛在大殿上高聲侃侃而談,「不錯,我是身涉嫌疑之地,可嫌疑之地是什麼?不就是有人懷疑我謀害太后、師傅和一幫重臣嗎?好,我這就對天發誓,大舉冊封他們!」


      眾人全部一愣的時候,胤禛快步繞到殿角,抓起本來準備給康熙靈柩描金色棺紋地一支毛筆。飽蘸金漆油汁,在康熙偌大的朱紅棺槨上筆舞龍蛇起來。寫罷,胤禛啪地一聲擲筆於地,對張廷玉不容置疑地命道,「衡臣,你來宣讀!」


      張廷玉看著這棺槨上的金字,乾嚥了一口唾沫,抑揚頓挫地讀了出來。

      「列祖列宗、皇阿瑪在天之靈明鑒,胤禛得皇阿瑪垂青,受命於天,現對天起誓而冊封如下:遵皇祖母為太皇太后,如太皇太后七十大壽前不明薨逝,胤禛將遣盡所有嬪妃宮女,苦行無樂以度餘生!封裕親王福全、鎮國公凌嘯為世襲罔替之一字。並肩親王,除秉遵皇阿瑪天年丹書以外,吾將以帝位永葆兩人天年,胤禛承家國之重,不敢給予兩王再加權柄,但只要兩王不起兵謀反,誓言決不削除現有職權!佟國維、陳廷敬、張廷玉三人,也將獲天年丹書,自身天年可保,子孫保命三次!皇子兄弟者,此誓,胤禛但有違反,無顏姓愛新覺羅,天下可視胤禛為竊國王莽,群起討伐!」


      等他念完,滿殿無聲。

      真他媽的絕招,好一招釜底抽薪,好一招壯士斷腕,好一招自請入甕,辟盡所有流言蜚語,將殿中有權干涉廢立者一網收買打盡!

      看看已經目瞪口呆的皇太后,凌嘯知道她再也沒有了言語。你太后要是不明掛了地話。人家老四都再也不過正常的性生活了,如果他不玩斷背和飛機的話,這就相當於是守活鰥,還有什麼誓言,能比這更打動守了一聲活寡的太后?!


      再看佟國維、陳廷敬、張廷玉三人,已經瞠目結舌。呆若木雞。他們三個,如果沒有於國於朝廷滔天地功勞,他們再活八百年,也撈不到一個保命一次的鐵券丹書,何況是自己天年子孫保命三次地丹書?現在只要他們擁立胤禛,這一切就都會有了,人活一輩子還圖什麼?!


      裕親王則完全快陷入瘋狂的欣喜之中,身為康熙親哥哥的他,在親弟弟手下幹了這麼久,甚至不顧戰場危險屢次參加征戰。為的是啥?還不是夢寐以求的世襲罔替鐵帽子!如今,這鐵帽子就擺在眼前,只要他不再反對四阿哥登基,馬上就可以把孜孜以求的鐵帽子唾手可得!


      而凌嘯,他已經被老四的果敢剛毅驚呆了。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家都要得到皇帝的位置,這個中樞機要的帝位,就意味著他可以賜予,除了殺戮外,他還能用榮華富貴去收買一切。實在是化敵為友的無敵利器!一字並肩親王,只在野史小說中出現過,是個名不見經傳地爵位。它到底是個什麼東東,凌嘯倒知道是一個笑話,一字並肩王,無非就是來日西市口砍頭,一刀下去,肩膀就成為了一字相並的「亡」了!


      可深知各人心求的老四,用了自己的愛新覺羅姓氏為他們的天年做了擔保,凌嘯已經找不出任何理由來反對,再敢吱一聲。胤禛就敢當眾宣稱凌嘯想要謀反!畢竟,如此地一字並肩親王他都不滿意的話,老四就會指責他想當皇帝了。


      凌嘯也被胤禛用顛覆康熙威信來達到自己目的的智慧所震撼。他只要看一看五人的反應,就知道胤禛成功地把康熙給賣了,徹徹底底賣得乾乾淨淨。

      皇太后即使不明死亡,康熙也不會此次用繩子把陽根結紮掉;裕親王一直活到康熙駕崩,康熙也不會給他世襲罔替,而那三個宰相做牛做馬,到最後,康熙也最多只會給他們畫像凌波祠配享祭祀地待遇而已,鐵券丹書想都不要想!


      「雍正」皇帝果然不簡單,一副棺槨書法,徹徹底底地將康熙給埋葬了,而凌嘯相信,他取得帝位之後,接下來還會大封群臣。所以,就算康熙過幾天回來,康熙也會駭然地發現,支持他的人會少了很多。而到時候,胤禛一句「哪裡跑來的冒充者」,就可以把康熙給治得死去活來!


      大殿之中仍然死一般地寂靜,但誰都明白,此刻每個人的心中想法都已經變了質。

      皇子們卻急躁得絕望了起來,他們是棺槨金字上隻字未提的群體。

      胤禛收買太后和重臣的這一招,不僅匪夷所思到他們都沒有想過,而且效果之好,從皇太后和重臣們的神色上就可以看出來。此刻,即使他們想要反駁,宣稱自己登基還可以封得更牛,卻已經毫無用處了,因為相比四阿哥,他們少了一份遺詔上提名的名正言順!想到剛才大家把老四得罪得太狠,廢太子驚慌失措,十四阿哥面如死灰,老九則腿股顫慄,而老八一看佟國維嘴角隙動,就知道他要賣主投榮了。


      佟國維乾笑一聲,看看有些失神的皇太后,卻向還在心中百轉千回的凌嘯躬身道,「駙馬爺,您身兼太子太師,受大行皇帝重托,此時此刻,需要打起精神,做一個決策啊!其實不瞞您說,上書房和六部這些時日可算得上是忙瘋了,全國二十行省萬里疆域,多少財經、政務、防務、漕運、海疆、農桑、治安教化之事,就等著中央機樞決斷呢。我們幾個忙得每天只睡兩個時辰,可有些事情實在不是我們人臣可以決定的。真正切切就是國不可一日無君,您要馬上請皇太后定下來,那真是國家至福,是社稷至福,是朝廷至福,也是皇家至福啊,我地王爺!」


      他最後對凌嘯叫的這一聲王爺,聽得阿哥們齊齊暗罵他無恥,可大殿之上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他引得望向了凌嘯。

      這也不能怪別人,誰叫遺詔裡有明言,要皇太后和他凌嘯攜詔冊封新皇的!他不表態,大家都得不到四阿哥慷慨賜予的好處呢!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5:17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五十三章 忠雍親王


      一個人的目光或許是無形的,但三十幾人的目光盯視在身上,那絕對會匯聚成一股強大的壓力。此刻的凌嘯,就能夠感受到這種巨大的壓力,那感覺,相當令人窒息!

      讓凌嘯感到窒息的,不僅僅是因為大家在無形地逼迫他表態,而是四阿哥玩政治的手段。讓凌嘯感到心寒。他直覺地發現,並且第一次悲哀地承認,自己和胤禛在這方面的差距,大到了讓他如芒在背的地步。這乾清宮大殿上,剛才還是同仇敵愾一致廢四的局面,老四卻僅僅是輕舞一通鴻毛,馬上就上演了一場驚天大逆轉,無論是誰,都無法遏制住內心的那種膽寒。


      因為,老四不僅僅向凌嘯展示了他的智商很高,高在他之前敢於謀殺所有重臣,高在他勇於打破一切框架。同時,也透露了,他登基後將如何瓦解勤王軍系統的方式:收買,不顧一切的收買,顛覆和超越自己能給予勤王軍將領的收買!


      皇太后輕輕咳嗽一聲,傳到了凌嘯和胤禛的耳中。胤禛是把它當成勝利的信號來看待,孩子般溫婉地無聲笑了起來,而凌嘯把它當成一種催促,無助的感覺瀰漫開來。

      政治鬥爭,無非就是在規則內承諾以結盟和背叛以牟利,誰的承諾能令人堅信,誰的利益能給的更大,又不違反規則底線,誰就能win!

      老四拋出地利益誰也無法抗拒。而他作下的抵押也大得足夠。皇帝的位置,並不是一勞永逸的,是要靠屁股一天天苦苦去做的,人心向背和自身名聲,都是能影響到帝位穩固的因素之一,人家把自己地姓氏血統都拿來給承諾當抵押。用日後當皇帝的根本正當性來為六人的利益作背書,誰還能不信?!


      凌嘯不得不承認,這乾清宮的回合,四阿哥勝了,勝得他心服口服!

      回過頭來,凌嘯看到了皇太后眼中的慚愧和猶豫。凌嘯一點都不能責怪太后的慚愧,人都是有幻想的,誰能指責一個老女人對他孫兒在未來或許會廢除減丁的幻想,尤其是在太后已經得到了一個保證之後!但太后在面露愧色之後還要猶豫,凌嘯卻絕對不能原諒。因為。他知道皇太后已經內心動搖,也知道她在猶豫著要不要把康熙沒死的消息當眾將出來,這是唯一或許可以阻止四阿哥登基的理由了。可凌嘯也知道,講出事實不僅於事無補,還可能會害得自己這透露者。會成為多數派地擋路石!


      一向喜歡抱粗腿的凌嘯,現在依然沒有改變這種習慣。畢竟,這種重要時刻,有四張嘴的裕親王他們,比自己的腿要粗。而康熙去給順治送終的決定秘密,不僅僅是秘密,而且是醜聞。一沒有人證物證。二,還是在乾清宮重地,在康熙皇帝靈柩之前,當著眾臣子地面,狠狠地抽孝莊和康熙的臉!


      只需要老四此刻咆嘯一聲凌嘯在謗辱君父,凌嘯就會吃不了兜著走。他可不想朝廷專門為他興建中國第一個瘋人院「頤養天年」!

      凌嘯死死盯住太后,一字一句地說道,「太后,大行皇帝已經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孫臣恭請懿旨:是不是現在就宣佈四阿哥克承大統,明日令欽天監擇一吉日登基?」


      此言一出,好多人都鬆了一口氣,而胤禛卻心中猛然一頓,心中警覺起來,這廝先前不是說過正月十六登基的嗎?看來,凌嘯是想拖日子!可惜這事情還真輪不上四阿哥說什麼,即使他現在就有權下聖旨了,但在登基告天之前,名義上,他的登基之事的操辦權卻在皇太后和凌嘯地手裡,這就是為什麼封建王朝有「擁立」這個詞彙的原因。


      但胤禛已經取得了基本的繼位名義,他有絕對地自信,能度過皇帝這一職業的「襁褓期」,所以,不等太后望向裕親王他們,胤禛馬上對太后一跪道,「太皇太后,我……朕……孫臣以為……師傅說得很有道理,這幾天,孫臣還要好好給皇阿瑪守靈,~哇!皇阿瑪他老人家去得好冤啊……皇阿瑪名為守成,實為開創,為我大清打造了……」


      胤禛已經哭得泣不成聲,卻兩隻耳朵豎得老高地聽著太后的回答,凌嘯很佩服四阿哥此時的心機,連哭泣音量的大小都注意到不壓住太后的音量,這種心思,真正悲慟的人誰會去管?


      直到太后對凌嘯說出了「准卿所奏」,胤禛的哭聲才恢復了哀嚎的響亮,儘管大家都明白他實際上心花怒放喜極而泣。

      佟國維猛不丁大喝一聲,「參拜新皇,行三跪九叩之禮!」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參差不齊,甚至缺了幾人聲音地參拜聲在大殿響起,宣告了新皇帝的誕生,至於這皇帝的年號是不是還叫雍正,和大家一樣行了禮的凌嘯也不知道。翻雲覆雨手把歷史變的面目全非,雍正也罷雍歪也好,他都不想去管,凌嘯只想知道一件事。


      康熙啊康熙,你是去奔喪罷了,又不是去生孩子治花柳,用得著個把月都不見人影吧!

      歷史卻有其相似性。

      正月十六,凌嘯親耳聽到胤禛宣佈年號叫作「雍正」的時候,他苦笑了。誰叫老四被封為雍貝勒,也經歷了一場名不正言不順的爭鬥呢,取這樣的年號,實在是名至實歸。不過,凌嘯卻沒有心思為雍正去感歎。正月十七,欽天監擇定了黃道吉日,就是第二天的正月十八。


      與此同時。他被新皇帝用聖旨「趕出」了紫禁城,而且還是趕到了通州那麼遠。當然,雍正真正想要趕出紫禁城地,是駐守乾清宮四周的勤王軍,還有凌嘯一天到晚拴在褲腰帶上的五百親衛。


      對這些人晃蕩在內廷的軍人,雍正他極度不放心。所以。在發了定康熙廟號為聖祖的第一封聖旨之後,就刻不容緩地發了這份調出勤王軍的聖旨,連調他自己兩個門下接替豐台提督和九門提督地聖旨,也都被排在第三封。


      好在雍正的聖旨很有禮貌,而且是明發天下的明旨。

      他硃筆親書的聖旨裡,不僅大讚凌嘯忠於皇室,有擁立大功,所以要秉承康熙旨意,再次明確和「提醒」天下人,勤王軍只是凌嘯的軍標。享受御林軍待遇卻不是真正的御林軍,而且,還命令工部禮部在通州和福州分別為凌嘯興建王府,也冊封了他的親王封號,「和碩忠雍親王」。


      這封號。讓凌嘯品嚐到了老四的刻薄,他是在諷刺自己沒有學得中庸一點呢,還是在警告自己以前不忠於雍貝勒?不過,對老四的這些孩子氣的手段,凌嘯暫時還不用擔心。怎麼說他也有兩代皇帝地天年保證還有雍正決不削權的承諾,自己好歹做過當今天子的師傅,而且手上有兵有將。雍正不能把皇子們這些近處威脅解決掉之前,他可是不敢動自己半根毫毛的。這時間,沒有五年,也得要三年呢!


      「二公子,他是在給你下套呢!」回到公主府,鄔思道馬上怔了一下。儘管鄔思道還沒能從對老四手腕的驚駭裡掙脫出來,但一聽這個封號,他迅速覺察到了雍正皇帝地用意,畢竟。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此刻還很年輕的新皇帝,相當一部分的權謀思想,是來源於鄔思道的!


      凌嘯一愣,給個封號也有文章?

      鄔思道苦笑一聲,搖頭道,「要說你現在還能阻擋皇上登基,那是個笑話,他唯一忌憚的人,是聖祖爺回來!要說皇上不知道聖祖爺去了五台山,打死我都不信。為何不封你忠勇親王?哪怕是封你一個中庸親王也行啊,你又不是真地忠心於他,幹嘛非要封忠雍親王?!而且他把這個封號明發天下,就是防著一件事……聖祖爺如果安然回京,這個封號聖旨,就很可能使得聖祖爺不會第一個來找你!」


      凌嘯大吃一驚站起身來,把聖旨翻來覆去橫看了又豎看。難怪雍正帝要把凌嘯捧得這麼高,如果他不是在玩歷史上對付年羹堯那樣的捧高摔痛手腕的話,那就肯定是鄔思道斷言地那樣,讓萬一僥倖的康熙對自己橫生誤會。而做過皇帝的人都會疑心,康熙看到自己得到了千古殊榮的一字並肩王爵位,定會懷疑這很可能是交換的報酬,而那忠雍的王號,更是給自己貼上了一副四爺黨的面具。康熙未必全信,但絕對心中警覺,第一個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沒有被封賞過的臣子!


      如果真地是這樣,那將絕對是康熙的悲哀,至少現在的京城之中,凌嘯還找不出一個既對康熙有寄望,又手握京畿兵權的人!

      鄔思道看凌嘯的擔憂臉色,他就知道這二公子已經信了這是老四的陰謀,但鄔思道卻感到心裡面正受著強烈的震撼。他不知道康熙有什麼讓凌嘯如此「心儀」,直到自己鐵穩如山富貴已極的時候,還在為杳不知蹤跡的康熙而擔憂。可鄔思道明白,換了其他人是凌嘯的話,絕對只會向前看:兩代皇帝的保證如果兌現的話,就盡情享受這位極人臣的尊榮生活,有良心的為百姓做點事情,沒良心的作威作福地鐘鳴鼎食。要是保證出現一點不兌現的苗頭,郭子儀那樣放棄兵權、吳三桂那樣誓死力爭,都會是榜樣。


      總之一句話,眼前的二公子,顯然是解不開一種心結,已經糾纏到了願意放棄尊榮頂天,也要換回康熙的地步!

      凌嘯的確有心結,而且這心結有些賤。苦苦掙命的時候,他很想富貴和安全,可這些東西真的暫時得到了之後,他又強烈地記起自己的歷史使命。他不得不懷念,當初和康熙君臣相得藉機興國的那段時光。


      對這段美好時光的懷念如此強烈,以至於凌嘯一拳擂在了桌子上,苦悶問道。

      「先生,大母和胡駿他們現在都沒有獵鷹回信,你說,皇阿瑪可不可能跑去了福建?!」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5:18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五十四章 登基前一天


      鄔思道還沒來得及回答,雍正賜予「忠雍親王」封號的威力就展現了出來。

      隨著前堂幾聲急促的呼叫,風塵僕僕的豪成身披大氅衝了進來,不容得凌嘯叫聲哥哥,揮手就給了凌嘯啪啪啪三個耳光,打得他頭臉上火辣辣的疼痛。

      「你個畜牲,為了一個親王爵位就認賊作父,賣祖求榮!啊?乾清宮親口宣佈仇人繼位,你就沒有一點心虛?!」豪成顯然是回京給康熙奔喪祭弔來的,黑氅上的白雪隨著他的動作,大片大片地落下,但比白雪還白的,是豪成氣白了的面孔。他顯然不能接受殺父仇人登基繼位的現實,更不能接受由弟弟親口宣佈仇人繼位!他一把扯起大氅,抽出腰刀刷地猛劃一刀,「好,我納蘭豪成今日與你割袍絕情,絕對不阻你榮華富貴!」


      鄔思道沒有料到豪成從湖北趕來,也沒有料到他是這樣的火暴脾氣,一時間瞠目結舌,萬千想要幫凌嘯解釋的言語,頓時卡在了喉間。豪成猛然將半片氅裙擲於地上,眼淚迸眶時就要轉身決絕而去,不料凌嘯已從愣怔中驚醒,暴起一掌劈在豪成後頸之上,豪成歪倒前喃喃說道的話,讓他心都痛得縮成了一團,「好弟弟,要獻哥哥的頭去邀功嗎?」


      豪成被沈珂背下去之後,凌嘯頹然跌坐椅中,鄔思道剛剛發現他的面色不對,就見凌嘯臉上潮紅忽然一聚。頃刻間化作一口鮮血,噗地一聲噴了出來。血霧散盡,凌嘯已經急怒冤郁齊攻心,竟然昏死過去。


      公主府頓時慌成了一片,公主、先生、管家、親衛都在滿園奔跑著呼喚請大夫,平日少用地中門也頓時大開。幾十騎馬踏連環地奪門而出,分道揚鑣各奔東西而去。

      這種緊張的場面,斜對面街口一幢宅院內閣樓裡的兩人看在眼裡,驚在心中。

      年紀長一點的全身黑衣之人還沒有說話,一個三十多歲的讀書人急了,不及放下千里望,一指東西分奔而去的騎兵驚叫,「不好!衛令你看,東去地,顯然是去通州大營調兵的。西去東直門的,顯然就是宮裡報信的人,完了,凌嘯定是猜出了什麼!早知道這樣,我尹泰何必要去驛站找豪成?!」


      被稱為衛令的長者心驚了片刻。細看之下,馬上就在心裡對尹泰大為鄙夷,真不知道以他這種觀察力,是如何曾經做到了文英殿大學士的!

      但這尹泰曾經地位不低,堪稱熙朝當主考官次數最多的人。又是場面上見得光的,他也不敢開罪過甚,只好搖頭苦笑道。「尹大人,如果西去進宮報訊,那報訊之人裡面必定會有凌嘯本人,可是沒看見他啊!如果東去調兵,那他凌嘯調兵幹什麼?搜查抓人?兵丁還不如捕快衙役好使,而且九門提督絕對不會許他進城呢!起兵造反?你別忘了,他只有區區兩萬兵丁,又是堅城之外,在近二十萬京畿駐軍之中。沒等打到九門提督面前,就被一幫重臣在城頭一呼,馬上就進退兩難!」


      尹泰聞言臉上一紅,知道自己看偏左了,訝然道,「那、衛令,為何豪成進去之後不到片刻光景,凌嘯府上就慌成這樣?說不通啊!」

      「茲體事大,看看再說。」端起千里望向凌嘯府內窺視,衛令良久才說道。他已經懶得再理尹泰這書獃子,只是笑得更加苦楚,你尹泰在驛站滿口殺父之仇不共戴天地撩撥豪成,氣得哥哥火冒三丈地回家找弟弟算賬,要是沒有一點動靜,那才是怪事呢!


      「的確是怪事啊!」凌嘯不等親衛們請到大夫,已是幽幽醒來,除了看到欣馨在床頭垂淚以外,就聽到鄔思道在門口自言自語。

      先生覺得什麼有怪,凌嘯此刻完全沒有心思理會,他還在為豪成的指責感到心痛,為自己地處境感到冤得慌。在四阿哥得勝的那一個晚上,他不是沒有想過一溜手雷扔進乾清宮,炸得滿清皇子們全體人間蒸發,可自己的五百親衛兒郎就得要殞血紫禁城,從森嚴多兵的禁宮中逃脫,那是想都不要想的!而天下大亂屍殍遍野地慘劇,凌嘯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更何況他自己也只怕逃不出紫禁城!


      可惜,這些難以言明的無奈,豪成這樣的憤青哥哥是不會明白的,要是凌嘯責怪自己沒有獻身精神,那他還不能理解周總理為何不想辦法在重慶和蔣介石同歸於盡呢!

      鄔思道見凌嘯醒了,也看見他將高興淚流的欣馨公主緊緊擁在懷中,但鄔思道卻不得不打擾他們地親密,「二公子,此事怪之又怪!我問了大公子的隨從,他們是一個半時辰前趕到京師南水驛的,當時,忠雍親王地聖旨應該沒有印成邸報吧,南水驛站又別無大員重臣下榻,大爺是如何知道詳情的!恐怕……恐怕你得要去找他談談。不,他現在一定不想見你,還是我去談好了。」


      ******

      就在凌嘯府裡風波一片的時刻,雍正帝也沒有閒著,當慣了孤臣的他當起孤家寡人來,也當得駕輕就熟,只是,凌嘯感到冤屈的時候,殊不知胤禛比他憋屈一萬倍呢!

      胤禛再也不能在乾清宮呆下去了,他已經搬到了養心殿。不僅僅因為乾清宮被他當成了「囚禁」阿哥兄弟們的監獄,而且,面對康熙棺槨上面的金字承諾,讓胤禛心中鬱悶得恨不得想大開殺戒。


      為了中樞名分,他犧牲了很多,如果封太皇太后算零售的話,鐵帽子王飛出去兩頂,鐵券丹書就更是批發,還押上了自己的姓氏血統和後半輩子地性福!這一切對權臣們的妥協,都讓他相信,古往今來,只有他這個皇帝幹得最窩囊,連人家漢獻帝都不如,畢竟,人家是被動,自己卻是主動。


      帝位得來甚為不易,胤禛就更加不能允許別人推翻它!於是,養心殿裡面聖旨迭發,其中有兩道,把上書房裡面的三個宰相都給驚呆了。

      第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洋夷兵逼福建,朕當日恰逢兵火,吾國海防之弱令朕寒心徹骨。前已有聖祖明詔,令忠雍親王興建福建海軍,以抵禦南洋。朕今日秉承皇考遺願,居安思危而心憂北洋安危,撥庫銀一千萬兩,著兵部工部敘議,一需重建登州海軍,二於天津衛興建新式海軍,拱衛北洋。欽此!」


      三個宰相心裡都是明鏡一樣,都知道雍正居的什麼安,思的什麼危。京畿陸軍雲集達二十萬之眾,又有高大堅城保護,某人的兩萬軍隊,在朝廷全力防範之下,不會有什麼威脅作為。但怕就怕,一旦他日放鬆了戒備之後,那人的軍隊忽從海上突襲而來,措手不及的時刻,才是最要命的!但如果松江以北有兩支水師節節抵擋,情況則完全就會從容得多呢。


      所以,這第一道聖旨,雖然宰相們覺得有些浪費,可畢竟端人飯碗服人管,他們沒有辦法去反對,但第二道,就讓他們多多少少有些內心抵制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值此家國不幸之際,京畿豐台大營、京西三營、京北三營、禁城兩營、大內侍衛內衛、步軍統領衙門諸軍,鹹皆秉承忠貞安守奉詔,不為小人所動,方致此承平交替,誠乃社稷之福。著賞上述駐軍俸餉翻兩倍,各軍將領俱升兩級,以褒獎忠良,勉勵日後!欽此。」


      佟國維大驚之後又復大喜,無他,兒子隆科多已經應為自己的火線投誠被升為善捕營統領,再加封賞,赫然就是一個從一品重臣了。

      而陳廷敬、張廷玉看看這份聖旨,兩人卻全都無語地倒吸一口涼氣,二十萬軍隊餉銀俸祿翻兩倍,那該是多大的一筆開支?整個大清朝滿打滿算才能養活六十萬軍隊,而且還是要把俸餉本就最高的京畿軍隊的俸餉翻三倍,對國庫的壓力之大,不下於再增養百萬綠營呢!新皇的做法,完全是置國庫儲備於不顧,要不是凌嘯去年從羅剎勒索來的黃金,只怕戶部都要開始全國增稅了!


      但他們誰也不敢去雍正面前諫阻,他們都能理解新皇的苦衷。在乾清宮為了得到帝位,皇上已經背上了不得削減凌嘯權柄的枷鎖,而沒了十三阿哥的全忠輔助,他不得不借此大收軍心。而且,畢竟他也還沒有觸犯「不改祖制父命」的三年服闕制度,要是三個宰相前去囉唆,皇上可以翻出好幾份康熙褒獎京畿駐軍的旨意來駁斥他們,弄不好還會被多疑的皇上認為他們有異心呢!


      不過,有一個當事人卻敢對這新皇諭旨大加鞭撻。

      晚上,凌嘯面對這些明顯是防範他的旨意,氣得七竅生煙,「日!老子辛辛苦苦掙來了錢,你就這樣地糟蹋?!好,和老子比錢多是吧……」他的話聲未落,鄔思道也還沒有來得及勸慰他,就見蔣皆思手捧一樣東西快步進來稟報,「王爺,外面有一個人求見,他、他要我給您遞上這個,說您看了就會見他的。」


      凌嘯一眼看去,只見蔣皆思手心裡所捧的,是一張滿是血跡的紙片,不用擦拭他也認得,赫然就是偉人圖像!

      他的屁股如裝了彈簧一樣地蹦起來,心花怒放地暴吼一聲,「快請!」

      蔣皆思去了,凌嘯喜不自禁,雍正明天才登基大典,來得及啊來得及!

      鄔思道卻心中一沉,紙片上的血跡好生不祥!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5:18
迷失在康熙末年 第三百五十五章 玄燁暈了 小樓明月

      凌嘯和鄔思道在西花廳見到了來人。

      四十多歲,精幹而疲憊,蒼白貧血的臉色告訴凌嘯,他還似乎有傷在身。但他的面孔卻有些陌生,凌嘯細想片刻,知道自己肯定曾經見過他,可應該是那種一晃而逝的模糊印象。不過這人的眼神卻別有一種單純的執著,沉靜的表情更讓凌嘯感覺得到一種信任,儘管這種信任,大部分是來自於那張人民幣殘片。


      「奴才奉先殿守靈侍衛衛令席擊叩見駙馬爺!」客人跪在地上自報家門,淚流滿面啼泣道,「王爺,康熙爺沒有駕崩!奴才夤夜至此,乃是來請王爺擎天保駕的,駙馬爺……皇上他老人家受了傷啊!」


      雖然凌嘯已經做好了思想準備,也長久以來就等著這一天,但他仍駭然緊張地蹦起來,一把抓住席擊的肩膀,脫口追問道,「皇阿瑪受傷了?他老人家現在何處?快說,我都急瘋了!」


      凌嘯對康熙的關心和五台山之行的知情,頃刻間溢於言表,這倒使得席擊反而一愣,心中有了狐疑,口中自然就猶豫起來。但他很快就把猶豫拋開了,他已經別無選擇,因為他今日已經觀察了凌嘯府上整整一個下午,內廷中一些眼線傳遞出來的信息,讓他根本就不敢去找別人,而最要命的是,康熙已經命在旦夕。形勢,逼迫得席擊不得不信任凌嘯。誰叫凌嘯是康熙昏迷前唯一叫喚地人呢?


      席擊乾嚥一口唾沫。他本來還準備向凌嘯詳細介紹奉先殿守靈侍衛的特殊性,還想把這一月來的險死還生說一遍,想要在談話中最後確認一下凌嘯的忠誠,可凌嘯已經一句話把他頂到了死角之上,尤其是凌嘯的淚水流速已經只能用「迸」字來形容之後,席擊唯有說道。「駙馬爺請跟我來!」


      凌嘯二話沒說,就要跟席擊而去,鄔思道大吃一驚,伸手扯住,看看在花廳門口訝然站住的席擊,擔心地低聲說道,「會不會是四阿哥地詭計?他見過你那人像紙片,搞不好是雍和宮喇嘛在皇上身上搶到,故意來誆騙於你?」


      席擊耳目甚聰,聽到鄔思道的話。怒色乍現,猛然間一把扯開上衣,滿廳燭光下,就見他的胸膛上有紫黑的陳年傷疤,赫然就是「蘇克薩哈乃吾父」七個字。他盯著鄔思道一字一頓道,「若非皇上之命,就該是我來盤問你們的可信不可信!好,駙馬爺,你帶上你的親衛。但你要記住,奉先殿守靈侍衛可都是蒙受皇上大恩的,倘使你敢害了皇上。上天入地,我們也會殺了你!」


      鄔思道苦笑一聲,自己不過是謹慎一點罷了,誰知道竟然惹惱了一個康熙眼前的紅人,當年鰲拜滅了蘇克薩哈滿門,而眼前的席擊,顯然就是幼年康熙偷偷從鰲拜的滅門屠刀下救出來地,難怪會擔任奉先殿守靈侍衛衛令,擔負貼身護衛康熙南巡要職了。這種蒙受康熙救命雪仇之恩的老侍衛。要是也不忠誠的話,那天底下還真沒有了天理。


      在鄔思道開始為遠赴五台山的老太太一行擔憂的時候,一百鐵忠親衛地環護之下,凌嘯隨席擊很快就出了府邸,但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康熙居然就躲在他府邸斜。對面的宅子裡面。四個全身是血的奉先殿侍衛,三個文臣模樣之人,其中就有和凌嘯有過幾面之緣的尹泰,一起擋在一個廂房門口,戒備地望著凌嘯和他地親衛。


      凌嘯已經無從揣測這個宅子之前是不是用來監視自己的,他回頭對胡濤輕喝一聲「調兵警戒」之後,就滿心惴惴地推開侍衛們,向屋內走去,去看他心憂了一個月的康熙。


      略一環視,地上倒了幾具死屍,那服飾模樣顯然就是侍衛們找來地大夫,卻不得不滅口守密。康熙在一方雕花炕榻上蓋被而眠,凌嘯幾步跑過來,被鞋踏板絆得順勢就趴在床頭,怔怔凝視著康熙。


      眼前的面容,的確是千真萬確的康熙,但很顯然,他即將會從康熙變成沒有光環的玄燁,康熙是趕不及明日登基大典的了,因為,他不僅身上有血跡,而且還面色飛紅地昏迷著。


      「席擊!皇上究竟怎麼啦?!傷到了哪裡?」在叫喚十幾聲皇阿瑪,卻得不到回答之後,凌嘯一把起身揪住席擊問道,強烈的失望深深打擊了他,玄燁顯然是在生死線上掙扎,他可不是趕來為康熙送終的,感情上,需要上,都不應該是這樣。


      沒等席擊說話,和凌嘯有過幾面之緣的尹泰答道,「駙馬爺,臣略通醫理,皇上身上都沒有受什麼大傷,都是逃亡途中荊棘樹木掛撞而破地皮外傷,侍衛們忠心護住之下,皇上也沒有受到賊子們的喂毒兵器所傷,只是聽說皇上曾經在拒馬河落水過,後來一直高熱不退,前天進京就越發不妥,這兩日大部分時間都昏迷不醒,這幾個誆出來的太醫知道是風寒之症,偏偏藥石無效束手無策……駙馬爺你是神醫……」


      凌嘯大吃一驚,寒冬臘月落水逃亡,只怕不僅僅是風寒,搞不好是古代死亡率極高的肺炎。但他不是醫生,也不懂得藥劑,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救玄燁!

      所謂病急亂投醫。

      凌嘯忽地記起了一件事,非典流行之後的幾年,他也開始老老實實地打過很多疫苗,其中就好像有個什麼五年免疫期的肺炎疫苗,對免疫學一知半解的他,拿出了把自己當牛痘的牛一樣,更把玄燁死馬當活馬,吼叫著要人找來了刀刺、蘆管和烈酒,管他三七二十一,在玄燁手臂上亂扎。取出些血肉模糊地體液往自己身上刺開沾入,也不管自己有沒有發燒產生抗體,更不理會什麼血清血漿分離,又從自己身上把血水亂吸一氣,給玄燁扎輸進去。總之,一切都是瞎忙活一通。席擊等人差點要怒罵他殘害聖體,沒有一個人懂得凌嘯在幹什麼,因為,凌嘯也不懂得自己在幹什麼。


      這一夜,除了玄燁手臂上多了幾十個血肉模糊的小眼以外,也沒有見到玄燁他醒過來,顯然凌嘯的瞎辦法不能奏效。

      倒是三千勤王軍趕到東直門外,才讓席擊等人徹底相信了一件事,凌嘯不想出賣他曾經是皇帝的岳父!但勤王軍的異動,驚呆了四阿哥新任命的九門提督。九門堅閉不開還不算,而且不等到天亮時分,豐台大營全軍出動,頂風冒雪地駐紮朝陽門外,嚴密監視著這裡地一舉一動。辰時三刻,內廷更是有太監上門,敕令凌嘯兵退通州,並宣他進宮晉見,去參加雍正皇帝的登基大典!


      這一下。內城戒嚴,外城屯兵,京師氣氛崩然緊張。讓將在午時即將上演的登基禮儀,也蒙上了強烈的不安情緒,百官震撼之餘盡皆揣測,難道是凌嘯要謀反?不過很快他們就知道自己錯了,城外馬上傳來了消息,勤王軍退回了通州,而當今皇帝的師傅凌嘯,也已經進到了東華門,正往太和殿──大典必用的金鑾殿而來。


      養心殿裡。被勤王軍忽然異動攪和得一夜沒睡的雍正火冒三丈,要不是大典必須皇太后和凌嘯攜詔冊封,自己又立下了重誓的話,他恨不得把莫名其妙的凌嘯砍個三千六百刀方才一解心頭之恨。


      「秦苟兒,去娘娘那裡,給朕弄些東西來敷敷,不成的話,弄些淡粉來也行!」胤禛看著玻璃鏡中自己地黑眼圈,想想等下凌嘯就要和上書房大臣們一起過來養心殿了,心中對他昨晚的裝神弄鬼膩怒萬分,只怕午時大殿之上,自己是不能展示一副煌煌威儀的帝王之相了。


      秦芶兒答應一聲正要步出養心殿,不料迎頭撞上同為雍和宮太監的梁珠兒,秦苟兒一指東暖閣,伸一下舌頭飛也似的跑了,他可不敢和這梁珠兒多說,梁珠兒一直就神秘得緊,在雍邸就是專責家廟地大太監呢!


      「什麼,文覺師傅他們回到了雍和宮?事情辦得如何?」雍正聽了梁珠兒的稟報,眼睛立刻放起光來,但很快就在這太監的搖頭汗顏裡黯淡下去。

      梁珠兒感受到了雍正的威壓,額頭冒汗地說道,「萬歲爺,文覺師傅說,他們在五台山搜尋了兩天,總算是找到了……找到了席擊一群人的行蹤,不過,那些人地武功很高,而且一個個悍不畏死,文覺師傅帶的人手不足,未能把他們留下,一路銜尾追殺下來,眼看就要把席擊他們逼進拒馬河河套之中,不料前天我方遇到了一群更瘋的,看到和尚喇嘛就殺,二話不說提刀放箭打銃,敵人人數多達五百之眾,又騎了馬速度奇快……他們雖是繼續向山西去了,但、但交戰中,馬中堂也折了……我方僅有文覺性音兩個師傅逃了出來……後來入京途中,再也沒能追到席擊他們。」


      他說了半天,無非就是說,拳好架不住人多,腿牛架不住銃牛!

      有弓箭有戰馬還有火銃?!那不是軍隊是什麼?!

      雍正一下子驚呆了,勤王軍三個字噌地一下冒上心頭,難道凌嘯也發現了問題,也派人去五台山找皇阿瑪?如果那群勤王軍不是和皇阿瑪擦身錯過地話,他都不敢想像,將是怎樣的一種不堪設想後果。


      胤禛駭然地回頭望著自鳴鐘,本來他將在午時三刻登基為帝,但現在,他忽地想起了午時三刻的另外一個含義:午時三刻,午門抄斬!

      梁珠兒見皇帝面色慘白得可怕,趕緊轉述性音的話,「不過萬歲爺請放心,性音師傅說親眼看見席擊背負一人奔逃了兩日,那人頭耷拉手下垂的,多半已經不中用了……」


      胤禛一個踹心腳踢倒這太監,大吼一聲,「真要的是鐵定不中用,不是多半不中用!」

      後怕逼得他狠性上湧,凌嘯也起疑了更讓他覺得心煩,雍正咬著細牙怒道。

      「你派人去傳朕旨意,各侍衛有司嚴查進出人等,一待官員進入即關閉內廷四門。你和養心殿一班太監現在記住了,馬上去找凌嘯,無論他走到那裡,都要在他身邊晃蕩著,不給他和人密談的機會!另外,宣性音兩人即刻進宮……只要等下凌嘯說半個不字……朕不能束手待斃!」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5:23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五十六章 太和殿

      凌嘯走到東華門的時候,他就知道今日自己面臨了難事。

      即使他是親王,東華門侍衛也愣是不敢放他一個親衛進宮,而且安保搜查之嚴,直追赴美機場檢查。要不是凌嘯的親王身份,侍衛們不敢摸他的褲襠的話,只怕他藏在褲襠中的一顆精巧手雷也帶不進去。


      而等他走到上書房門口的時候,一眼窺見乾清宮的守備情況,當時就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知道了自己面臨了天大的難事!

      這哪裡是內朝第一宮,分明就是戒備森嚴的政治監獄。守衛數量之多,警惕戒備之嚴,一步一崗,較之當日保護康熙遺詔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更為可怕的是,身著四品武官服飾以上的大侍衛們,凌嘯一個都不認識!


      張廷玉顯然幾天幾夜都沒有怎麼睡覺,眼袋隆起得很是嚇人,在堂內看見凌嘯駐足觀看乾清宮守備,連忙上前將他請了進來,「臣給王爺請安,裡面請……哦,王爺,晨間皇上下了旨意,鑒於大行皇帝功德直追三皇五帝,故國喪體制翻上一倍,特旨各阿哥們及其子嗣全部進殿服喪,並改二十七日守靈為五十四日。但各位爺們都是金枝玉葉,所以,皇上加調一倍人手殿外服侍,另外怕閒雜人等干擾爺們虔心哀悼,乾清宮已經列為禁地。」


      他的話說得隱諱,但凌嘯已經聽出了真諦。心已經篤地一聲沉了下去。

      康熙地其他兒子已經成了人質!莫說自己有反心擁立其中一個有天大難度,就是康熙此刻生龍活虎的,也絕對不敢上金鑾殿攪和雍正帝的登基大典,否則,雍正就有膽子讓康熙斷子絕孫!


      真***狠,怎一個毒字了得?!

      張廷玉的提醒保全之意很是明顯。凌嘯示之以溫存目光相回報,但張廷玉膽子小是熙朝出了名的,而且他又得到了雍正地特殊恩典,凌嘯怎麼敢露出一絲玄燁沒死的端倪,瞬間即斂了溫存,一臉莊嚴威儀地跨進上書房,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著大家的齊商大典細務。到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凌嘯瞅著佟國維出去小解的空當,漫步經心地問道,「陳相張相。外面那些大侍衛,怎麼全是些生面孔啊?」


      陳廷敬飛快地一?張廷玉,有些不安地道,「王爺,那些人我們也不太清楚。不過,他們一半是來自皇上昔日在遵化等地皇莊舊人,一部分是京中各勳貴子弟裡面選拔的。」


      原來是容笑這一類人的子弟和莊丁頭目!

      心中清明過來的凌嘯在肚子裡深深一歎,便再不言語,直到養心殿的太監過來。他也沒把去慈寧宮請安的話說出口,太皇太后顯然也已經受到了限制,不是軟禁也起碼是眼線密佈!中央機樞之位果然能量強大。一朝天子一朝臣,連內廷的感覺,都和康熙在位時候大不相同了。明顯地陌生感,讓凌嘯既懷念自己橫行於內廷的時光,也產生了強烈的去意,當然,前提是玄燁永遠不能醒來。


      不過,在雍正看來,玄燁永遠不能醒來還遠遠不夠。最好是被他親眼看見父親屍骨成灰,但這一點內心深埋的期望自然不能宣諸於口,所以,等到凌嘯和上書房大臣到了養心殿,雍正開始了試探。


      雍正假惺惺地阻止了凌嘯的行禮,笑道,「忠王不必如此,尊師重道歷來美德,朕特旨,允師傅見駕不跪,等下地大典也是如此!」

      凌嘯剛剛看了乾清宮的囚牢情形,加上玄燁還沒有醒來,知道今日的太和殿登基已經勢不可擋。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但他也不是那種不知道暫避鋒芒的迂闊之輩,方孝儒那樣的頂風尋死不是本事,臥薪嘗膽隱忍圖反地勾踐才是真英雄!開玩笑,平常倒也罷了,人家登基大典你都不彎一彎膝蓋,不是擺明了不承認他登基為帝?


      凌嘯一眼瞅見雍正漫不經心端在手裡的茶杯,再?一眼東暖閣窗戶雪光映在地上的人影,哪裡肯上他地這種當?當即毫不猶豫,也不做作一派讒臣相,沉靜地說道,「皇上隆恩,臣卻不敢廢人臣之禮,太和殿大典,臣將率先行三拜九叩之禮。」


      雍正放下心來,知他不會攪合大典。但聽他自稱為臣,雍正怎麼都覺得刺耳,按照清制,漢人稱微臣滿人稱奴才,凌嘯卻兀自拿大砸出一個單單的臣出來,讓他心中別有一種受蔑視的恥辱,可這是康熙給凌嘯的特權,他也只能乾瞪眼,眼珠絲毫不轉一下,又道,「上書房人手奇缺,朕又在服喪服闕期間,諸事料理不開不說,也怕不經意間冒犯了皇考的前頒政令。故此,這三年守闕期間,著實需要增加皇考的信臣加以輔佐。朕以為,裕皇叔和忠王你該當擔任總理事物王大臣,可又怕誤了東南國防大事,唉,不知師傅以為如何?」


      凌嘯聽他試探了自己登基大典的態度,又來試探自己就職何處,竟把他自己寫在康熙棺槨上的金字當成狗屁,心知他想反悔不改職事的承諾,而且還想逼迫自己說出來,頓時怒火就從胸口猛竄起來,一遍回味著當日黃綾戒尺抽他手板心地那個爽,一邊假作沉思地默不作聲。


      佟國維和陳張二人心中一頓,他們也是和凌嘯一樣的角度來理解這個試探的,三人面面相覷間已經是背心汗濕,齊齊在心裡暗罵新皇帝無恥之尤。要是雍正有反悔之心,那他們三人的鐵券丹書,多半就也是要泡湯了!不給人家不怪你,可給了之後再要回去,就絕對是你的不對了。所以,三人隨著凌嘯地沉思也默不作聲,一時間,養心殿寂靜無聲。


      但很可惜,大家都猜錯了雍正的真正用心。

      三個宰相對他可能反悔起了疑心,雍正人精似的。焉能不知,但他既然這麼問,就有他的道理,三個宰相無兵權,日後給個甜棗就好撫慰,可凌嘯不同,鐵定的東南王,又一個吳三桂,這倒也罷了,他比吳三桂更可怕的是。搞不好他手裡捏著自己地皇阿瑪呢,那可就不是一個吳三桂的問題了!凌嘯要是選擇放棄東南王而留京,九成九就是手上捏有皇阿瑪,想幫他復辟,那麼自己手中的這個茶杯。還是現在砸到地上的好!


      畢竟,反覆無信之君,殘暴昏庸之君,它好歹也是個君啊,比之被廢身死。好上了一千倍!

      凌嘯思量完畢,躬身道,「臣年紀很輕。處事多有不謹,如擔任總理事物王大臣這樣的要闕,一怕才能不足,二怕官場震撼。如此,待皇阿瑪二十七日三喪一過,臣還是回福州,為皇上抵擋洋夷好一些。畢竟,這是先皇交與的重任,臣也駕輕就熟些。皇上。您說呢?」


      雍正大為放心,說聲「如此為國著想也對」之後,忍不住呵呵笑了起來。凌嘯要是捏了活著的皇阿瑪,他就絕對不會去福建,能證明康熙身份的重臣百官都在京城,康熙去了福建,想要復辟已是不能,除非起兵偽詔造反,誰信?福建啊福建,那還真是「福賤」呢!


      見皇帝將茶杯小心翼翼地放到案几上,那種小心的神情,讓幾人莫名其妙,但雍正卻在心裡面別有一種寂寞無奈,哀歎一聲:只要不逼朕,朕難道想殺了凌嘯,使大典辦得不倫不類,讓天下人罵我不姓愛新覺羅,是王莽篡國?對付凌嘯可以緩圖,鬼才想現在殺呢!


      雍正皇帝的大典很是順利,太和殿上百官雲集,一應禮儀鹵薄宮樂之中,先皇太后和太子太師攜康熙遺詔,冊封皇四子胤禛加冕為帝,裕親王、忠雍親王率領百官三跪九叩,奉皇太后為太皇太后,張廷玉抱著雍正雍正地現長子弘時赴天壇和奉先殿祭天告祖後,禮成!


      一切都是那樣的堂皇而順理成章,目視兄弟們在金鑾殿上的嫉妒畏懼眼神,雍正大爽,要不是怕凌嘯拚個魚死網破,他真的很想下一道聖旨,將姑姑黛寧宣進京城,當著她的面折騰廢太子二哥,讓他有機會告訴她,其實自己真地很中意姑姑,也一直想為她做任何事!但他明白自己和凌嘯的各有利弊,自己勝在中央機樞帝位,卻輸在金字盟誓的被動,這道聖旨,起碼現在兩三年之內,發出去會壞大事的!


      當然,也還有唯一讓雍正不爽的一件事,改元雍正元年,必須等到明年元旦才行,今年剩下地日子裡,不管他滿意不滿意,都是康熙三十七年!

      雍正大爽自己人生巔峰,在封賞簡拔一些親信的時刻,凌嘯卻在大殿上細心觀察,看這場人世悲喜劇的林林總總,他不僅需要窺視每一個人地心思反映,而且,他還要把握這個千古難得的機會,學會洞悉人心和揣摩世情,畢竟,這是一個增加自己素養的好機會。


      臣子們都很謹慎地諂媚,或因以前押寶錯誤而惴惴不安,或因幸運眷顧而欣喜若狂。而王爺宗室們卻一律歡欣鼓舞,別有一番事不關己的灑脫,至於是真是假,只有他們自己知道,甚至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凌嘯盯著有些木然的太皇太后,心中卻已經原諒了這個關鍵時刻閃腰子的女人,當然,凌嘯原諒她的錯誤和不堅定,也僅僅是因為她是個無助的女人。但凌嘯已經能肯定一點,她就算在宮廷內大呼誰誰誰看她洗澡,只怕也未必能用來殺人了。


      他的目光閃過「放風」出來參加大典地先皇阿哥們。

      廢太子鬱鬱畏懼甚是窩囊,五、七、十一則期盼地望著前些日拉攏他們的新皇帝,希望再續前緣。八阿哥眼光盯著地上默然不語,九阿哥仰望美輪美奐的藻井閉唇發呆,心裡面的滋味究竟如何,誰也只能臆測一下。


      十三阿哥鎮定而君子坦蕩蕩,十四阿哥卻與眾不同,正熱望地盯著凌嘯自己,看得凌嘯都感覺到不好意思。

      微微有些汗顏,凌嘯快速瞟過還在懵懂的老十五,心中苦笑了一聲。只有一個的皇帝寶座這玩意,要想做到沒人失落,恐怕只有對皇帝實行一胎結紮制度才行!

      「忠王爺,皇上在叫您呢!」莊親王輕輕提醒凌嘯的時候,已經收回目光的凌嘯猛然間又把眼睛投向先皇阿哥們之中。

      一看之下,悚然變色,又在王爺們一班中巡視一眼,頓時就腦袋一炸。

      十六阿哥鄭郡王的人呢?!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5:23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五十七章 朕在三界

      沒有人告訴凌嘯,十六阿哥哪裡去了,他也不敢問,免得被有心人聞出味來。

      太和殿大典完畢,凌嘯很快就在天街上見到了容若、狼嘾和陶和氣三人,他們三被雍正一道聖旨,美其名曰忠肝義膽才當大任宜於軍前效力,竟是趕到勤王軍中任職來了。


      凌嘯苦笑一聲,雍正這一招真是妙啊,也算是反其道而行之,瞅準了自己廟有定制,與其把他們這忠於康熙的老臣丟到其他軍中,四處苦苦防範,還不如塞到軍制永遠兩萬的勤王軍中扎堆兒防範!


      但他們三人的到來,凌嘯也的確感到高興,因為容若告訴他,武丹、劉鐵成他們幾個扈從大侍衛更慘,被雍正以護駕不力的罪名,給革職流放烏蘇雅裡台充軍去了。

      四人感歎一番,相攜回到通州軍中,凌嘯將狼嘾和陶和氣丟給了黃浩之後,帶著容若向帥帳而來,老遠就聽到沈珂在和席擊爭執什麼,旁邊的親衛們甚至連刀都抽了出來,緊緊逼迫上去。


      凌嘯大吃一驚,席擊這廝是見不得光的人,咋就跑到帥帳之外了呢?容若整日裡在內廷擔任要職,如何不認得奉先殿衛令席擊,即使明知道席擊的差使很神聖,地位也高於他們這些侍衛,但面臨劍拔弩張的氣氛,他還是忍不住驚道,「這不是席大人嗎?他怎麼會在這裡?」


      「住手!怎麼回事?」見到陡然起了衝突。凌嘯哪有時間去回答容若,反正他今天帶容若來這裡,就是想讓他見玄燁地,這等機密事情,凌嘯也想和這位大哥商量呢。

      沈珂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卻見噗通一聲。席擊和四個守靈侍衛猛然跪倒在地上,嚎啕著膝行上前,抱著凌嘯的腿哭訴起來,凌嘯聽了半晌,才明白了他們的苦楚。

      今日早上,鄔先生派了勤王軍的斥候改裝潛入城中,本是為打探消息而去的,這五人央求了他們探視一下親屬,誰知道一探之下,竟是帶回了親屬全都不見的消息。問了鄰居,才曉得午時時分就有御林軍抓走了這些婦孺。奉先殿守靈侍衛家屬對外保密,但對皇家卻不是難事,雍正要抓走他們,易如反掌。而守靈侍衛都是何種人?都是康熙救地滅門慘禍裡劫後餘生之人。子嗣稀少地苦苦傳承著祖宗香火,現在發生了這種事情,他們如何不心急如焚!衝動之下就要去想辦法營救,沈珂同情歸同情,卻自然是不准的。凌嘯早上離去時候的嚴命,他也是要誓死遵守的。


      知道了前因後果的凌嘯,不敢去思量什麼天理人情。他承受不了消息洩漏的後果,當即寒著臉斥道,「想想那幾個被你們滅口了的太醫,不要逼我也那樣對待你們!」五人一起愣住,那種絕望的神情讓凌嘯不由得心軟,竟是下了平生第一個荒唐的軍令,「沈珂,把他們關起來……命、命令親兵今晚出發,到保定去買五十個年輕女子回來。送與五位大人承繼子嗣香火!」


      此令一出,席擊等人不自覺就放開了凌嘯的袍角,他們明白了,這已經是凌嘯能為他們做得到地最大極限,換了其他期望獨佔救駕功勞的爭寵之人,五刀就了事了!至於他們這四十上下的年紀還有沒有功能本事,至於被抓走的親人子女的安危,也確實只能向天祈禱。


      「嗚嗚……謝王爺!」

      席擊地謝聲之中,凌嘯已是拉了容若擺手而入。燭火通明的帥帳中,只有鄔思道陪著臥榻昏迷的玄燁,不過,馬上就又多了一個昏迷的人。容若怔怔地望著玄燁那熟悉的面孔,驚駭間咚地一聲摔到地上,已經不知是驚是喜地昏倒過去。


      凌嘯知他等會就會幽幽醒來,也不慌亂地把容若抱上炕榻,和玄燁並肩放臥,苦笑一聲對鄔思道講了今日京城之中地所見所聞,淒苦處猛然咳嗽一通,最後苦惱地歎道,「能暈是福啊,先生,我今日就很想自己暈死過去……雍正爺繼位了,我親口宣佈的……哥哥只怕恨我入骨,而等到大母回來,我就有得淒慘了。唉!」


      「你的確會很淒慘!……皇上醒過。」鄔思道甚是同情地望著凌嘯地苦臉,接口就道。

      凌嘯一下子蹦起來,大喜過望。

      說老實話,他不僅知道自己亂扎玄燁手臂不會有效,搞不好還會因為古今體質不同,自己體內的一些有益菌,說不定還會成為沒用過抗生素的玄燁的致命之菌呢!但現在鄔思道說玄燁曾經醒過來一次,難道自己的瞎掰是有效的?不過,想想玄燁三歲就能抗過天花而不掛,他的免疫系統,畢竟要比尋常人牛逼得多,抗過這種類似肺炎的無名病症,也許並不稀奇呢!


      不過,是玄燁的淋巴牛逼也好,是自己讓他以毒攻毒也好,還是自己地疫苗抗體發威也罷,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玄燁曾經醒過,而且鄔思道也沒有那種斷定是迴光返照的神情。這,就足夠了,至少在凌嘯對玄燁的情誼上,足夠了!


      ******

      鄔思道看看興奮莫名的凌嘯,思量了一下,說道,「皇上曾經在四爺府上見過思道,也知道思道投了你,所以他簡略講了一下五台山的情況,二公子,你真的想聽嗎?」


      「想!」凌嘯望了望昏睡的玄燁,肯定地亢聲回答。

      他很想知道,一個君王,奔完了老爹的喪之後,時間定是不會超過十二月二十五,而從五台山趕回京城,快馬也不過五天。之後,自己更是利用德妃案拖了半月,玄燁完全有時間趕回來。而那時候自己大權在握,所有阿哥都被凌嘯關著呢,要回歸帝位,舉手之勞罷了,哪裡會像現在這樣憋屈,阿哥們被雍正關著,怎麼著也是投鼠忌器!


      鄔思道眼中精光一閃,悶聲道,「帝國太大,皇子眾多,為保全盤的穩定,所以,你們定下了密不發喪的大計。唉,殊不知機緣巧合之下,五台山消息閉塞之中的皇上,白白浪費了半個月的時間。這其間,皇上都在查一件重要性僅次於皇位的大事!那是……殺父之仇!」


      凌嘯馬上傻了。康熙孝順以極,要是被他發現老爺子不是正常掛掉的,那還不瘋掉?難怪他還以為聖駕在蘇杭悠遊,所以暫不回京的。

      「那、那皇上他查出來了嗎?順治爺是誰幹掉的?」

      「二公子,皇上心思細密,當然查出來了。不過,結果恐怕會是你萬萬想不到的!殺掉法名行癡的順治爺的兇手,是隨他忠心耿耿三十六年的侍衛統領,法名行顛的卓羅!」


      鄔思道停了半晌,長歎一聲,感慨萬千,「萬事有因必定有果,卓羅隨順治爺五台山出家,可誰也沒有料到,他其實在順治初年從忠達公圖海的家裡過繼出去的,算得上是圖海唯一的哥哥!皇上並不知道這層關係,加上他們罪責滔天,所以才縱容你滅掉了圖海後嗣滿門……諾敏死了,他兩個兒子也死了,而行顛出了家,他們這一脈絕了……行顛本不是清修和尚,聞訊之後,可就真的行事癲狂了……讓人向江寧報訊的,也是他,直到皇上後來搜出他一直暗藏的族譜,才……」


      這種結果的確讓人想不到,凌嘯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直到今天,他才充分理解了,為什麼斬草就一定要除根!

      愣怔了老半天,凌嘯才對帳外喊了一嗓子,「……小濤,你馬上派人進城,去查一下馬齊家的宗譜,看有沒有過繼出去的……有沒有出家的!」

      但片刻之後,凌嘯馬上明白了,鄔思道為什麼說玄燁醒來後他會淒慘!換了自己是玄燁,即使殺兩個紈褲是因為自己的暗示,命令幹掉諾敏是因為他朝自己潑大糞,但老爹因此遭人報復,人之常情,多多少少也會有些遷怒凌嘯的吧!凌嘯呆望著玄燁,心中有些擔心他會把順治遇害遷怒到自己身上,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祈禱玄燁醒來,還是希望他永遠不醒?


      最後,凌嘯抱頭苦悶,心神不寧地問道,「先生,那皇阿瑪醒來的時候,你可曾把現在的形勢告訴於他?皇阿瑪說什麼了沒有?」

      等了好一會兒,鄔思道都沒有回答,凌嘯有些煩躁,抬頭望著鄔思道,不料鄔思道卻一指榻上,怔怔道,「恐怕,你可以直接問皇上。」

      「皇阿瑪?!您醒了!」凌嘯悚然回頭,果見玄燁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慢慢轉過頭來,蒼白的嘴唇一陣開合,淺淺笑道,「小、小納蘭,朕醒了,你又、又救了朕一次……朕不會怪你……」


      凌嘯的眼淚奪眶而出,也不管玄燁說的是不怪他滅人滿門害了順治,還是不怪他傳位給老四,他只知道,眼前的這個中年人,醒了很好,至少說的話都聽著舒坦。他第一次感覺到,眼前的玄燁,當不當皇帝都已經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凌嘯看到了真正給他父執感覺的人,這對在異時空苦苦掙扎的他,心靈上很重要。


      但不等他給玄燁遞來茶水,玄燁說的話就讓他明白過來,「玄燁」根本就不會存在。

      「小納蘭,馬齊、馬齊曾在追殺中……給朕一封信,說保證……朕安享太上皇尊榮……朕是這……樣回答的:朕在三界中……上天要當玉帝,下地要當閻羅……做人……要當皇帝!」
georgewan 發表於 2007-12-15 15:26
卷二 不問蒼生問鬼神 第三百五十八章 是我推翻了康熙?!

      剛從昏迷中醒來的康熙,誓死也不肯唱「我不做大哥好多年」。

      凌嘯被他的豪言壯語所激,頓時心中鬥志昂揚。這下好了,康熙皇帝回來了,他在位三十六年,掌盤能力不用說,在臣子中的威望那可是一呼百應的。天塌下來,怎麼著都有他這個長子頂著,自己只要順勢而動,在父子對決中站穩腳跟就好了,當即擺出一副忠肝義膽亢聲道,「就是!皇阿瑪既然平安歸來,復位理所當然!兒臣定當鞍前馬後死而後已,不過眼下有一難事,阿哥們全被禁足在乾清宮……皇、皇阿瑪?!」


      但康熙病體虛弱,也許飆話實在飆得他自己激動,不等凌嘯給他匯報情勢,就已經又昏睡過去。鄔思道精通醫理,趕緊拈指為康熙號了脈,抬起頭來,卻已經是面色沉重,「二公子,皇上只是剛才激動過甚,不過,看皇上的脈象,此病症只能徐徐調理,恐怕至少也要臥床一月有餘,看能不能起身啊!」


      聽鄔思道這麼一說,鬱悶得凌嘯恨不得豎起中指強烈鄙視康熙一番。您老人家回來了,想當皇帝是好事,可你也不能老當「昏君」啊!

      子時相交,欣馨帶了貼身丫環進來照顧康熙的時候,凌嘯還在和容若、鄔思道對坐愁城。等一個月過去,凌嘯必須回福建不說,只怕雍正地皇帝板凳都坐得穩穩當當了。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雍正人手調配完畢,京城守護將更加嚴密,而時間越久,康熙就越發難得說清楚他幹嘛去了。那可是一個更加難得處置的僵局。


      鄔思道見欣馨公主擰了滾燙的毛巾,也沒有燙醒康熙,心知今夜他多半不會再醒來了,暗歎一聲,在輪車上把手一讓,「二公子,我們還是去找席擊他們細問一下五台山之行的好。前事不明,後事難謀,我們也好看看四阿哥的牌還剩下多少啊!」


      凌嘯點點頭,小聲交代了欣馨幾句護理注意事項之後。三人一起來到禁錮席擊五人的軍帳。等這些康熙地貼身秘衛把詳細經過講完之後,凌嘯三人瞠目結舌,他們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複雜至此。


      席擊還沉浸在家人失蹤的悲痛中,聲音很是嘶啞。「王爺,前年皇上五台山禮佛的時候,老皇爺身子骨還很健旺,皇上在江寧突然接到五台山噩耗,當時就慟絕三次。本待遣馬齊因為兼著內大臣。皇上本待遣他和我們一行三百名奉先殿侍衛,快馬趕往五台山奉老皇爺遺骨的。但快要出發的時候,皇上還是不能接受老皇爺突然薨逝的消息。改變了主意,決定親自前往五台山。令馬齊領著假聖駕前往蘇州,然後杭州,最後改陸路去福州,一切上書房轉來的奏折都以舟馬勞頓按壓著,發回北京去再議,等皇上回轉之後再做朱批……」


      三人聽到這裡,方才明白過來,康熙就是瞅準了九個阿哥都不在京城。左右來回不過十幾天,國家怎麼鬧也鬧不到出大亂子的地步,這才搞了一招金蟬脫殼。只不過康熙點子實在太背,假聖駕碰到了真刺客,內大臣玩起了借水遁。


      席擊忽地義憤起來,「果然,皇上一到五台山,就發現了老皇爺的骨殖發黑,皇上的那個氣啊,真是到了以頭搶地地地步,哭嚎著不報此仇,就滅盡五台山所有寺廟,大怒之下滿清涼寺地翻查逼訊,後來,小半月光景才查出了行顛毒害老皇爺的罪行,皇上當即就親自抄刀,把行顛凌遲處死……」


      鄔思道皺著眉頭插口道,「那你注意到沒有,這半個月皇上可曾收到些京城的消息,那時候太湖已經鬧成了一鍋粥,王爺也回到了京城,難道皇上一點都不知道?」

      沒等席擊說話,他身邊的一個侍衛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席擊一指這哭泣侍衛,「先生,他的表哥,奉皇命帶了十人趕往京師,本是準備通知皇太后地,不料到了正月初七剛剛凌遲了行顛,就有侍衛看到他們十一人的屍體躺在官道旁的背山窪裡,都給狼吃得只剩下骸骨了。皇上一聽,就覺得事有不妙,馬上命令我們啟程。」


      凌嘯和鄔思道駭然相對,愣道,「這十一人的身死,應當是十二月二十三日離京趕去五台山的雍和宮喇嘛。他們一去就會和了馬齊,潛伏於四周,竟然斷了康熙派往京城地消息渠道,但他們為何潛伏了十來天不動手?」


      容若聽了半天,掐著手指想了一下日子,驚道,「難道他們最開始不想謀害皇上,是等京師裡傳去遺詔內容後方才下定了決心?」

      席擊搖搖頭,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從後來追殺交戰的情況來看,他們那些天也許在找幫手!我們三百奉先殿侍衛的戰力,幾十個雍和宮喇嘛怎敢托大?後來我們在賊人中發現了有大量地五台山本地喇嘛,甚至還有一些人頗似改裝了的地方兵丁,埋伏在回京官道旁伏擊,這才吃了虧!後來,看見人手折了過半,前有埋伏,官兵也不敢信,皇上只好命我們棄官道而繞走小路,就這樣左突右轉,後來還抓了幾個俘虜呢。一審之下,差點沒把皇上給氣死,他們,是奉了一個喜魯喀班活佛的佛旨劫殺我們的!」


      鄔思道見凌嘯和容若茫然,補充道,「那是文覺的藏名佛號,兵丁應該是馬齊找門人要的。」

      凌嘯依然大為不解。老四進京路上也好,乾清宮守靈也罷,很顯然馬齊也好文覺也罷,他們都得不到老四地指令的。那在他們得到老四等回京。遺詔拆開之前就潛伏到了五台山,顯然他們之前就有了一整套的計劃,甚至是獨立於老四搞了個前敵指揮部。毒殺重臣、謀害太后、前往五台山,都是他們在老四給了一個宗旨之後地具體發揮。既是前敵指揮,之前肯定也還有些其他準備,毒殺重臣太后失敗後。只要遺詔上是別的阿哥,他們就接回康熙,一來阻止新皇帝的誕生,二來老四也可以邀擁立復位之功。


      這些都好理解,但究竟是什麼樣地核心利益驅動,使得文覺玩得那麼出格,把五台山喇嘛都發動起來,堅決擁護雍正登基呢?

      接過手下斟上的茶水,席擊給凌嘯三人奉上之後,就說到了馬齊。「正月十三的晚上,我們在小路上還是被賊子們攔截到了,最開始的時候,馬齊命人射來一封箭信,說新皇四阿哥已經登基。他們奉了皇命,仿唐明皇肅宗例,奉請太上皇回京。皇上當時就火了,回書一封馬上開打。但敵人的功夫俊得不得了,尤其是一個胖頭陀。連殺我們六個侍衛眼睛都不眨一下,我們的火藥又被夜雨淋濕,不敵之下。只好護著皇上南奔東突,他們銜著屁股死追了兩天兩夜,不得已之下,我們屢次使出壁虎短尾之計,好不容易才跑到據馬河邊,我們只剩下三十人不到,夜黑裡,皇上又不幸摔入河中,我們五人下水去拉的時候。敵人又追上來了。二十多弟兄好樣的,二話沒說轉頭就引開追兵,嚇得我們不敢上岸。等了小半時辰吧,就聽到南面兩三里處大路上殺聲大作,馬蹄銃聲震天響。但怕是新皇帝派來詐我們的軍隊,皇上又咬牙在岸邊躲了半個時辰,結果到十七上午趕到京城之後,皇上已經病得昏迷不醒了。」


      他們竟然和大母他們勤王軍擦肩而過?!

      凌嘯聽到這裡,一陣苦味從膽裡翻上喉頭,日,真不知道這算是康熙的點子背,還是自己地點子背!要是勤王軍正月十五晚上接到康熙,哪怕是昏迷不醒的,十七上午趕回來的話,中午之前,雍正還沒有把自己的勤王軍趕出大內呢,要怎麼玩他個屁股挪窩,還不是分分鐘的容易?!


      「啊呀呀!焦躁!你們怎麼耽擱了一整天才來找我?!」

      席擊見凌嘯懊惱得發火,臉都有些發綠,但他怎敢說出康熙不太信任他,先去找了死認君君臣臣死理地尹泰等理學大師的實情,只好推說康熙當時病得奄奄一息,找大夫續命為第一要務。


      鄔思道渾然不覺凌嘯的懊惱,忽地一拍大腿,比凌嘯還要懊惱,「哎呀!早記得這樣,我該提醒二公子,十四那晚派幾千人出去接應聖駕就好了!」

      眾人一愣,鄔思道卻把話給兜回去了,「當初皇上設置西疆行省和北疆行省,委派流官的時候,文覺和性音就曾經苦苦哀求四阿哥,要他諫阻皇上,北疆西疆斷斷不可設置行省,不然全天下就西藏青海是獨一無二的政教土司制度,太顯眼之後,難免皇上有一日會連西藏一起改土歸流!四阿哥給皇上諫阻了兩次都無效,有一次文覺還感歎皇上已經開始窮兵黷武了呢。唉,我說文覺幹什麼敢這麼主動地為四阿哥籌劃,還召集五台山喇嘛,非要改換青天不死不休呢?原來是存了這層擔憂地心思!」


      凌嘯真是欲哭無淚,這事情怪鄔思道顯然是怪不上的,設省都是大半年前的事情了,鄔思道怎會聯想到那上面去?

      如果真要追究根源,是誰讓康熙這麼強硬驕傲地,還不是凌嘯的西北大捷!要不然順治冊封達賴喇嘛的國書在前,人家西藏擔心個屁啊!

      此時此刻,凌嘯忽地明白了,康熙這次大意丟江山,全是自己惹的禍!

      沒有了皇子貢獻榜,九個阿哥就不會去到福建,人家康熙也不會那麼放心地偽駕脫殼!

      沒有他滅人家滿門,守護三十六年的忠心侍衛,也不會毒死順治向康熙抱復引發此事!

      而要不是因他太毒,容笑馬齊代表的一幫勳貴,也不會和文覺性音同流合污拚死翻天!

      天啊!

      康熙穩噹噹的龍椅,居然是被蝴蝶一翅膀給扇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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