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牧唐 作者:柳一條 (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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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adshaw 2008-6-3 23:20:4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9 3210557
ljygo 發表於 2009-2-23 13:22
第536章 出手(2)
    「楚楚,你覺著小幽,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媳婦兒的侍候下,柳一條換穿著一身新衣,整理著衣服的前襟,柳一條輕聲向楚楚問道。

    「小幽啊,」楚楚溫笑著上前把夫君的衣襟掖好,整齊,細語言道︰「就是一個有些頑皮的孩子,喜歡胡鬧,玩樂,不務正業,不過妾身卻看得出,他是一真性情之人,不然,夫君也不會由著他經常出入家門,並在家裡蹭吃飯食了。」

    雖然不知夫君為何會如此詢問,張楚楚還是很認真地為夫君做了一個回答。

    「是啊,貪玩卻不失體統,胡鬧卻又有著自己的原則,他與那些唯利是圖的商賈,不同。」柳一條輕點著頭,對於任幽這個人,柳一條並不覺厭煩,更多的時候甚至還會有幾分親近之意,經過了這半年以來的相處,不知不覺地,他與楚楚,都已把這小子給當成了親人一般看待。

    「如果,讓小幽知曉了為夫的身份,娘子說,他會有如何反應?」

    彎身坐於榻邊,把白日裡在宮中沾了泥土的長靴褪下,柳一條接過楚楚遞來的新靴,再一次地開口向楚楚詢問。

    「這些,夫君應是比妾身更為清楚才是,」見得夫君一直都在詢問著任幽的事情,張楚楚直覺得以為定是任幽遇到了什麼麻煩,而這個麻煩,須得夫君親自出手才能解決,深看了自己的夫君一眼,張楚楚溫聲說道︰「小幽歲幼,行事雖然有些輕浮,但是卻知道輕重為何。」

    給任幽作出了一個恰當地評價之後,張楚楚便不再多言。緩蹲下身,細心地為夫君整理起襯褲,替換起靴襪來。

    其實,有些話根本就不必多言,在侍候著柳一條穿換新衣之時,楚楚就已知道,她的夫君心中已有了決斷,往常,換洗好的衣物。夫君都是在第二日的凌晨,入宮教授之前,才會換起。

    「一會兒用過餐飯之後,陪為夫去一趟任府,」扭頭看了還在榻上熟睡的寶兒一眼,柳一條輕聲言道︰「至於寶兒。就讓小依留在家中照顧吧。」

    「出什麼事了,夫君?」起身在榻邊坐定,楚楚終忍不住地開聲向柳一條問道,臉上,擔憂一片。

    「申時地時候,小幽在府門前遭人行刺,」柳一條沒有隱瞞,直聲向楚楚說道︰「他的小媳婦兒替他擋了一劍,現在有些凶險,為夫想過去看看。若有必要的話,說不得為夫會出手為她救治。到時可能會有用到夫人之處。」

    「便是前日裡小幽帶來的那位桑妹妹嗎?」張楚楚心中一緊,雙手也不由攥住了夫君的衣袖,切聲問道︰「兒妹妹傷的很嚴重嗎?小幽有沒有受到傷害?」

    「娘子放心,」柳一條輕拍了拍楚楚的小手。開聲慰言︰「小幽並沒有受傷,現在安然無恙,至於桑姑娘的傷勢,有一位太醫大人在側,暫時也應是無憂,今夜咱們過去僅是探視,若是那位太醫能夠救治,就無須為夫再行出手了。」

    如果能夠不出手便能全然地解決問題,柳一條自是會樂見其成,畢竟。不到萬不得已之時,他也不想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當一個人陷入深度昏迷之中,嘴不能張,食不能咽,便是再好地郎中,也會束手無策。藥石無功。僅靠著針灸外力便想將人救好,難。

    所以。張良棟現在很頭疼。

    藥不能入腹,便是再好的方子,也是無用,難道真要坐在這裡,枯等著桑醒來才能救治嗎?但是她若是一天,兩天,甚至是三天,都醒之不來的話,又當如何?像是桑現在的體質傷情,慢說是三天,便是一天的功夫,也是也難以撐下。

    「張先生!」聽到任幽與桑梓兩人的催叫,張良棟微搖了搖頭,招手著藥童將其藥箱之中地銀針拿來,輕聲向任幽與桑梓言道︰「為今之計,老夫也只能以針刺穴,看能否將桑小姐喚醒了。」

    以針刺穴,說白了就是以銀針,點刺人體上幾處,譬如人中,虎口之處,最有痛覺的穴位,以劇烈的痛楚將人從沉睡或是昏迷之中喚醒。

    不過,這種方法雖然有效,但是對於那種處於深度昏厥,神智,知覺,都不清不明之人,卻也是沒有效用。所以,施針之後,到底能不能把桑喚醒,張良棟也是沒有太大的把握。

    抽出一支銀針,在燭火之上稍作炙烤,張良棟便開始平穩而有序地使著針銀,揉捻著將針尖緩刺進桑右手虎口位置的穴位之上,同時扭頭觀看著桑臉上細微的變化。

    沒有反應,嘴角,眼皮,連顫都沒有顫動一下。

    另一隻手,還是如此,然後又是手肘,人中,耳垂,除了胸背處不宜下針之地,所有可以入針的地方,都試了個盡遍,但是最後的效果,依然如故,張良棟的額頭不禁冒起了汗水。

    到了這個時候,他已經是完全沒有了辦法,看著桑因高熱而變得越發通紅的臉旁,聽著她因失血而致虛弱斷續地呼吸,在心裡面,張良棟對她的傷情已經不再報太多的希望,他現在所能做的,也只能是略盡人事,讓她多撐些時日,至於最終能夠撐上多久,那就要看天意如何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但是作為一方郎中,每一次遇到這種病人而無能醫治,張良棟的心中多少都會有些傷感和自責。

    「唉!」輕嘆了一聲,將目光從桑地小臉兒上收回,張良棟伸手又把剛剛刺出的銀針一一收回,交由藥童去清洗收拾,搖著頭向著任、桑兩人說道︰「老夫已然盡力,不過效用,任公子與桑公子也都已看到,是老夫無能!」

    任幽與桑梓哥倆兒的面色,瞬間同時變得灰敗一片,連太醫都沒有辦法救治,那兒這次,豈不是...

    「為今之計,也唯有等了。」瞭解兩人現在的心緒,張良棟又開口給了他們些許的希望︰「還是那句話,若是在今夜子時之前,桑小姐能夠醒轉,或是身上的疾熱能夠消退,老夫或還有些把握能保得桑小姐的性命。」

    「今夜老夫便在此候上一晚,若是桑小姐一直沒有好轉,老夫再在此多呆也是無用,明日一早就不與兩位辭行了。」衝著兩人拱了拱手,張良棟轉身,開始小心地收拾起桌上他剛所用的行醫器具來。

    「如此,就有勞先生了!」

    不管如何,人張良棟現在都是他們所能請到的最好的郎中,不能失了禮數,所以,彎身與張良棟一禮之後,任幽便開聲向任瀾吩咐,道︰「瀾叔,勞您去帶張先生到廂房休息,讓府裡地丫環下人,都好生侍候著,莫要怠慢了先生!」

    「是,少爺!」躬身應了一聲,任瀾起身著請張良棟師徒,一行出了臥室。

    「告訴我,是誰幹的?!」張良棟一出去,桑梓就像是發了瘋的一般,一把拎起任幽的前襟,神色前所未有的兇惡。

    現在的桑梓,一看到任幽地臉面,心中就會不由地生出惡氣,尤其地,當桑梓想起,自己地妹妹就是在這任府門前,就是為了救助任幽這小子而擋下的那一劍時,心中更是憋悶抓撓得厲害。

    「刺客就在右院裡地那棵樹上,桑大哥若是想要知道,不妨親自去問。」面無表情地抬手把桑梓的雙手推開,任幽的目光癡癡地盯看在兒的臉上,嘴裡面輕聲喃道︰「現在,小弟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想做,只是想在這裡多陪兒一會兒。」

    「哼!」見著任幽這般模樣,總算是還有些良心,桑梓心中的怒氣稍緩,冷哼了一聲之後,又看了還是昏迷不醒的妹妹一眼,這才轉身出得房門,去找人發洩去了。

    「少爺,」少許,任瀾彎身進來,見得他們家少爺正有些魂不守舍地呆望著榻上的桑小姐,心中不由一酸,輕聲回稟道︰「柳先生還有柳夫人到了,現正在府門外相候,不知少爺見是不見?」

    「大哥大嫂?他們怎生過來了?」任幽心神一恍,想到柳亦凡及張姐姐兩人,心中像是忽然有了些依靠,頭腦也稍微清醒了一些,直起身形,輕聲向任瀾說道︰「都不是外人,直接請他們過來吧。」

    「是,少爺!」應了一聲,任瀾又躬身退了出去。
ljygo 發表於 2009-2-23 13:22
第537章 我是柳一條(1)
    「柳大哥,嫂嫂!」見得柳一條與張楚楚兩人攜手進得門來,任幽忙從榻上起身,上前與兩人行禮。

    「嗯,聽說賢弟府裡出了些事端,為兄與你嫂嫂放心不下,這便過來看看。」柳一條輕點了點頭,朝著裡側榻上正躺著的桑看了一眼,道︰「桑姑娘無礙吧?」

    「是啊,小幽,兒妹妹現在怎麼樣了?」張楚楚也隨聲向任幽問道︰「郎中怎麼說?」

    「大哥嫂嫂也都聽說了?」任幽頗為詫異地看了柳一條與張楚楚二人一眼,他下午在府門外遭人行刺之事,似並沒有洩露出去,知道的人也都是府裡的幾個下人,怎麼大哥與張姐姐他們,這般快速地就得了消息?

    「大哥,嫂嫂先請裡面安坐,」眼下有要事掛心,任幽也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想別的問題,伸手側身,著請柳一條夫婦入得內室榻前,又軟身坐在桑的身側,小握著桑的小手兒,盯看著桑通紅的臉旁,輕聲言道︰「昏迷不醒,食不進藥食,在大哥嫂嫂到來之前,張太醫剛為兒作過診斷,說是兒今夜若是還是這般昏迷不醒,日後,怕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說話時,任幽的語氣很是平靜,不過雙眼裡面卻是有些泛紅,握著桑的兩隻小手也在不停地顫抖,這才一會兒的功夫,他便又想起初遇行刺之時,兒撲身將自己推開時的情形。

    從小到大,除了三歲時,他爹那次,他何曾一個人再面對過這般生死離別的痛苦,現在的任幽。心中很慌亂,也很沒有著落,不知該如何是好。

    「啊?!」張楚楚不由輕聲驚叫了起來,身子也緊向夫君這裡靠了靠,顯是沒有想到她桑妹妹的傷勢竟是這般地嚴重。

    「夫君!」低頭看了仍是閉著雙眼的桑妹妹,張楚楚抬頭向她地夫君面上看來,眼神裡面多是擔憂和請求之意。

    「娘子莫要擔心。」柳一條抬手輕拍了拍媳婦兒的小手,正色又瞧看了桑一眼,道︰「兒姑娘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還有小幽,也莫要太過難過,太醫不是也有說過,只要兒姑娘能夠早些醒來,不就沒事兒了?」又抬手拍了拍任幽的肩膀,柳一條輕聲言道︰「相信為兄。兒姑娘今日,定是可以醒來!」

    不用詳細地去作診斷,僅是看著桑虛白的嘴唇,及反常焉紅的小臉兒,柳一條便知道,失血過多,傷口輕微感染所引起的高燒發熱,現在救治的話,還得得及。

    「承柳大哥吉言,」任幽神色不變。雙目仍是呆呆地凝望著榻上的桑,顯是並沒有太過在意柳一條地話語,只是把它當成了是一般的安慰之言罷了。

    「小幽,你大哥從來都不妄言,」見任幽仍是一副半僵半癡的神態。張楚楚心中多少有些酸楚,也欺身坐在榻上,接過丫環手中溫熱的毛巾,輕聲向任幽說道︰「既然大哥能夠說出,兒妹妹就一定不會有事。」

    對於自己的夫君,張楚楚一直都很有信心。

    「為兄有個方法,或是可以令桑姑娘早些醒來,順勢能夠緩解她身上現在的熱度也不一定,」柳一條看了任幽一眼,淡然言道︰「就是不知賢弟願不願讓為兄一試?」

    「真地?!」任幽猛地緩過神兒來。一把攥住柳一條的胳膊,切聲問道。

    「你信,則為真!」柳一條背付著雙手,輕輕地看了任幽一眼,臉上神色自若,渾身上下都流露出了一種讓人信服的自信威儀。看得一旁的楚楚。眼中異彩連連。心中多少也起了些波瀾,許久沒有再見過夫君這般地神態了。很懷念。

    「如果是柳大哥,我信!」就像是水中的一根浮木,救命的那根稻草,任幽的雙眼又恢復了往日的清明,炯炯地注視著柳一條的面旁,定聲言道。

    「好!」柳一條淡笑著輕點了點頭,不再拖延矯情,直接開口向任幽說道︰「去備些冰塊,清水,還有兩壺烈酒來,嗯,記得要得一醉的三碗不過崗,最好地那種。」

    「瀾叔!」聽得柳一條自信淡定的話語,任幽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身上多了些力氣,遂扭身向管家任瀾這裡看來。

    「是,少爺!小人這就去辦!」知道事情緊急,他們家少爺心中更是焦急得厲害,高應了一聲之後,任瀾便急轉出門,親自去整理準備。

    現在雖馬上就要進入伏天,天氣漸熱,不過這冰塊,對於一些大戶人家來說,本家就多有收藏,並不是什麼難事。至於三碗不過崗的原酒,身為得一醉最大的競爭對手,易和居怎麼會不準備個十壺八壺的三碗不過崗原液,來供自己研究,破解秘方?

    所以,任瀾地速度很快,在柳一條話音剛落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冰塊,清水,烈酒,便全都擺放在了他們的面前。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在廂房,聽到了些許消息的張良棟從外間趕來,見著一個削瘦的陌生人正在往半盆清水裡投放冰塊,而且在他的旁邊還擺放著兩壺得一醉特釀的烈酒,眉頭輕皺,遂開口問了出來。

    「張先生過來了,」任幽忙著彎身行禮,然後看了柳一條一眼,輕聲說道︰「小子來為先生引見,這位是我大哥,柳亦凡。大哥說他有辦法能讓兒早些醒來不管怎麼說,張良棟畢竟是太醫,在醫人治病這方面,是權威一類的人物,有些東西,任幽也想聽取一下他的建議。畢竟,對於他的柳大哥,他雖然相信,但是心裡地底氣,卻很是不足。

    「什麼?有人能夠讓兒早些醒來?是誰?!」又一個人急匆匆地從外間衝了進來,大聲向任幽問道。

    「桑大哥,」見著桑梓的心緒似乎得到了些緩解,任幽低頭朝著桑梓的雙手看去,紅了,腫了,有些指甲處,甚至還浸出了些血來,想來那個湯胖子的臉,也定是更圓了些。

    「柳亦凡?那個作曲之人?怎麼你也懂得這役病之方嗎?」知道柳一條的身份,瞇著眼楮看了柳一條一陣,張良棟很是疑惑和不信地開口向柳一條問道。

    「晚生不懂!」柳一條拱手衝著張良棟一禮,之後又開始認真地攪拌起盆中的冰水混合物來,嘴裡面小聲地說道︰「先父之前,曾是獸醫,晚生曾跟在他老人家身側學過幾年,知道一些偏方,其中有一貼,治療發熱之癥頗為有效,更難得地是,這種方子,人、獸皆可以用,所以晚生便想試上一試。」

    「獸醫?」張良棟地眉頭皺得更甚,讓一個獸醫之子,用一個獸醫的方子,來醫治自己手中地病患,這,是對他的一種污辱,活了大半輩子,張良棟還從來都沒有踫到過像是今日這般荒謬的事情。

    「不行!」不待張良棟有所反應,桑梓一揮手,便否決了下來,瞪看了一旁的任幽一眼,厲聲斥道︰「讓一個獸醫來為我妹妹治病,你傻了嗎?!還是說,你這是在有意地污蔑兒?!」

    桑梓的臉色很難看,其實這也難怪,自己的親人病了,可是別人卻給你請來了一個獸醫,擱在誰的身上,誰都有要發火的理由。

    「難道,大哥與張先生,還會有更好的辦法嗎?」沒有在意兩人的神色,任幽的面色平靜,依然安穩地站在了柳一條與張楚楚的一側。在所有人都沒有辦法的時候,他不會在這裡枯等,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兒的生命一點點地流逝。

    「呃,」被任幽的這一句反問,桑梓與張良棟都變得啞口起來,危在旦夕之間,便是真個給他試了,桑的情形,還會比現在更遭嗎?

    但是,若是這個柳亦凡的方子真個有效,自己的臉面要往哪裡去擱?別人又會怎麼想?堂堂的一個國之太醫,竟然連一個小小的獸醫都不如麼?

    不覺之間,張良棟像是又回到了當初在立政殿內,在病危的長孫皇后跟前,群醫在與柳一條面對時的情景。當時太醫署的眾多太醫們,所想最多的,不是長孫皇后的病會不會好,不是柳一條的醫術是不是真的有效,而是,如果柳一條真能治好長孫皇后,他們太醫署的臉面要放在哪裡?

    想起這些,張良棟的心中又是一陣羞愧,當初自己毅然決定離開太醫署,所為的,不就是羞於與那些被名利蒙了醫心醫德的太醫們為伍麼?到了現在,為什麼自己還會這般在意這些?若是能夠將病人醫好,只要是他的方法行之有效,為何還要在意,他是什麼身份,他是不是一個獸醫呢?
ljygo 發表於 2009-2-23 13:23
第538章 我是柳一條(2)
    一念之間,張良棟的心,靜了。

    什麼恥辱,什麼臉面,全都是自己給自己套加上的一道無形枷鎖,身為一個醫者,只要病人能夠全痊癒,只要方法能夠行之有效,幹嘛還要去在乎所醫者為何人?難道自己的名聲,竟得一個人的性命還要來得重要?

    而且,依著桑現在的傷勢和病情,氣虛血匱,高熱難消,又無法食用藥石,他自己已是全然無法可尋,無方可開,與其讓她躺在榻上等死,為何不讓個這柳亦凡一試?

    「不知,老夫能否知曉亦凡先生所用之方,為何?」心結一開,張良棟說起話來,語氣也和緩淡定了不少,看著柳一條還在攪拌的動作,輕聲向他詢問。

    「張先生,你...?」看到張良棟對柳一條態度的轉變,桑梓不免有些錯愕,怎麼,難道這位張太醫,也會同意讓這個半調子的獸醫來給兒瞧病?

    「醫者父母心,」扭頭看了桑梓一眼,張良棟淡聲說道︰「這是去歲,在立政殿,柳一條先生為長孫皇后診病之時,所說過的話語。對於桑小姐的病癥,老夫現在已是無能為力,現在既然柳先生有方可依,為何不能讓他一試?難道桑公子想眼睜睜地看著令妹,就這麼一睡不醒嗎?」

    聽到張良棟這個太醫提起自己的夫君,並似頗為讚賞和尊敬,張楚楚的心中多少泛起一絲自豪之意,身子朝著夫君這裡靠了靠,兩隻眼楮也熱切地向柳一條這裡看來。

    感受到楚楚看向自己的眼神,柳一條扭頭衝她微微一笑,然後又扭頭向張良棟這位老太醫看來。很意外這老頭兒能夠說出剛才那番很是坦然地話來,感覺這老頭兒與太醫署的那般老頑固,不同。

    開明,大度,坦然,能夠切實想患者之所想,盡自己所能盡之全責,這才算得上是一位真正的醫者。

    「晚生所用之方,很簡單。」敬重地看了張良棟一眼,柳一條輕聲言道︰「冷熱之突變,散熱以降溫,雖比不得正統的中醫療法,但是它卻很有奇效。」

    「好了,晚生以備妥當。還請張先生來為晚生壓陣!」看著盆中地冰塊已與水相融了大半,柳一條頷首向張良棟一禮,輕聲言道。

    「亦凡先生客氣了!誠望亦凡先生之方,能有奇效,以解桑小姐這危急!」明白柳一條話中的意思,張良棟側讓開身,為柳一條讓開去路。

    「桑會長,」在張良棟的身後,桑梓挺身而立,面色猶豫不決。柳一條信然抬步,緩走近桑梓的跟前,輕聲對其言道︰「多拖一刻,桑姑娘就會多得一分危險。」

    「如果沒有效用,兒醒不過來。桑某絕不會饒你!」撂下一句底氣嚴重不足的狠話,又看了一眼正立於側旁的張太醫與任幽一眼,桑梓也抬步讓到一旁。

    「嘩!!」

    披頭蓋臉地,沒有一點猶豫,也不給得身後諸人絲毫反應時間的,半盆接近於零度的冰水,就這般乾脆地被柳一條給潑灑了出來,完完全全地傾倒在了桑的頭上,臉上,桑身上地被褥。浸濕了一片。

    「小子敢爾?!」在任幽,張楚楚與張良棟三人目瞪口呆的同時,桑梓一下從身後穿來,拎起柳一條胸前的襟衫就要予以胖揍,卻被柳一條一下給攥住拳頭,再動彈不得。

    「想要打人。也得先看看效用如何再說。魯莽!」臉上沒有一點意外地表情,柳一條反手把桑梓給甩到了一邊。扭頭向榻上的桑看來。

    在冰水及面的瞬間,冷熱之間劇烈的刺激,讓桑地腦袋和身體全都猛地顫抖了一下,臉色也被突得來的冰意激打得一片粉白,過了大約兩三秒的時間,桑的腦袋又稍微地拌了一下,眼皮也開始緩緩地顫動。

    「醒了!桑小姐醒了!」

    在側旁丫環歡叫的同時,柳一條也長出了口氣,這種程度的冷熱相激,雖然有效,但是也最容易引得受激局部神經的反興性痙攣,就像是一塊豎冰,被人猛地給投放到了滾熱的油鍋裡一般,會驟然炸起,很容易再引發別的一些癥狀,非不得已,柳一條也不想給她用上。

    不過,看桑現在的狀況,肌肉筋骨神經痙攣這種事情地幾率,並沒有發生在她的身上。桑的眼楮已經睜開,雖然仍是很是虛弱,連抬下眼皮的力氣都有欠缺,但她總歸是已經恢復了意識,醒了。

    不管怎麼說,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娘子,」柳一條抬手把兩壺三碗不過崗原液遞之於楚楚地手中,輕聲向媳婦兒說道︰「一會兒把這兩壺酒全數塗抹在桑小姐身上每一個地方,尤其是傷口所在,更是要反覆沖洗上數次,之後便不要再給她多穿衣物,傷口也暫莫要包紮。」

    「嗯,妾身知道了!」把兩壇烈酒抱之於懷,張楚楚點頭應道。

    「至於療傷治病調理氣血的湯石藥水,」柳一條回轉過身,抬頭看了還是有些錯愕的張良棟一眼,有禮輕聲言道︰「非晚生所擅,也不敢妄開,就要依仗張老先生妙手了。」

    「此乃是老夫之本分,亦凡先生客氣了!」張良棟拱手輕言,說話之間,比之前又是客氣尊重了不少。顯是,柳一條剛才一系列出人意料,但卻又合於情理的大膽舉動,已經贏得了這位老太醫的看重。看到柳一條方纔的這般作為,張良棟不由地得,便想起了他已故數年,授業恩師的一句話來︰

    為醫者,凡事墨守成規,諸癥皆遵於前人醫書套路,不尋突破,不知活用,醫術想要大成者,難!

    潑水以激神志,這種事情知之者多矣,但是真到治病臨用之時,能夠想起,並果敢施為者,卻是寥寥。最起碼的,自己這個前任太醫,就沒有想,也沒敢想起過這般手段。

    「柳先生,多謝了!」坐在榻前,歡喜地看了自己的妹妹一眼,桑梓起身復來到柳一條的近前,躬身拱手,深施了一個大禮,開聲言道︰「方纔是桑某有眼無珠,對先生多有得罪,還請先生恕罪!」

    「桑會長言重了,桑會長兄妹情深,柳某怎麼會介意?」柳一條側身讓過,伸手將桑梓扶正,輕聲說道︰「而且,這件事情與柳某本就有些關聯,」扭頭看了任幽一眼,柳一條接著說道︰「當初若不是柳某與那湯胖子有些糾葛,小幽也不會出手與他結下了仇怨,桑姑娘更也是不會因此而受到牽連,所以,能夠出手幫得一些小忙,也是柳某當為。」

    「好了,夫君,還有桑會長,兒妹妹初醒,身子正虛,而且現在還浸在水裡,若是再不快些為她換些乾燥地衣物,被襯,說不得病情會變得更加嚴重,所以,我現在便要為兒妹妹清洗身子,換取衣物,幾位還是先出去暫避一番為好。」拿著一方毛巾,在桑的額上,臉上,脖間,不停地擦拭,感覺著桑因為發冷而顫抖著的身子,張楚楚終於站起身形,一舉便把柳一條與任幽一干男人全都給趕出了屋外,只留下了兩個丫環,在一側幫著與桑擦拭烈酒,換取干被。

    傷口在桑右腹偏下,接近盆腔腰骨之處,像是一塊柔滑細膩的綢子,被人在上小劃了一個缺口,很窄,只有不到三指的寬度,不過因為是前後貫穿,傷口深邃,有豁口和肉屑翻出,而且直到現在,在傷口處還隱有血水從裡面冒出,看上去,很是嚇人。

    所以,在依著夫君的吩咐,彎身為桑擦洗傷口地時候,張楚楚地小臉變得很白,下手的時候動作也很輕柔,盡量地不讓自己地小手發生一丁點地顫抖,生怕自己稍一用力,便會讓桑再次痛暈過去。

    心疼地扭頭看了桑一眼,有一個丫環正側坐在榻前,平端著一碗藥湯,一勺一勺地輕往桑的嘴裡餵食,每喝上一勺,都要過上半天才能夠完全下嚥,張楚楚僅是在一旁看著就覺得很是費勁,實是是很難想像,兒妹妹現在的身子,會有多麼地痛苦。

    「兒妹妹放心,」張楚楚不停地把酒水塗抹在桑光潔潤滑,而又很是滾燙高熱的肌膚之上,憐惜地輕聲向她說道︰「有嫂嫂,還有你柳大哥在,你不會有事的,過不了許久,你便又能夠像是以往一般,隨著小幽一起,到嫂嫂家裡來作客,跟著嫂嫂學習針繡裁藝了。」
ljygo 發表於 2009-2-23 13:23
第539章 我是柳一條(3)
    「我是柳一條!」在任府書房,只有任幽一人時,柳一條神色淡然地盯看著任幽,輕聲言道。

    「你是我大哥!」出人意料地,任幽面上並沒有太多的異色,同樣平靜無波地看著柳一條。

    「你知道了?什麼時候?」輕身在椅上坐下,小飲著杯中的茶水,柳一條抬頭看了任幽一眼,開聲問道。

    「就在剛才,」任幽也欺身坐下,道︰「想起了大哥說可以救回兒的話來,大哥說得很肯定,而且那不像是安慰之言,還有,柳亦凡應是沒有見過桑梓才是,而大哥一眼就認出了他來,還有,我並沒有派人去通知大哥,可是大哥和嫂嫂卻這般快地就趕了過來,還有,柳一條也是愛馬,喜食之人,還有,小弟之前曾與大哥見過...」

    一連串的還有,一連串的疑惑,串接起來,加到一起,懷疑下柳亦凡的身份,也是正常。

    「以前小弟並沒有這麼想過,」提壺親自為柳一條斟倒了添置了些茶水,任幽接著說道︰「只是今天,大哥暴露出來的破綻太多,而且全都只是針對小弟一人,」抬頭看了柳一條一眼,任幽的語氣多少有了些變化,激聲說道︰「想來大哥在來府裡之前,便已想過要與小弟坦誠相見。是因為兒的傷勢嗎?」

    經過這一場變故之後,任幽的性子變得倒是沉穩了不少,說起話來條理清晰,頭頭是道,有些東西,看得也很是清楚。

    「桑姑娘的傷勢,只是其中之一。」柳一條把茶碗兒放下,正色地看著任幽說道︰「重要的是,你是我柳一條的兄弟,而桑姑娘,是我柳一條的弟媳,我不會看著你們受傷而不顧。」

    「多謝大哥!」經受了這般大變的事故之後,乍然聽到這般溫情關懷地話語,任幽的眼圈泛起了絲絲紅潤,感激地看了柳一條一眼。起身抱拳,與柳一條謝禮。柳大哥的話他聽了個明白,若非是有他在,若非兒是他的媳婦兒,柳大哥定是不會冒出這麼大的風險來出面救治。

    「咱們兄弟之間,無須這般客套。且坐下吧。」看到任幽馬上就要哭出的樣子,柳一條心中輕嘆,到底還是一個孩子,雖然聰明,能幹,有魄力,但是在險境之中,在難處之時,心裡面卻還是想找出一份依靠。

    這孩子想要真正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還需要更多一些的磨練才行。看到他的樣子,柳一條也不由想起他人家老二來,當初家人都在地時候,柳二條不也是這般一副模樣?

    把任幽拉到近旁坐下,抬手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柳一條溫聲說道︰「賢弟不用擔心,兒姑娘的傷勢雖重,不過看上去似並沒有傷及要害,現在昏迷體弱,也只是因為失血過多而已,日後只要傷口不再感染,平日裡多吃些滋補之物,就全都補回來了。」

    「嗯,有大哥在側,兒定是無憂!」擦抹了下眼角。任幽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因流淚而顯出的少許羞愧,抬頭看了柳一條一眼,道︰「大哥請放心,便是要了小弟的命去,小弟也絕不會把大哥地身份的洩露出去。」

    年幼,並不代表無知。稍整理了下思緒。任幽便想到了柳一條現在的處境,心裡更加感激的同時。對於柳一條這個大哥也越發看重,說出的話來,擲地有聲,很誠肯。

    「日後大哥若是有什麼需要,儘管支會一聲,小弟定是不會袖手!」雖然以前跟那些生意場上的朋友說過不少這樣的話語,不過這一次,無疑是任幽最誠心的一次。

    「行了,為兄今日前來,所為者,只是咱們之間的兄弟情誼而已,不要把話說得這般市儈!」說話的時候,柳一條也感覺到自己有那麼一絲地虛偽臉紅,白日裡柳成對他說過的話語,不由得又浮上了心頭,對於柳家來說,易和居與大宏商會,確是兩個很不錯的盟友。

    「大哥說得是,有些事情放在心裡比說出來更好。」任幽點頭吩咐和,然後殷切地抬頭向柳一條問道︰「不知大哥準備何時為兒診治?小弟怕拖得久了,兒會有危險。」

    「賢弟放心,」柳一條小押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地看了任幽一眼,輕聲說道︰「就在此刻,兒姑娘所在的臥房之內,你嫂嫂已是在為兒姑娘療治了。」

    「嫂嫂?」

    「嗯,就是她,」見任幽面帶惑色和不解,同時地還有一些擔憂和不信,柳一條微笑著說道︰「那兩壺三碗不過崗,對於現在的桑姑娘來說,就是最好地良藥。」

    「再過得一會兒,」說著柳一條朝著窗外看了一眼,道︰「待月上中天之時,你把張太醫,桑梓會長,及臥房內所有的下人全都支開,再悄備一些熱水,針線之物,到時你嫂嫂會親自執針與兒姑娘縫合傷口,到時,你也可以在側。」

    不顧著任幽面上的驚異之色,柳一條接著說道︰「事了之後,除了你與兒姑娘之外,莫要讓外人再看到她的傷口,一切還如以往,由張太醫主治,調理,而我,也只是一個用了一個偏方的獸醫之子而已,」看了任幽一眼,柳一條正色說道︰「現在時機未到,為兄還不想讓太多的人知曉我的身份。」

    「這些,柳大哥只管放心便是,小弟與兒定會守口如瓶,便是桑大哥與我娘他們也不會知曉。」鄭重地向柳一條保證了一句,任幽輕聲向柳一條問道︰「只是,兒的傷勢,大哥不準備親自動手醫治麼?」

    說到底,任幽還是有些信不過張楚楚的醫術而已,以前可是從沒有聽聞過,柳神醫的夫人,也是一位杏林高手?對於自己這個顯得很是柔弱地嫂嫂,任幽心中,很沒底。

    「兒姑娘的傷勢在腹部,縫合的時候,勢必要除去旁節的衣物,」柳一條調笑似地看了任幽一眼,道︰「若是賢弟不介意的話,為兄倒是不會介意親自出手為她縫治。」

    「呃?這個...」聽得此言,任幽的神情變得有些唯諾起來。

    「好了,與賢弟說笑罷了呵呵,這件事情便是賢弟真個同意,為兄也不會去做,畢竟,論起這針線地手藝來,為兄比你嫂嫂,可是差遠了。」把茶碗兒放於桌上,柳一條輕笑著站起身來,看了下外面月光地照影,開聲向任幽說道︰「嗯,時辰差不多了,兒姑娘那邊就是已經準備齊當,咱們這便過去瞧看瞧看吧。」

    「啪!!」「啪!!」「啪!!」

    「桑老爺,這小子又暈過去了!」

    「潑醒了!」

    在書房的臨院兒,傳來了一陣地叫嚷,聽上去像是在刑訊,抽打,叫罵,從聲音辯別,桑梓會長也在其中,柳一條不由扭頭向任幽這裡看來。

    「是湯胖子!」提起這個人,任幽的臉上瞬時便顯露出了幾分凶氣,朝著右跨院看了一眼,輕聲向柳一條說道︰「事後便被小弟給捉了起來,現正在右院綁著,我帶大哥去看。」

    說完,任幽抬步在前,為柳一條帶路,兩人一同緩步向右跨院,湯圓所在的院落走去。

    「嘩!!」淋水的聲音。

    「啪!!」一聲脆響,桑梓抬手又是一個巴掌,惡狠狠地說道︰「說啊,你不是挺能說的嗎?接著說啊?!」

    「嗚嗚..嗚嗚..」一陣嗚咽,接連著一個下午的折磨,湯圓現在連說句話來,都有些困難,兩隻眼楮裡面也再是沒有了初起時的那種狠厲之色,暈了再醒,醒了再暈,反覆了數個時辰,沒有一刻停歇,現在的湯圓,懼了,怕了,這樣的折磨,還不如直接死掉來得痛快。

    「少爺,柳先生!」任沖最先看到任幽他們過來,忙著躬身與兩人見禮。

    「哦,原來是柳先生到了!」聽見聲音,桑梓也轉過身來,見到柳一條這位救了妹妹的恩人之後,臉上也擠出了些笑臉,忙著把剛挽起的衣袖放下,拱手招呼。

    「嗯,桑會長客氣了!」柳一條拱手還禮,朝著被拴立在樹上的湯圓看了一眼,眉頭輕微皺起。

    用淒慘這兩個字來形容湯圓,已經是有些不夠。以前柳一條常聽人說,要把哪個哪個給打成豬頭,他一直都還不信,心想著人臉便是腫起,那還是人臉,怎麼可能會變成另外一個物種,但是今天,看到湯胖子現在的情形,他信了。

    「殺人不過頭點地,氣出得差不多了,就把他送官吧。」柳一條扭頭向著任幽與桑梓兩人說道︰「要是讓他就這麼死在了府裡,到時候少不了又是一身難解的麻煩。」
ljygo 發表於 2009-2-23 13:23
第540章 塌陷(1)
    第二日,凌晨,天還未大亮之時,晴了近月餘的天氣,忽地便下起了雨來,雨勢滂沱,在屋裡,都能很是清晰地聽到外面 嚦啪啦的水聲。

    柳一條從床上爬起,輕穿好衣物,看到楚楚還在榻上睡得正熟,便微笑著低頭在她的額上輕吻了一下。

    昨夜在任幽的府上,由著楚楚親自執針,雖然最後很順利地把傷口縫合包紮完畢,但是在回來時,楚楚的臉色卻是蒼白的厲害,握針的兩隻小手兒,在柳一條的懷裡更是哆嗦了一整個晚上,直到凌晨四五點時,才算是真正安穩下來。

    第一次下針,便是讓她在人身上縫合,確是太過難為於她了,想當初自己在接觸這些東西時,可是在一張豬皮上練習了近半月之久。

    寵溺地撫了下楚楚額角的散發,捋順,掖好,柳一條輕手輕腳地出了臥房,在堂屋裡,著小依取來油布雨傘,整待完全之後,又站在門口兒,小心地交待了小依幾句,讓她莫要太早把夫人吵醒,照顧好小少爺,遇到了難事該如何去做云云,待小依點著頭一一應下,這才冒著大雨,撐起雨傘,出了府門。

    在院兒門外,宮裡的馬車已經等候了多時。

    外面的雨,很大,便是有雨傘作擋,在傘下卻還是會有一些細雨飄落,傘角之處,更是水流成河,一道道水線四下散落。從堂屋到院門兒,總共也就只有十幾步路的距離,卻是讓柳一條的身上,打濕了大片。

    抬腿,收傘,鑽進馬車。還能夠聽到車頂之上,砰砰作響的滴雨之聲。

    雨勢襲人,便是去年水患之時,雨水也沒有這般地猛烈,不過剛則易折,雨勢洶猛,必是長久不得,這雨,不會持續太久。

    沒有太多的言語。柳一條剛上得馬車,內侍車伕便揚鞭策馬,趕著馬車沿著青石街道,破水疾行而去。

    「這麼大的雨水,也不知道我們種地黃瓜會不會有事?」立政殿側殿,柳一條撐著油傘剛到書房門外。抖傘甩雨,拭著臉上身上的雨水時,聽得裡面一個稚嫩的聲音傳來,是小丫那丫頭。

    「是啊,我的那些小禾,現在才剛露個頭呢,要是被這大雨給沖掉了可怎麼辦?」小李治也輕皺著眉頭。

    「嗯嗯,兕子的也是!」小兕子也不某寂寞,開聲插言。

    三個小傢伙全都托著下巴,凝神看著窗外雨氣霧氣濛濛的天色。撅著小嘴,細擰眉頭,一臉憂心擔心的可愛模樣。

    「好了好了,你們都放心吧,剛才不是剛讓小僮過去瞧看過嗎?你們的那些綠苗兒都還無恙。今天的雨水雖大,但是卻沒有傷到它們。」豫章公主好笑地看著這三個弟妹,實在是很不理解他們現在地心思,就是一些剛長出的幼小禾苗,怎麼會引得他們這般大的熱心?以前可是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們會真正地關心起什麼事物來。

    這便是柳先生要教授他們學習耕作的用意嗎?如果是,那它的效果很顯著,不但引起了他們農作的興趣,而且還讓他們有了一種很是單純地責任心,和歸屬感。對於稚奴他們這般小的年紀來說。這些東西,很難得。

    「公主殿下,外面好似柳先生到了。」聽到外面甩抖雨傘的聲音,小僮小聲地在她們家公主的耳邊提醒。不過不等她的話音落下,柳一條便推門走了進來。

    「拜見先生!」三個學生齊站起身,彎身與柳一條見禮。豫章公主也輕隨著離了座位。衝著柳一條微笑頷首,算是見過。之後欠身一禮,便帶著小僮,離了書房。

    「好了,都且坐下吧!」目送著李茹似撐傘離開,柳一條回轉過身,向三個學生擺手示意,輕聲言道︰「今天有雨,不宜出門,正好為師也有一些習字的方法要教授給你們,暫時就莫要再想後花園裡的事物了。」

    「是,先生!」雖然有點不情不願的味道,不過三個小伙家卻是也不敢出言反駁先生,乖乖地應了一聲之後,便都安坐在自己的座位之上。

    「殿下,外面那麼大的雨水,今日不宜出門,還是再多睡一會兒吧?」東宮之內,床榻之上,武媚輕抱著太子寬廣地腰身,輕聲呢喃,似捨得李承乾起榻出行。

    「國事,公務,豈能因天氣而誤?」輕掰開武媚的雙手,李承乾轉過身來,在武媚高聳的肚子上輕撫了兩下,柔聲言道︰「愛妃再睡會兒無妨,不過孤是不能再多耽擱了。」

    說著,李承乾翻身坐起,又為武媚掖蓋好了裘被之後,抬腿下得了床榻,叫來宮女侍候著穿戴整齊,便動身出了寢殿。

    「哼!」

    待所有的人都出了殿外,武媚剛才還嬌顏討好的面容一下便陰沉了起來,冷哼了一聲之後,拉過身上地裘被,蒙起了額頭。

    到這東宮,近有一年,連孩子都有為李承乾懷上,平日裡李承乾對自己也算是寵順,但是,武媚卻從來都沒有感覺到過李承乾對自己的真心,也從來沒有在他的身上感受到過哪怕是一點兒的安全,歸屬之感,便是在榻上睡覺,行房之時,他多也是心不在焉,敷衍了事。天常日久,武媚的心中難免不會生出些許的怨念。

    「侯寧兒?」叫著這個名字,武媚的心中更戚,她曾不止一次聽到李承乾在睡夢之中叫過這個名字,一個死了一年多的罪人之女,竟還能讓李承乾對她這般念念不忘,武媚心中多少有些吃味,也曾不止一次地懷疑,難道自己,竟連一個死人也有不如麼?

    還有,太子與那個女人的感情,真的有那麼深麼?若是真地,那為何當初,關於侯寧兒的謠言四起之時,身為丈夫,而且又貴炎太子的他,卻連屁都沒有放上一個?

    「這場雨,下得有些不妙,」站在窗前,柳二條背手靜立,靜看著院中如瓢潑一般的大雨,臉上多現一些憂色。

    「夫君何出此言?」拿了一件披風,輕柔地為柳二條披上,王彩翼與夫君站在一處,不解地開聲向柳二條詢問。

    「現在正值五月中旬,農忙農收之期將近,這時降了這樣一場大雨,勢必會影響了今年莊稼的收成。」柳二條輕聲回道︰「而且為夫擔心,今年也會像是去歲一般,隨雨不斷,顆粒無收。」

    在其位,則謀其政,柳二條現在處在三原縣丞這個位置上,所考慮的事情,自然也就多了些民生民望之事。

    「二少爺可放心,這場急雨,必是下不長久。」薛仁貴聽得此言,恭聲插言,道︰「最多到得午時,便會風停雨住,對農事雖有影響,不過總會比去年要好上許多。」

    「哦?薛大哥還懂天象?」柳二條扭轉過身,頗有些意外地抬眼向薛仁貴這裡看來。

    「以前在山上習藝之時,略學過一些,」薛仁貴輕聲言道︰「而且禮在未來三原之前,也曾是一農夫,耕過田地,當過獵手,對這天氣變化之道,多少都有一些瞭解。讓少爺夫人見笑了。」

    「知微見著,涉獵寬廣,薛大哥日後地成就,必是不可限量!」看著眼前這個每每都能為自己帶來意外地薛大哥,柳二條不禁地再次感嘆,大哥當初,真是找了個了不得寶貝回來!

    「老爺,老爺,不好了!」王剛氣喘著從外面跑來,頭上身上全濕了一片,衣角處,還在不停地往地上滴著雨水,「剛才無塵管家派人遞過話來,說是,說是咱們老府裡在土宜村的那處煤坊,塌了!有近百口子全都被埋在了下面!」

    說話時,王剛地牙齒直打著冷顫,不知是被這個消息給嚇得,還是現在的雨水,真的很冷。

    「你,你說什麼?」柳二條的頭有點懵,強懾著心神,看著王剛說道︰「你再說一遍,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少爺,是咱們家的碳礦塌了,在碳窯裡挖碳的近百人,全都被埋在了裡,現在無塵管家正帶著人在那城挖人救人那!」王剛的話語帶著些許的哭腔,連對柳二條的稱呼都變回了以前,他被這則消息,嚇住了。柳二條身形一晃,面色瞬間便變得慘白,想起什麼,他忙揮著手臂,大聲地向王剛吩咐道︰「快,快去通知衙裡的差役,全都給我到衙前聚集!再去派人把縣裡各處的郎中都給請來,隨本官一起去到土宜村救人!」

    上百條人命,饒是柳二條現在再是沉穩有度,心中也是一陣地猛縮。
ljygo 發表於 2009-2-23 13:24
第541章 塌陷(2)
    「夫君,莫要著急,那邊有無塵管家在,應無大礙!」王彩翼為柳二條端遞了一杯茶水,站在柳二條的身側,柔聲安慰。「炭礦塌陷,近百條人命危在旦夕之間,這不是無塵管家一人便能顧全的事情,」把茶碗兒接過,柳二條猛灌了一口以壓心神,看著窗外仍是不減的大雨,心中仍是沒有著落,這種事情雖是天災,但是若真個一下死了這麼多人,他們柳府,還有他這個三原的縣丞,都是得不了好去。

    名聲仕途有殞暫且不說,但就是想到這一百多口平民有可能會在這場意外中亡故,柳二條的心中就是一片冰涼,心急如焚,恨不得現在就在土宜村的煤坊之前,刨坑挖土,多救出幾個人來。

    入了仕途之後,尤其是在做了一些事情之後,柳二條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但是他卻也是沒有壞到可以坐視百條人命危急而不顧的地步。

    「為官,如同為帥,遇事冷靜,萬莫先亂了自己的陣腳。」看出柳二條心神激盪不穩,有些坐立不定,薛仁貴適時地出言提醒,現在屋內,怕也就只有薛仁貴一人,最為鎮定了。

    「薛大哥說得是,遇事冷靜,莫要亂了自己的陣腳,」柳二條輕點著頭應了一句,然後扭頭向王彩翼說道︰「彩兒,去給為夫還有薛大哥準備一套簑衣來,等劉捕頭還有郎中們都到以後,我與薛大哥要一同趕往土宜村。」

    「是,夫君!」應了一聲,又擔心地看了她的夫君一眼,王彩翼欠身出了廳堂。

    「老爺。人都到齊了,現在全都在衙前候著您那!」不肖片刻,王剛又披著簑衣跑了回來,隔著老遠就開始在院中大聲地叫嚷。

    「夫君,簑衣已經備好,妾身來為夫君穿上!」這時王彩翼也帶著兩個抱著簑衣和斗笠的丫環走了進來,從其中一個丫環手裡把簑衣接過,小心地侍候著柳二條穿戴起來。

    「天雨路滑,萬事小心。」繫著前簑的衣襟,王彩翼輕聲地交待著︰「遇事莫要逞強,諸般平安為上,妾身在家中等著夫君回來。」

    「為夫省得,娘子不要擔心。」柳二條輕握起媳婦兒的小手,跟中流露出幾分柔意。

    「少夫人但請放心。有禮在二少爺身側,定能保得二少爺安全無憂。」薛仁貴麻利地把簑衣換上,繫著斗笠下的兩根細繩,看著柳二條夫婦兩人,一副生死離別不依不捨地樣子,遂開口向王彩翼保證。

    「好了,時勢危急,為夫先去了!」接過王彩翼遞來的斗笠,柳二條決然向媳婦兒辭別,帶著薛仁貴一起。出門兒,衝進了雨裡,趟著院中淤積的地雨水,急步向前院兒府衙走去。

    土宜村,柳氏煤坊駐地。滂沱的雨聲,加雜著一片哭天搶地的人聲,老人,孩子,婦女,邊揮舞著手中的木掀,鋤頭,鐵鍬,邊大聲地哭鬧,呼喊。整個場面,很混亂。

    「洪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個炭礦,怎麼可能會塌陷?這麼大的雨天,裡面怎麼會有九十八個人在?」柳氏煤坊僅有的一處木屋裡,柳無塵面色陰沉。幾是怒吼著向土宜村的村正詢問。

    柳氏煤坊怎麼可能會塌?當初建礦地時候。少爺就多有交待,甚至是不惜重金構建礦井。怕的就是有一天會發生像是現在這般井礦塌陷的事情,可是為什麼,一向牢靠的礦井,會連這麼一點暴風雨都承之不住?

    還有,雨天勢危,尤其是他們這種淺礦,最易滲漏,煤坊裡面有明確規定,雨天不允入礦,便是有特殊情況,入礦者也不得超過十人,但是這次,為何會有九十八人都在裡面?

    柳無塵有些頭大,九十八人被埋,九十八條性命,這不是一件小事,弄不好柳府會失去這所煤坊不說,他們整個柳家怕是都會遭殃,在柳家當了這麼久的管家,今天算是他所遇到的最過危急地凶險的一件事了。

    柳無塵長吸了口氣,盡量地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他還要聽取洪潼的解釋,他還要組織下人與村民加緊救援,他還要著緊處理一些善後事宜,他還要...

    「無塵,這,這都是我的過錯,要不是我經不起鄉親們的哀求,也不會妄顧著坊中的規矩,讓他們全都下礦。」洪潼的神情極度沮喪,原想著趁著下雨農閑不能下地的空檔,可以讓鄉親們下礦多賺一些銀錢補貼家用,不想竟會遇到這種事情。

    說著,洪潼渾身無力地癱坐在地上,一點也不顧及地上的泥濘和水漬,抱著頭,不停地喃喃自語︰「這都是我地過錯,是我的過錯,是我害死他們的,都是我...」

    「那炭礦為什麼會塌陷?而且還陷得這般嚴重?九十八個人,竟然沒有一個能夠及時逃得出來,為什麼?」看著洪潼頹喪的樣子,柳無塵再次開聲質問。

    貪些便宜,想要趁著雨天休息時多賺些銀錢,這可以理解,但是為什麼炭礦會忽然塌陷,為什麼三個礦口之中,竟沒有一人能夠逃得出來?為什麼?柳無塵想不明白。

    當初構建礦架的時候,少爺便是派他過來主持,監督,對於礦井地結構,穩固程度,以及排水逃生的路線,沒有誰會比他更為瞭解,所以,要說這炭礦是積水塌陷,柳無塵不信。

    「我不知道,忽然之間它們就都空陷了下去,同時的,轟!就那麼一下,甚至連反應都來不及,我不知道...」洪潼抱頭,語序開始有些不清,今日裡,他所受到的刺激,實在是太多。

    「出來了!!」

    隨著一聲高呼,外面的人群又嗡嗡作響起來,好像是有人被挖了出來,柳無塵面色微動,遂撇開洪潼,拿起斗笠帶在頭上,急步走了出來。

    「是洪武,好像是不行了!」扒開地上之人面上的泥沙積炭,用雨水給沖洗乾淨,很輕易地就被村民們給辯認了出來。

    「是我們當家的?」這後一個婦女悲聲撲了上去,抱著洪武的屍體,放聲痛哭起來,在那婦女的身後,還跟著兩個不及十歲的稚子。

    她這一哭,也帶著那些還沒有發現本家之人地家眷跟著大哭起來,一時之間,柳氏煤坊三處礦口,哭聲震天。

    「讓開一些,讓開一些,洪家嫂嫂,把洪大哥給我看看,或是還有救也不一定!」柳無塵擠開人君,分身上前,拿起洪武的手握,將手指放於脈門。

    「還沒有死!洪大哥還沒有死!!」在握到洪武脈門的那一剎,柳無塵的臉上露出了幾分狂喜之色,大聲向周圍的人群大嚷︰「快,快,把洪大哥抬到屋子裡面,把村裡的郎中叫來,洪大哥還有救!」

    一陣熙攘之後,洪武被人抬進坊中僅有地木屋之內,柳無塵藉機大聲向府裡地佃農和土宜村的鄉親們大聲說講,激勵他們再次邁力小心地挖掘,不一會兒地功夫,挖掘救人的場面,變得安靜,有序列起來,所有人的心中都只有一個念頭,那便是,裡面的人,還有救。

    柳二條帶著縣裡的衙役與郎中趕到的時候,鄉民們已經奮力地挖掘出了十人,其中有九人都還沒有完全失去生機,這也給了柳二條,還有隨之而來的眾衙役很多的信心。

    「柳大人!」見得他人家二少爺趕來,還帶來了大批的助力,柳無塵不禁長出了口氣,稍做了下安排之後,急身上來與柳二條見禮。

    「柳管家,」看到柳無塵一身盡濕,衣衫之上有大半都沾滿了泥巴,頭髮凌亂,臉面些有污濁,再不復以往府中之時的儒雅之態,柳二條心中一緊,拱手還禮,輕聲向柳無塵詢問,道︰「這碳礦,到底是怎麼回事?」

    「柳大人且近一步說話!」在外人面前,柳無塵對柳二條不便太過熱情,不過在這種地方,這種情形之下,柳無塵也顧不得太多的禮節,直接拉著柳二條出得門外,立在一無人處的雨中說話。

    「二少爺,」彎身立在柳二條的身側,柳無塵小聲回道︰「九十八人被埋,現在才挖出了十人,九死一生,還有八十八人仍在土中,情勢危急,這一次,這般大的麻煩,咱們柳府,怕是難逃了,二少爺須得多作籌謀才好。」

    「不止如此,」抬頭看了他們家二少爺一眼,柳無塵慎聲說道︰「這次咱們柳府碳礦塌陷,非比尋常,無塵懷疑,是有人在其中做了手腳。若為真的話,那背後之人定是還有後著,所圖者,怕不只是一個碳礦,一個柳府而已,二少爺要多加小心些才是。」
ljygo 發表於 2009-2-23 13:24
第542章 善後
    私了,這是柳無塵為柳二條提出的建議。

    「凡是今日入井之村民,每人賠償三十貫,身故者加倍,家中老小日後生活之用度,全由柳府來一己承擔。」雨中,柳無塵輕聲向他們家二少爺說道︰「這次炭礦坍塌,雖然可能是人禍,但是表面上來看,它確是天災,且雨日有這般多的村民入井,責並不在柳府,若是柳府能夠適當地出些銀錢,給村民以安撫,想來這些村民及家眷,也定是不會再有異議。」

    柳無塵本就是土生土長的土宜村村民,自是也多少地瞭解一些這裡村民的秉性和心思,他們並非是那種不辯是非的無賴之人,只要柳府開出的賠償合理,再加上洪村正的挨家說項,想要把這些村民給安撫下來,並不是很難。

    「府裡予以賠償,理所應當,」柳二條輕抹了下流落到臉上的雨水,看著對面仍在揮舞著農具大力挖掘的村民及衙役,輕聲說道︰「不過,這件事情真是私了和一些銀錢就可以解決的嗎?」

    「便是府裡真個花費重金,真個可以輕鬆地便將這些村民給安撫下來,事後村裡面沒有人會報怨柳府,沒有人會報怨柳氏煤坊,但是,這裡畢竟是有人殞了性命,出了事故,」柳二條沉吟了一下,遂扭過頭來,決然向柳無塵說道︰「一會兒雨住之後,二條要請無塵管家到縣牢去住上一段時日,還有,這柳氏煤坊,也要暫封一時才是。」

    「呃?」柳無塵稍微一愣,隨即便恍然明白。遂點頭附和,向他們家二少爺說道︰「這種事情免不了,若是無塵所料不差,怕是等不到雨住之時,三原縣外,便會有人過來干預,到時少爺怕是也作不得主去。」

    未雨綢繆,凡事都要提前有所準備,免得日後會被人給逼到死處而無力還擊,柳無塵抬頭看了柳二條一眼。拱手說道︰「現下這裡的事情有二少爺主持,無塵在此已是無用,少爺最好還是現在便把無塵給抓起,押送回衙。」

    「挖通了!」「挖通了!」正說話間,有人高呼,像是又有了什麼進展,柳二條與柳無塵對視了一眼。齊邁步向人群中走去。

    「啊。裡面的洞穴沒有塌,裡面有人!!」

    「看,有人從裡面出來了!出來了!」

    隨著一聲聲興奮而又激動地高呼,柳二條與柳無塵擠到近前,正好看到一個渾身泥漿的青年漢子拿著一把鐵鍬眾洞穴之內走出。

    「二狗子,是二狗子!」

    「呵呵,多謝鄉親們搭救,我劉二狗又活過來了!!」劉二狗忘形地舉起了手中的鐵鍬,昂著腦袋。親切地張嘴迎接著天上砸落而下地雨水。為自己大難不死而慶幸,之後伸手拉著臨近一人的胳膊,從洞穴之內爬出,大聲向周轉的鄉親說道︰「眾位鄉親稍退,後面還有人在!」

    「好你個劉二狗!沒事你得瑟個什麼勁兒,沒看到有水在往洞裡猛灌嗎,你想淹死我們啊?」劉二狗的話音還沒有全落。裡面就傳來了一聲粗獷的笑罵。之後又有一把鐵鍬,一個人頭。從洞穴上口露了出來。

    「哈哈,田老大,就你這副尊容,便是想死,閻羅殿也不敢收你!哈哈...」劉二狗狂笑著伸手把田老大給拉了上來,一個比炭頭還要黑上幾分的中年漢子,看上去確實夠是兇惡。

    不過在這種時候,只要能活下來,再兇惡的相貌現在看上去也是甚為可愛。

    「劉二狗,可知後面還有多少人在?」擠身上前,柳二條切聲開口向劉二狗及田老大詢問,聽他們方才說話的語氣,這礦洞之內,像是不是只有一兩人在。

    「除了當時逃往礦口的十幾個人外,剩下的八十幾人,全都在裡面。」因為戴著斗笠,披著簑衣,劉、田兩人並沒有認出柳二條地來,聽到有人詢問,隨口便答了出來。

    「這麼說,只有礦口這一段坍塌是嗎?」柳二條回頭所柳無塵對視了一眼,兩人的臉上同時顯出一絲慍色。「是有人終於按耐不住了嗎?」得一醉雅室之內,柳一條細品著碗中的香茶,雙目之中冷光閃現。

    「回少爺,柳氏煤坊坍塌,極有可能是有人有意為之,」柳成躬身在他人家少爺的身邊站著,面色肅然,輕聲稟道︰「午時雨水剛住,長安城中就有官員趕到土宜村,二話不說,直接就把柳氏煤坊給查封了起來,若不是二少爺提前就把無塵管家給收押進縣獄,無塵管家,還有二少爺他們,怕是也會受得不少苦去。」

    「嗯,二條與無塵,都不是庸人,他們自也是看出了些苗頭,吃不了虧。」柳一條輕點著頭,抬頭看了柳成一眼,道︰「可以查出此事,是何人所為嗎?」

    「小人無能,」聽得柳一條這般詢問,柳成不由得低下頭去,輕聲回道︰「先前沒有一點預兆,就像是這今日裡這場大雨一般,來得急,去得快,在雨下的當時,忽然之間就坍了下來。」

    小心地抬頭看了他們家少爺一眼,柳成接著說道︰「雖然有些無稽,不過小人還是懷疑,他們之前是不是就已經知曉今日裡有急雨要降,在事前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不然這雨水一下,長安城裡要得著訊息,最少也得在下午,或是晚上,斷是沒有可能,在風停雨住之時,正好就趕到了煤坊。」

    「嗯,也不排除有這麼一種可能。」柳一條緩將茶碗放下,若有所思,能夠觀測,並準確地預報出天氣狀況,在這個時代裡並不是沒有人能夠做到,去歲那次雨情,袁天罡那老頭兒不就是提前了三天將其預測了出來麼?

    「少爺是不是已經猜到了是誰?」看到柳一條沉吟點頭,默然不語,柳成小聲地在一旁向他們家少爺詢問。其實跟著他們家少爺逃亡了這麼久,在心裡面,柳成也是想要知道,當初能夠讓他們家少爺如此忌憚之人,到底是誰?

    「嗯,是有了些頭緒。」扭頭看了柳成一眼,柳一條開聲吩咐,道︰「這件事情你不用插手,只管在一旁探好消息便是,二少爺已不再是以前那個什麼都不懂得的孩子,他知道該如何去應對。」

    前番劉鵬在三原地那樁案子,柳二條就已經成功地在所有人地面前,證明了自己的能力,對於他們家老二,柳一條已經完全不再擔心。

    而且,柳二條現在再也不是以前那個無依無靠的窮小子,在他的身後,可是還有一個禮部尚書府,柳一條不信,到了危急的時候,尚書府的王,王崇基,還有王志洪他們,會袖手不理,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家的好女婿陷入險境。

    至於那個幕後黑手,柳一條有些頭疼,現在時日過短,時機還不成熟,遠還沒有到了那般可以逞強與之鬥狠的時候。

    「看來,是要先給他一些震懾,讓他在行事之前,會有所忌憚才是。」手指輕擊著桌面,柳一條低頭沉吟。

    「牧場那邊的情況如何?可有什麼消息傳來?」微搖了下頭,暫不再去多費心思,柳一條又抬起頭輕聲向柳成詢問。

    「大事沒有,就是仍在不停地要錢,上次從無塵管家那裡挪來地四萬貫銀錢,再加上得一醉上月地盈餘,總共十萬,結果那個紀場主仍是不停地向小人報怨,」一提起這個,柳成心裡面就是一肚子苦水,每天賺多少,李紀和就給要走多少,十足的一個吸血鬼,看著自己手中的錢一點點地全都流進了李紀和的口袋,柳成心疼得厲害。

    「不過有一件事,少爺可能會感些興趣,」大倒了一番苦水之後,感覺到自己像是有些失禮,柳成便轉口換了一個話題,小心地看了他們家少爺一眼,輕聲稟道︰「以前少爺在府裡所圈養的那十匹母馬,已經產了幼崽。」

    當初柳一條偷借李恪的千里配種之時,便是馬成在一旁把風,所以柳一條對於那些母馬的關注與重視程度,柳成心裡面,很是清楚。

    「哦?結果如何,可有千里馬?」柳一條地眉頭一挑,頗有興致地扭頭向柳成這裡看來。「回少爺,不止有,而且還有六匹!」柳成歡喜地開聲回道︰「除此之外,另外地四匹之中,還有一匹異種神駒。不過聽說那匹小馬駒,剛一出世,就被賀蘭少爺給搶了去。」

    「哦?小蘭兒?呵呵...」柳一條不由輕笑了起來,依著公孫賀蘭的那個無賴性子,這種事情他還真幹得出來。不過都是自家人,一匹馬駒而已,他喜歡,直接牽走就是。
ljygo 發表於 2009-2-24 00:39
第543章 斬

陳守德這兩天心情不錯。在御史台察院呆了三年之期,一直無所建樹,不想今日裡,終是讓他碰上了一件大案。

    在聞得柳氏煤坊坍塌,近百人被埋,而柳二條這位三原縣丞卻對此不聞不問的舉報之時,寂寞了許久的陳守德,一下便興奮了起來,心中直聲大嚷:陳某人的機會,終於來了!

    柳二條,近段時間以來,朝堂上下,風頭最盛新進官員之一,因著其兄柳一條之名,也多為眾人所知曉,而且他現在又貴為三原縣丞,深得皇恩器重,前陣子更是又與禮部尚書結成了親家,成了禮部尚書府的女婿,可謂是意氣風發,少年得意。

    試想,這樣一個人物,若是能夠藉機將其扳倒治罪,他陳守德,也勢必會隨之而名聲彰顯,入得皇上還有百官的眼中,到時候陞官賜爵,還不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而且,年初科榜初貼之時,柳二條與張楚聞這兩個平民書生,一舉拒絕了所有權勢貴人的邀請拉攏,所得罪下的權貴之人,一點也不會比禮部尚書府一家遜色,若是能有機會落井下石,想來這些人也定是不會錯過。

    是以,在得了消息之後,陳守德不顧著向御史監察院的上官稟報,也不顧著這則消息是否屬實,依著有錯過無放過的心思,直接就帶著手下的人馬,冒著砸人的急雨,匆匆地就乘著馬車,趕往了三原。

    結果,還真讓他給來著了。

    坐在三原縣堂之上,看著跪倒在堂下的柳府管家柳無塵,還有正低身拱首,不發一言的柳二條,陳守德一直都在不停地慶幸。慶幸自己的果敢決斷,在得著信息的當時,就直接趕了過來,不然,看不到第一事故現場不說。也會給柳二條及柳府之人更多的善後處理,遮掩事實的真相,逃避罪責。

    「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昂著腦袋,俯視著堂下的眾人,陳守德沉聲詢問。

    其實。在心裡面陳守德對柳二條倒也是頗為佩服,在自己率人趕到之前,他竟然已經事先就把柳無塵給關押了起來,擺出了一副大義滅親,公正無私地假像。撇開了他與這次事故的所有干係。讓自己直到現在,對他也是有些無法。

    沒有抓他一個現形,把柳二條打入牢獄,這讓陳守德頗有些失望,與他原先所想所思。有著太大的出入,無憑無據,若是再想借此把柳二條也給關押起來,難。

    還有,這次炭礦坍塌,九十八人被埋。結果。卻只死了一人,一人的命案。若是再想造成什麼大的轟動,更難。

    唯今之計,也只有在死人,還有炭礦塌陷這件事情上做些文章了,若是能把柳府給牽扯進來,他柳二條,還能跑得了嗎?

    見堂下一片寂靜,無一人答言,陳守德抬手輕撫著光禿地下巴,低頭看了柳無塵一眼,厲聲問道:「柳無塵!若是這案宗無錯,五年之前你曾因蓄意傷人之罪入了三年牢獄,可對?」

    「誠如大人所言。」見陳守德不提現事,卻又給他翻起了舊帳,柳無塵便知這位姓陳監察使,要拿自己開刀了,抬頭輕看了正堂的陳守德一眼,柳無塵規矩地俯首應言。

    「聽說這柳氏煤坊一直都是由你在親自打理,而且當初炭礦初開之時,礦架也是由你在督促興建?可對?」

    「然!」

    「這麼說,對於柳氏煤坊所屬炭礦,你也就是瞭然於胸,清楚瞭解它們的狀況了?」

    「然!」

    「既是如此,在今日這般大雨之期,情勢危急之下,明知有險,為何你還會允得讓近百村民入得礦洞,涉入險地?」陳守德的聲音猛然拔高,大聲向柳無塵喝問:「可是有意要謀害村民性命?!還不從實招來?!」

    「皇上,方才監察院監察使陳守德從三原傳來奏報,柳府的炭礦在雨中塌陷,有一人身亡。御書房內,御史杜淹躬身與李世民見禮,舉折以奏。

    「哦?又是柳府?」李世民的眉頭輕皺了皺,揮手示意李然將奏折遞上。

    「辰時柳氏煤坊坍塌,巳時這個陳守德就到了三原,」略微一瞧,李世民便看出了一些問題,遂扭頭向杜淹問道:「杜愛卿,若是朕記得不錯,巳時之時,急雨似乎剛住,僅僅兩個時辰地功夫,而且還冒著大雨,從三原到長安,再由長安趕至三原,這一來一回之間,兩個時辰,夠嗎?」

    「這陳守德是怎麼是如何事先便知曉這炭礦坍塌之事?按時間來算,他趕往三原之時,好似還是在炭礦坍塌之前,莫不成,他也能掐會算不成?」李世民甩手便把奏折給扔放到桌案,眼中閃現慍色:「還有,他一個監察使,只有監察,糾視之責,誰給他的權力讓他在三原審案了?!」

    「皇上息怒!」見得李世民怒起,杜淹忙著彎身禁言,躬站在一旁。

    剛進宮面聖之前,他也只顧著看了些奏折上那些彈劾柳二條與稟述柳氏煤坊罪責之言,對其中的時間差倒是未曾注意,全然沒有想到,這裡面竟還會存在這樣一個巨大的漏洞,如若真如皇上所言,那這個陳守德,怕是有些險了。

    「說什麼柳府蓄意謀命,柳二條偏私詢賄,不顧朝庭律法,」李世民越說,越是覺著氣憤,起身背後,來回急走了兩步,嘴裡喃喃自語:「真是越來越是過分,這般明顯地栽贓陷害,眼中哪裡還有一點法紀?哪裡還有朕這個一國之君?!」

    「嗯?」聽得李世民的言語,杜淹不禁愕然抬頭,怎麼聽皇上話中地意思,好似並不止是在責怪陳守德一人?難道皇上知道這件事情究是何人所為?

    「李然,」停身止步,李世民扭轉回身,看了李然一眼,輕聲詢問:「常樂那丫頭現在可在三原?」

    「回皇上,」稍做思量,李然便躬身回道:「前日裡是趙老夫人七十歲地壽辰,常樂公主與趙附馬爺都有趕回,現應還暫留在三原。」

    「嗯,那就好,」聞言,李世民復坐回書案,拿出一方錦布,提筆輕言:「傳朕的手諭,三原柳氏煤坊這件案子,就交由附馬趙瑰親理!限他三日之內,把案情理清,辯明,返回長安覆命!」

    「皇上,讓駙馬登堂審案,怕是有些不合禮制吧?」看得李世民正要在錦布之上蓋送印章,杜淹忙拱手上前,輕聲諫言。柳一條曾與趙府有恩,趙家的二子與柳二條更是相交莫逆,若是真把這件差事交由趙瑰去辦理,怕是就不會再有個什麼結果了。

    「杜愛卿莫再多言,這件事情朕心中自有分寸!」抬頭深看了杜淹一眼,李世民還是把印章蓋了下去,把手諭遞之於李然,示意他急速送出。

    「至於那個趙守德,」李世民厲聲言道:「便讓他先在三原縣的牢獄之內呆上一段時日吧,待趙瑰把案件審明之後,一同把他給押送回長安。」

    「是,皇上!」應了一聲之後,杜淹便彎身恭首,閉口不再多言,事情到了現在,便是瞎子也能切實看出,皇上是要偏坦起那柳氏一家了,多說已再無益。

    「好了,你先下去吧!」輕點了點頭,李世民衝著杜淹擺了擺手,拿起案上的書薄,竟自看了起來。

    「兒臣拜見父皇!」片刻,杜淹剛走不久,李承乾便躬身前來求見,進得書房之後,深與李世民見禮。

    「哦,是太子啊,且在一旁坐下吧!」抬頭看了李承乾一眼,李世民輕把手中地書冊放下,臉上露出了些許的笑意。

    「謝父皇!」小心地抬頭看了一下父皇的臉色,李承乾提擺小心安坐。伸手接過宮女端遞上來的茶水,輕聲向李世民說道:「父皇,前次兒臣屬下的老臣劉鵬,在三原犯下了些罪過,兒臣想...」

    「便是太子不說,朕也要與太子說起此事,」開口打斷了李承乾的話語,李世民溫聲開言,道:「投毒害命,致十人身死,且還膽敢污陷刺殺朝中命官,這個劉鵬罪當凌遲,不止是他,那些幫兇也當得斬首之罪責,因著他曾在東宮謀事,朕正打算讓太子親自去監刑監斬,以正視聽,不知太子可願應下這份差事?」

    「呃?」李承乾一愣神兒,面色煞時變得慘白,抬頭看了他地父皇上眼,再不敢開口為劉鵬求情,遂顫身拱手輕言:「回父皇,兒臣願意!」
ljygo 發表於 2009-2-24 00:40
第544章 敲山震虎

「皇上這是什麼意思?」三原趙府,接到李世民的聖諭之後,趙瑰一臉的莫名其妙,怎麼好端端地,皇上竟讓他做起了欽差的差事來?而且還只限了三天時間,難道皇上真的以為他是什麼神探,什麼案子都是手到擒來麼?

    「皇兄的意思還不夠明顯麼?」一把把聖諭奪過,翩然安坐在趙瑰身側,常樂公主不以為然地輕聲向她的夫君說道:「一個字,偏。」

    「公主這是什麼意思?」提壺為常樂公主沏倒上一碗茶水,趙瑰眼中多是迷惑。

    「想想皇兄讓你審理的這件案子,再想想這件案子裡的柳府,與咱們趙家是什麼關係,」常樂公主嘴角帶著笑意,接過駙馬遞來的茶水,輕聲言道:「再想想朝中那麼多有才有識之人皇兄不用,為何偏偏會選上你這麼一個閒散無事的駙馬?這一連串都不太合理的事情加起來,難道還不能說明一些問題嗎?」

    「要知我那皇兄,自小就聰明得厲害,像是這樣於禮於理都不合的事情,除非是他有意為之,斷是不可能會做。」自幼在宮中長大,比起這些勾心鬥角的事情,常樂公主比起趙瑰,甚至是趙開芳來,都要強上許多,在李然說出來意的那一刻,她便看出了二哥的心思。

    「依公主的意思,」趙瑰的臉上顯現出一絲喜色,扭頭看著常樂公主問道:「皇上是想讓我多向著些柳家?」

    「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其他理由,」小押了一口茶水,常樂公主細語言道:「咱們夫妻二人一向都是閒散慣了,從來都不問政事,不理黨爭,沒有理由的話。皇兄也不會無故地就給了駙馬這麼一個差事。」

    「而且,就柳氏煤坊這件事情,明顯地就是有人在其中做了些手腳,那個陳守德能在雨停之前就趕到三原來,這本身就是一個最大的破綻。」不待趙瑰再言,常樂公主又接著言道:「想想前些時發生在柳氏茶坊的那些事情,稍微明白一些的人就可以看得出來,是有人在一直找著柳府。還有柳家的那個老二的麻煩。」

    「皇兄此次,就是想要借之你手,給那個幕後之人一些警告和威懾,用一句俗一點地話來說,那就是。敲山震虎。」常樂公主道:「表露一下自己的態度,處理一些多少有些關聯的小人,讓還想茲生事端的那些人,都老實一點。以前二哥還是秦王的時候,這一招兒,他經常有用。」

    「敲山震虎?」趙瑰小飲了一口香茶,輕聲向媳婦兒詢問:「那依公主之意。我當如何去做?」

    不恥下問。這是趙瑰一慣的作風,不懂的東西就要向懂得的人請教。而且在自己地媳婦兒面前,問出來,也不丟人。

    「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天捅漏了,自會有人去補,牽扯不到附馬的身上。」常樂公主也不推辭。直接開聲言道:「既然是敲山震虎,動靜小了。怎麼可能震得住?附馬在這邊搞的動靜越大,皇兄那裡也只會越是高興。」

    「所以,」常樂公主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漂亮的弧度,用小舌頭輕舔了下她那薄薄地嘴唇,唯恐天下不亂地輕聲在趙瑰的耳邊說道:「憑著二哥的這道手諭,駙馬想做什麼,只管去做便是。依我看,直接便把那個陳守德給收押起來,把所有的罪名,什麼污陷,謀害,炭礦坍塌的原因,等等等等,但凡是與這件案子有關的罪過,全都給他栽上,這樣不用三天,只需半日的功夫,這件案子便就結了。」

    「公主,你又在胡鬧了!」正色看了自己地媳婦兒一眼,趙瑰微微搖頭輕笑,都二十好幾地人,怎麼說起話來,還像是一個小孩子一般?

    「哪有,本公主說得可都是實言,若不如此,莫說是三天的時間,便是十天,二十天,駙馬也別想把這件案子給審理清楚。」不客氣地白了他們家夫君一眼,常樂公主低頭飲起了手中地茶水。

    「這件事情,還須得從長計議才是,」不跟常樂胡鬧,趙瑰手指輕敲著桌面,道:「柳先生對咱們趙府有恩,祖母能夠健康至今,全是柳先生之功,柳府有難,我自是不能坐視。還有,瑛兒那小子與柳家老二不打不成交,現在又結拜成了兄弟,都是一家人,出了事情,咱們也不能不管。」

    「三天的時間,」趙瑰不由又將目光向自己的媳婦兒這裡瞅來,或許,公主剛才的那個提議,還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那個陳守德現在在三原縣所做的事情,不就是一個栽贓陷害嗎?若是再把這些罪名給他反栽回去,讓他得一個應有的報應,也當算不得是什麼傷天害理。

    「公主,」趙瑰把正敲動著地手指停下,再一次向常樂公主確認道:「你說若是咱們真個那般做了,皇上不會怪罪下來吧?」

    趙瑰也不是什麼心慈良善之輩,若是解決一個小人物就能把這件案子結束,擺去皇上加壓到自己身上地這個麻煩,他倒是也不會介意去做上一回。

    「大少爺!」不待常樂公主回答,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李鐵先從外面回來,躬身與趙瑰常樂施了一禮之後,輕聲稟道:「就在剛才,在縣衙地大堂之上,一道聖旨傳來,那個姓陳的監察使被關進了縣獄,現在縣丞與監察使便都入了囚籠,縣衙裡面正是一片混亂。」

    「哦?那個陳守德被皇上給關起來了?」趙瑰不由扭頭向常樂公主這裡看來,臉上滿是意外。

    「這下,駙馬總該是信了吧,」常樂公主得意地昂頭看了趙瑰一眼,道:「不止是本公主有這麼想,便是皇兄他,也有著這樣的心思。一個只知貪功冒進,不明時勢,被人利用了卻還洋洋自得的官員,要他又有何用?」

    「我知道該如何去做了!」面上淡然一笑,趙瑰從椅上站起身來,看上去已是胸有成竹。伸手從常樂公主的手裡把聖諭接過,輕聲向李鐵先說道:「小先,叫上小少爺,隨我一起去走一趟縣衙。」

    「喲,這不是陳監察使嗎?怎麼也像是我們這些罪人一般,被人給關了起來?」縣大牢之內,陳守德的監牢與柳二條,柳無塵二人臨近,看到陳守德也穿戴起了鐵鐐,柳二條不由出言譏諷:「比我想像中的,可是要早了一些,原本柳某以為陳大人會在明天才能進來陪伴我等呢。」

    「是你!是不是你耍了什麼手段?!不然,本官立了這麼大的功勞,皇上怎麼可能會下旨把本官收押?!你說,是不是你?!」聽到柳二條的言語,原本就有些失魂落破的陳守德一下便變得瘋狂了起來,撲身向柳二條他們所在的這間監牢跑來,抱著牢房之間隔阻著的木製柵欄,大聲質問。

    「志大,而才疏,到了現在還不知自己錯在了何處,唉,做官做到你這個地步,也算是難得了。」憐憫地輕看了陳守德一眼,柳二條微搖了搖頭,沒有一點頭腦,遇事也只能看到益處,真不知道當初他這個監察使是怎麼當上去的。

    「你什麼意思?」被柳二條盯看得一陣冷戰,陳守德不由放緩了聲音,開口向他詢問。

    「沒有什麼意思,只是想提醒陳大人一句,難道陳大人從來都沒有覺得,你從長安趕過來的時間,太過早了一些麼?」說完,看也不看陳守德一眼,柳二條側身在獄中一張木製小榻上,悠閒地躺著,翹著二郎腿,哼著小曲兒,竟自瞇起了雙眼,再沒有理會陳守德的意思。

    一不沾親,二不帶故,柳二條沒有義務也沒有那個好心來為這個替罪羊解惑,剛才說的那番言語,也只是想讓這個貪功冒進,不分清紅皂白便強行把自己送入大牢的監察使,多受一些煎熬而已。

    「時間?時間?」陳守德嘴裡不停地叨念著,經得柳二條的提醒,陳守德這才乍然想起,柳氏煤坊辰時坍塌,而他自己得著消息時好像也正好是辰時左右,這怎麼可能?

    三原與長安兩地,相距雖不遠,但是也總有數十里之遙,便是乘騎健馬,沒有半個時辰也別想橫穿兩地,可是,他卻在柳氏煤坊塌陷的同一時間,得著了遠在三原都不定能知曉的訊息,這說明了什麼?

    自己被人當槍使了,而且還是那種有死無生的絕命之槍。

    想通了這一點,陳守德一下便癱坐在地上,心裡面一陣緊縮。
ljygo 發表於 2009-2-26 01:47
第545章 案結
    趙瑰的做法很乾脆,在接到李世民聖諭的當天晚上,連過場都沒有走過一下,就直接把案子給做了一個了結。

    柳氏煤坊解封,修繕完畢之後可照常經營,所屬仍為柳府。

    柳二條與柳無塵當場釋放,柳二條還做他的三原縣丞,柳無塵還做他的柳府管家,兩個人不但無罪無責,而且還得了一連番見義勇為,救人於水土之中的嘉獎,並由著趙瑰做主,還像征性地給二人從縣衙裡支取了十貫銀錢作為獎勵,第二日裡,還要敲鑼打鼓,著人將其公示於眾,務必讓三原百姓全數知曉。

    至於從長安過來的監察使大人陳守德,也算是遭了昨天他附加於柳二條與柳無塵他們身上罪責的報應,同樣是不分清紅皂白,同樣是蠻不講理,什麼殺人越貨,掘挖礦井,什麼陷害朝臣,謀圖別人家財,等等等等,幾乎所有有關於這件案子,趙瑰又能想得到的罪過,全都被趙瑰這位欽差大人給扣到了腦門兒上。

    有口不給辯,有冤咱不審,趙瑰這個糊塗官,做得比陳守德還要徹底得多,畢竟在這三原的一畝三分地上,柳二條,還有柳府的口碑,一向都是不錯,除了少數的幾個人外,沒有人會向著陳守德這麼一個外來的昏官兒。

    所以,當陳守德在縣牢之內哭爹喊娘,失魂落魄,大叫冤屈的同時,趙瑰這位駙馬爺已經無事一身輕地坐在了府衙的後宅,由自己的兄弟趙瑛,還有柳二條陪著,喝起了小酒來。三個人勾肩搭背,看上去親系極為親密。

    「來來來,小弟敬趙大哥一杯,多謝趙大哥此次緩手之德!」起身親為趙瑰斟倒了一杯清酒,柳二條再次開聲言謝。現下,他對眼前的這位趙駙馬爺可是欽佩得緊,快刀斬亂麻,無論是偏坦人。還是冤枉人,都能做得這般明顯。這般大氣地,柳二條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遇見。

    「行了行了。二條賢弟莫要再與愚兄客氣,」趙瑰有禮地雙手接過酒杯,又恢復了他往常溫文爾雅地樣子。溫笑著看了柳二條與趙瑛一眼,輕聲言道:「先不說一條先生之前對我們趙府的恩惠。但就是二條賢弟現在與小瑛的關係,為兄也不會袖手而不顧。」

    輕把酒杯端遞到嘴邊,趙瑰又抬頭看了柳二條一眼,微笑言道:「呵呵,為兄知道賢弟擔心的是什麼,是在擔心為兄此次這般胡鬧,不循常理。有枉法度。必是長久不得,可對?」

    「趙大哥慧眼。小弟只是在擔心,趙大哥會因小弟之事而受到牽連。畢竟今日裡大哥的諸般作為...」柳二條也不否認,坦然開言。

    「賢弟放心,為兄不瘋不傻,斷是不會將自己陷入險地,呵呵,這件案子也就到這裡了,過了今天,日後也當是不會有人再來過問,」仰脖將酒水灌下,趙瑰胸有成竹,頗為自信地開聲向柳二條說道。

    「二條哥放心,」趙瑛夾了一筷酒菜填到嘴裡,邊嚼邊接過趙瑰的話頭,道:「我大哥做事,向來穩妥,大哥既然敢這般去做,那此事便定是再然無憂,二條哥日後還是安心地做你的縣丞便是。」

    「賢弟說得是,」柳二條點頭附和,再次為趙瑰將杯中之酒滿上,探聲向趙瑰問道:「敢問趙大哥,此事,可是有皇上他老人家授意?」

    從前番劉鵬之事起,柳二條就有些察覺,皇上他老人家對他還有他們柳氏一脈,好似都極為關照,先是派劉德威,現又是遣來了這麼一位駙馬爺,若是說劉德威是為了公正嚴明還自己還有柳氏茶坊一個清白的話,那這位駙馬爺地到來,十足的就是為了偏坦維護。

    這很不合常理,柳二條也很清楚自己地份量,他現在,還沒有重要到可以讓一國之主都為之關注,看重,甚至於偏坦的程度。

    「敲山震虎,皇上這是在警告那些還想著要與柳府為難的士族,莫要做得太過分了,不然劉鵬與陳守德之輩,便是前例。」長孫無忌低頭看了李承乾一眼,道:「皇上讓太子殿下親自監刑,並無他意,多也是想讓殿下撇開與劉鵬之間地那一層關係,絕了一些多事之人的口舌而已,總的來說,也全然是在為太子殿下著想,太子殿下莫要太過放在心上。」

    「是,乾兒知道了,多謝舅舅教誨!」李承乾躬身一禮,輕聲言道。

    「雖然微臣也不是很明白,皇上他老人家為何會這般忽然地關注並重視起柳府地狀況來,」長孫無忌微點了點頭,算是應下了李承乾這一禮,接著開口說道:「但是那個柳二條,是個人才,從上次劉鵬在三原鬧出的那一連番事情上來看,這個柳二條,有急智,明勢理,知變通,僅在一個下午地時間,不但解了柳氏茶坊與自己身上的危難與麻煩,還一舉地便把劉鵬給牽扯了進去,這,很難得。」

    「所以,」長孫無忌抬頭看了他的這個大外甥一眼,道:「不要因得他與張楚聞曾拒拖過東宮的邀請,便對他心懷不忿。趁得他還未得權勢,未被皇上重用之時,多與他結交拉攏一番,才是上策。」

    「是,舅舅!」李承乾再次躬身應了一聲。

    「至於你常樂姑姑與姑夫在三原的此番胡鬧作為,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是有皇上授意,不然依著趙瑰駙馬一向穩妥和善的性子,自是不會這般瘋癲胡來,」長孫無忌小押了一口茶水,忍不住再次向李承乾提點道:「所以日後待駙馬還朝交旨之時,若是有人對此提出異議,殿下當盡力維護才是。」

    「魏征,畢竟只有一個。」半瞇著眼,長孫無忌興杯將碗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是,舅舅,舅舅教誨,乾兒定當謹記!」從始至終,李承乾表現得都很恭敬,有禮,很穩重,也很沉穩,但是比之以前他在公孫府中地隨意自然,李承乾現在地這副樣子,卻顯得是有些客套,生分,甚至還有一點的,虛假。

    長大了,也知道遮掩自己地心緒和心機了,看著他這個很是熟悉,同時又顯得有些陌生的外甥,長孫無忌心中在感到欣慰的同時,又是一陣地輕歎,說實話,他並不喜歡李承乾現在的樣子。

    「好了,時辰不早,殿下也該回宮歇息,微臣就不留殿下了。」看了下外面的天色,繁星滿天,已是深夜,長孫無忌將手中空蕩的茶碗放下,起身開口逐客。

    「這件事情,殿下選擇鹹默就好,」岑文本躬身坐在李恪的下首,聽得李恪向他詢問昨日三原的那件案子,遂拱手輕言相諫:「君臣,父子,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境況,殿下都要謹記一點,莫要與皇上做對,也莫要自以為比皇上聰明,指責皇上的過錯,魏征雖好,但卻也並不是誰都能夠做得。」

    「這些恪都記得,」李恪微點著頭,道:「這次也難怪父皇會發那般大的火氣,柳氏茶坊的案子剛剛壓下,這柳氏煤坊就又出了岔子,明顯地是有人藐視人命還有我大唐的律法,屢次茲找三原柳家的麻煩。父皇這是在威懾一些人,而且效果看上去也很是不錯。」

    「皇上的用意,微臣不敢妄評,不過皇上的態度,這次卻很是分明,」岑文本躬身說道:「皇上要保柳家。」

    微頓了下,岑文本看了李恪一眼,接著說道:「就如殿下方纔所言,殺劉鵬,懲陳守德他們這些全是被人給當槍來使的小人物,也都是一種威懾而已,其目的,就是要保得柳府,還有柳二條一家平安。」

    「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先生可知,這其中的緣由?」聽得岑文本說起這些,李恪趁機開口詢問。自上次毒茶事件之後,李恪心中就萬分不解,為何在忽然之間,父皇就對柳家的事情這般關注了起來?

    「天心難測,這些微臣也是參詳不透,」岑文本輕聲說道:「不過事情到了現在,緣由已再無關緊要,皇上的態度既然已明,殿下也只要順意而為就是了。」

    「先生說得是!」李恪隨聲附和,岑文本說得不錯,這件事情與他並沒有太多的關聯,他自己在這裡,只要靜觀其變就是了。

    倒是太子那邊,父皇讓他親自去監殺一個看著他長大的老人兒,雖說是為了避嫌,祛嫌,但是那種感覺,應該是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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