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騎軍 作者:風似刀 (連載中)

 
starjeffstar 2008-7-9 00:0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7 198638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0 12:44
第五部       第二百二十六章    勸降

    漢軍於7月8日凌晨佔領突忽軍設立在黑蘭城的指揮部,當消息傳到張銳耳朵裡時,他滿意地點點頭,當即下令:「把指揮部遷到城內去!」

    范明問道:「您準備把指揮部遷到何處?」

    張銳興奮地答道:「去特安達的指揮部,我想看看,特安達的指揮部是個什麼樣。」

    范明等人大吃一驚,那裡剛剛被攻克,就下命令把指揮移到最前線去,也太草率了。張通連忙勸道:「那裡雖然已被我軍佔領,但附近的叛軍還未徹底肅清,貿然把指揮部遷移過去,處境會非常危險!」

    宇文歆也勸道:「現在是深夜,即使要去也得等天亮之後再動身吧。」

    張銳早已下定決心,這些話哪裡聽得進去?以前當營、連長時,他身先士卒,幾乎每戰必上,也幾乎每戰必勝,每一次來之不易的勝利都令他驕傲、難忘。就任游騎團長後親自上陣拚殺的機會少了許多,只是偶爾有機會到前線過把癮。自從調到前師任師長後,就徹底失去親自作戰的機會。每每看到一大群人寸步不離地跟著自己,動輒就以安全為由勸他不要輕舉妄動時,他就惱恨不已,恨不得把他們全都打發到別處去。

    前日他一聲令下,部隊發起攻擊,他的戰鬥慾望也如同火焰點燃了,而且像城內燃起的烈火一樣越燒越旺。他把帽子扔到一邊,大聲地下達每個命令,心也隨著命令飛到了前方。

    現在總算聽到佔領敵軍指揮部的消息,他哪裡還忍得住?見眾人擔憂,他忙說:「在城中心更便於指揮各方部隊。指揮官的位置應該靠前線近些,更近些!」

    「前面有各級軍官指揮。他們會按命令行事。殿下你去了,也起不了多大作用,還會讓軍官們誤會你不信任他們。」范明妄圖說服他打消這個膽大妄為的念頭。

    張銳反駁道:「你別忘了咱們是騎兵,這就意味著我們不可能像步兵的指揮官一樣,只是坐在後方的大帳中下達命令。咱們地命令從來都在馬背上發出的。何況我不相信那種坐在後方豪華椅子上下達的命令,能對戰事起到什麼關鍵作用。把那些位置,留給更高級的軍官坐吧,我的位置就在前線上!至於部下會不會誤解,我不擔心,我只考慮,戰事是否進展順利。他們如果有意見,等戰事結束後,歡迎他們直接找我理論。」

    眾人皆知他地脾氣,一旦做出了決定。十頭驢子都拉不回來。大家正在面面相覷,不知應否執行他的命令時,師部護衛長郝青不幹了。甕聲甕氣地大聲反對道:「殿下要去也行,不過要屬下先去搜查一番才行。」

    「有必要嗎?」張銳不屑地說道:「叛軍毫無還手之力,你還怕他們把我捉去不成?」

    郝青黑著臉堅持道:「這是屬下的職責,如果殿下認為設立護衛長這個職位是多餘的,盡可解除屬下的職務。」

    郝青吉州人士,畢業後分配到飛騎軍前師,在二團擔任過排長、連長等職務。他到師部任護衛長,實屬巧合。自從高朔把秦書要走後。張銳就一直尋找接替者,卻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有一天,趙無寒偶然對張銳誇耀。說他的團裡有一員虎將,作戰十分勇敢,現已是子爵爵位。張銳聞言動了心,子爵爵位是很不容易獲得的。想當初,他本人是在安渡橋之戰後。才得到子爵爵位。

    既然郝青能獲得子爵爵位。就證明立過重大戰功。張銳素來喜愛猛將,以前在游騎團時。提拔的大多都是驍勇善戰的將領,如羅濟、程節、百里楊、秦書等等。他們都是因為作戰勇猛,才受到迅速提升。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知道了郝青這樣地猛將,張銳肯定不會錯過。他先查閱了郝青的檔案,上面記載的情況與趙無寒所說地並無二致,他便心中有數了。接下來,又讓宇文歆去二團暗地調查了一番,最後認定此人就是護衛長的人選。

    張銳把趙無寒找來,「閒聊」中偶然提到師部現狀。他對姐夫叫苦說師部人員缺少太多,已到不能正常開展工作的地步。趙無寒沒有察覺張銳的心思,順口說道:「這有何為難的?從下麵團裡調人來不就行了?」

    趙無寒一不留神,便中了招。張銳不疾不徐地「順口」提出要調郝青擔任護衛長的時候,趙無寒張口結舌,這才知道張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事已至此,趙無寒也只得認了,誰讓他自己出主意說可以從下麵團裡調人呢。趙無寒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好忍痛割愛,眼睜睜地看著張銳把自己的愛將郝青奪去。

    雖然趙無寒在這件事裡吃了虧,但郝青卻從中得了好處。他調到師部前還是上個上尉連長,按戰功他早應該晉陞校級營長職務,但二團營級職位一直沒有空缺。也不能因為要提拔他,就無端免去其他人的職務,所以他暫時屈居連長職位。趙無寒本想等以後營長職位有空缺時,就提拔他。

    郝青暗地裡十分失望,他今年已經三十歲,再不提拔則前途暗淡,也許終身都只是廝混在尉級軍官職位上。這次時來運轉,被調到師部任護衛長後,軍銜立馬晉陞為少校。郝青非常感激張銳給他這樣地機會,而且還讓他當負責安全的護衛長,證明張銳十分信任他。

    郝青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自從上任之日,就暗下決心絕不辜負張銳地信任,絕對保證張銳的安全。倘若遇到其他長官,護衛任務基本上能夠輕鬆勝任,可是到了張銳這裡,這項任務就顯得無比艱巨了。張銳此人好戰,聽不得兵戈鐵馬的作戰聲,更見不得廝殺。不然十之八九會親自上場衝鋒陷陣。

    為此,郝青沒有少費口舌勸說,後來他就放棄了。因為張銳脾氣倔,很難說服。一旦他拿準主意,很難阻止他。直到後來他見了許士基在百花樓的表現。才大受啟發,逐漸琢磨出一套對付張銳的辦法。

    現在勸說張銳他根本聽不進去,那麼只能盡量拖延時間,最好等到天亮後再動身。同時,他也知道張銳地脾氣,只要以職責為由強烈要求,他多半會慎重考慮。

    果然,張銳很不情願地同意了他地建議,但要求他要在兩個小時回報。郝青當面答應,心下卻決定。不到天亮,不會回來。

    他帶著兩百人去了城內,一直到天色大亮才回來。張銳早就等得不耐煩。沉著臉怒視之,郝青也不畏懼,從容地報道:指揮部可以前移。張銳也拿他沒有辦法,只好就此作罷。

    指揮部的所有成員,在張銳地帶領下開始進城。他們到達特安達的指揮部時,最近的據守叛軍,離此地只有三百米。可想而知,如果張銳星夜趕來。十有八九會在附近與叛軍交戰。

    走進大院,張銳見裡面保存得還相對比較完整,沒有血跡和焚燒地痕跡。以為是郝青叫人打掃的。於是故意地問道:「可有搜到叛軍?」

    郝青回答道:「聽張營長說叛軍主動放棄了這座院子。屬下仔細搜查了一番,沒有看見到一個活人。」

    張銳打趣地問道:「沒有看到活人?難道你看到死人了?」

    不料郝青回答道:「是的,數百名屍體,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一個偏廳裡。」

    「哦?」張銳感到很意外,思索了一下。說道:「這裡應該也是叛軍的醫院吧。」他認為。既然屍體是整齊的擺放著,定是搶救不過來的傷兵。

    結果他的猜測又錯了。郝青回答道:「大多都是婦女兒童的屍體,他們都穿著平民服裝。」

    宇文歆接嘴說道:「一定是叛軍走之前把這戶的人家給屠殺乾淨。」

    張銳歎息了一聲,搖搖頭沒有說話,不過他臉上的奇怪表情,卻讓范明看見。於是范明悄悄地問道:「殿下,可知道這些人地來歷?」

    「聽說許多叛軍將領的家眷都在城中。」張銳沒頭沒腦地說完這話,便走進屋內。范明像是被晴天霹靂擊中一般,無奈、苦澀、憐憫等情緒交織在一起,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他在外面呆立了好一陣,才進入房間。一進門,就聽見張銳說道:「是停止地時候了。」

    「你的意思是……」張通似乎聽懂了張銳話裡的含義,只是不能確認,猶豫地問道。

    張銳把話挑明:「派人給特安達送勸降信。」

    「我反對!」宇文歆大聲地反對。「特安達等人既然已經殺了自己的家眷,必然會抱定了必死之心。」

    「你看呢?」張銳轉頭問范明。

    范明猶豫了一下,說道:「雖然不一定成功,我看還是可以試試。」

    宇文歆仍然反對:「派人去勸降,只能白白損失自己人,不會有結果的。」

    范明說道:「特安達是朝廷欽點的匪首,他知道全家不能倖免,所以才殺害了自己的親屬,免得他們受辱。不過俺專門瞭解過特安達,他是一個愛兵如子之人。如果我們肯放過他的部下,也許他會下令停止抵抗地。」

    「六叔,你看呢?」張銳又徵求張通的意見。

    張通皺著眉頭說道:「可以試試,不過去勸降之人,有很大的危險。如果特安達不肯投降,去勸降之人便是九死一生。」張銳聞言也洩了氣,明知去就是送死,誰還願意去呢?如果沒有自願者,也只能放棄這個打算。

    正在這時,一人走出來說道:「殿下,屬下願做勸降使者!」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0 12:45
第五部       第二百二十七章    使者

    7月8日午時,特安達黯然坐在城北的門樓上,萬念俱灰。昨夜他離開城內的指揮部,逕直來到這裡。儘管漢軍沒有進攻北城,但特安達明白,城外必有漢騎兵的埋伏,即使逃出城外,也是死路一條。

    自從反擊失敗後,他就沒有再抱任何僥倖獲勝的希望。家人自盡時,他內心無比愧疚、無比傷痛,只想盡早結束自己的生命,可是想到城內還有萬餘部下對他的信任和期待,只好暫且打消死的念頭。可是,下一步棋該怎麼走呢?他心急如焚。

    過了一會兒,金卡來到他身邊:「元帥,我已經查清楚了,腓力這個混蛋根本沒有燒指揮部。」

    「什麼?他沒有放火?」特安達從椅子上猛地跳了起來。

    「是的,剛才我詢問了與他一起回來的士卒,他們眾口一詞,都說我們前腳走,漢軍後腳到。腓力並沒有遵照您的指示放火燒指揮部,就帶領他們撤退了。到這兒之前,還帶著他們去別處躲了一個小時。」金卡恨恨地回稟道。

    特安達的手掌猛地拍在城牆垛上,氣得臉紅一陣、白一陣。腓力是他的副官,是他的心腹,所以才放心地將焚燒指揮部的任務交給他。指揮部裡沒有多少重要的文件,那些帶不走、用不著的東西早就燒了。可是他與金卡等家眷的遺體還留在哪兒,如果被漢軍發現,定會斬其首級拿去領功。

    特安達既恨又悔,他恨腓力騙自己,後悔沒有親手燒掉家人的遺體。說起來還要怪金卡,本來特安達在家人自盡後,打算立即焚燒他們的遺體。連柴火都已經堆好,可是金卡說他想再多看看家人,就沒有及時動手。

    後來前方傳來消息,一股漢軍不知從什麼地方突圍進來,當發現他們時。離指揮部僅兩百米之遙。負責護衛軍官讓士卒們架著他與金卡就跑,無論他怎樣叫喊也不停下。當時場面混亂不堪,大家都爭先恐後地逃離,特安達甚至看不到一名軍官的影子。

    後來在出後門之前,他終於看見腓力帶著幾十人跑了過來,便下令讓他燒了指揮部再走。沒想到腓力非但沒有完成任務,回來後還面不改色地撒謊說已經燒了指揮部。

    「元帥,腓力謊報軍情,按律當斬!」金卡眼露凶光地說道。

    聽到金卡說要斬腓力,特安達又猶豫了。畢竟家人已死。只是遺體留在那裡,犯不著為了死人而怪罪、殺害活著的人。而且當時情況緊急,他們剛走漢軍就到。腓力帶著的那些士卒,都是指揮部地閒雜人員,沒有絲毫戰鬥力。如果腓力要執行命令,那些人可能一個也活不下來。所以,雖然腓力沒有執行命令,但他挽救了幾十人的性命。

    想清楚這點後,特安達對金卡說道:「算了,現在正缺人手。還是留下來讓他戴罪立功吧。」說完後,看見金卡還想在勸,特安達對他擺擺手。說道:「就這麼定了。」

    金卡雖不甘心,但也只能執行命令,正想離去。突聽遠處傳來一聲急促的叫聲:「報!」轉頭看去,見是一名傳令兵一邊叫喊著,一邊快速地跑過來。

    金卡知道肯定有緊急軍情發生。也不急著離去。停下腳步。那名傳令兵跑到近處,對特安達報道:「啟稟元帥。漢軍傳來口信,他們想派人與您面談。」

    金卡道:「「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不過來得正好,咱們可以拿他來祭奠親人。」

    特安達也很奇怪,漢軍自從圍城後,就從未派人與他們聯繫過,為何此時派人來?「漢人是否告訴想與我協商什麼事?」特安達問傳令兵。

    傳令兵回答道:「沒有說,漢軍放了一名俘獲我們的俘虜。據俘虜說,如果我們同意,就在城北的城樓頂端掛上一面紅旗。」

    「還用問嗎?漢人派人來,肯定是讓咱們歸降。不過他們在做夢!」金卡不屑地說道。

    「傳令,掛一面紅旗到城樓頂上。」特安達對一名軍官下令。那名軍官接令而去,不多時,城樓上就展開一面紅色地大旗。

    金卡惡狠狠地對特安達說道:「元帥,我去準備準備。」

    「去準備什麼?」特安達奇怪地問道。

    「去準備一些好玩的事務,讓那個漢人好好享受享受。」

    特安達沉默不語,也不知想什麼問題。金卡以為他同意了,便興沖沖地離去。半個小時之後,一名漢軍軍官被帶到城上。特安達眼神不錯,老遠都看得清楚那人的的模樣。

    來人中等偏低的個子,單單瘦瘦的,面孔顯得略微有些憔悴,額頭很寬,眉眼細長黝黑,像似畫上去的兩道平行的黑線,鼻直嘴正,輪廓分明,嘴角上還掛著一絲笑意。

    那人走到特安達的面前,對他敬了一個軍禮,聲音有點嘶啞:「在下是飛騎軍副指揮官殿下的侍從官許士基,拜見元帥大人。」

    特安達與金卡對望了一眼,都清楚這是瘋虎派來地人。特安達看了看許士基的軍銜,說道:「不知上尉到這裡來,是為何事?」

    許士基回答道:「在下來是為元帥大人送一些東西。」

    「送東西?」特安達更加迷惑不解,上下打量許士基,想從中看出些什麼。可是他很失望,許士基一直保持著端莊的站姿,面色從容,沒有一點可循之處。

    「不必繞彎子了,有話直說吧。」特安達放棄無用地猜測,直言問道。

    許士基微笑地說道:「是這樣的,昨夜我軍佔領貴軍的指揮部,在裡面發現了許多具屍體。武勇伯殿下認為,興許是元帥走得急,沒有顧得上把他們一起帶走。故此命在下將屍首完璧歸趙。還給您。」

    特安達聞言,再也坐不住,跳將起來喝道:「瘋虎這是什麼意思?」一旁的金卡,也拔出腰刀,罵道:「媽的。瘋虎是想羞辱我等嗎?」隨著他拔刀,特安達的護衛們也紛紛拔出刀來,指向許士基,只等元帥一聲令下,便會把他剁為肉糜。

    許士基面不改色、毫無畏懼,從容地說道:「在下應該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不過既然大家都沒有聽清楚,我不介意再重複一遍。在下這次來,是奉殿下命令,把指揮部地數百具屍體悉數奉還給你們。」

    特安達揮手讓金卡等人收回刀。問道:「我想問一問,瘋虎這麼做,有何目的?」

    「什麼目地?」這次輪到許士基不解。說道:「殿下認為,兩軍交戰是軍人們的職責,不應該牽連家人的性命。既然悲劇已經發生,殿下無力挽回,現在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地事情,以表遺憾之意。」

    金卡冷笑地說道:「瘋虎什麼時候學得假惺惺的?我記得他在草原的時候,可是殺人不眨眼的。何時又洗心革面、悲天憫人起來了?不是毛哭老鼠假慈悲吧?」

    許士基沉下臉回答道:「我家殿下是尊重各位,把各位看成真正的軍人。才如此禮遇。方纔這位大人所說地情形,是雲岡族人吃了我軍俘虜之後,殿下逼不得已才實施地報復舉措。而你們既沒有虐殺過我軍俘虜。也沒有吃過我軍俘虜,殿下當然不會用那種極端的方式對待你們。」

    「你……你……」許士基地一席話,說得金卡面紅耳赤,嘴裡半晌沒蹦出一個字來。

    特安達也滿肚子狐疑。相信,是因為許士基以軍禮對待他。叫「元帥」二字的時候也沒有加什麼「偽」字。這足以證明。瘋虎是尊重他地,把他當成真正的軍人。而不是一般的叛匪;懷疑,是因為瘋虎地惡名實在響噹噹,以他以前的舉動,很難讓人相信他會有這種慈悲的心懷。

    「什麼時候能把屍體運過來?」特安達又問道。

    「隨叫隨到。」許士基回答道,「本來在下過來的時候,就應帶來,只是怕貴軍誤會,所以才先來打個招呼。」

    特安達想了想,說道:「好吧,你回去把屍體運過來吧。」

    許士基笑道:「無須在下親自回去捎信,只需拿一面號角來,待我吹出信號,運屍體的馬車就會上路。」

    金卡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爾等的詭計,以為我看不出來嗎?」特安達疑惑地看著他,金卡解釋道:「那些馬車上,定然隱藏有漢軍,他們想利用這個機會偷襲我們,元帥不可不防。」

    「哈哈……」許士基放聲大笑起來,「如果我軍想要進攻,今夜此處便會易主。」

    金卡厲聲尖叫道:「即使你們拿下這裡,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

    許士基搖頭道:「不是在下貶低貴軍的戰力,攻到這裡,我軍傷亡不會超過百人。」

    「自大狂妄!」金卡罵道。

    「好吧,為了證明我地話是正確的,我把前一段時間,我軍的傷亡人數,報給各位聽聽。從進攻之日起,到今日早晨,我軍傷亡四千二百人,失蹤三百二十人。」

    「這還不算嚴重……」金卡想譏諷幾句,許士基打斷了他:「別打岔,我話還沒有說完,我軍正規軍,傷亡一共八十二人,餘者皆為預備役。現在,所有地預備役都已經撤出城外休整。」

    這次來的漢軍預備役都是波斯人,特安達從來沒有把他們當成漢軍看待。所以,當他知道漢正規軍只傷亡了八十二人時,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0 12:46
第五部       第二百二十八章    勇氣

    許士基不再理會金卡,繼續對特安達說道:「元帥,您似乎想學勇武伯在白堡的經驗,但如今不同那時。請恕我直言,貴軍不是在防守,而是在自殺。」

    金卡氣得面色鐵青,厲聲喝道:「竟敢妄圖擾亂我軍士氣,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來人啊,把他拿下!」數十名突忽人凶神惡煞般,一擁而上,打掉許士基的頭盔,把他五花大綁起來。

    特安達沒有開口,金卡越發來勁了,又惡狠狠地下令道:「把他拉出去,處以樁刑!」「是!」突忽軍官高聲接令,臨走時,金卡又叫住他,囑咐道:「別那麼快把他處死,要好好地折磨他,讓他嘗嘗痛苦的滋味。」

    他說話的聲音很大,是故意說給許士基聽的。他邊說邊偷眼觀察許士基的表情,他很想看到許士基驚慌失措、苦苦求饒的樣子。可是許士基的表現卻令他非常喪氣。其臉上毫無驚慌之色,被捆綁時也沒有掙扎,其氣度從容鎮定,其眼神充滿嘲諷和蔑視,嘴角掛著一絲冷笑,根本不屑於搭理他。

    金卡感覺遭受了奇恥大辱,被綁縛得不能動彈了居然還如此傲慢,不由得勃然大怒,揮手道:「拉走,拉走。」眾人推著許士基正想走,特安達阻止道:「且慢--」他來到許士基的身前,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說道:「上尉,你的勇氣可嘉。你肯來,就證明你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佩服佩服。」

    許士基回答道:「元帥,其實每個人都怕死,我也不例外。只是。我知道如果我死了,武勇伯殿下會為我報仇的,而且殿下信奉的是加倍償還。我相信,武勇伯的報復的方式、令人痛苦的程度,都會比你們有過之而無不及。所以。即使我被你們處死,也絕不會白白死去,會有更多地人為我殉葬。因此,我無所畏懼。」

    特安達聞言略有所感,低頭沉思。金卡聽不進去,更不想考慮這些事。他走到特安達身邊,把他叫到一旁,低聲勸道:「元帥,全城的將士都在看著我們,我們不能動搖。不然軍心必亂。屬下建議,還是把這人處死。」

    「處死他有什麼好處?」特安達問道。

    「以堅定將士的抵抗決心。」金卡大義凜然地回答道。

    特安達苦笑了笑說道:「抵抗?他說的沒錯,按照漢軍的攻擊方式。我們不是在防守,而是在自殺。」

    「元帥,不可漲敵軍地士氣……」

    金卡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特安達打斷:「這次漢軍進攻前我們有多少人?現在還剩下多少人?其間我軍殺傷了多少漢軍?你可以好好算算。這樣的抵抗還有意義嗎?」

    金卡用驚恐的目光看著他,遲疑地問道:「元帥,你該不會想要下令停止抵抗吧?」

    特安達深吸一口氣,道:「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

    金卡勃然色變。強烈反對道:「萬萬不可!你也知道漢軍的指揮官是誰?他怎麼可能放過我們?與其放下武器後把人頭白白送給漢軍,還不如拚死戰到最後,能殺幾個漢軍算幾個。」

    「你知道漢軍進攻前的那天。我為什麼會昏倒?」特安達突然問道。

    金卡雖不知他為何要提到這個問題,但還是回答道:「屬下想您長期勞累,故此才會昏迷。」

    特安達搖頭說道:「不然,我當時突然想到,漢軍前段時間沒有攻城。可能是在準備攻城所需的物品。我非常擔憂。擔心出現今日的局面,一時氣急攻心才會暈倒。」說著。特安達用手指著周圍的將士道:「你看看,大家現在是什麼樣子,這仗還能打下去嗎?」

    金卡順著元帥所指的方向望去,見城牆根坐著千餘將士。他們一個個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有氣無力。長期地飢餓和緊張,已把他們折磨得脫了人形,兩隻深深凹陷下去下去的眼睛,像是兩個漆黑無底的空洞。他們神情木然,面無表情,像是一群風一吹就會倒地稻草人。

    三個月前,這些人都還是英勇無比的戰士,而現在?他們活像待宰的羔羊,脆弱而無助。看著看著,金卡心中湧出一股巨大悲傷。這種感覺對金卡來說不陌生,家人自盡時他也有這樣的感覺。

    「可是…….可是瘋虎不會放過他們的。」金卡雖然動了情,但是他還是不信任瘋虎。

    「我自有主張」特安達說完這句話,便走回許士基的身前,吩咐左右:「為許上尉鬆綁。」

    「多謝元帥。」許士基揉揉被綁得生疼的胳膊,不卑不亢地向特安達道了聲謝。

    特安達用讚賞的目光看著他,說道:「你地膽識可嘉,必是瘋虎的愛將。」

    許士基謙虛地說道:「愛將?不敢說,我不過是殿下身邊眾多手下中普通的一員罷了……」

    「不用解釋了,我活了這麼大,別地本事沒有,看人還是很準的。說吧,瘋虎叫你來,還有什麼話要說。」特安達說這話的時候非常自信,像是將副官沒有自己執行命令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

    許士基微微一笑,直接道出了這次來的目地:「我軍用火進攻,貴軍根本無法抵抗,只是平白增添傷亡。我家殿下不忍見這麼多人白白送死,故此,願意接受貴軍將士地投誠。」

    「我知道漢朝廷有規定,抓獲的我軍將士都要論罪處置。如果我軍將士投誠,瘋虎如何保證他們地安全?」特安達問道。

    許士基聞言又喜又憂。喜的是,他知道特安達已動了投降之念,只要打消他的最後顧慮,黑蘭城的戰事也就徹底結束。憂的是,要讓特安達徹底放心很不容易。許士基回答道:「元帥可能有所不知,我家殿下已經被授予戰後處置貴軍戰俘的任務。」

    有云:聽話聽音。雖沒有明言。但以特安達地聰明,完全聽懂了許士基的言外之意。以瘋虎戰後的職權,在怎樣處置俘虜一事上,應該有自主權,那麼將士們投降就有希望保命。不過他仍不放心。低頭反覆權衡著,久久沒有出聲。

    「如果元帥有顧慮,可以親自與我家殿下面談。我來時,殿下發話了,只要元帥願意,他可以見你一面。」許士基知道憑自己的保證,很難讓特安達放心,只好使出最後一招。

    特安達猛然抬頭,用難以置信的語氣問道:「你是說瘋虎想與我面談?」

    「是地。元帥可以與他在交戰區的中央單獨見面,不過。雙方都不能帶人。」許士基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回答。

    金卡早就過來,兩人的對話他都聽見。他也不相信瘋虎會在他們投降前,私自會見特安達。如果瘋虎這樣做。很容易被人安上同匪的罪名。即使瘋虎最後可能不會因此獲罪,但畢竟是麻煩事。將心比心,有麻煩的事,有幾個人願意去做呢?

    如果換成瘋虎對德公提出這種要求,他覺得還能理解,因為他知道德公曾經與瘋虎同窗生活了四年,算是相當朋友。可他從未聽說過特安達與瘋虎有交情,那為什麼瘋虎還會這樣做呢?

    加之瘋虎不是親自來。金卡擔心其中有詐。他對特安達使眼色,希望他三思而行,不可貿然答應。而特安達像是沒有看見他的眼色。問道:「什麼時候能與瘋虎見面?」

    「隨時。」許士基說完後,看見特安達更加驚訝,於是又補充道:「在我來的同時,殿下已經叫人在雙方陣地中央,設立了一座小帳。只要元帥同意見面。我發出信號後。殿下就會趕過去。」

    金卡終於忍不住叫道:「元帥,你千萬不能去。瘋虎素來狡詐。他是想用這樣的方法拿下你。」

    許士基道:「我可以留下,如果元帥不能按時返回,你們可以隨意處置我。」

    金卡不屑地說道:「你?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罷了。你就是死上一千次,也不肯抵元帥的性命。」許士基也未生氣,聳聳肩不再言語,眼睛看著特安達,等他拿主意。

    「你去發信號吧,我立刻動身。」特安達思索了一會兒,終於下了決心。

    許士基非但沒有歡喜,反而感到失望。來之前,張銳特意吩咐他要找機會對特安達提出這個建議。幾乎所有地人都強烈反對,許士基也認為不妥。可是張銳卻拿定主意,任眾人勸說,也不為所動。

    許士基心想,也許特安達不會接受這個建議,暫時答應他也無妨。可是他沒有料到,特安達也是個有冒險精神的人,而且也很固執,對部下的勸說置若罔聞。許士基暗自搖頭,交戰雙方地指揮官,陣線不同,性格卻如此相像,也因此會促成這次見面。事到如今,他只能按照約定的信號,吹響了號角。

    在許士基發送信號之時,金卡拉著特安達的衣袖,勸說道:「元帥,你難道這麼信任瘋虎?」

    特安達拍拍他的肩膀,用一種神往的語氣說道:「早在幾年前,我就想見見瘋虎。今日時機來了,我們雙方平等見面的機會,可以說就這麼一次,我不想錯過。」

    瘋虎在夜襲楚河營壘後,特安達就在暗地關注他。隨著後來瘋虎不斷的給他們帶來打擊,特安達想見這位有傳奇色彩的漢將地想法就越發強烈。但他知道這是很渺茫的,雙方最有可能的見面,就是其中一人作為對方地俘虜相見。

    特安達是下定決心不當俘虜的,他知道瘋虎同樣也會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兩人基本上是沒有相見的可能。今日,突然有這麼一個機會擺在眼前,特安達怎麼也不會錯過。

    他寧願冒著被俘的危險,也要去見見瘋虎。再有,他認為瘋虎會信守諾言。瘋虎說過地話,他沒有聽見過有食言地時候。雖說是敵對的一方,特安達還是非常欣賞瘋虎這個優點,也相信瘋虎這次不會食言。當然,為了以防萬一,他有辦法能讓瘋虎無法活捉自己。對一個早就心懷死志地人,還有什麼危險可言?

    特安達望著城內,喃喃地說道:「瘋虎,我來了。雖說我無法打敗你,可我不會在勇氣上輸給你!」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0 12:46
第五部       第二百二十九章    會面

    「你來了?」

    「來了。你定下的約會,我自然不能失約。」

    「裡面請,元帥大人。」

    「武勇伯殿下,還是你先請吧。」

    「哪裡,哪裡,按年齡元帥是長輩,晚輩哪裡敢越禮?」

    「你我二人都是軍人,不要再這樣謙讓不休了,我們一起進去吧。」

    「元帥爽快。好!咱們一起進帳。」張銳與特安達的見面,就這樣開始了。

    這是一座很普通的軍帳,裡面地面略微平整過一番,擺放著兩張椅子和一張桌子,還是顯得十分的寬敞。

    張銳坐下後,仔細打量著特安達,而對面的特安達也是一樣,上下端詳著他。兩人自從790年以來,整整為敵了四年之久,彼此幾乎天天能從文件中或是聽部屬提及到對方的名字。但兩人始終沒有見過面,這次突然相見,都感覺對方的形象與自己的想像相去不遠。

    這並是說傳言中的形象,而是心裡的容貌。因為雙方當局為了自身宣傳的需要,都把對方刻意的醜化。張銳在突忽人中的傳說形象不用再多提,特安達也被漢人說成是個侏儒,而且樣貌非常的醜陋、邪惡。

    這次見面印證了張銳的猜測,特安達發須花白、面目慈祥,如果不是有一雙堅韌、銳利的眼睛,他就一個非常普通的老人,哪有半點邪惡的樣子?還有,他的個子的確不高,與自己比起來是算矮小,但要說是侏儒也太貶低人了。

    張銳暗地感歎,傳言往往言過其實。即使是敵人、對手,樣貌也不一定是不堪入目的。傳言,特別是敵對方地宣傳是最不可信,它能把死的說成活的,能把美好的說成邪惡的。可以根據需要胡編亂造。這也只能騙騙一般人,而凡是能獨立思考地人,都不會輕易相信。

    不管怎樣,特安達可以算是個人傑,一股愛才之意悄悄湧上心頭。「元帥,你習慣喝馬奶嗎?」張銳一邊從袋子中取出兩個杯子,一邊問道。

    「老夫是軍人出身,什麼食物都吃,也都吃過。這馬奶,想當年。老夫在軍校的時候就喝過。」特安達捋著鬍鬚說道。

    「我忘記你也曾在帝國軍校讀過書。」張銳一拍額頭,似乎恍然大悟。其實他早就知道特安達在帝國軍校讀過書,突忽獨立前。是新羅州柳定郡的郡衛,也是漢帝國的朝廷官員。之前不提,是怕說出來,有譏諷對方是叛徒的意思。

    「來,元帥,請喝馬奶。」張銳用雙手遞過杯子。

    「多謝!」特安達也不推辭,接過來後一飲而盡,絲毫不懷疑張銳是否在其中下了毒。喝完之後。特安達把杯子放在桌上,仍用一隻手捋著長鬚,用朋友間聊天的口氣說道:「張銳。老夫想問你幾件事。」

    「請說,只要我知道的,據實回答。」張銳也幹完杯中的馬奶,回答道。

    「我問你,792年烏河城堡之役。多伊利真的逃跑了嗎?你們是如何抓住他的?」多伊利因被定為臨陣逃脫之罪滿門抄斬。特安達當時救不下他地家人,但一直不相信多伊利是貪生怕死之徒。故此兩年來始終不能忘懷,現在有機會,便直接問了出來。

    「不是,多伊利元帥沒有逃跑,他是被雲岡族的頭人路西綁架出城的。」這本是機密之事,按理不能透露給敵人知道。不過張銳認為,突忽地滅亡不過是朝夕之事,所以此事沒有必要再保密,特別對特安達,這個已經注定失敗的人再保守秘密,所以十分爽快地把事情的原委講述了一遍。

    「可惡的路西!」瞭解了真相的特安達拍案而起,臉也因氣憤漲得通紅。原來事情都是路西一手搞出出來的,後來汗王又信了他的證詞,下決心殺掉多伊利的全家。一個好端端地人,就這樣被小人給毀了。特安達恨不得剝其皮,啖其肉,放能解心頭之恨。

    特安達的怒氣稍稍平定後,坐下來繼續問道:「我的老對手--韓擒為何離去?」

    張銳微微笑了笑,說道:「這本是我軍地機密,應當嚴格保密。不過元帥既然問起,我不能食言迴避。統帥年老體衰,又長年在西部為戰事操勞,所以積勞成疾。本來他想堅持到戰事結束,無奈體力不支,終是堅持不下去。元帥,你可能不知道,去年,他老人家就昏迷過七八次。最長的一次,昏迷了一周。考慮到戰局不能因個人的原因耽誤,他老人家才向陛下請辭。」

    特安達絲毫沒有懷疑張銳的話有假,既像是歎息韓擒,也像是在歎息自己,說道:「唉!年紀大了,身子骨就不能由自己做主了。」

    張銳也陪著他一同歎息:「是啊,辛辛苦苦十年,在最後時刻堅持不下去了,我們做部屬也為他感到遺憾和惋惜。」

    特安達又緊盯著張銳看了看,說道:「聽說你在白堡的時候身上又添數十處傷疤?」

    張銳聽到此話,用手猛拍大腿,道:「奶奶地,哈山如果晚下令撤退兩三個小時,我地小命真地就丟在白堡了。說起來這個哈山,在度信州、在白堡都把我逼到絕路上,也算是我剋星。」

    特安達呵呵地笑道:「能把你逼到絕境,還真不容易。」

    張銳流露出惋惜的神情,歎道:「哈山,是一員良將,如果在平時,我一定要與他結交。只可惜,他戰死在施羅城下,這個願望今生不能實現了。」

    特安達在心裡讚道,瘋虎真是性情中人。遇到值得尊敬地人,即使對方是敵人,也絕不吝嗇自己的讚揚,大有惺惺相惜的意味。哈山有此知音,死而無憾。

    「元帥。我能問幾個問題嗎?」張銳見特安達沒有再提問,也開始發問。

    「請講,只要是我知道的,也會據實回答。」

    「我就一直沒有搞清楚,你們為何要處死迪西?他雖然在戰場上與我結為兄弟。可是並無反叛之意。」

    「這……」這話問到特安達的心坎上。他早就將迪西的死因瞭解得很清楚,他也對汗王草率偏激地處理耿耿於懷。可是在敵人面前也不能對明說,是阿巴開想找替死鬼頂罪和阿巴亥昏庸才導致的迪西之死。

    「要是元帥覺得不方便回答,權當我沒有問過。」張銳像是看出他有難言之隱,善解人意地想避開這個話題。

    特安達心想,剛才既然張銳都據實回答了問題,我自然不能輸給他。於是用比較隱諱的言辭,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張銳聽罷後,搖頭說道:「迪西死得真冤。如果不是高照山在前線,這事本不應該發生。」

    「唉。是啊,要是德公在,哪能出這樣的事情。」特安達歎了口氣。頗為惋惜。

    「這事也可以這樣解釋,上天--也可以說是佛祖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如果不是迪西冤死,達須和利西人就不會反。如果利西人不反,我們無法在短時間取得草原。我們拿不下草原,也就無法順利奪得西海州和全殲多伊利地十萬大軍。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可能我們雙方現在還是勢均力敵。」

    張銳一大段的假設,讓特安達聽得入神。心想,說不定這一切。真的是佛祖的安排。難道佛祖覺得突忽不應該獨立?要不然,為什麼諸多事情,都這麼湊巧。

    特安達還在沉思。張銳又像聊家常般問道:「德公一向身體可好?」

    「好,好。他的身子一直無恙。」特安達驚醒過來,連聲回答。

    「算算,我們已經有整整十年沒有見面了。老朋友多年不見,越發的想念。」

    特安達面露微笑。說道:「德公。也經常與我提起你。」

    張銳感興趣地問道:「哦?提起我什麼事兒。是不是講我的壞話?」

    「他說你上學那會兒,在寢室裡年齡最小。卻最喜歡整人。曾經有一次把青蛙放到他的被子中,哈哈……」特安達說著忍不住放聲大笑。

    張銳也笑了起來,說道:「他肯定沒有對你說過,我為什麼要放青蛙到他的床上。」

    特安達邊笑,邊問:「為什麼?」

    「那是因為,他先在我的鞋裡放了一隻死蟑螂。你不知道,冷不丁把我嚇得大叫起來。他和同寢室地人,笑得前仰後合,喘不過氣來。我從來信奉有仇必報的信條,所以就回敬了他一隻青蛙。我對他還算客氣,如果是別人,我肯定會放一堆死蒼蠅進去,噁心他三天吃不下飯。」

    「哈哈……」特安達眼淚都快笑出來,這是他近一年來,最開懷的一次大笑。他沒有想到,一項沉穩地德公阿巴貢也會有惡作劇的時候。

    笑夠之後,他心裡又無比傷感。從張銳的言談中,他認為自己對張銳有了一個客觀的認識,其實他並非是個冷血動物,他非常健談,又很豪爽。如果沒有這場戰爭,他很有可能會與之結為忘年之交。可是戰爭讓這一切永遠不能成為現實,戰爭讓他失去了太多,甚至失去了全部。

    「張銳,你的理想是什麼?」他突然問道。

    「我的理想?」張銳苦笑著說道:「也許你不相信,我最初的理想是當一個惡霸。」

    「惡霸?呵呵……」特安達又笑了,怎麼也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理想。

    「是地,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理想,不過被無情地摧毀了。唉!迫不得已,我才只好考帝大,考軍校。其實我所做的這些,都是為了自己生活得盡量好一些,這也可以說是我地理想吧。元帥,你的理想是什麼呢?」張銳盯著他問道。

    特安達沉默不語,如果換在幾天前,他會毫不猶豫地回答,理想就是突忽獨立成功,讓所有的突忽人生活得更好。可是,他知道,即使突忽獨立,也不可能讓突忽百姓過好的生活,那樣說,是給百姓希望。只要百姓有了希望,就會跟隨他們起事,獨立才有可能成功。

    張銳說的理想對他觸動很大,其實他跟著阿巴亥造反、他擁護突忽獨立,說白了也是為了能生活得能更好一些。張銳能夠耿直地把真實想法說出來,難道自己還要再自欺欺人?

    「我地理想也是想讓自己以及家族生活得更好些。」特安達終於把心裡話說了出來,說完後,感覺心中一陣無比地輕鬆。彷彿一塊壓在心裡的大石,被突然間移走。「原來我們地理想是一樣的。」張銳望著特安達笑著。

    「這個理想很現實。」

    「元帥,我發覺我們有很多的共同點,如果沒有這樣戰爭,我們能夠成為朋友。」

    「老夫也有同感。戰爭,但願永遠不要再發生;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慘劇,希望永遠不再重演。」

    「雖然我們不能掌握戰爭的開始,但是我們能阻止戰爭的繼續。元帥,我們一起結束這裡的戰爭吧。」

    「我同意,戰爭沒有必要再持續下去,無謂的殘殺也應當停止,將士們不用再白白死去。」說到這裡,特安達站起身來,鄭重地對張銳說道:「我代表城中的一萬兩千名突忽將士,向你投降。」

    張銳也站起身來,朝他莊嚴地敬禮,嚴肅地說道:「我接受你的投降。不過,元帥,你要明白,我可以保證絕大多數將士的性命,可是……」

    特安達接口道:「漢朝廷欽點的匪首,你沒有辦法保證,是嗎?」

    張銳真誠地道歉「對不起,元帥。我的確無法保證你說的這些人的安全。如果你因此改變主意,我也可以理解。」

    張銳的這話,幾乎就是宣佈了特安達等突忽高級軍官的死刑。不過特安達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更加信任張銳。如果張銳隨口保證所有人的安全,他肯定會懷疑張銳的誠實,因為以張銳現在的職務,無法保全他們。現在張銳告訴了他實情,也證明他會承擔許下的諾言。

    特安達堅定地說道:「明日,早上九點,我軍正式向你們投降。不過我希望,今夜你們不要再進攻。」

    「請元帥放心,我早在三個小時前就下令,我軍停止進攻。」

    「那麼,我走了。今日與你會談,我感到非常愉快。」特安達向張銳伸出了手。

    張銳用雙手握住,真誠地說道:「與你見面,是我的榮幸,今生,我都會記得。」

    特安達走出軍帳,張銳對著他的背影舉手敬禮。他是一名的軍人,一個值得尊敬的人。這時,在張銳的眼中,「叛匪」這兩個字,似乎難以與他聯繫在一起。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0 12:47
第五部       第二百三十章    審訊

    「姓名?」

    「安度」

    「回答我,你的漢族名字。」

    「龐毅。」

    「曾擔任過的職務?」

    「是我在漢朝廷的官職,還是在突忽朝廷的官職?」

    「都說說。」

    「我在漢朝廷曾任大宛州林平郡和順縣縣令,在突忽朝廷曾任大宛州林平郡郡守、度信州長新郡郡守、政務院戶部戶籍司外郎、政務院吏部考評司郎中。」

    「嗯?青雲直上啊。你是否有其他親人在偽朝廷中任職?」

    「沒有。我是家族中唯一在突忽朝廷中做官的。」

    「這就令人稱奇了,你在偽朝廷中沒有後台,怎麼會在短短十年就陞遷到郎中職位的?」

    「因為蒙受德公殿下錯愛。」

    「阿巴貢?知道他在哪兒嗎?」

    「不知道。柳都被圍前,聽說德公殿下被汗王給軟禁起來了,後來就再沒聽聞他的消息。柳都被攻克時,我曾特意去尋找過他,但是很遺憾沒有找到他的下落。沒多久,我也被抓起來了。」

    「下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反叛朝廷?當然,我指的是漢朝廷。」

    「這……」

    「為何吞吞吐吐?你是有隱衷不好回答,還是不願意回答?」

    「也沒有什麼不好回答的,只怕說出來,你不會相信。」

    「你還沒說呢,咋知道我不相信?快說,別磨蹭!」

    「其實,我當年投靠突忽也是迫不得已。」

    「哦?」審問者沒有想到他會有這樣的回答,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

    「我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龐毅笑了笑,不再往下說。

    「我很好奇,為何你投靠突忽不是出於本意?具體說說。」

    「當年,突忽起事的時候,大宛州是最先反的州之一。起事者把官府地人都抓了起來。如果是純粹漢人的官員,問都不問就直接殺掉:如果是西部數州籍貫的官員或混血的官員,會挨個詢問是否願意加入突忽。」

    「所以當他們問到你的時候,你就答應加入了?」

    「好死不如奈活。倘若當初我不答應加入突忽就活不到現在,我地家人也會慘遭殺戮。我親眼看見我的幾個同僚被他們殺害了,他們的家人也無一倖免,女眷還慘遭凌辱。我並不怕死,但我不忍心家人被我牽連,所以就投降了。」

    審問者沉默了一會兒,說道:「今日。也有兩條路給你選擇。一是,為突忽殉葬。二是,做奴隸繼續活下去。」

    「能允許我考慮一下嗎?」龐毅面色蒼白地問道。

    「給你五分鐘時間考慮。」審問者說罷。就摸出懷表看了看時間。

    房間內陷入了沉寂,也不知是天氣炎熱的緣故,還是緊張所致,龐毅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滾落下來。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五分鐘考慮的時間即將結束,審問者收起了懷表,抬頭看著龐毅等他說出最終的抉擇。

    「我願意選擇後者。」龐毅低著頭。用極小的聲音回答道,低著頭不敢對視審問者的眼睛,彷彿做了什麼虧心事。

    審問者露出滿意的神色。對他點頭說道:「你地選擇是正確的。」

    「請問,我的家人怎麼辦?」龐毅緊張地問道。

    「他們會和你在一起地,這點你不用擔心。雖然有一段時間,你和你的家人會沒有自由,但這也是出於保護你們的原因。只要你們表現得好。以後會逐步恢復你們的自由。甚至給你們平民的身份。」

    龐毅感覺像在做夢,驚訝地望著審問者。不敢相信他說的話會是真的。審問者微笑著用手指著桌上的一個文件袋說道:「我現在就撕掉這東西,你該相信了吧。」說罷,當著他地面,把文件袋撕毀了。

    龐毅看著那些被撕成細小碎片的文件,心中百感交集。那可是自己在突忽朝廷中的檔案呀,以前這些東西都歸他管,一眼就能認出。現在檔案已被撕毀,就等於他在突忽地那段時間的記錄成了空白,也就可以說他性命無憂了。雖然他不知道撕毀檔案的目的是什麼,可心裡異常感激。

    審問者把碎紙片扔進一個垃圾筐,又告訴他:「今後有一段時間,你和你的家人會去到利西族。他們會給你們安排些事情做,也就是說,你們要靠自己地雙手生活。你能做到嗎?」

    「我會聽從吩咐。」龐毅知道做奴隸命運很悲慘,不過為了保住家人和自己地性命,只能硬著頭皮答應。

    審問者又仔細看了看他,說道:「你是一介書生,我會交待他們給你安排輕點兒的工作。」

    「多謝大人。」龐毅感激涕零地謝道。

    「你可以下去了。」

    「是。」龐毅站起身來,對那人行了禮,打算退下。不過審問者又突然叫住他,鄭重地叮囑道:「這次地談話內容,不要對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的家人。」

    「一定,一定。」龐毅連忙保證。審問者低頭開始查看另一份檔案,揮揮手讓他退下。

    龐毅出去後,審問者朝外面喊道:「帶下一名犯人。不多時,一名帶著刑具的犯人被兩名漢軍士卒押著走了進來。審問者沒有抬頭,說道:「給他卸去刑具。」兩名漢軍按照他的命令,把犯人的刑具去掉,並讓犯人坐到房間中的椅子上。

    「你們出去吧。」審問者眼睛一直在看檔案,讓兩名漢軍退下。

    等屋內剩下兩人後,審問者又開始了問話:「姓名。」不過這次卻沒有回答聲響起,留給他的只是沉寂。

    「你的姓名。」審問者沒有抬頭,卻提高了問話的聲音。可是過了一分多鐘。犯人依然沒有出聲。

    審問者抬起了頭,看見坐在屋子中央地那人,正用仇恨的目光看著他,看樣子恨不能撲上來咬他幾口。

    審問者沒有動怒,把背靠在椅子背上。對犯人說道:「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許士基,是負責審理偽朝廷官員的審訊官之一。我問的話,你必須回答,明白嗎?」

    「要殺就殺,要剮就剮,何須如此囉嗦!」犯人終於開口了。

    「你怎麼知道要被殺?誰告訴你的?」

    犯人冷笑道:「還需要誰說嗎?成者為王敗者寇,我乃戰敗之人,甘願受死。」

    「那麼,為什麼兵敗之時你不自殺呢?」許士基追問道。」犯人頓時語塞。無言以對。

    「誰都不願死,尤其不願白白送死。你不自殺,就說明了你還懷有一線希望。我說地話有道理吧?」

    「我不自殺,並非懷有生的希望,而是想看著阿巴開先我而死。」犯人終於說出了心裡話。

    「放心,阿巴開是活不成的,不過你倒不定會死。」

    「你們會放過我?哈哈……這是我這輩子聽到的最大的玩笑話。」犯人哈哈大笑,全然不信許士基的話。

    他笑的時候許士基沒有打斷他,而是靜靜地觀察他,待他的笑聲停止。許士基大聲喝問道:「你親手殺過漢人嗎?殺過漢軍嗎?」

    犯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知為何他要這樣問話,但還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沒有。」

    許士基見他回答了問題。又放緩了語氣:「既然你沒有做這些事情,我為什麼要殺你?除非你自己不想活,自殺。」犯人聞言愣住,滿臉疑惑。

    許士基指著桌上剛才看過的那份文件,說道:「其實我不需要問你。就已知道你的過去。其中有我想知道地一切。而且我也從其他人嘴裡得到你這幾個月來所做的事情,所以根本用不著你回答。」

    「既然你已經知道。何必再問?」犯人臉上的怒氣漸重。

    「問你是想看看你地態度,看你有沒有悔過之意。」

    「現在你知道了,我沒有悔過之意。」

    「但是我從你剛才的話語中,聽出了你對突忽有不滿之意。」

    「你……你…….」犯人臉被氣得鐵青,眼珠咕嚕一轉,忿然說道:「你胡說,我始終是忠於突忽的。」

    許士基樂呵呵地說道:「不對吧,剛才你明明說你想看著阿巴開先於你死,證明你非常恨他。阿巴開是阿巴亥的長子,你恨他的長子,也就是不滿阿巴亥。你不滿阿巴亥,也就是對突忽不滿嘛。」

    「你這是強詞奪理!」犯人怒吼道。

    許士基故作驚奇之狀,說道:「我強詞奪理?你的言論如果在一個月前被阿巴亥知道,你說他會不會殺你?」

    「這……」犯人又回答不出來,他知道,要是在一個月前,他詛咒阿巴開早死的這番說話被汗王聽見,必然要被滿門抄斬。他雖然固執,但也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的人,只好沉默迴避這個問題。

    「林白泉,你為什麼恨阿巴開?」他越不回答,許士基就越要問這個問題。

    「請叫我納篤。」

    「叫什麼無所謂,請你回答我剛才提地那個問題。」

    「不想說。」林白泉仍不回答。

    「好吧,既然你不想說,我就替你說了。你本是突忽參謀部的一名參謀,和阿巴開的幕僚魯阿是好朋友。今年初,你發現局勢不妙,便想出一個法子,想讓一支軍隊潛入烏孫州進行敵後戰。你把這個想法告訴了魯阿,魯阿又把這個計劃告訴了阿巴開。阿巴開正好在想出路,就採用了這個計劃。」

    「後來你們進入了烏孫,你勸阿巴開去北蔥嶺山區躲藏一陣子,等看清形勢後再行動。阿巴開卻不聽,準備煽動烏孫地平民起事。本來阿巴開因你的勸說言辭激烈而動怒想殺你,被魯阿勸阻,結果你被他抽了一百鞭子。我說的沒有錯吧。」

    林白泉聽了許士基的話,只是哼了一聲,並沒有出言反駁。許士基又繼續說道:「後來,你們在去打劫一隻我軍的大型運糧隊時,被我軍一舉抓獲。你可否知道那只運糧隊,其實就是給你們設下了一個誘餌?」

    「我勸過阿巴開,可惜他不聽。」林白泉氣憤地說道。

    「你可知,我們是怎樣知道你們地存在地?」

    「肯定是有人告密。」

    「對,是有人告密。而且這個告密人,就是阿巴開煽動的烏孫州地一個平民。」

    「我早知道會這樣,我早知道會這樣。」林白泉既像是對許士基說,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許士基說道:「不能把平民當成傻子,他們知道突忽快要完蛋,是不會輕易在聽你們的蠱惑的。可惜,那股叛匪裡,只有你是清醒的,阿巴開等人一廂情願的想法,注定了你們失敗的結局。」

    說到這裡,許士基用欣賞的目光看著他,說道:「你很有才華,只可惜遇到的都是無能的上司,才會招致慘敗。你想過沒有想過,突忽被一群無能之輩掌握,就算獨立成功,你能有出頭之日嗎?」

    林白泉反駁道:「誰說突忽的掌控者都是無能之輩,德公就是一個有才有德之人。」

    「阿巴貢?他自己也深受其害。你和阿巴開走以後,他就被阿巴亥軟禁起來了。柳都被我們攻陷之後,他很可能死在亂軍之中。」林白泉聽到阿巴貢可能已死,絕了最後的希望,雙手抱頭,流出了沉痛的眼淚。

    許士基見他已經動搖,趁熱打鐵說道:「你難道想為這樣一個無能的政權殉葬嗎?換成我是絕對不會的。我勸你,還是多為自己想想吧。」

    林白泉沉默了好一陣,最後低聲道:「你問吧,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

    問詢完林白泉後,許士基今日的工作結束。雖然今天他已經連續審訊了十個小時以上,身體已經疲憊不堪,但他的內心卻很滿足。特別是像戰勝林白泉這樣的「頑固分子」後,一股難以形容的快感油然而生。他覺得這鬥智的遊戲非常有意思,甚至想一直做這份工作。

    正當他想去休息時,房間外走進來一人。許士基看清楚來人後,知道自己想早點休息的願望又泡湯了。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0 12:48
第五部       第二百三十一章   告密

    「士基,今天有多少人合格?」進來的是前師參謀長范明,他主管這次審訊工作,按照職責許士基現在歸他管。

    許士基把一張紙條遞給范明,說道:「這是今日過關的二十三個俘虜的名單,我正要給您送去。」

    范明伸出獨臂,單手接過查看。他身後還站著一名親兵,懷中抱著一疊文件袋,許士基知道那是他明日審訊犯人的資料,立即伸手接過放到桌上,又從桌上取出一疊文件交給親兵。

    范明看過名單後,把紙條揣入口袋中。許士基以為他要走,正想躬身相送,不料范明說道:「士基,和我一起去殿下那裡。」

    許士基有些為難:「這一摞文件可夠屬下研究一宿的,每日的審訊都得做好充分準備,況且現在時間也不早了。」

    范明指著桌上的文件袋道:「每日的文件都有一百份左右,本是兩天的工作量,可是你總是一天就完成。在所有的審訊官中,你是完成任務最快最多的。你起早貪黑,連晚上的睡眠時間都搭上了。工作不遺餘力本是好事,可也不能太廢寢忘食。如果累壞了身體,不就要耽誤以後的工作,得不償失了?」

    許士基笑道:「多謝參謀長關心,不過需要審訊的人太多,如果不加緊,恐怕一年也問不完。屬下身強力壯,這點差事完全能承受。」

    「正因為這不是一天兩天可以完成的任務,更需注意勞逸結合。聽我的命令,從明日起,每次審訊的人不能超過五十個。如果你不服從命令,那麼第二天就不再給你文件了。」范明見他不肯聽勸,只好用強制手段減少他的工作量。

    許士基雖不情願。也只能點頭答應。范明一邊拉著他往外面走,一邊說道:「快走吧,殿下還等著呢。」

    許士基還沒有吃晚飯,說道:「每日都是由您給殿下匯報,屬下去作甚?屬下還沒吃晚飯呢。再耽誤一下,可就沒有飯吃了。」

    范明道:「我知道,我們正好去殿下那兒同進晚餐。邊吃邊合計一下,先送哪些人走。」

    許士基道:「可是達須來了?」

    范明哈哈大笑起來:「哈,什麼事都瞞不過你,這次又叫你猜對了。」

    兩人一起來到張銳的營帳,看見達須正在營帳中坐著。他們已不是第一次和達須接觸,很早以前就認識了,雙方熱情地打招呼。

    聊了兩句,許士基正奇怪沒看見張銳。就聽見大帳內間傳來他的聲音:「你們給我聽好,以後不許再出這樣地事情。如果我發現誰再犯,定斬不赦!」許士基暗思。是誰犯了軍規,被殿下訓話?

    達須聽見此話縮了縮腦袋,彷彿張銳警告的就是他。許士基和范明看見他搞笑的樣子,忍不住偷笑。

    過了一會兒,張銳從軍帳後出來,後面跟隨著高朔和文旌宇。張銳對范明和許士基點點頭,又對高朔二人說道:「吃了飯再走吧。」

    高朔回答道:「不了,屬下等要趕回去盡快處理此事。」

    張銳也沒有挽留。又囑咐道:「那好,我也不留你們了。以後你們要多給部下做工作,讓他們明白不能再用以前的方式。」

    「是!」高朔和文旌宇高聲接令。又對他敬一個軍禮,然後轉身出了大帳。

    等他們走後,范明奇怪地問道:「殿下,出了什麼事兒?」

    張銳輕描淡寫地說道:「游騎團的幾名騎士,殺了幾個俘虜。」

    范明嚴肅地說道:「殿下已經下過將令。不能隨意殺營中地俘虜。他們既然違反了軍令。就應該按照軍法處置。」

    張銳拍了拍他的肩膀,歎息道:「游騎將士的習慣都是跟我養成的。也要給他們一些適應的時間。」

    范明仍勸道:「可您這次不嚴懲的話,下次就有人跟著學樣……」

    張銳顯然不想再談此事,打斷道:「好了,我已經再次強調,他們不敢不聽的。對了,你統計出這段時間選出的人數是多少?」

    范明從身上摸出一張紙遞過去,說道:「到昨日為止選出的俘虜有五百六十七人,連帶他們的家眷一共是六千四百二十三人,這是具體地名單。」

    張銳瀏覽了一下,問達須:「五弟,你帶了多少人來?」

    「小弟帶了三千人過來。」

    張銳想了想,又說道:「除了把這些人運走之外,還要把審理過的一部分人運走。五弟,你最多能押送走多少人?」

    達須回答道:「一萬以內都可以。」

    張銳轉頭對許士基說道:「士基,明日你暫時不再審犯人了,從審問過的犯人中挑出三千給達須。」

    許士基知道那些沒有通過審訊地犯人都難逃一死,因為他們不是頑固的突忽分子,就是手上沾有漢人的血跡,許士基絲毫不同情他們。但他們的家眷張銳卻沒有說過如何處理,許士基有些猶豫,不知自己是否應該勸張銳放過那些老弱婦孺。

    正在許士基為難時,張銳又對達須說道:「那些需要殺的犯人的家眷,以後再交給你。」

    達須道:「不忙,不忙。給小弟的人最後再說。」

    「你找好處理那些的人地方了嗎?」

    「已經找好了,就在葉納山脈與卡木山脈地交匯處,離達埴原不遠。」

    達須說的地方張銳曾去過,在兩三年前進行的草原攻伐戰中,一次他帶著游騎在那裡躲藏過幾天。知道那裡人煙稀少,很適合作為刑場。地方不錯,張銳還是有些不放心,囑咐達須道:「對族人說路上要謹慎,不要洩露出要殺他們地話語。最好把所有人先押回族裡。再單獨押解需要處理的犯人去達埴原。」

    「小弟來之前就已經吩咐過族人了,他們不會亂說的。」

    沒有漢軍隨同押送,張銳還是有些不放心。轉頭問范明:「我們是否派一隻部隊隨五弟一同押解?」

    范明搖搖頭道:「不妥,不妥。殿下你可以挑選將領,但總不能挨個挑選押送的騎士吧。」

    張銳聞言點頭。到目前為止,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計劃。讓漢軍隨同達須一起押運,就有可能暴露私留一部分俘虜地事實。如果被朝廷知道了,人頭不保。

    達須拍著胸脯說道:「虎哥,您放心。小弟帶來地人雖少,但都是利西族裡最可靠,最精壯之人,絕不會誤虎哥地事。」

    「好吧,一切就拜託你們了。」無奈,張銳也只好選擇徹底相信利西族人能獨自處理好這事。接下來。四人便在大帳中用餐,邊吃邊討論俘虜的安置問題。

    再說高朔和文旌宇,回到自己營地後。文旌宇對高朔抱怨道:「反正那些俘虜早晚都是死,殺幾個哪值得大驚小怪。」

    高朔知道計劃,所以能理解,他安慰文旌宇道:「咱們是軍人,一切都要聽指揮。俘虜什麼時候殺,由誰行刑,都要聽命行事,哪能自作主張?」

    文旌宇問道:「團長。你說殿下這麼做是不是有什麼目地?」

    高朔見他起疑,不由有些慌亂。雖然他是神色只是瞬間有異,不過卻被文旌宇看見。心裡越發懷疑,問道:「團長,難道這裡面真地有什麼隱情?」高朔答應過張銳不能對任何人提起此事,當然也不能對他說。支吾半響,也沒有說話。

    文旌宇追問道:「團長。對我說說吧。難道你還不相信我嗎?」

    高朔道:「能有什麼目的?不要胡思亂想。你現在就去各營,傳達殿下的命令。」

    文旌宇的好奇心正盛。哪能就此罷手,還一直追問。最後高朔被問急了,喝道:「你是游騎團的中軍官,不是長舌婦。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糾纏不休!」說罷,拂袖而去。

    文旌宇被高朔的一番訓斥,羞得面紅耳赤,呆立了一會兒,才垂著頭出了大帳。出來後,正巧遇到團軍法官要進帳,向他問道:「團長在裡面嗎?」

    文旌宇點點頭正想走開,軍法官把他拉住,低聲地說道:「老文,我剛才經過利西人的營地時,偶然聽到兩個人在談話。你肯定猜不出,他們說的是什麼。」

    文旌宇哪有什麼心情猜,不耐煩地說道:「我又不是神仙,哪裡會知道。」

    軍法官也不理會他的態度,神秘地說道:「他們說,這次能分到幾個俘虜。我猜測,他們會在俘虜中暗自留下一些人。你說他們膽子大不大?不跟你說了,我要趕快把這事報告團長,讓團長上報殿下,絕不能讓他們得逞。」

    文旌宇頓時明白了,這肯定與張銳有關。心想,怪不得不要我們隨意殺俘虜,還把俘虜交給利西人去殺,又不讓其他部隊跟著,原來是為了想從中留下一些。

    想明白這些後,他心頭大怒。感情好處全讓張銳與利西人得去了,我們這些人連一口湯也沒有喝到。從頭到尾,都是在白忙活。也許有些高級軍官也有份,所以剛剛高朔才不許我提此事。

    這事如果敗露,自己說不定還會受牽連。不行,絕不能沒吃到魚,還惹上一身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先下手為強,把這事給捅出去。

    可轉念一想,又不知該往哪裡告。飛騎軍總部和戰區總部,張銳都有關係,加之這事做得很隱秘,自己又沒有證據,最後很有可能會被判為誣告。

    最好是直接上告到朝廷,上告到內閣去。事情鬧大,朝廷便會派專人來調查,自然會水落石出。但是上告朝廷也不容易,自己人微職輕,根本沒有上奏地權利。文旌宇一時為難,正在這時,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人影。他歡喜不已,此人與張銳有仇,只要把這事說密告給他,他一定會想辦法上告朝廷。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沾沾自喜起來:你張銳也有今天,好戲還在後頭呢。拿定主意,他也不去傳達命令,而是匆匆回到自己的營帳中,動手寫起密信來。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0 12:48
第五部       第二百三十二章   懷疑

    夜深人靜,一人走進軍帳,文旌宇正揮毫疾書著告密信,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來人以為這文旌宇又想家了,又在深夜寫家書,想嚇嚇他試探一下他的反應,於是躡手躡腳走到他背後,還好奇地伸頭看了看「家書」的內容。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待看清信上的內容,來人猛地大喝道:「竟有這樣的事?」

    文旌宇正全神貫注地寫信,被突如其來的大喝聲嚇得魂飛魄散,雙手連忙摀住信紙驚恐地轉過頭來。待看清來人是宋金剛時,才把魂兒收回來,他埋怨道:「金剛,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嚇人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要是你老是這樣,以後你進帳前先經親兵通報,才敢讓你進來。」

    宋金剛與文旌宇是非常要好的朋友,雙方都不需親兵通報就可直接進入對方的營帳。他倆成為朋友,一是,他倆脾氣相近、性格相似,有共同語言。二是,在游騎團團營級軍官中,只有他倆不是老三營出身,有一種同路人的感覺,自然而然走地很近。

    對宋金剛來說,文旌宇是他在游騎團中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並且關係比老朋友張銳還要近。他多數時間會把張銳當成上司看待,而文旌宇則不然,由於地位相同,什麼話都可以直接講出來。前幾日,有幾名騎士私自殺了俘虜,據說張銳大怒要斬違令的騎士。其中一名是宋金剛營中的騎士,所以這幾天他每日都來團部打探消息。今日他聽說張銳把團長高朔和中軍官文旌宇叫到指揮部,一直很緊張,怕張銳會下令斬殺違令的騎士。等了一天,也沒有見團部有人來通知結果,便直接來找文旌宇問問。

    沒有想到偶然看見文旌宇告發信上的內容。震驚之餘不敢相信確有其事,問道:「老文,你信上寫的可是真的?」

    文旌宇生怕外人聽見,連忙站起身來擺手道:「噓--,小聲點兒。」雖然他早已吩咐親兵不要靠近。但仍不放心,往帳外張望,確信沒有人注意到才安心。他拉宋金剛坐下,也不瞞他說道:「都是真地。」

    宋金剛還是不敢相信,問道:「可有證據?」

    「證據?他們做得如此隱秘,我哪裡能找到證據?」

    宋金剛道:「沒有證據你就上告?小心會背上誣告的罪名。再說,我不相信殿下會幹出這些事情。」

    文旌宇神情激憤地說道:「金剛,你是正直的人,你不知道其中有多大的利益。買一個俘虜最少要二十枚金幣,我們這裡有幾萬偽朝廷官員及其家屬。而且各地還在源源不斷的運來,如果其中一半被他們隱藏下來賣掉,這是一筆多大地數字?你算過沒有?」

    「可是……可是以前殿下從沒有貪污過。還把自己的俸祿用來救濟有困難的將士。」

    文旌宇冷笑道:「這叫收買人心,你不知道嗎?他用小恩小惠,就讓一部分將士死心塌地地為他賣命。以前他不貪,是因為沒有值得他貪的,如今有數十萬金幣甚至上百萬金幣進賬的機會,你能保證他不貪?」

    文旌宇對張銳的怨恨,早就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文旌宇是六營中的一名連長,是盧預亭的手下。作戰也算勇敢。本來六營一連長有空缺的時候,文旌宇認為自己有九分把握能當上這個職務,結果卻讓他空歡喜一場。團部派來一人擔任一連長。也就是宋金剛。

    本來文旌宇以為宋金剛才立了一個大功,所以才受命於這個職務,雖不服氣,但也只好認命。後來,偶然與宋金剛閒話時。才得知宋金剛與張銳軍校時期是好友。頓時他的心理不平衡起來,認為張銳任用提拔地都是自己的親信。

    後來宋金剛與他成了朋友。也表現出應有的能力多次立功。加之宋金剛成了六營地營長後,就推薦他擔任了六營的一連長,張銳也同意了這個提議,這樣多少減弱了他對張銳的不滿。

    讓文旌宇真正忌恨張銳的,是去年下半年發生的一件事情。那時,他已是六營營長。一次他突然患了急病,被送到風鈴城養病。結果當他病養好回來時,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被別人佔據了。而且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張銳的護衛長秦書。

    儘管團長高朔再三對他解釋,是因為戰事緊急,六營不能沒有主將,才向殿下要來的秦書。既然秦書已是六營長,他自然也就不能再回六營,高朔對他說已在團部中為他留了一個位置--游騎團中軍官。

    文旌宇沒有流露出半分不滿,欣然接受了任命。為此高朔十分欣賞他地氣度,也很信任他,與他的私人關係也漸漸好起來。不過這些表像都是他裝裝出來的,他認為這又是張銳在安插自己地親信,奪了他的位置,對張銳的記恨更甚前次。

    文旌宇是聰明之人,他很清楚即便自己對張銳再不滿,也不能明著與之對抗,只能把這份怨恨埋在心裡。這次有了報仇的機會,他絕不能錯過。這事雖被宋金剛知道,但他也沒有多少擔憂。他與宋金剛共事多年,私下又是好友,不擔心宋金剛去張銳那兒告發他。

    而且他剛才升起一股念頭,把宋金剛也拉入到這事裡來。宋金剛是什麼樣的人,他很清楚,只要張銳等人貪污地事情是真地,他一定不會徇私情。有他幫助,更有把握告倒張銳。

    見宋金剛還不相信,於是又說道:「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找個機會試探一下。」

    「如何試探?」

    「今日我去指揮部的時候,看見達須來了。他來,是押一部分俘虜去處決地。你可以向張銳建議,派你的營隨同押送犯人。只要張銳心中沒鬼,就會同意你的建議,如果真有問題的話。他就不會同意你同去。」

    宋金剛猶豫了,自己能夠當上營長,一部分是自己努力的結果,但更多地是靠著與張銳的關係。如果張銳真的是在貪污,他上不上告?不告就是對不起陛下。對不起朝廷,也對不起自己的良心。告,則對不起好友,對不起提拔自己的恩人,一旦上告之事洩露出去,再也無法在游騎團立身。

    游騎團地營團級軍官都是張銳一手提拔上來的,都是他的心腹,而且絕大多數騎士,也視張銳為父兄,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告了張銳。就會認為自己出賣他,必定會恨自己入骨。在一個上上下下都恨的自己的地方,如何能立足?

    文旌宇見他為難的表情。便歎息道:「也罷,你不要再過問這個事情。你和張銳也是朋友,心有顧忌也是可以理解的。其實我知道這事後,也猶豫過,也不想管。可是後來想到我既食君之祿,就要忠君之事,不管就對不起陛下,對不起良心。所以才下決心要揭發此事。」

    他的一番「心裡話」讓宋金剛感到慚愧,於是說道:「好,明日我就去試試。如果真有此事,我與你一同上告。」

    文旌宇見宋金剛上鉤,心裡歡喜不已。為了加深他的認知,便把自己知道的都細細講一遍。宋金剛聽完後,疑心更重。也堅定了要去求證一番地念頭。

    當夜。宋金剛徹夜未眠,天剛濛濛亮。他便匆匆趕往指揮部。張銳得知宋金剛求見,親自走出營帳迎接。老遠便開玩笑道:「金剛,這麼早來,是不是想到我這裡吃早飯?」

    宋金剛來的時候早就想好理由,一邊向張銳敬禮,一邊說道:「屬下是來向殿下請罪的。」

    張銳拉著他往帳內走,問道:「請罪?請什麼罪?」

    宋金剛一本正經地說道:「殺俘虜地騎士中有一名是我五營的,屬下身為五營營長,沒有管好自己的部下,理應受到懲罰。今日,屬下是來接受處罰的。」

    張銳信以為真,說道:「金剛,這事也不能全怪你和游騎團的將士們。你們以前在我教導下,才養成了對敵殘忍的習慣。習慣嘛,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改過來。我昨日對高朔和文旌宇說過了,回去以後要加強教育。讓大家都明白,現在戰爭已經結束,不能再動不動就搞屠殺,畢竟屠殺只是促使早日結束戰爭的一個手段,並不是我們愛好屠殺。我們是帝國的將士,不是屠夫。」

    宋金剛聽到這話後,心裡又有些動搖,認為可能是文旌宇誤會了張銳地本意。進了大帳,見達須、范明等人在吃早飯,張銳拉著宋金剛坐下,叫親兵再取一份早餐來。

    早餐吃過之後,達須起身告辭。宋金剛故意道:「達須,來了也不到游騎團坐坐,是不是忘了我們這些老朋友?」

    達須作揖道:「小弟哪能忘了老朋友,只是小弟有任務在身,實在不能久留。下次,小弟一定去拜訪各位兄長。」

    張銳笑著拍著達須的肩膀說道:「五弟,昨日下午你才來,一早我就逼著你上路,連看看老朋友的時間都沒有,你不會怪為兄不近人情吧。」

    達須連忙道:「軍務第一,軍務第一。等忙完軍務之後,兄弟、朋友聚會地日子多著呢。」

    宋金剛像是開玩笑地說道:「你雖不怨殿下,可我卻要為你鳴不平。處理犯人的事情都讓達須兄弟和利西人去做怎麼能行?六營將士正好沒有多少事情可做,願意去幫幫你們。」

    「這……」達須不知該怎樣拒絕宋金剛的「好意」,只能偷眼看張銳。

    張銳還沒有說話,范明搶先回答道:「金剛,你不要心急,六營會有任務的。過幾日,又有一批犯人會押解來,那部犯人就由你營看管。」

    宋金剛說道:「將士們突然閒下來,感覺很不適應,所以才會發生幾天前擅自殺俘虜的事情。反正犯人還要過幾日才會來,處理犯人也用不了多久時間,我營正好可以利用這個空檔,找些事情來做。」

    達須見范明對他使眼色。便領會了其中地意思,對宋金剛說道:「兄長地一片好意,兄弟謹記。只是處理犯人的地方距離這裡很遠,來回就需要一周時間,再加上處理犯人地過程。沒有十天不可能回來。兄長還有任務,不敢麻煩了。」

    宋金剛轉頭對張銳道:「殿下,雖然戰爭基本上已經結束,但仍有小股的叛匪出沒。達須兄弟要押俘虜走數日,路上如果遇到叛匪怎麼辦?屬下建議,還是派一隻部隊跟隨達須兄弟一起上路才穩妥,望殿下三思。」

    張銳沒有多想,以為宋金剛真是出於安全考慮,才提議派漢軍一同前往。暗自讚歎宋金剛做事謹慎,什麼事情都考慮得十分仔細。如果沒有私留俘虜之事。他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他地建議,可是現在絕不能派部隊與達須一同行事。

    張銳道:「五弟帶的三千人,是從利西族中選出的最強壯之人。路上不會出意外的。」

    宋金剛恭敬地說道:「殿下,這裡的俘虜已有近十萬人,而且還在源源不斷地送來新地俘虜。一次處理一萬俘虜太少,加上我營,就能處理一萬五千俘虜,如果加上整個游騎團,就能一次性處理五萬俘虜。屬下建議,為了加快速度。還是派一些部隊配合利西人行動。」

    張銳並沒有把計劃透露給宋金剛。宋金剛為人真正,很有可能知道計劃後會阻擾。他不知道計劃,提出這個建議也是合理的。張銳一時也找不到理由拒絕。為難地看著范明。

    范明立即板起臉,訓斥道:「宋金剛中校,處理犯人是由我們參謀部制定計劃,你的職責只是執行命令,什麼時候你坐上我的位置後。再向殿下提建議吧。」

    「是。屬下一時失態,請參謀長原諒。」宋金剛對范明立正敬禮。表示歉意。不過他心裡幾乎十拿九穩,文旌宇說的事情是真的,而且有很多高級軍官參與了此事。如范明肯定是在其中有好處,才會堅決反對自己的建議。

    張銳見氣氛尷尬,說道:「范明這傢伙脾氣就是忌諱別人干涉他的事,有時牛脾氣起來了,我的面子也不給,當面就翻臉。不過他的本意是好地,你不要往心裡去。」

    宋金剛連說是自己魯莽了,希望參謀長別介意。范明仍像是不滿意,瞪了宋金剛兩眼後,怒氣沖沖地出了大帳。

    這下張銳臉上也掛不住,惱怒地對達須等人道:「如不是念在他跟著我在白堡出生入死,早就把他攆走,他這種怪脾氣有幾人受得了?」

    達須笑著說道:「參謀長是性情中人,發脾氣也是一時之事。您每次都這樣對我抱怨,可哪次我來時,你們不是和好如初了?依我看不到日落,你們就會像沒事人似的。」

    張銳也哈哈大笑道:「他什麼都好,就是脾氣急躁了些。我沒有理由換掉一個優秀的參謀長。」

    宋金剛也笑著說:「參謀長地脾氣在游騎團的時候就是出了名的怪異,據說只有杜晗營長和殿下受得了他,以前我還不信,今日算是長見識了。」

    「從今以後,你也算能受得了他脾氣的人了。」張銳很滿意宋金剛的豁達,開玩笑道。

    達須離開後,宋金剛也跟著離開。他剛剛走出大營,范明便進了張銳的營帳。張銳見他進來,歎道:「為了我,你的名聲都毀了。」

    范明嚴肅地說道:「屬下這點名聲算什麼?只是屬下擔心,殿下的名聲也將要毀了。」

    張銳狐疑,問道:「你地意思是--宋金剛有所察覺?」

    范明毫不遲疑地把心裡話掏了出來:「屬下有預感,他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

    「可惡!」張銳猛地拍案而道:「他是如何知道的?」張銳自認為事情做很秘密,所有參與此事地人,不是自己絕對的心腹,就是正義感不會壓倒情感之人。而正是因為宋金剛正義感過於強烈,才不敢讓他參與此事。現在讓他知道這件事,十之八九會如實向上面反映。

    「董淆和江少易那裡,你要先去打聲招呼。」張銳認為有必要先給軍團的軍法官和戰區軍法官都打個招呼。如果宋金剛要上告,定會先告到這倆人中的一人處。而這倆人在很早以前就被張銳籠絡到手,與張銳站在一條戰線上。

    籠絡住兩個軍法官,聽起來不可思議,其實不然。江少易在得知統帥劉炯也參與此事後。就立刻表態加入。董淆以前曾是張銳在飛騎軍任軍法官時的部下,私人關係很不錯,加之是個聰明之人,知道與張銳合作,自己不會吃虧,於是也加入了。

    張銳拉攏他們,是因為曾經做過最壞地打算,只要有人告,那麼他就會在第一時間知道是誰告地密。只要知道了告密者,處理起來也很方便。可是現在張銳先知道了宋金剛有可能是告密者。就猶豫了,對宋金剛他是下不去手的,而且他也不容易收買。對於這樣地人,張銳傷透了腦筋。

    不過事情畢竟還沒有發生,一切只是猜測。眼下也只能先給董淆和江少易打個招呼,如果收到告密信,就暫時壓下此事,再想辦法解決。

    范明回答道:「剛才屬下就已經派人去了。」張銳很滿意地看了看范明。范明此人極其忠心,而且無論什麼事情他都會想到前面,看來他越來越融入進參謀的角色中去了。張銳下定決心。只要自己一天在軍中任職,范明就是他地參謀長,別人誰也不行。

    從宋金剛拜見那日起。張銳一直很緊張,擔心突然收到江少易和董淆來信。不過一連過了半個月,也沒有消息傳來。張銳有些迷惑了,心想,是不是宋金剛變了?也許他為了友情把這件事壓了下去?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以後宋金剛就是可以完全信賴之人。

    張銳把自己的想法說給范明聽。范明搖頭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俺寧可相信太陽從西邊出來。也不相信宋金剛有所改變。」

    「最近他可有異常舉動?」

    「也沒有特別舉動,大部分時間都呆在營裡,有時回去團部坐坐。」

    張銳臉色一變,道:「怎麼高朔沒有向我提起過此事?」

    范明道:「他去不是找高團長,而是去找文中軍官。」

    「他找文旌宇做什麼?」

    「您忘了,文旌宇以前曾是他的下屬,他倆的私交一直很好。」

    「關係很好?你說他會不會把這事講給文旌宇聽?」

    「很有可能。」

    張銳心裡不安起來,他知道游騎團的營長們與宋金剛的關係都不怎麼樣,所以也不擔心他會對他們去講這件事。再說,即便他對張旭義、羅濟、程節、鄧三耀、秦書等營長透露這事,張銳也有把握他們不會說出去。

    在游騎團的軍官中,只有文旌宇不算自己的老部下,也沒有得到多大的恩惠,最有可能把這事再說給別人知道。而偏偏宋金剛與文旌宇是好友,這可真是巧到一塊去了。

    張銳又問道:「高朔最近如何?」

    「殿下,恕俺直言,您儘管對高團長放心,他絕對不會背叛您地。」

    「我也知道他不會背叛,只是擔心他性子太直、易衝動,如果他知道宋金剛有上告的意圖,肯定會流出不滿之意。」

    范明想了想,回答道:「高團長還不知宋金剛的事情,不過有消息說,在半個月前,高團長曾痛斥過文中軍官。」

    張銳好奇地問道:「高朔為什麼要罵文旌宇?」

    「這就不得而知了,當時團部地人都離得很遠。第二天,文中軍官便主動去找高團長道歉,兩人事後都沒有再提過這事。」

    張銳思索了一下,說道:「從今日起,我也需要知道文旌宇的一舉一動。」

    范明毫不猶豫地回道:「好的,俺會交待的許旺去辦的。」

    可是一連又過了月餘,張銳也沒有發現文旌宇有反常的舉動。就在張銳以為私留俘虜之事被宋金剛隱瞞下來時,京城的使節突然到來。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0 12:50
第五部       第二百三十三章    設計

    這日,達須剛把第三批俘虜運走,張銳就接到戰區總部的通知,要他立刻趕往風鈴城。張銳以為劉炯有事找他,馬上把俘虜營的事交與張通和范明管理,自己帶著許士基等人,星夜趕回風鈴城。

    此時的劉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房間內來回踱步。見張銳進屋,如同見到救星似的,急切地上前拉住他的手:「無鋒,出大事了!」

    張銳暗思,在西部戰區他就是土皇帝,什麼事會讓他如此失態?不解地問道:「出了什麼事,讓殿下煩心?」

    「唉!」劉炯長歎一聲說道:「朝廷已派人來戰區了。」

    張銳很奇怪,朝廷派使節來戰區不過是例行公事,何必大驚小怪的,劉炯如此害怕,至於嗎?轉瞬間,張銳心頭一驚,臉色微變,低語道:「殿下的意思是,朝廷這次派來的是調查人員?」劉炯點點頭。

    張銳最先想到的告密者就是宋金剛,心道,你居然能把這事捅到朝廷裡去,還能讓朝廷派專人來調查,真是不簡單。我以前怎麼沒有發現你有這麼神通廣大?

    依張銳對宋金剛的瞭解,如果他只是上告軍團和戰區,還可以理解,可是他把這事直接捅到了朝廷,擺明了想整死自己。心裡怒罵道:***,你是想把我往死裡整,來而不往非理也,以後別怪心狠手辣。

    張銳鎮靜下來,問劉炯道:「朝廷的使節何在?」

    劉炯道:「現在可能已到西京,一個月內,必定到達這裡。」

    張銳看了一眼劉炯,心想。使節還在數千里之外,你就提前知曉,必是有朝廷中人給你通風報信。當初與你合夥,到了緊要關頭真還起了作用。

    「無鋒,我們該怎麼辦?」劉炯像是完全沒了主意。追問道。

    張銳自信地說道:「殿下放心,最少還有半個月的準備時間,屬下會把事情處理得漂漂亮亮,不會讓人抓住把柄。」

    劉炯仍不放心,說道:「可我們不知誰是告密者,他究竟知道多少事情,如果他手中有證據怎麼辦?」

    張銳安撫道:「屬下已知道是誰告的密,請殿下放心,他只是憑猜測告的密,具體的事情。他絲毫不瞭解。」

    劉炯聽說張銳知道告密者是誰,問道:「是何人?」

    「是游騎中的一個校官。」

    劉炯目露凶光,對著張銳做了一個手勢。張銳搖頭道:「目前絕不能動他。否則更會引起朝廷來使地懷疑。」

    劉炯想了想,覺得張銳的話不錯,也就放棄了處理掉告密者的想法。只是一再叮囑張銳,務必要想辦法把事情遮掩過去。張銳則拍著胸脯保證,不會再出差錯。

    從風鈴城回到俘虜營後,張銳把參與此事的高級軍官都召集到一起,商議對策。范明說道:「你們說,如果告密者的名聲很臭。朝廷來使會不會相信他地話?」

    張通拍手讚道:「此計甚妙,可以一試。」

    高朔遲疑地問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可宋金剛作戰勇敢、對部下也很寬厚。沒有把柄可抓。」

    范明用獨眼看著高朔道:「這個世上沒有完人,只要仔細點,總會找出毛病的。我聽說,他家裡很窮,也許他很需要錢。」

    高朔以為范明提議要收買宋金剛。搖頭反對道:「宋金剛家境是不好。但他已上告,就不會因錢而改變初衷。」

    「俺沒有說要給他錢。俺是說他自己找錢。」

    高朔滿臉驚訝,不敢相信范明會出這麼個餿主意,宋金剛貪污,說出去也沒有人會相信。張銳等人也用疑惑的目光看著范明,不知他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范明見大家都盯著他看,微微一笑,說道:「其實早在一個多月前,我就在想怎麼對付宋金剛。近幾日,我想到一個辦法。現在說出來,大家幫忙參謀參謀還有沒有需要補充的地方。」

    當范明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之後,高朔和張通都低下了頭,張銳也沉思不語。范明的辦法雖好,可是太陰損,太不光明磊落。也可以說,就是陷害。他們都自認為是大丈夫,都不齒於陷害他人。

    范明見他們都不言語,冷笑道:「各位出於戰友之義,不忍如此對他。可是你們想過沒有,他告密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戰友之情?他把這事直接告到朝廷,就是想要我們大夥兒的命。對於一個想致我們於死地的人,就不再是我們地戰友,而是我們的敵人。對待敵人,我們必須當機立斷處理妥當,還需要考慮手段是否光明磊落嗎?」

    「參謀長說的沒錯,對待敵人絕不能憐憫姑息,我同意!」還是宇文歆最先表示支持,他在軍校地時候就看不慣宋金剛的作為,還爭吵過好幾次,如不是因為張銳的關係,根本不會與宋金剛結交,所以他心裡負擔最小,只是稍稍遲疑了一下,就點頭同意范明的辦法。

    接著張通和高朔也點點頭,表示沒有意見。這時,只有張銳還沒有發言,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張銳內心很矛盾,他既恨宋金剛不講兄弟情誼,又恨自己不夠心狠。在劉炯那裡的時候,還發誓要叫宋金剛好看。可是想起與宋金剛在軍校的同窗時光,鮮活的場景像電影一般在腦海裡一幕幕閃過。張銳又開始猶豫,難以痛下決心。

    「殿下,您的意思如何?」范明等了幾分鐘,也沒見張銳開口,實在憋不住,出言詢問。

    張銳站起身來,往帳後走去,嘴裡喃喃自語地念叨著:「北山有鴟。不潔其翼。飛不正向,寢不定息……」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其意。許士基也參與了這次地會議,不過他的地位低,一直沒有說話。這時見眾人都不解張銳的意思,便開口說道:「殿下地意思已經很明白了,可以照參謀長的辦法去做。」

    宇文歆不解,問道:「你怎麼知道?」

    許士基回答道:「是殿下自己說地?」

    「殿下自己說的?我怎麼沒有聽到?」宇文歆更加迷糊。

    范明道:「士基,你就明說吧。我們都是粗人,不懂猜謎。」

    許士基笑了笑說道:「殿下剛才所念的是朱穆所寫地《與劉伯宗絕交詩》。意思嘛,也就是與宋金剛絕交了。」

    宇文歆搖頭苦笑道:「明明知道我們不懂,還用詩來代替意思,如果不是士基點明,我們還不知要傻等多久。」

    計劃擬定。范明便著手安排。幾日後,一人來到宋金剛營駐地。宋金剛一見他大喜,問道:「兄長。今日怎麼有空來看小弟?」

    被宋金剛稱為兄長地是前師二團地一名連長,名叫簡斛。宋金剛與他認識不到一年,是在某次執行任務中認識地,交談後才知簡斛的姑媽是宋金剛的表姨,兩人竟是遠親。於是兩人便稱兄道弟起來,有空的時候,也會碰面聊聊天。

    今日宋金剛以為簡斛也是來找他聊天,不料簡斛卻說道:「為兄是來與賢弟告別的。」

    宋金剛問道:「兄長要去執行任務嗎?」

    簡斛笑著說道:「不是。為兄去年就已到了退役的年齡,只是當時戰事不斷,為兄也就沒有提出來。戰事結束後。為兄就遞交了退役申請,現在總算正式批准我退役了。」

    宋金剛驚訝地說道:「兄長要回家了?」

    簡斛露出嚮往的神態,說道:「對,回家。自從前師來到了戰區,為兄還沒有回過家。家中的幾個小崽子也很多年沒有見到了。回去後。也不知他們還認不認得為兄。」

    宋金剛聽說他要回家。甚是羨慕,說道:「小弟也是數年沒有回家。也不知家中到底如何?」雖說父母每次來信都說很好,可是宋金剛還是不放心。

    簡斛見他面帶憂色,便說道:「兄弟如果不放心,為兄就去你的家中看看如何?」

    宋金剛大喜,從懷中掏出一個錢袋遞給簡斛說道:「部隊不知還要在這裡駐紮多久,小弟這幾個月地俸祿還沒有來得及寄回去,麻煩兄長幫忙帶回可好?」

    宋金剛在家中是獨子,還有一個姐姐和一個妹妹,都已出嫁。家中父母身體弱,做不了多少活兒,基本上依靠他的俸祿生活。這幾個月部隊一直沒有回風鈴城,所以他的俸祿也無法寄回,心裡正著急,此時得知簡斛要回家,喜出望外,連忙請他幫忙把俸祿帶回家。

    簡斛接過錢袋,說道:「我們兩家隔街相望,幾步之遙,有啥麻煩地?」說著看了看錢袋,道:「不知這裡面有多少錢?」

    宋金剛道:「六百枚金幣。」

    「這麼多?」

    「小弟五個月俸祿全在這裡了。」

    簡斛驚訝地問道:「你自己一點也不用嗎?」

    宋金剛笑著說道:「小弟在部隊上有吃、有穿,哪需要用錢?」

    簡斛一邊把錢袋收起,一邊讚道:「賢弟真是孝子啊。」

    宋金剛開玩笑道:「誰讓家中只有我這個獨子呢?不孝順不行啊!」

    簡斛像是想起宋金剛的家境,連連歎息。過了一會兒,簡斛彷彿想起什麼,一拍腦袋,對宋金剛道:「賢弟,我有一樁買賣,不知你可否願意合夥?」

    宋金剛問道:「什麼買賣?」

    簡斛左右看了看,見沒有旁人,低聲道:「為兄與利西族人很熟,可以用八個金幣從他們手中買一匹馬。只要販到西京,一匹最少也能賣二十個金幣。」

    「八個金幣?」宋金剛聞之動心,他知道利西人一般賣馬都在十枚金幣以上,對大馬販才會賣十個金幣。簡斛居然能搞到八枚金幣一匹,可真不簡單。用這樣的價格收購,除去路上的開支,賺上一倍絕對沒有問題。

    簡斛十分肯定地回答道:「沒錯。」

    宋金剛又有些猶豫,說道:「那賣馬的利西人豈不是很吃虧?」

    簡斛笑道:「賢弟,你難道就沒有注意?」

    「注意什麼?」

    「這幾年,烏孫州的牧草豐收,所以馬匹生養得很快。現在他們零售賣馬也只要十三、四個金幣一匹,百匹以上的價格都是八個金幣。以前為兄只能買三四十匹,所以還能算是優惠,但加上賢弟的這筆錢,就能買百匹以上地馬,這樣就不能再算是額外照顧了。」

    宋金剛聞言歡喜不已,道:「既然如此,小弟願意合夥。賺了錢,兄長只需分小弟三成利潤即可。」

    簡斛顯得很不高興:「兄弟這樣說,就見外了,也不必再入伙了。為兄可不是想打你的主意,才勸你入伙的。」

    宋金剛見簡斛生氣,連忙說道:「那一切都聽兄長地安排。」

    簡斛這才露出笑臉,說道:「為兄是這樣想的,前師也有一些騎士要退役,為兄就聘請一些人幫我們趕馬去西京。到了西京之後,販賣馬的錢除去僱傭幫手的費用和路上的開支,賺到地錢按本錢地比例分配。」

    宋金剛道:「那兄長豈不是白幫小弟的忙啦?不行,不行,兄長一定要多分一些辛苦費。」

    簡斛態度堅決,始終堅持按本錢地比例分配,否則就不再提合夥販馬的事。宋金剛見他鐵了心,也只好答應,然後連聲道謝。

    簡斛豪爽地說道:「我們兩家是親戚,理應相互照顧。什麼感激之言,道謝之語最好收起來,你要是真心想答謝為兄,下次回家的時候,請為兄喝頓酒就行了。」

    宋金剛萬沒想到自己還會碰到發財的好事,十分感激地看著他:「小弟回家,必請兄長痛飲!」

    「好,到時咱們不醉不歸!」簡斛伸出手掌與宋金剛連拍三下,算是正式約定。

    簡斛也未久坐,又與宋金剛說了幾句,便告辭而去。宋金剛把他送去軍營,望著他漸漸離去的背影,心中感歎,「自古幽、並多豪客」,這話的確不假,簡斛就是豪客,這樣的朋友才值得終身為友啊。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0 12:51
第五部       第二百三十四章    弄巧成拙

    十月初的某一天,宋金剛接到通知去見俘虜營總指揮。他來到中軍大帳時,張銳沒像往日一樣出帳迎接。進帳之後,發現裡面除了張銳之外,只有軍團軍法官董淆以及幾個陌生的軍官。

    見禮後,張銳站起身來,說道:「金剛,叫你來是董上校有話要問你。」宋金剛疑惑地看著董淆,猜測他有何事要找自己?也許是私留俘虜之案,朝廷發到軍團處理?

    張銳又對董淆說道:「你們在這裡談吧,我已經叫親兵不許旁人進來。」董淆十分恭敬地對張銳說道:「多謝殿下,下官詢問的時間不會太長。」

    張銳走後,董淆指指對面的一張椅子請宋金剛坐下:「不用緊張,找你來是需要你的證詞,坐吧。」宋金剛也不用猜測了,坐到董淆對面。旁邊的幾名軍官,也分別落座,鋪開紙筆準備記錄。

    一切準備就緒,董淆說道:「我們先聊聊,呆會兒再說正事。宋中校,你是哪一年從軍的?」

    「下官784年考入北京騎兵學院,從那時算來已整整十年了。」

    「畢業後一直在飛騎軍游騎團任職?」董淆問話語氣和藹,真如與他嘮家常一般。

    「是的,一直在游騎。」

    「具體說說,都任過那些職務。」

    宋金剛雖不解他問話的意思,仍據實回答道:「下官畢業後,在游騎團四營三連四排任排長;遼東之役後,任三連一排長;791年8月,調任六營任一連長,同年底,升任六營長;次年底。調任五營任營長一直到今日。」

    董淆理應調閱過他的檔案,這些事情應該知道得清清楚楚,可是他聽得很專心,彷彿以前全然不知。聽罷,他笑著點點頭:「真羨慕你們游騎啊。晉陞的速度如此之快。你看看我,從軍已近二十年,只比你高一級而已。早知道游騎是個好地方,畢業之時,就應該申請到游騎來。」

    他的一番話,也把宋金剛逗樂了,緊張的情緒一掃而空。頓了頓,董淆還是漫不經心地問道:「你與利西人很熟吧?」

    宋金剛如實答道:「來西部戰區這麼多年,其中大部分時間都在草原上度過的,時間一長自然與利西人廝混得熟了。」

    「都認識哪些利西人?」

    「這就多了。主要地頭目如達須、塔爾、克都認識。」

    「我聽說利西人對你們游騎將士特別感激,甚至把你們當作親人一樣看待,是嗎?」

    「我們曾經並肩作戰。戰友情深。」

    「聽說達須還管你叫兄長?」宋金剛呵呵樂了兩聲:「他是郡守,品級可比下官高多了。下官不許他那樣叫,可他不聽。後來下官索性也不管了,隨他亂叫。」

    說到這裡,董淆收起笑容,說道:「宋中校,下面我要切入正題了。希望你也能據實回答。」

    宋金剛鄭重地答道:「下官一定如實回答。」

    「你可認識簡斛?」

    宋金剛愣了愣:「認識。」

    「據我所知,你們沒在一個部隊中服過役。你們是怎麼認識的?」

    「去年底,游騎團就劃歸副指揮殿下,前師與游騎經常一同出任務。下官就在那個時候認識他的。」

    「聽說你們是親戚?」

    「對,是遠親。」

    「你與他的私交如何?」

    「很好,我們以兄弟相稱。」

    「那麼把你知道簡斛的事情都說說。」

    這時宋金剛隱隱感覺到為什麼被叫來問話了,感情不是告發地私留俘虜之事,而是與簡斛有關。不過簡斛已經退役。即便犯了法。也應該由地方官審問,為什麼還是軍團軍法官來問他的事?雖然心存疑問。他還是把自己知道的簡斛的情況說了一遍。

    董淆聽罷,又問道:「聽說你們在合夥做生意?」

    「是的。」宋金剛沒有否認,他認為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沒有否認的必要。

    「你們都在軍隊,怎麼有時間去做生意?」

    「下官與簡兄做生意,是他退役之後的事。下官只出本錢,生意由簡兄負責。」

    「你們做的什麼生意?」

    「販馬到西京去賣。」

    「從什麼地方收購馬匹?」

    「從利西人的手中收購。」

    「你們要購買多少匹馬?」

    簡斛沒有具體說過他出多少本金,所以宋金剛也不知道他要賣多少匹馬,於是搖搖頭說道:「具體數字下官不知道,至少應在百匹以上。」

    董淆奇怪地問道:「你們一起做生意,你怎麼會不知道要買多少匹馬呢?」

    「下官把錢全交給簡兄,具體收購地事情都由他負責。」

    「那麼你們準備以多少錢一匹收購馬匹呢?」

    「八個金幣一匹。」

    「八個金幣?」董淆再次確認道。

    「是的,八個金幣。」

    董淆把頭轉向那幾名做著筆錄的軍官,軍官們站起身把筆錄遞到他地手中。董淆大概翻看了看,又把它們遞給宋金剛說道:「你看看吧,如果沒有別的問題,你就簽上名字。」

    宋金剛見筆錄上都是自己說的原話,便從一名軍官手中接過筆,在每張筆錄後面都簽上自己的名字。寫完後,又把筆錄交還給董淆。

    董淆隨手把它們交給旁邊的軍官,站起身來,準備結束這次的問話。宋金剛還犯迷糊呢,不知簡斛到底犯了什麼事,又不便開口問,只聽董淆說道:「宋中校。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何要指使簡斛強迫利西人賣馬?」

    「強迫利西人賣馬?」宋金剛愣住了。

    董淆厲聲喝問道:「你們以八個金幣的價格收購馬匹,還不算強迫?」

    宋金剛解釋道:「我們買百匹以上的馬,價格就是八個金幣一匹……」

    董淆打斷他地話,說道:「八個金幣一匹,你做夢吧。別說是買百匹。就算買千匹,也不可能有八個金幣地價格。」

    宋金剛目瞪口呆地道:「這怎麼可能?」

    董淆冷笑道「這幾年利西人一直忙於戰事,牲畜生養緩慢。特別是馬匹,首先是要供應我們軍隊和他們的護衛隊,剩下來地已經很少,所以價格一直在二十個金幣左右一匹。即使批量採購,也不可能低於十五個金幣。你們用八個金幣收購,算算是強買強賣?」

    宋金剛以前從未關心過馬匹的價格,簡斛對他說的價格已是十幾年前地老價。宋金剛也沒有懷疑過,現在才知道簡斛騙了他。連忙解釋道:「八個金幣一匹馬的價格是簡兄告訴下官地價格。」

    董淆臉上露出不屑地神色。說道:「可是簡斛說,是你告訴他用八個金幣就可以收購一匹馬。還說,你與達須、塔爾等人很熟。用這樣的價格收購,他們不會拒絕。」

    宋金剛知道自己被簡斛賣了,氣得渾身發抖,他猛地站起身來,大聲辯解道:「我從未對簡斛說過這樣地話!」

    「沒有?」董淆從一個袋子中取出一份證詞遞給宋金剛,冷冷地說道:「你好好看看吧,他已交待得清清楚楚。」

    宋金剛接過那份證詞,果然上面白紙黑字。明明白白寫著簡斛供述是受他的指使,才以八個金幣從利西人手中收購馬匹。宋金剛感覺一股怒氣從腳底直衝頭頂,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把手中的證詞撕成碎片,怒吼道:「這是誣陷!」

    董淆回頭對幾名正在記錄的軍官說道:「給他加上一條故意毀壞證據地罪名。」接著又對著宋金剛說道:「不要以為撕掉證詞,我們就沒有了證據,這樣的證詞,我們一共有四份。你撕毀一份。我們還有三份。我勸你不要再抵賴了,老實交待才能得到從寬處理。」

    宋金剛從軍多年。脾氣也火爆,指著董淆的鼻子喝道:「老子沒有做,憑什麼要承認?今日就是殺老子,老子也不會認地!」

    董淆笑道:「你這樣的人,我見得多了。不過沒關係,從剛才你證詞中,已經可以得出你犯罪的事實。」

    宋金剛知道自己被人設計陷害了,一腳踢飛椅子,上前欲搶奪剛才的供詞。幾名記錄的軍官見勢不妙,小心翼翼地護著自己書寫的證詞躲開了,董淆一邊阻攔宋金剛,一邊大叫:「來人啊,快來人啊,宋金剛要毀證詞!」

    宋金剛聞言停止追趕,朝董淆罵道:「媽的,老子什麼地方得罪你了,要如此陷害老子?」

    董淆也不示弱,說道:「身為軍法官,我是公事公辦,你犯了軍法,我理應秉公執法。」

    「秉公執法?老子看你八成是收受了簡斛那個王八蛋的賄賂,所以跟他串通一氣來陷害老子。今日,老子要好好教訓你一番。」宋金剛說話間,就要動手打董淆。

    「住手!」正當他地拳頭要落到董淆的身上時,一聲如霹靂般的大喝聲從大帳門口傳來。宋金剛不用回頭,也知道那是張銳地聲音。出於本能,他收住了手。

    張銳大踏步走到他的面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罵道:「奶奶地,無法無天了,軍法官你也敢打?」宋金剛雖收住了手,但一直怒視著董淆,回道:「是這個王八蛋冤枉我!」

    張銳道:「他冤枉你?他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為什麼要冤枉你?他怎麼不冤枉別人?他是軍法官,問訊你是他的職責。」

    宋金剛剛才被氣昏了頭,衝動得想痛打董淆一頓。這時聽了張銳一番話,頭腦稍稍冷靜下來,後悔不迭。是啊。都是簡斛那個混蛋搞的鬼,董淆只是在執行軍務,怎麼能連他一起怨恨上了呢?

    宋金剛低下頭,對董淆道:「對不起,一切都是下官的錯。下官願意為此接受處罰。」說到這裡,他又抬起頭繼續辯解道:「不過,下官沒有做過強迫利西人賣馬地事,是有人栽贓陷害我,我絕不承認強買強賣地罪名。」

    張銳拉著董淆走開幾步,悄聲說道:「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記這個罪名。」

    董淆回頭看了看宋金剛,說道:「也罷,他欲毆打軍法官之罪,下官暫且不記錄在案。」

    張銳沉默片刻。又遊說道:「老董,據我瞭解宋金剛地為人,他應該不會做違法之事。強迫利西人賣馬之事,能否再仔細調查調查。」

    「殿下,屬下詢問過簡斛以及利西族的幾個頭領,他們證詞如出一轍,都說宋金剛是主謀。張銳委婉地請求道:「難道這事真的沒有其他解決辦法了?」

    董淆回答道:「人證、物證齊全,屬下也沒有辦法。」

    張銳想了想,說道:「你看這事能不能私下解決?差了利西人多少錢,我替他補上。」

    董淆為難地說道:「殿下。你任軍法官的時候,不是一直對我們說,要秉公執法嗎?這事雖然可以與利西人私下解決。可是畢竟他是違反了軍法,如果不秉公處理,今後難正軍紀。要是人人無視軍規國法,軍隊怎能做到令行禁止?」

    「那麼,打算如何處理?」

    「屬下想把他帶回風鈴城。讓簡斛與他對質。」

    「能不能把簡斛送到這裡來對質?」

    「殿下。把簡斛接來,需要一周的時間。」

    「就算看我地薄面。請通融一下,反正沒有規定多少時間審訊完畢。」

    「可是屬下還有其他的案子要審。」

    張銳語氣霸道地說道:「其他案子暫且放一放,先處理完這個案子再說。」

    他倆說話的聲音雖小,可宋金剛字字都聽到耳中。他既感激張銳為他求情,又痛恨簡斛的誣陷。他大聲地說道:「殿下,您不用再為屬下說情了,屬下願意去風鈴城與簡斛對質。」「金剛,你去了風鈴城,如果再出現剛才的狀況,可怎麼辦?」張銳似乎很憂心。

    宋金剛感激地說道:「殿下的一片好心,屬下心領了。屬下發誓不會再衝動了,請殿下放

    張銳道:「也罷,我陪你一起去風鈴城。」

    宋金剛一驚,道:「您怎麼能去?這裡一萬多將士都需要你指揮。」

    張銳歎息道:「你不僅是我兵,也是我的兄弟。你出了事,我怎能放心得下?」

    宋金剛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落下。張銳待自己如同兄弟,可自己兩次告發他。前次在軍校,讓他挨了十鞭。這次,如果罪名落實,他最少也會落個強迫退役。與張銳相比,自己就是個無情無義之人。

    宋金剛滿心愧疚,對張銳說道:「無鋒,我對不起您。」

    張銳像是誤解了他的意思,拍著他的肩膀說道:「我相信你不會做強買強賣之事,兄弟們也相信你是清白的。你沒有對不起我,沒有給部隊抹黑。」兩行熱淚順著宋金剛地臉頰留下,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張銳對身後的許士基說道:「去收拾我的行裝,我要去風鈴城。」許士基答應一聲,轉身而去。

    張銳又對董淆道:「我看就不用上刑具了吧。董淆恭敬地回道:「一切按殿下地意思辦。」

    當天,宋金剛在張銳的護送下,離開了俘虜營,前往風鈴城。到了風鈴城之後,宋金剛被帶走單獨審問,而張銳則去找劉武周。

    劉武周見張銳來到,驚訝地問道:「無鋒,你怎麼有空回來?」

    張銳笑著說道:「好久沒有見到老長官,心裡想念得很,所以特地來看看您。」

    劉武周哈哈大笑道:「你這張嘴啊,說出來的話,總是逗人高興。來,來,快坐。」

    張銳坐下後,對劉武周道:「其實,我這次來有兩件事要辦。一是,送一名違犯軍紀的游騎軍官來受審。二是,準備迎接欽差大人。」

    劉武周道:「有傳聞,這次欽差是為了調查你的事情,是這樣的嗎?」

    劉武周沒有參與私留俘虜的事情,張銳也不打算對他說實話,說道:「這樣的局面,我早就預料到地。上次不是您與陸柯力勸,我早就請辭返家了,那用得著受這等閒氣。」

    劉武周拍著張銳的手,說道:「清者自清,只要你沒有做虧心事,就不怕他調查嘛。」

    「這次調查我是不怕,就怕躲過這次,躲不過下次。常言道,三人成虎,眾口鑠金,倘若背地裡總有人煽風點火誣陷我,總有一天我會中招的。」

    劉武周聞言也皺起眉頭,張銳說地不錯,如果這樣的事情接連發生,就算自身清白,也難免不受陷害。

    張銳見他為自己擔心,又笑著說道:「算了,命由天定。我的命運,由老天爺作主吧。」

    劉武周非常喜歡張銳的開朗的性格,也安慰他說,有陛下、太尉在,沒有過不去地坎兒。接著又轉移話題,問是哪個軍官犯了軍法。因為他過去曾任游騎團團長,也十分好奇到底是誰犯了軍法。

    張銳把宋金剛地事情簡要敘述了一遍,當然都是按照軍法處的說法提地。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雖然劉武周對宋金剛不熟悉,但以前聽張銳提到過多次,特別是張銳說過奪取草原計劃是宋金剛在軍校時對他說的。

    劉武周心道,此人是個有才之人可以用,而且他還是張銳的朋友,張銳不方便為他說情,我倒是可以出面把此人救下來。這樣,既可以得到一個人才,也可以讓張銳記我的情,這是一舉兩得的好事。

    不久後,宋金剛的案子有了結論。由於「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宋金剛被判在部隊服刑兩年,刑滿後強制退役。劉武周得到消息後,四處走動、上下打點,終於改判為免去營長職務、降兩級軍銜處理。

    而後劉武周把上尉宋金剛調到了身邊,成了他一名侍從官。免去了一場牢獄之災,宋金剛對劉武周感恩戴德。從此後一直留在劉武周的身邊,對其忠心耿耿。
chkuo1952 發表於 2012-6-10 12:51
第五部       第二百三十五章   欽差

    「下官飛騎軍副指揮官張銳,奉戰區統帥之命前來迎接大人。」張銳態度恭敬,朝欽差行禮,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淺笑。朝廷派來的調查官不是別人,正是張銳帝大的同窗好友李伯藥。張銳一見朝廷派他來調查,便知道是皇帝和太尉高抬貴手,要放自己一馬。

    「有勞張將軍遠道迎接,不知此地離風鈴城還有多遠?」李伯藥的態度不冷不熱,像是以前從未見過張銳一般。

    張銳答道:「這裡離風鈴城還有八十里,今日已無法到達。下官在前面已準備好住宿之地,請大人在此屈就一宿,明日再啟程前往風鈴城。」

    李伯藥抬頭看看天色將暗,點頭道:「也罷,一切聽憑將軍安排。」

    隊伍接著上路,不多遠,就到達一座小鎮。張銳早就把鎮上最好的一座宅院包下來,作為欽差的留宿之地。安頓好之後,天色已暗了下來,張銳邀欽差晚餐,李伯藥也沒有拒絕,跟隨張銳來到預定的酒樓。

    本來張銳準備讓前師裡的幾名貴族軍官一起作陪,見李伯藥沒讓隨行的官員跟來,也心領神會地讓劉文常、趙無寒等人迴避。待酒菜上桌,李伯藥又讓侍候的小吏也退下。房間裡只剩下他倆,李伯藥指著一桌菜打趣地說道:「三郎,我每次都為你的事奔波勞累,而你就打發我幾碗肉、幾盤菜?」

    張銳苦笑道:「這裡不是內地,有錢也買不到好東西,這些飯菜已是在西部能吃的最好的東西了。你在上都吃慣了美味佳餚可能不習慣這裡的飲食,只有下次小弟回上都,再請兄長吃頓好的了。」

    李伯藥感歎道:「自從出了涼州之後,我就再沒吃上合胃口的飯菜。而你們在這裡堅持了數年。真是太不容易了。與你們相比,為兄就是廢物一個。」

    「話不能這樣說,我們早在軍校的時候就被訓練地什麼都能吃,什麼都敢吃,李兄自然不能與我們相比。我知道李兄吃不慣牛羊肉。所以今日做菜的肉都是豬肉。」

    「哦?」李伯藥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吃到嘴裡,品嚐之下果然是豬肉。接著又連吃了幾口,說道:「還是三郎瞭解我,特意給我預備了豬肉。你不知道,一路上的官員,請客招待的都是本地特產的牛羊肉,我聞著那股腥味就無法下嚥,為了不掃大家地興,還要裝出喜歡吃的樣子來。」

    「哈哈……」張銳聞言放聲大笑,說道:「李兄到了我這裡。就不需再裝了。哪道菜不好吃,就叫人撤下。」

    「只要不是牛羊肉就行。」李伯藥一邊吃,一邊說。看樣子真是餓急了。張銳心中有事,也無心吃飯,只陪著李伯藥喝了幾杯酒。

    李伯藥酒足飯飽後,端起茶喝了一口,才緩緩地問道:「三郎,我的來的目的,你已經知道了吧?」

    張銳半開玩笑地說道:「李兄是來抓我小辮子的。」

    李伯藥飽含深意地問道:「你有小辮子讓我抓嗎?」

    張銳也是話裡有話的回答道:「本來是沒有,但難保沒有其他別有用心的人給小弟編一條辮子出來。」

    李伯藥點點頭。說道:「不錯,想給你編辮子的人不少。比如這次,有人就把辮子直接遞到內閣中去了。想順著摸到你的頭上。」

    張銳緊盯著他問道:「知道是誰嗎?」

    「六十二家中第一門。」李伯藥又喝了一口茶,念了一句非詩非文地話。

    張銳卻聽懂了,帝國有六十二家世襲家族,其中公認第一的家族是趙公家族。不過他沒有想到是高穎在內閣中提的此事,他可以算是太尉人。為什麼會對我下手呢?

    這時。李伯藥又說道:「聽說是小地從什麼地方得到一封信,老的才會在內閣中提議要追查到底。太尉沒有理由反對。便提議由我來調查這件事。」

    張銳明白了,原來宋金剛是向高鴻告的秘。心想,之前從未聽宋金剛說過認識高鴻,他怎麼會想到把這件事告訴高鴻呢?也許他是聽我說過高鴻與我有仇,才會利用高鴻來整我。

    原本張銳心裡對宋金剛還懷有一絲愧疚,現在已拋得乾乾淨淨。不再認為宋金剛上告是秉公之舉,而是認為他想利用自己的仇家整到自己。那麼自己整宋金剛也是先下手為強,沒有什麼不對的。只是張銳始終猜不出宋金剛為什麼要整自己,他整倒了自己,對他有什麼好處?

    宋金剛已經對自己構不成威脅,高穎父子就是以後最大的仇家。張銳心道:斬草不出根,必將後患無窮。既然已經得罪了他們高家,就不能再指望他們能放過自己,如果想要沒有後患,只有把他們除掉才行。可趙公家族不是說整就能被整倒的,張銳知道僅憑自己的力量,永遠無法對趙公家族實施致命地打擊。

    張銳正在苦思冥想該怎樣對高穎下手時,李伯藥笑著說道:「最近趙公在朝中風頭很盛,聽說他對太尉任期到後,還不肯離職的做法很是不滿,幾次暗示太尉退休。你想想,他連太尉都敢整,要整你,還不是小菜一碟?」

    說者有意,聽者有心,兩人眼光一對,會心一笑。張銳知道今年太尉任滿,雖然祖上有一條,戰爭期間太尉等軍事長官的任期可以順延,但現在戰爭基本已經結束,所以按理太尉應該主動請辭。

    張銳暗思,高穎與宋金剛是同類人,都是忘恩負義地傢伙。也不知他想過沒有,是太尉提議,他才當上的丞相,可是現在他卻迫不及待地逼太尉下台。好吧,既然我一個人斗不倒你,就多聯合一些人來與你鬥。必要時在我還可以在皇帝那裡也下下你的爛藥,只要皇帝對你起了疑心,你的氣數也就到頭了。

    張銳算是想明白了,要這個世界上活得自在、逍遙,就得當小人。行君子之路只有死路一條。他暗下決心,今後誰要想整自己,那麼他也會付出更大的代價。誰要是把自己看成一隻可以隨意宰殺地羔羊,在背後放冷箭,就要付出生命地代價。

    稍停了片刻,李伯藥又問道:「這次,我會選擇一些你的部下單獨詢問,沒有問題吧。」

    「當然沒有問題,統帥殿下已經下令,無論李兄需要問誰。都必須前來接受問訊,甚至包括殿下本人,也隨時聽侯李兄地傳喚。」

    李伯藥含笑道:「劉炯對你不錯嘛。」

    張銳認真地說道:「一連遇到兩任愛兵如子的統帥。是我的福氣啊。」說罷,與李伯藥一同放聲大笑。

    次日,張銳陪同李伯藥上路。離城十里,見劉炯親率元景山、史萬歲、劉武周等戰區高級將領在此迎接。李伯藥現在地官職只是檢察院督察處郎中,正三品官職,比劉炯的品級差遠了。劉炯能親自出迎,給足了李伯藥的面子。

    李伯藥做官十餘年,場面的上的功夫已煉得爐火純青。他與在場的將軍一一見禮,多少寒暄上幾句,寥寥數語。總能恰到好處地提到對方的得意之處。這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對他的練達風度讚歎不已。張銳見狀感歎道,地位的高低不是偶然,要想在宦海中游刃有餘,必須具備政治智慧。

    李伯藥並沒有在風鈴城展開調查。而是到了設立在草原上地俘虜營。一連十餘天。找前師和游騎的將領或騎士前來問話,不過被他傳訊之人都顯得很驚異。回答不知道有私留俘虜之事。幾乎所有的將士都深感張銳冤枉,認為這是有人造謠生事,他們氣憤地說:「殿下是如何對待叛匪地世人皆知,下官寧可相信太陽從西面升起,也絕不會相信殿下會放過那些俘虜。這擺明是有人想陷害殿下,應該把告密者抓起來嚴懲。」

    就連告密者之一的文旌宇也痛哭流涕地對李伯藥說道:「下官是輕信了宋金剛之言,才會在上告信上署名。下官後來才發現,原來是宋金剛利用職權干非法勾當,怕殿下知道後對他嚴懲,所以才想設計陷害殿下。下官是上當了,請大人明察。」

    隨後,達須又親自帶著李伯藥去刑場巡視。回來後李伯藥接連數日吃不下飯,看見端來的飯菜,就乾嘔不止。

    張銳悄悄地問達須:「你究竟給他看什麼東西?」

    達須笑瞇瞇地說道:「我只不過挖開了兩個埋死屍的坑,翻出裡面的百餘具屍體給他看。我對他說,這裡還有數百座這樣的坑,如果大人有興趣的話,下官可以一座座挖開,請大人清點屍體的數量。可他看見那些已經腐爛發臭地屍體,把黃膽水都吐出來了,那還有什麼興致清點屍體。哈哈……」達須說完,捂嘴狂笑。

    張銳聽罷既覺得好笑,又覺得對不起李伯藥。為了做足面子功夫,李伯藥甘願受罪。他的這份情意,張銳記在心裡,發誓有恩報恩。

    從刑場回來不久,李伯藥就對張銳說:「案子大致已經有了結論,此事純屬宋金剛誣告。不知這個宋金剛現在何處?我只要再問問他,就可以結案了。」

    張銳道:「他犯軍法,被押在風鈴城。」

    「那好,明日我便返回風鈴城。」李伯藥每日在俘虜營出入,看見那些俘虜,想著不久後,他們也會變成一堆腐爛的屍骨,就覺得噁心不已,所以這裡他一天也呆不下去了,就盼著早日離開。

    李伯藥正想離去,張銳突然道:「李兄,我想求你一事。」

    李伯藥停下腳步,說道:「但說無妨。」

    「如果宋金剛被定為誣告罪,他地性命就報不住了。我想求李兄放他一馬。」

    李伯藥驚詫地問道:「他誣陷你,你為何還要為他求情?」

    張銳面露悲傷之色,長歎一聲道:「我們是十年的朋友,又在一起出生入死數載。他可以不講朋友之義,可我不能不念戰友之情。」

    李伯藥不由讚道:「三郎,你真是一個有情有義的漢子。」

    李伯藥不知道張銳放過宋金剛。不是因為還念著舊情,而是另有原因。他不為宋金剛求情,就與他經常宣揚的家長論不符,可能會引起一些人的猜疑。為宋金剛求情,雖能免他一死。但也能贏得更多將士地擁護。其中地利弊,張銳自然看得很清楚。

    不過李伯藥卻有些為難:「這次我來調查,總要有結果才行,放過宋金剛,罪責由誰來承擔?」

    張銳對著外面叫了一聲:「把人帶進來。」

    李伯藥把頭轉向大帳入口,一名突忽人被兩名騎士押了進來。李伯藥疑惑地看向張銳,不解其意。張銳對他笑了笑,然後對那名突忽人說道:「對大人講講你的罪行。」

    那名突忽人回答道:「是我寫地告發信,目的是想陷害瘋虎。」

    「你寫的告發信?」李伯藥不敢相信地問道。

    「是地,信是由我親手的寫的。」那名突忽人十分肯定地回答道。

    「你能當著我的面再寫一份嗎?」李伯藥緊盯著那人問道。

    「當然可以。別說一封,就是十封八封,我也能寫出來。給我拿紙筆來。」那人毫無畏懼。高聲說道。

    李伯藥對外面叫道:「來人啊,給拿紙筆來。」幾名隨李伯藥來的小吏拿著紙筆進來。李伯藥對他們道:「給他一份紙筆,你們也準備好記錄。」幾名小吏按照吩咐,給了那名突忽人紙筆,自己也做好了準備。

    那名突忽人運筆如飛,不一會兒便寫完,丟下筆對李伯藥說道:「信已經寫好了,請大人過目。」

    一名小吏把信遞到李伯藥的手中。李伯藥又看了那人一眼。見那人背手而立,也正用冷冷的目光看著他。李伯藥見他氣度不凡,很是驚奇。低頭去看拿信時,差點叫出聲來。告密信他看過不下百次,可以說只要一筆一劃出現差異他都能發現。可是手中的這封信,不僅與文旌宇寫信的筆跡一摸一樣,而且連宋金剛三字的簽名也是如假包換。

    「請問你地尊姓大名。」李伯藥客氣地問那人。

    「罪人林白泉。」林白泉雖自稱罪人。可是神態卻高傲無比。

    李伯藥語氣和藹地問道:「能說說。你怎樣寫的那封告密信嗎?」

    「當然可以,我自從戰敗被俘之後。就一直想報復瘋虎。來到俘虜營後,我偶然得到了一份紙筆,於是就冒用宋金剛和文旌宇之名寫了告密信。」

    「你為什麼以宋金剛和文旌宇之名告發,而不用其他人的名字?」

    「我被關押在游騎五營看押地營地裡,因此知道宋金剛。至於文旌宇嘛,他與宋金剛是好友,經常來營地,所以我也知道他的名字。」

    「那你又是用什麼方法把這封信送到上都的?」

    「我在偽朝廷為官之時,知道趙公家族的一些情況,又想到要告倒瘋虎這樣的漢將,只有如趙公這等身份的人出面才行。於是我用隨身藏著的一顆夜明珠,收買了一個利西人,讓他把信送到風鈴城,委託商號送到上都趙家二子高鴻的手上。」「你能說出那個幫你送信地利西人的名字嗎?」

    「不能,他不肯對我說他的姓名。」

    「那你怎麼能相信他幫你送了信,如果他收了你地珠子,不肯為你送信怎麼辦?」

    「我別無選擇,只能賭一把。」

    李伯藥見他對答如流,沒有明顯的破綻,彷彿事情真如他做的一樣。既敬佩他的勇氣,又同情他的處境。待林白泉在證詞上簽好姓名,張銳揮手讓騎士把他押走。

    李伯藥讓幾名小吏退下後,問張銳:「是否把他交給我帶回上都作證人?」

    張銳笑著說道:「明日就是他地死期,要被達須帶走去處決,那還有命去上都?這事只要有一個合理地解釋就行,不必人證、物證都齊全。」

    「真的要殺他?」李伯藥急切地問道,臉上滿是惋惜之色。

    張銳緩緩地說道:「當然要殺,這些人都是朝廷定了死罪之人,我豈敢私留?」

    「真地?」李伯藥懷疑地又問了一聲。

    張銳突然笑道:「我就因此險些獲罪,更不敢久留他們。你要不信,可以親自監斬。」

    張銳一提到斬首,李伯藥的眼前就浮現出一具具腐爛的屍體,又開始乾嘔起來。張銳一邊為他拍著背,一邊道歉道:「對不起,我不該提殺他們的事。你也別多想了,明日我帶你去打獵可好?」

    好半天,李伯藥才緩過勁兒,虛弱地說道:「我這樣兒還能打獵嗎?明日一早我就啟程會風鈴城。」

    張銳也未堅持,說道:「李兄出來已經數月,家中必然十分牽掛,早日回去也好。明日我就送你上路,今日你早點休息吧。」

    李伯藥點點頭,被張銳攙扶著出了大帳。待張銳回來時,范明和達須等人都在。張銳問范明道:「明日上路的人員都準備好了嗎?」

    范明回答道:「一共一萬人,都準備好了。」

    張銳又對達須道:「那個林白泉很有些本事,到了營地後你給他一份輕鬆的活幹。如果他有什麼需要,你要盡量滿足他。」

    「虎哥放心,小弟不會怠慢他的。」達須知道這個事情的經過。三天前,張銳把李伯藥灌醉後,取出告密信讓林白泉看了一晚上。結果今日,林白泉就能把筆跡模仿的惟妙惟肖,這種本事讓達須敬佩不已。就是張銳不特意吩咐,他也會暗中照顧林白泉。

    幾人正在商議運送俘虜的事情,突聽帳外傳來許士基聲音:「朝廷有使節前來,請殿下出來迎接。」張銳聞言一驚,調查案子的李伯藥還沒有走,怎麼又來派來使節?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