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騎軍 作者:風似刀 (連載中)

 
starjeffstar 2008-7-9 00:0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7 198619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3 14:06
第五部 第二章 酒宴

    漢元789年8月15日,三營一連的營地門外。黃濤率領全連人,列隊迎接新調來的連長。

    八月正值一年中最熱的季節,太陽象火輪一樣綻放出烈焰,蒸烤著大地。營門外的空地上,一百余名騎士按照排、班,分成兩列,面對東方整齊地排列著。騎士們的衣甲已經濕透,毒辣的陽光火辣辣的,曬得皮膚幾乎裂。

    黃濤站在隊伍的最前列,雖然也是大汗淋灕,但還是保持著端正的站姿。黃濤世襲勇毅伯第十五代子弟,因是家中長子,被立為家族的世子。

    黃濤的家族封地在益州江陽郡內,是已經有三百余年的古老家族。黃氏家族在益州算不上是一等一的世家,但在江陽郡的影響力遠遠大過郡守。

    黃濤自幼生導清目秀,聰明伶俐,善于察言觀,深得祖母和姑父的疼愛。黃濤六歲上學後,成績在學校內一直名列第一,先生們對他也是寵愛有加。

    高人一等的優越感就是從那時起形成,脾氣也日漸怪異起來。有時偶犯小錯,對旁人的規勸,他自當是人家嫉妒他,從闌肯接受。後來發展到面對父母的說教,也是當面點頭稱是,背後我行我素,從不虛心听取意見。

    當騎軍軍是黃濤幼小時就夢想的事情。最初影響他的是姑父,一個在他看來沒有什麼世家背景的騎軍高級軍,能得到眾人的尊重,就連自己的父親也是對他客氣禮貌,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而後又是他的大夫,也是騎軍軍,也同樣得到了家族的尊敬。加之騎軍軍平日穿的盛裝,又特別搶眼、威風,他不由為之向往。從那時起,黃濤就開始苦練騎射功夫。數年後,他的騎射技術已經可以和家中的騎士相媲,為此也加重了他的自傲心理。

    報考大學之時,黃濤向家人說明要從軍、考騎校的意思。世子從軍不是沒有先例,很多軍門世家的世子,都是從過軍的。如撫州衛公家族、吉州胡公家族、涼州涼公家族等等,也有一些世子在作戰時陣亡的例子。

    但是勇毅伯家族世子從來沒有從軍的先例,家族子弟均是進入府,在仕途上謀求發展。而今黃濤卻要打破家族的傳統,當然會在家中引起軒然大波。

    可這時的黃濤已經養成了獨斷獨行的格,脾氣乖戾,就連祖母的話也是听不進去。家人在多次勸解無效的情況下,只好答應他,私下又去找他的姑父揚義臣和夫馬士愈來勸說。

    他們勸解一番也是無用,甚至告訴他,說騎校有無數難關要過,很不容易畢業,想讓他知難而退。他也一口咬定,愚笨之人自然不容易過關,而以自己的能力畢業是毫不費力的事情。

    最後黃濤還是如願考進騎校,盡管學習期間也吃過不少苦頭,但為了面子、為了今後能當軍,還是咬牙熬了過來。畢業後黃濤對未來充滿期待,憧憬著能步步高升。

    在姑父的幫助下,黃濤來到飛騎軍,進入游騎團,當了三營一連一排排長。初始黃濤很滿意自己的地位,畢業就是副連長的職務,前途自然遠大。那時他對待上級還是很尊敬的,對待同僚也是友善。

    黃濤自到了連隊以後,為了搞好關系,一到假日,便會帶著排長們去二三十里外的小鎮聚會,所有的費均是他付款。到後來有的排長去喝酒,也是他掏錢。有時他還會掏錢買些牛羊回連隊,給連里的騎士們加菜。

    他是世子可以毫無顧忌的費自己的俸祿,俸祿用完還可以問家里要,這點連里的所有人都不能和他相比。兩年以來都是如此,全連上上下下對他都頗有好感,認為他熱忱、耿直、義氣。

    兩年後,本部的連長調走。黃濤大喜,自己終于可以坐正。可是現實卻給了他一次沉重的打擊,軍團另外調了一位連長來連里任職。

    心情沮喪的黃濤,不久就發現新來的連長無論在那個方面都不及自己,于是心情由沮喪變成了憤怒。黃濤開始聯合各排的排長一起與新連長作對,排長們平日得黃濤的好處甚多,又知道團長和營長是他的親戚,所以大多都選擇站在他這邊。

    在與第一位新任連長作對時,黃濤指使連里各排對連長的命令陽奉陰違。有時連長囑咐無數遍的事情,就被黃濤的一句話給更改。加之那位連長也知道黃濤的關系復雜,也沒有勇氣與黃濤對著硬干,每次都選擇忍氣吞聲。久而久之,秉篤厚的新任連長,在連隊里威信全無。心灰意冷之下,便申請調任。

    擠走了第一位新連長後,黃濤還是沒能如願,面對隨後再次調來的連長,心情由氣憤變為怨恨。他的膽子也越來越大,從開始的陽奉陰違,到後來可當面違抗命令。連里的人也見到他的手段,又看見沒有事情發生,便心甘情願的受他指使。到了後來三營一連成了黃濤的私家地盤,連里的所有人,都將黃濤看成連長,對待任何新任連長都是不屑一顧。

    一連幾任連長,在他的擠壓下,均無法正常指揮部隊,不得不黯然離開。其中也有人向上級反映過,但是在軍團派人調查時,全連沒有一人說出真相。團里和營里也是幫他遮掩,調查一番也是沒有拿到他的任何把柄。這樣以來,便沒有人再願意來三營一連任職。

    十幾日前,軍團又發來新任連長的調令。黃濤開始也抱著輕視的態度,五任連長都擠走了,還怕你再派人來?來多少,這三營一連也是姓黃的說了算。

    不過等黃濤了解清楚要來的人是誰後,心里升起不祥的預感。新來的連長是誰?是現在朝廷正在大肆宣傳的安渡橋猛士,是胡公家族子弟,是功授子爵爵位的功臣,對待這樣的人能當面頂撞嗎?

    顯然不行,黃濤召集全連的排長商議。囑咐排長們不要向以前一樣,明目張膽的和連長對著干,必要的面子功夫還是要做好。

    黃濤的想法是︰張銳是猛士,那麼他的脾氣自然不會好,如果惹他動了真怒,他不可能向以前幾位連長一樣選擇忍氣吞聲。如果事情鬧大,結果必是兩敗俱傷。

    不過張銳既然是猛士,他的心思就不會那麼細,只要面子上可以過去,這實際管理連隊,還不是自己說了算?

    當然,以後如果抓住張銳的一些把柄,再整倒他也不遲,現今只能是以禮相待。所以在張銳到連隊的日子,黃濤集合全連人,在營門外列隊迎腳銳,此時已經等了一個多小時。

    十余分鐘後,黃濤終于看見了遠處馳馬而來的一行人。“立正!”黃濤高聲命令,騎士們立刻挺胸立腰,端正身姿,直視漸漸接近的數人。

    離營地還有幾十米,黃濤就看清楚打頭的一人,是一名身材高大,黑須疤面的壯漢。他的身材在能在游騎里服役也算是異數,看看自己連隊的騎士,恐怕兩個人的身體才能與抵得上他一個人。

    馬上的大漢正是張銳,張銳在兩日前見到了三營的營長馬士愈。馬士愈給張銳的感覺是個老好人,說起話來輕言細語,態度和藹可親。談完話後,馬士愈又拉著張銳一起吃飯,席間更是將張銳戰功夸獎了無數遍,似乎非常欣賞張銳。

    馬士愈也對張銳說,他會全力支持張銳接手連隊,他相信張銳的領兵能力。張銳當然也是很有禮貌的道謝,說能在他的麾下是一件榮幸之事。

    不過張銳在走時,還是從馬士愈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擔憂。是怕我去找你弟的麻煩?才會這樣熱情的招待我?

    張銳一路上都在思量,黃濤會用什麼態度對待自己。心里也拿定主意,看在他夫的面上,如果他能在我連里安分,也不會特意為難他。當然如果他象傳言的那樣,那誰的面子也救不了他。

    可是張銳沒有料到,全連人都在營門外迎接自己。這和听到黃濤傲慢的傳聞相差甚遠,也許真的是耳听為虛,眼見為實。在未了解實際情況下,自己不能輕易做出判斷。張銳馳馬來到隊列前十米飛身而下,大步行走過來。

    “報告連長!屬下一排長黃濤,向您報到!”張銳看黃濤,只有二十余歲,雙目有神,舉止合體,唇上一撇八字胡,也顯得他英武不凡。

    “你好!”張銳回了一禮。

    “長,請允許屬下向您介紹各排排長。”黃濤客氣地向張銳說。

    在黃濤介紹排長的時候,張銳發現幾位排長對待他的態度極其冷淡。又暗暗觀察周圍的騎士,看見他們雖然是面目嚴肅、排列整齊,但張銳還是從他們的眼里,看出一絲輕視之意。

    介紹完排長之後,黃濤請張銳訓示。張銳說︰“今天窘這吧。散了,改天再做訓示。”

    “是!長體貼部下。”黃濤面帶恭敬的向張銳說,然後轉身面對騎士隊列高聲說︰“長不忍你們在太陽地站的太久,所以今天就不做訓示,各排注意了,解散。”

    黃濤將張銳引到一處營房,張銳一進門,就看見屋里擺著一桌酒席。幾名排長也隨著黃濤一起進來,黃濤請張銳入上座,又對幾名排長說︰“都是自家兄弟,不用客氣,都來入座。”

    等大家都坐定後,黃濤便吩咐開席。幾名連部親兵,依依將扣在菜盤上的蓋子取走。張銳望著滿桌二十余樣菜,齊全,做工精細。桌的正中一個大盤揭開蓋子後,張銳看見是一只烤全羊,澤黃亮,隨著取掉蓋子,氣四溢,人食。

    “長,您來連里。兄弟們很高興,所以略逼菜為您接風。不過這里是荒野之地,菜也置辦得不夠精細,望長勿怪。”黃濤取過一個酒壺,一邊為張銳倒酒,一邊說著。

    張銳微微一笑說︰“沒想到連里的伙食會這樣豐盛。連里的騎士們都吃這種菜嗎?”

    張銳的話,讓席上的幾名排長臉變得難看起來。只有黃濤還是笑著對張銳說︰“這桌酒席是我們幾個為了給長接風,特意湊了分子錢,去請鎮上的廚子來連里專門做的。這也是兄弟們的一片心意,長要是覺得不妥我們下不為例就是。”

    幾名排長也說︰“是的長!我們平日也是和連里的騎士一起吃飯,今日只是特例。”

    張銳聞言點點頭,隨後端起桌上的酒杯,眾人以為他要敬酒,也一個個的端起自己前面的酒杯。

    “說實話,我很喜歡飲酒。嗯!這酒一聞,就知道是十年的老窖。不錯,不錯,能在這偏遠的地方搞到這種酒,真是不容易。”

    張銳的贊嘆聲,讓席上的幾人緩和了心情。開始他們還以為,張銳會不給他們面子,現在他們磁銳的話里,听出他也是是個好飲之人,自然不會掃興。

    “還有這烤羊,從形、氣上就可以看出來,味道一定不錯。看來諸位為了給我接風,是很費了一番心思。我在這里感謝諸位了。”張銳語氣和緩地面對席上的眾人說。

    眾人紛紛說︰“不敢,不敢。”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看來這位新來的連長,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以後能將他一起拉去鎮上尋歡作樂,日子也會向以前一樣快活。

    張銳的態度就連黃濤也有些詫異。黃濤在營中擺酒,想過張銳翻臉,也想過張銳轉身而去,就是沒有想過張銳能這樣客氣感謝他們。張銳要是當場發怒,黃濤不怕,那樣幾位排長會再一次毫不猶豫地站在自己這邊,與他作對到底。

    可是張銳現在的表現,明顯表明和自己是一路人。怎樣對待他?黃濤有點拿不定主意。以後一直這樣的和平相處?黃濤又不甘心位居人下。

    正在黃濤心里猶豫時,突然听見張銳的語氣一變。“可是我自從軍一來,從未在軍中飲過酒,也從來沒有和部下吃過不同的飯菜,所以各位的好意我心領。這次只當是特例,我不再追究,下次在我的部隊里,不能再出現這樣的事情。各位,我去和騎士們一起吃飯,你們慢用吧。但是這酒不能喝。”說完,張銳將杯中的酒倒在地上,放下酒杯,出門而去。

    張銳的突然轉變,讓黃濤一時間愣住了。張銳去了好一陣子,一名排長拍案而起喝道︰“諸位,都看見了,這樣的人是給臉不要臉。我們還是得給他點厲害瞧瞧。”

    黃濤抬眼,見是三排長鄧良。這個鄧良平日最愛去鎮上作樂,自從黃濤荔,他的一切費用都是黃濤為他支付。他也知恩圖報,在趕走幾任連長時,都是堅決的站在黃濤一邊。在一連的排長里,他可以算是黃濤的第一心腹。

    鄧良的話音剛落,又有兩三名排長也站起身怒罵張銳不識好歹。其余的排長坐在那里,也是臉鐵青,氣憤之極。

    “各位,各位。少安毋躁。”黃濤出言制止鄧良等人叫罵。

    “大哥!我們兄弟什麼時候怕過,對這種自視清高的家伙,我們就應該早點趕他走。我們連只有大哥你來當連長,兄弟們才會心服,換誰來,他也是擺設。你們說對不對?”鄧良還是怒容滿面地說。

    “是,除了黃大哥,我們誰也不認。”幾名排長都附和。

    黃濤心里暗暗歡喜,口里也謙讓著︰“不能這樣說,軍團一直不讓我當這連長,是因為我的能力還不夠,還不能服眾。這位新連長大家別忘了,他可是安渡橋的猛士啊,他是有能力指揮我們的。”

    “呸!他不過是逞匹夫之勇,騎軍能這樣盒人硬拼嗎?我看他就是個什麼都不懂的莽夫。你們看看,為了成就他的威名,他的部下戰死了多少?對這樣舍棄部下,來換取自己功勛的人,我首先就不服。要是他以後拿我們去換他的功勛怎麼辦?難道我們也是傻乎乎的為他去死嗎?”鄧良義憤填膺地罵著。

    “是!象他那樣自私的人,沒有資格來領導我們。黃大哥,你說我們該怎麼辦?我們都听你的。”另一名排長對著黃濤說。

    “是!大哥你就說吧,我們都听你的。”鄧良高聲叫道。

    “對,叮我們都听你的。”其余的排長也點頭附和。

    黃濤看見大家都一致同意趕走張銳,心中又暗自得意起來。莽夫就是莽夫啊!不到一天功夫,久罪連里的所有排長,你就是猛士又如何?部下都不听從你的命令,你就連個普通班長都不如。

    黃濤對看著他的排長們說︰“諸位,這次我們還是按照第一次的辦法來做。這幾日,他怎麼說,大家表面上還是答應著,下來我們該怎麼做還是怎麼做。周日的時候,由我請客,全連人都去鎮上,好好玩上一天。”

    “好!就這樣辦!”鄧良立刻附和。

    “可是周日上午是不能離營的,我們都走了,營地怎麼辦?他要是以此處罰我們呢?”一名膽小的排長猶豫地說。

    “哈哈……全連都離開了,看他能處罰誰!再說,我們走了,不是還有他在嗎?就讓他當一天的營夫,為我們守一天的營地!”鄧良不愧是黃濤的心腹,能將黃濤的意思理解透徹。

    “好!就這麼辦!”幾名排長紛紛同意,接著便發出嘿嘿的笑聲。仿佛他們看見了,張銳面對空營時的驚訝、憤怒和尷尬的表情。

    黃濤冷冷的向們外看了一眼,心里想著︰我倒要看看你這個莽夫是怎樣處理這事兒。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3 16:28
第五部 第三章 立威

    漢元789年8月18日早,張銳醒來,抬眼望望窗外,天還是灰蒙蒙的一片。于是閉上眼楮假寐,想著這兩天在連里發生的事情。

    自兩天前張銳拒絕排長們的接風酒宴後,張銳發現連隊的一切事務,從騎士到排長都听從黃濤的指令和安排。不論是出操和訓練還是急行,都是他們一手安排,操練完畢也不征求張銳意見便各自散去。

    連隊里的各項事務也按照以前的規矩行事,連隊看上去也是運轉得很正常。如果是訓練都沒有問題,張銳會很放心他們。什麼事也不用連長操心,就能自覺地做好訓練,這樣的軍隊按說應該是紀律嚴明、訓練有素的英武之師。

    可是現實卻是恰恰相反,連隊糟糕的表現遠遠超過張銳的預想。出操,按照帝團的規定早上五點必須起,操練兩個小時後,才能洗漱和吃早餐。可是這里,直到八點才起,然後用早餐,早操直接免去。

    帝團規定,早飯後是四個小時的科目訓練,這里卻連兩個小時都沒到就匆匆結束,下午也是如此。帝團規定晚上十點營房必須熄燈睡覺,可是這里十二點以前都燈火通明,個別軍要到凌晨兩三點才去睡覺。

    他們在做什麼?張銳一次借著查哨,路過他們的房門口,看見幾名軍正在玩雙陸,听見里面嚶的鬧聲,好像還帶點小賭。他們真是會陶冶情,軍中深人靜之時,還樂此不疲。

    難怪他們早上無精打采,訓練時總是應付了事,只是站在一旁看著自己的部下訓練。自磁銳來到這里,從沒有看見一名軍,親自上過訓練場。昨天的長途急行,本是游騎最基本的訓練,規定要用一整天時間往返。可是在黃濤的帶領下,全連出去不到五個小時就返回營地,然後就解散自由活動。

    上行下效,既然軍們都是這樣的表現,部下的騎士又怎麼能用嚴格的標準來要求他們呢?訓練當成應付,急行當成出游,晚飯後,更是三三兩兩聚到一起,玩起各種游戲。一時間營地里歡聲笑語、怒罵喝斥、追逐打鬧聲不絕。不知道的人來,還以為是進了賭場。

    張銳看見全連人當他是空氣,看見連里管理混亂、訓練松懈的現狀,張銳並沒有急于發令更改,他只是默默的觀察著,將所見所聞一件一件的記錄下來。

    可能是連里的人覺得張銳一連兩天都沒有出聲,認為張銳也不過如此,冷遇之下便灰了心。可惜這位新來的連長,看似威猛,但似乎還不如原來那些被趕走的連長,起碼他們開始有一個階段還抗爭過,雖然最終被趕走,但還算個漢子。

    輕視之下,昨晚就連騎士們也當著張銳的面賭博,面對前籬房的張銳,即沒有起身敬禮,也沒有停下手里的玩物,我行我素玩鬧著。當時張銳沒有制止他們,而是轉身離去,于是背後響起一陣陣的哄笑聲。

    這樣的部隊,上了戰場能打勝仗?能在象安渡橋之戰時,與敵以命相搏?張銳終于理解了,什麼是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武德是一個軍人乃至一支軍隊都必須具備的。什麼是武德?武德不同于單純的勇敢,也不是對戰爭的熱情。武德是戰爭中最重要的精神力量之一,是軍督斗力和發揚軍隊優良傳統的保證。

    武德除了要求軍人服從命令、遵守紀律、遵循規則外,還需要軍人在精神上有所追求,民族的傳統、軍隊的傳統、軍團的傳統等等,這里面包含了民族的特︰勇敢、機智、刻苦、信念、熱情和堅毅等品質。

    如果失去了武德,那麼這名軍人乃至軍隊就不再是正規軍,他們只能是稱作穿著軍裝的民團或者土匪。在三營一連的全體人員身上,張銳炕到絲毫武德存在。

    要整治這樣一支失去武德的連隊,不用非常手段是不能起作用的。張銳在心里已經定下了整治計劃,他現在只是在等待,等待著這支已經完全腐化的連隊將所有的丑惡完全展現後,他才準備動手。

    張銳又睜開眼,看見窗外已露出一絲亮光。張銳猛然坐起,取出懷表來看。已經是早上六點,怎麼沒有吹起號角?

    雖然黃濤是規定連隊八點才開始訓練,但是他還是不敢更改軍團制定的五點吹起號角的規定。只是每天號角吹過後,還是八點時,才集合出操訓練。今天怎麼會連號角也免了?

    張銳穿戴好服裝,出了房門。發現營地里一片寂靜,借著東方發出的微光,張銳看見營地門口的哨兵不見了,再看營地四周崗樓的哨兵也不見蹤影。

    瞬間張銳就明白,這是在考驗他的忍耐力。黃濤用集體出走,來試探自己。全連所有人,跟著他走了,里面包括自己的親兵。而且他們走的無聲無息,要是戰時能有這樣的表現,他們會是一支出的連隊。

    張銳強壓住心中的怒火,雙目發出寒光,冷冷的環視了一遍營地。好!既然你逼著我早點動手,那麼也到了必須除掉陳痾陋習的時候了。

    早已降臨,不,應該說已經是第二日的凌晨二點時分。黃濤帶著十幾名班排長,才回到營地。這時連里的騎士們已經回來得差不多,本來應該寂靜無聲的營地,反而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黃濤回到房間,五名排長也跟了進來。一個個面紅耳赤、酒氣燻天。鄧良拿起桌上的茶壺,就猛灌一口。涼水入喉,嗆了肺,巨咳不已。

    黃濤一邊給他拍著背,一邊叫著屋外的騎士︰“來人,去燙點馬奶。”門外騎士答應。好一會兒鄧良才止住咳嗽,黃濤笑著對他說︰“你啊!就是毛糙,剛才在鎮上還沒有喝夠燕紅的?回來還搶喝水?”

    鄧良嘿嘿地笑了兩聲︰“大哥,你說起那娘們兒,我就心癢癢。真想多玩兩天。”其余幾名排長哈哈大笑起來,一名排長道︰“想要玩得痛快,還得趕走那人才是。以前我們多自由?想娘們兒,就叫到營里玩上幾天。哪象現在這樣,只能摸摸地出去玩。”

    鄧良拍案道︰“這話有理。操!這次看那莽夫怎麼辦。膽敢得罪弟兄們,最後就只能灰溜溜的滾蛋。”

    另一名排長也笑道︰“咱們這次,可是氣得他不輕。真想看看他早上起來時,看見營地空無一人時的表情,一定精彩!哈哈……”

    “我猜他一定是暴跳如雷地咒罵我們!”

    “他的眼珠子肯定都氣得快要掉出來了。”

    “不知道他會不會做飯,不然我們的連長大人可要餓一天的肚子。”

    “操!餓死他最好,省得我們兄弟再想法子趕他走。只是這戰馬不能餓著,不知道他喂了沒有?”

    排長們正在七嘴八舌的說著,一名騎士端著一壺才燙好的馬奶進來。黃濤叫住剛想離去的騎士︰“那人在干什麼?”

    “報告長!我們回來時,就沒有看見他的身影。他屋里也沒有點燈,黑乎乎的一片也不知道他在不在,估計是睡下了。”騎士畢恭畢敬地回答。

    “馬喂過了嗎?”

    “喂過了,所有留在馬廄的馬都上過料,也擦洗過。”

    “哈哈……炕出來他還有當馬夫的潛質!我說,他以後沒有飯吃的時候,去給人家當馬夫到是也餓不死他。”鄧良大笑著說。

    黃濤揮揮手讓那名騎士出去,又對幾名還在笑著的排長說︰“諸位,明天可能他會發怒,說要懲罰我們。你們記住了,不管他拿誰先開刀,我們都一起上前請求處罰。還有讓排里的兄弟們也一起鬧事,看他怎麼辦!”

    “對!我就不相信,他會把我們都給殺了,全連人一起上,看他敢殺誰?”鄧良喝完一碗馬奶,抹著嘴說。

    “黃大哥放心吧。我等回去就通知兄弟們依計行事。”幾名排長都出言答應。

    黃濤伸了個懶腰,說︰“諸位,時間不早了,散了吧。”

    鄧良笑嘻嘻的說︰“是,是。我們回去好好的養精蓄銳,下次去鎮上時才能雄風大振,多上幾個娘們兒。”

    幾名排長哈哈大笑,站起身來,向黃濤告辭。黃濤也笑著站起身來,打了鄧良一拳說︰“你小子,早晚死在娘們兒的肚皮上。”

    鄧良一邊隨著幾名排長一起出門,一邊大笑著說︰“大哥,我就是好這口。要是能象大哥說的那樣死法,也算是個鬼啊!說不定小弟還會為此,流千古呢!”

    看著嘻嘻哈哈的幾人離去後,黃濤才吩咐門外的騎士取水來為他燙腳。溫熱的水,黃濤感覺很是受用,倦意也一股股的襲來。

    昨日一天的飲酒作樂,使他感覺精力耗盡,腰背酸脹不已。暗自想︰鄧良那小子確實有當鬼的潛質,自己才搞了兩個娘們就如此。那小子昨日至少干了四五個,也沒有看見他有疲憊之。是不是自己的年齡大了,經不起這樣的折騰?看來這樣的荒唐事,自己以後還是要少做為妙,身體康健才是第一位啊!

    想著想著,黃濤就睡著了。給他洗腳的騎士,完後看他睡了,也沒有叫他。將他抱到上,脫去外衣,拉上蚊帳,又吹滅屋內的燈後才退了出去。

    黃濤這一覺睡得特別甜,也做了個夢。夢里,他看見自己成為將軍,手下押解著數萬俘虜正在通過上都的凱旋大街,皇帝帶著滿朝文武出來迎接自己。眾多的將軍包括姑父、夫等人在內,都對著自己行禮。

    號角也在這個時候響起,是勝利的號角,聲音嘹亮、激昂。突然號角的聲調一變,又變成出戰的集合聲。嗯?不是才取得勝利嗎?怎麼又要出戰?

    黃濤猛然醒來,發現這只是一場夢。不對!那出戰的集合號角聲還在響著,低沉的聲音,震顫著人的神經。

    出戰!集合!十分鐘之內收拾好所有的裝備,牽馬去營地門外整隊。這是黃濤在軍校時,經歷了無數遍的練習。那時黃濤能迅速地完成這一切,但是現在已經懈怠了多少年,自畢業後自己還沒有經歷過緊急集合。

    黃濤手忙腳亂地穿衣,屋內一片漆黑。慌亂之下,黃濤摸到衣服就望身上套。套了幾分鐘,黃濤也沒有套進去。直到一名騎士進來點燃悠,黃濤才發現望身上套的是褲子。

    “誰在吹集合號?”黃濤問進來的騎士。

    “是新來的那個人在吹。”

    難道是他接到出戰通知?黃濤在騎士的幫助下,黃濤用了十余分鐘才收拾好行裝,匆匆趕到集合地點。空地上排長們一個也沒有到,騎士也只到了一半。隊列里稀稀落落的騎士們,還在不停地整理著自己身上的裝備。

    轉眼看見穿戴整齊的張銳正站在隊列前面,面如常地看著亂糟糟的騎士們在整隊。“長!什麼任務?”黃濤跑到張銳身前問道。

    “等全連到齊後,我再宣布。你現在歸隊。”張銳沒有看黃濤一眼,面向前方,語氣平靜地說。

    黃濤悻悻站回一排的隊列前面。隨著人員不斷的從營地里跑出,隊伍慢慢的變得整齊起來。張銳打開懷表,已經過了三十分鐘,超出了規定時間的數倍,還沒有集合完畢。

    等隊列終于排列完畢,此時東方已經露出微白。三十五分鐘。張銳將懷表揣入口袋中,面對著一百多名騎士,高聲的說︰“昨日,全連人員一起違伏規。違伏規該受怎樣的處罰,我相信你們心里都清楚。”

    說到這里,張銳看見隊列中沒有一人露出驚慌之。看來他們以前也遭遇到這樣的訓示,早就見慣不驚。

    張銳冷冷地笑了笑,繼續說︰“未經允許擅自離營,每人受鞭刑十下。崗哨呻職守,加罰十下。無故停止訓練,每人受五鞭。深未睡,每人受五鞭。所有排長處罰翻倍。”

    張銳的話音剛落,就听見有人喊︰“操!昨日是周日,本來就是我們的休息時間,你憑什麼要罰我們?是不是我們沒有叫上你一起出行同樂,你生氣了?早說啊!下次帶你去不就行了,犯得著刑法來威脅我們嗎?”

    張銳見那說話的人,就是三排長鄧良。張銳還沒有開口,另一個排長也說︰“連長!我們沒有帶你去,是因為你剛來,需要好好休息。既然你為此生氣,我們下次一定帶上你!”

    他的話在隊列中引起了陣陣哄笑,其他排長也紛紛開口,一致向張銳保證,下次走時一定通知他。眼看著他們就將張銳的處罰說成了報私仇,是因為他們沒有帶上張銳去玩的結果。

    “閉嘴!”張銳一聲大喝。震喝之下,使得眾人都閉上了嘴。

    “看看你們還象是軍人嗎?懂不懂什麼是廉恥?!什麼是軍紀?!”張銳怒聲斥責著。列隊里雖然沒有人再出聲,可是從他們的表情還是看得出,他們對張銳的話不屑一顧。

    “所有的排長、班長先受刑,其余的騎士,以後輪流受刑。”張銳沒有理會他們輕蔑的目光,高聲宣布處罰命令。

    “操!你動手試試?看兄弟們答不答應?”鄧良左手緊握刀鞘,右手捏著刀把,氣焰囂張,咄咄逼人。

    他的話音剛落,隊列中的騎士們紛紛喊叫起來︰“想處罰我們?你是沒有睡醒,還是昏了頭?”

    “操!我們什麼時候受過這樣的恥辱?兄弟們,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們怎麼辦?”

    “他敢動手,我們就殺了他!”

    “敢動我們的長,我們就和他拼命!”

    在噪雜的叫罵聲,張銳虎步行到鄧良的面前,伸手抓住他的腰帶舉到半空。張銳濃眉豎立,目光如似噴火,面猙獰,一股殺氣沖出,厲聲喝道︰“我動了他,誰敢阻攔?”

    騎士們面對張銳的挑釁,囂張氣焰矮了半截,看見在張銳舉過頭頂的鄧良,還在不停掙扎,可是在張銳的手中,他就象是一只貓,徒鐳扭動著。

    黃濤看見張銳的舉動也是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張銳敢面對全連人挑戰。他也開始有點害怕,張銳如天神般的舉著鄧良,怒目而視,他也不敢上前一試鋒芒。

    可是他不出頭也不行,眾人都怕了,他要是再不出聲,處罰自然是免不了的,而且以後他在連里的地位,怕是也不保。黃濤只好硬著頭皮說︰“連長,你這是濫用私刑。就是我們犯了軍紀,也應該將我們交到團部去處理,何時輪到你來處罰我們?你們說是不是?兄弟們!”

    “是!你沒有權力處罰我們。”全體騎士跟著黃濤高呼。

    張銳將手中的鄧良摜于地上,沖到黃濤面前,一把也將他舉起。“我今天就處罰給你們看看!如果誰想阻攔,盡可來上前殺我。我倒是想看看你們敢不敢擔當造反的罪名!”

    本來還想沖上前去解救黃濤的十余名心腹,听見張銳的話後,停下了腳步,沮喪地站回原地。殺主,行同造反。讓他們和張銳對著干,他們敢。但是讓他們承擔造反的罪名,在全連一百多號人中,還沒有一個人敢這樣做。

    造反之罪,不光是自己要死,就連家族,親人也會跟著受到牽連。眾人沉默無語,看著張銳一個個將六名排長和幾十名班長提起,摜擲于地上。每個被張銳摜擲到地上的人,都站不起身來,看來他們都摔傷了筋骨。

    “將他們捆綁到那邊的柱子上去。”張銳向騎士們下命令。騎士們猶豫遲遲不敢行動,但是看見張銳一直瞪著他們,心想如果自己不動手,後果只怕是和所有的長一樣。無奈之下只好取出馬後的套繩,將地上所有的人,捆到平日練習劈殺的木樁上。

    “張銳!你這個混蛋!有種你就殺了我們!看老子怕不怕你!”鄧良撕心裂肺的吼叫著。

    “張銳!你有種就殺了我們!老子們不怕死!你要是不敢殺我們!你就不算是好漢!”黃濤也在吼著。

    “是!殺了我們吧!”所有捆在柱子上的人都在叫著。

    “殺你們?軍法沒有執行完之前,我是不會考慮的。”張銳站在他們面前,冷冷地說。

    “你們去執行刑法,所有排長受鞭刑五十,所有班長受鞭刑二十五!”張銳對十幾名騎士下命令。

    這些騎士站立不動,張銳喝道︰“你們不執行命令嗎?”

    “遵命!”十幾名騎士無奈遵令。去營地里取來鞭子,站在平日的長們身後,一下下地鞭打起來。

    一時間,慘叫之聲四起。“張銳,你要是好漢就殺了我們吧!”這樣的叫聲不斷。觀刑的騎士們,心隨著皮鞭抽擊皮肉的聲音顫抖著。這位新來的連長,以前的傳聞,他們現在都想了起來。

    殺俘、虐俘、安渡橋手提叛軍身體作戰,看來都是真的。面對這樣的連長,你還敢羞辱他嗎?你還敢輕視他嗎?在鮮血四濺、聲聲慘叫中,騎士們屈服了,只是屈服在張銳的威嚴之下。

    過了一個多小時,天已經大亮,對所有班排長的鞭刑才結束。這時張銳走到捆在第一個木樁上的鄧良身前,對他說︰“現在處罰完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說?”

    “你這個混蛋!有種就殺了我!”鄧良虛弱地抬起頭,用狠毒的目光瞪著張銳,咬牙切齒地說。

    “好!我滿足你的要求!”張銳拔出腰間的騎刀,一揮而過,鄧良的人頭落地。身後發出陣陣短促的驚呼聲,騎士們不能相信張銳會真的殺了他,而且是面不改地一刀斬下了鄧良的頭。

    “你呢?”張銳步行到第二位捆著的排長面前。

    “我……我!”那名排長面慘白遲遲說不出話來。

    “好!你也去吧!”張銳也斬下了他的頭。

    第三個就是黃濤。黃濤看見張銳走到自己的面前,愉漠的眼神瞪著自己。怎麼辦?求饒?自己的面子,家族的面子往哪兒放?自己以後還有沒有臉見人?

    但是不求饒的話,這個殺人魔王一定會殺了自己。黃濤正在猶豫的時候,听見張銳也在問他︰“再說一遍你剛才的要求,我現在滿足你!”

    黃濤的褲襠濕了,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張銳輕蔑對他笑了笑,便舉起了手中的刀。黃濤閉上了眼楮,他只能等死。

    就在黃濤認為必死無疑的時候,就听見遠處有人在喊︰“刀下留人!”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3 16:29
第五部 第四章 風波

  許士基青州長廣郡人,平民家出身,今年只有十八歲。許士基少小聰慧過人,知道家中生計不易,所以上學時苦讀。

  考大學時,以許士基的成績完全可以考上帝大,可是許士基卻選擇去考北京參謀學院。父母流淚勸說,他也不為所動。不是他不想進入官府,上帝大就是為了進入官府。

  可是帝大的費用不是一般家庭可以承受的,就是士族家也是緊衣縮食、咬緊牙關才能送家中子弟去上帝大,何況自己家只是做點小買賣的平民家庭。再說帝大都是帝國官宦、世家、貴族子弟雲集地方,以自己的出身難免會被人欺辱。

  所以許士基考了軍校,進入軍校就算是正式的帝國軍人,學習期間不僅不用繳學費,還能每月都有俸祿可拿。這樣自己基本上可以算自立,不再給家裡增添負擔。

  但是許士基身體較為單薄,也不是什麼學校都可以考。唯一的選擇只能是考參謀類的學校,於是許士基就報考參謀學院裡最好的北京參謀學院。

  許士基報考軍校時只有十四歲,是帝國規定的最低年齡。但他的考試成績卻是在上萬名考生中名列第一,順利進入軍校就讀。

  許士基在軍校學習期間,刻苦功讀,每次學校考試他總是名列第一。但他一貫保持低調,不論對同學還是對教官都表現出謙虛恭敬的態度,所以學院的教官和同學對他都印象甚好。

  許士基今年才畢業,被分配到飛騎軍。能進入飛騎軍是許士基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他懷著激動的心情,來到飛騎軍總部報道。隨後就分配給新任的飛騎軍副指揮官,當中尉侍從官。

  侍從官說起來不錯,可以算是主官的心腹人物,不過做的事情卻是勤務兵和傳令官的角色。對此許士基也沒有怨言,能當高級軍官的心腹,對自己以後的前途,是很有好處的。自己還年輕,只要主官對自己任職期間的表現滿意,以後對自己的提拔自然會少不了的。

  上任兩個月以來,許士基做事勤勤懇懇,任勞任怨,處理事務也是細緻老到,考慮周密。所以主官揚義臣對他非常滿意,也逐漸接受他,當他成了心腹之人,一些重要的事情也會交予他去辦理。

  三日前的一天早上,許士基也按照平日的時間來到揚義臣的辦公場所,和幾位侍從官一起整理當日需要呈報副指揮官的文件。

  這時一位滿身灰塵的少尉進來,對他說要見副指揮官殿下。許士基奇怪,按理這樣的少尉沒有資格見副指揮官的,他怎麼會如此孟浪的說要面見呢?

  許士基婉言拒絕他的要求,只說有什麼事,自己可以代為轉達,殿下平日公務繁忙沒有空閒時間。可是那人還是不走,只說要他去稟報殿下,說他是游騎團三營營長的信使,有要件要親手交與殿下。

  許士基見他說得認真,不像是在說妄語,於是進去稟報揚義臣。不料揚義臣聽後,立即命令他將信使帶來。許士基遵令,將信使帶入後退出。

  許士基還是迷惑,他不明白平日有人要見揚義臣,至少得等待大半天時間,今天一個小小的營長的信使,就會立即接見。這時一名年級稍大點的侍從官,悄悄告訴他,三營的營長是殿下的親戚。

  許士基這時才明白,其中的緣由,也暗自責怪自己,平日沒有注意殿下的人際關係。也暗自下決心以後要多多的瞭解這方面的事情才行,不然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很容易耽誤殿下的事情。

  過了一會兒,那名信使走了。許士基又聽見殿下傳話,叫副官進去。副官出來的時候,便將許士基叫到自己的房間。

  副官拿出了一封密封的信件,對許士基說:「你現在就動身前往游騎團三營一連,將這封調令,親手交與一連一排排長黃濤。你要對他說,見到命令後,立即離開連隊,前往新的連隊任職,不能藉故停留。」

  「是!保證完成任務。」許士基高聲的回答。

  他接過信件後,正想轉身離去。聽見副官叫他,「士基,先別走。一些事情還是對你說明白好些。你先坐下。」

  許士基雖然不解,還是又返身坐下。副官說:「士基,你來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你平日的表現殿下都是看在眼裡的。你能也算是殿下現在可以信賴之人,有些事情也可以向你說明白。」

  「這次,三營一連的新任連長是安渡橋的猛士張銳,他是什麼樣的人,你多少也是知道的。」

  許士基點點頭,現在帝國內不知道張銳的人,還真是不多。朝廷隔三差五的以安渡橋大捷為例做宣傳典型,褒揚之聲,誇讚之語,隨時都可聽見。張銳的事跡也陸續報道出來,從實習期間就率十騎大破數百敵軍,後來又率一排人,斬敵首近五百級。

  這些只是官方報道,私下傳聞更是驚人。什麼殺俘、虐俘、拿敵軍俘虜甚至平民給部下做殺人訓練、還有流傳他還屠殺過平民的村莊等等。根據以上官方和非官方的言論,許士基可以判斷,張銳是一名作戰勇敢的猛士但也是一個嗜殺成性之人。

  副官又說:「張銳連的一排長是殿下的侄兒黃濤,殿下知曉黃濤也是脾氣倔強之人,怕他們在連隊中起衝突,所以才下令調走黃濤。這次要連夜趕去,路上不能有絲毫耽誤,到了就直接和黃濤一起上路,將他送到新的連隊後才可返回。」

  「是!」許士基答應。

  「士基,黃濤是世襲勇毅伯家的世子。你在路上對他尊敬些,要是他對你有什麼不敬的地方,你也不要往心裡去。只要完成任務,自然會記你的功勞。」副官平日也對許士基表現滿意,擔心他言語不慎頂撞黃濤而招惹禍事,所以又特意囑咐他。

  許士基即刻帶領五名騎士攜十餘匹戰馬上路。路上許士基整理了一下思路,大體估摸到這件事情的原委。定是三營營長馬士愈見到新調來的張銳後,感覺他會和黃濤發生衝突。於是寫信告知殿下,連夜派人送來。

  按照副官說的看,張銳和黃濤都不是省油的燈。一個是公爵家出身,一個是佔著伯爵家世子。一個有功勳,一個有關係。一個脾氣火爆,一個性格怪異。這兩個人湊在一起,不產生矛盾衝突,才是奇怪之事。

  現在殿下既然已經是飛騎軍的副指揮官,調動個把連排級軍官的權利還是有的。殿下收到馬士愈的信後,也覺得有理,便立刻簽發了調令,要將黃濤調走。

  其實表面上是調走,許士基已經知道了實際上這次是陞遷黃濤。副官已經對許士基說過,黃濤此次是調到前師的一個連裡任連長一職。

  看似是平調,因為游騎的軍銜均比其他部隊高,按黃濤中尉的軍銜,也可以在輕騎擔任連長。但是此次職務陞遷,以後他軍銜自然也會找個理由給升上去。

  許士基一行人從遼州平通遼城出發,一連兩天兩夜,幾乎是晝夜兼程,向著三營一連的駐地趕來。今天一早就離連隊的駐地不遠,許士基提著的心也稍稍的放鬆下來。

  從張銳到任的時間上算,現在也不過四天,這麼短的時間,兩人就是有什麼衝突,也不會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所以自己的任務基本上,也算是完成。第一次單獨出任務,就能順利完成的話,那麼以後在殿下的心目中。自己自然成為值得托付之人,地位也會不斷的上升。

  可是許士基在離營地一兩地外,就看見營地外站滿了人。是在訓練嗎?又有點不像。在近一些,許士基看清楚了,一名軍官正在殺人,他用手中的刀乾淨利落地斬下了一個人的頭顱。

  許士基大驚,連級軍官在平日沒有權利斬殺部下。部下違犯了嚴重的軍規,也是交到游騎團去讓軍法官審理,又由軍團總部同意後才能執行死刑。他怎麼敢在這裡隨意的殺人?

  許士基快馬加鞭趕過去,在那名軍官又準備再殺下一個人的時候,高聲喊叫:「刀下留人!」

  張銳聽見喊叫聲,停下了手中的刀。轉頭看去,只見數人疾馳而來。領頭的一人在離張銳十餘米的距離才勒住馬,翻身下馬,匆匆地跑過來。

  「長官。下官飛騎軍副指揮官殿下的侍從官許士基,奉命前來宣佈調令。」許士基向張銳立正敬禮。張銳的相貌已經清楚的告訴許士基,他就是那位傳說中的殺人魔王。

  「你好!我是游騎團三營一連的連長張銳。你的調令是給誰的?」張銳也收回騎刀,回了許士基一禮。

  「報告長官,是給一排長黃濤的調令。」

  「哦?那麼怕你這次要白跑一趟。」張銳平靜地說。

  許士基愣住了,難道還是來晚了?黃濤已經被他殺了嗎?張銳看見許士基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指著捆著木樁上的黃濤說:「那就是黃濤。」

  許士基這才轉頭去看,只見捆著的黃濤,背後已經被打得血肉模糊,整個人已經癱軟,腦袋無力地垂下,如果不是捆在木樁上,只怕這時已經是癱倒在地上。再看,黃濤的腳下竟然濕了一大塊的地面,褲子也是濕的,他居然被嚇得尿出來。其餘捆著的人的模樣子也是這樣,完全沒有了生氣。

  許士基面帶怒色,對張銳說:「請問長官,他們犯了什麼罪過,需要這樣的懲罰,還要斬殺他們?」

  「第一條,煽動部下對抗長官。第二條,昨日,集體擅自離營一天。第三條,凌晨時分才回營地。第四條,平日聚眾賭博。第五條,……」張銳一條一條的將黃濤等人的罪行,這幾日張銳所有看見的違紀行為,都一一道出。

  許士基越聽越心驚,飛騎軍裡還有這樣的部隊存在?軍紀渙散、訓練不利、聚眾賭博、擅離營地、違抗命令、煽動部下對抗主官都是嚴重的違犯軍紀,如果交與軍法部審理,判死刑的幾率也是很大。

  許士基沉默不語,正考慮該用什麼理由去勸說張銳不殺這些人時,就看見剛才還表現得虛弱不堪的黃濤,猛地抬起頭高聲叫嚷著:「張銳,你敢殺我,我的家族,我的姑父,我的姐夫是不會放過你的!」

  許士基聽見黃濤的叫喊聲後,心裡暗罵:愚蠢!對張銳這樣的人,你如果是服軟去求他,或許還有一點活下來的希望。現在叫囂威脅他的話,他能聽嗎?他要是害怕你的家族、親人來報復,還敢將你捆在這裡嗎?

  果然,張銳聽見黃濤的話後,又從腰中拔出了騎刀,向著黃濤走去。許士基趕緊追上去,擋在前面對張銳說:「長官!下官以為他們犯的錯誤的確很嚴重,但是也應該先交到團裡去審理後,才能行刑。望長官能遵循規定行事,不要擅自做出違反規定的事情。」

  張銳對他笑了笑說:「憑著良心說,我要是將他們交給團裡的軍法處去審理,他們能得到應有的處罰嗎?」

  許士基再次無語,以揚義臣在游騎團十多年的任職經歷上看,只要他對團裡軍法處打個招呼,這件事情,恐怕也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許士基看見張銳要繞過自己,也只好又說:「長官,下官這裡有殿下親發的調令。如果長官執意要殺他,恐怕下官在殿下那裡不好交代。」

  張銳停下了腳步,許士基的話他聽明白了。雖然許士基說的是自己不好交代,裡面的意思還是說,張銳看見了揚義臣的調令還要殺死黃濤的話,那就是直接和揚義臣作對。揚義臣將黃濤調離,已是給了張銳面子,倘若不知好歹的話,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張銳也能猜得出來。

  放過他嗎?這樣做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嗎?以後還有臉面在部下面前說,自己是不徇私情的人嗎?還能讓部下嚴格要求自己嗎?

  張銳下定決心對許士基說:「調令?我看是晉陞令吧?」

  許士基無地自容。張銳每次說的話,都能正中要害。這讓許士基很難受,本來許士基就對這件事也持有不同的看法,心裡有愧。

  「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你可以當著他的面,讀出調令的內容。」張銳指著黃濤對許士基說。

  「但是,晉陞他為校官,那麼我今天就斬校官。晉陞他為將官,那麼我今天就斬將官。要是晉陞他為元帥,對不起,咱們大漢國的第二位元帥,今日也會死在我刀下。」

  許士基愣住,張銳豪邁的氣魄,深深地震動了他。他下定決心,不顧一切阻攔去殺一個人,還能說他只是單純的喜愛殺人嗎?顯然不是,這是張銳對黃濤等人行為極端痛恨的表現。也是在表達剷除部隊陳疴陋習的決心。

  望著繞過自己的張銳,許士基最後向他懇求:「長官,你能不能看在他是勇毅伯世子的份上,饒他一命。」

  張銳沒有回頭,走到黃濤身前說道:「別說他只是世子,他就是伯爵本人。」說到這裡張銳手中的刀一揮而過,黃濤的尖聲驚叫便消失了。

  張銳轉過身來繼續說:「也會是如此下場。」許士基閉上了眼睛,黃濤被斬掉頭顱的脖頸中,衝出老高的血嚇壞了他。許士基從來沒有見過殺人,面對這樣的血腥場面,他感覺自己快要摔倒。

  張銳沒有再理會許士基,接著走到下一個排長身前。這名排長已經嚇得臉色泛青,牙齒不斷的上下顫抖。他平日膽子就不算大,給黃濤當爪牙,也是看見黃濤擠走了幾任連長後都沒事兒,才死心塌地的追隨他。

  現在黃濤已經死了,黃濤的心腹鄧良也死了。自己真的願意為黃濤死嗎?自己死了家中的妻兒該怎麼辦?「連長!屬下認罪。是屬下昏了頭才跟著黃濤鬧事的,屬下願意受貫耳游營的處罰。」

  貫耳游營是除了死刑外,對軍人最嚴厲的處罰。不光是要在肉體上受苦,精神上會受到恥辱。而且貫耳之後,留下的印記也會伴隨終身,讓人一看就知道曾經犯過罪行。

  受過貫耳游營之後的軍人都不能再留在部隊,退役後也會在地方上受到他人的嘲笑。所以很少有人願意主動提出受貫耳的刑法,他們寧願死,也不想終身被人嘲諷。

  「膽小鬼!死有什麼好怕的,難道你想受一輩子恥辱嗎?」張銳還沒有開口,旁邊的一位排長怒聲喝罵這名求饒的排長。

  張銳走到他的面前,斬下了他的人頭。剩下另一名的排長看見後,也連聲表示願意受貫耳游營的處罰。

  張銳沒有再殺他們,而是讓他們講述黃濤等人平日犯下的罪行,兩名排長爭先恐後地說著。在營地召妓、在營地飲酒、在營地賭博、怎樣設計趕走五名連長等等事情,一會兒就全部說了出來。後面綁著的班長們也願意作證,也陸續供出自己知道的一些事情。

  一旁站立的許士基聽後,也是怒火中燒,像黃濤這類將連隊當成土匪窩的人,再多殺幾次也不能解恨。如果帝國的軍隊都像他們這樣,那麼大漢離亡國就不遠了。

  張銳命騎士取來紙筆,將他們說的話一一記錄下來,又給他們鬆綁,叫他們在上面簽上自己的名字,摁上手印作為供詞。然後自己又寫一封信,找信封封上。

  張銳其中的一份供詞和信件遞給許士基說:「你回去也好有個交代,這份供詞你帶回去給殿下。兩名排長你也順便帶回團裡,其餘的班長就先留在連隊,待日後觀察了他們的表現再作處理。還有這封信,是我的請求處罰的報告,煩請你轉交給殿下。」

  說完,又轉身對還面帶驚恐之色的騎士們高聲說道:「我違反了軍隊的規定,擅自殺了部下,我已經向軍團申請降職。可是,軍團的處罰令一天沒到連隊,你們就還是我的部下。你們就要遵守我的命令。聽清楚了嗎?」

  「是!長官!」騎士們毫不猶豫地高聲回答,再也沒有對抗的膽量。張銳既然敢斬殺排長,殺騎士那就更不在話下。

  許士基走了,他帶著兩個排長和供詞以及張銳自請處罰的信件,回到通遼城。他沒有將兩名排長交到游騎團,而是直接帶回了軍團總部。

  當許士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將一切都告訴揚義臣的時候。許士基發現,揚義臣先是面色慘白,然後又是通紅,最後又轉青。只是一會兒功夫,人的臉能變出數種顏色,許士基還是第一次看到。

  揚義臣憤怒的心情,許士基完全能感覺出來。他是動了真怒,這次張銳無疑是抽了殿下一記響亮的耳光。許士基知道這件事情不會就這麼容易結束的,揚義臣還有黃濤的家族定會想盡一切方法來報復張銳。

  當然這些都不關許士基的事,他退出揚義臣的房間後,感覺一陣輕鬆,甚至感覺到一絲痛快。張銳不畏強權,愱惡如仇,快意行事的舉動深深映在他的腦海裡,這才是男兒,這才是英雄!

  許士基在不知不覺中,對張銳產生了崇拜心理。心裡想著:有朝一日能在這樣人的手下做事,該是何等的痛快。但願這次的風波不要毀了他,如果他就此事獲罪,那麼自己心中的信念也會遭到無情的打擊。公理二字也會在自己的心裡蕩然無存,剩下的只有醜惡的一面。

  許士基的擔心是有理由的,此事在飛騎軍內部起了軒然大波。揚義臣就張銳擅自斬殺部下,強烈要求軍團給他嚴厲的處罰。

  揚義臣在軍團召開的會議上,義憤填膺、高聲痛斥張銳的暴行。像張銳這樣嗜殺成性的人,是沒有資格留在飛騎軍中。如果這次放縱張銳的行為,那麼軍團其他連隊的主官都會效仿,大家都可以隨意的斬殺部下。那還要軍法處有什麼用?士卒的生命又拿什麼來保證?

  他只是說張銳的過錯,絲毫沒有提及黃濤等人的罪行。就連那份供詞,也被他收藏起來,沒有交出。最後揚義臣提議:張銳應受貫耳游營的刑法,然後再趕去軍團。

  可是軍團的指揮官史萬歲,聽完揚義臣的控訴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揚義臣看。揚義臣看後面色變得通紅,這是跟他藏起來的那份供詞,內容完全一樣的另一份供詞。

  史萬歲向在座的軍團高級將領,講述了事情的經過。表示對待這樣隨意破壞軍規的人,這是應得的下場。張銳是擅自殺了他們,但是他們的罪過確實該死。任何一位有良知的人,都會斬殺黃濤這樣的害群之馬。就是自己遇到這樣的人,也會先斬後奏。

  史萬歲多少年沒有說過這樣的話,此刻年輕時的豪邁性格又展現出來。揚義臣雖然無法辯駁黃濤所犯下的罪行,但還是揪著張銳擅自殺死部下的事情不放。

  兩人相爭,其他的軍官都不說話。這樣的家族恩怨一旦捲入其中,就很難再脫身。雙方都有顯赫的家族背景,得罪誰也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最後軍團的意見無法達成一致,揚義臣表示要上書,史萬歲也不示弱,於是兩人分別上書。

  飛騎軍的兩位最高長官分別上書,讓帝國軍機處接到時緊張了一陣子,以為發生了什麼重大的軍情。於是首先處理此事,可是等他們看清楚後,也不敢擅自做出判斷。又趕緊將此事上報太尉以及內閣成員,只有他們才能解決這樣的家族紛爭。

  而此時,黃氏家族已經得到了揚義臣的通知。家族中在朝所有人員都行動起來,朝中許多大臣在黃氏家族成員的哭訴下,知曉了此事。部分親近黃氏家族的朝廷大員,表示會盡力相助。所以在內閣開會討論之時,眾人也是各執一詞。

  賀若弼軍人出身,本人也是愱惡如仇。當他看到黃濤等人的罪狀時,不由高聲痛罵:「殺得好!如此罪大惡極之人,有多少就應該殺多少!軍紀不整,如何作戰?又怎敢言勝?又如何能剿滅突忽的叛亂?」

  王宜反駁:「張銳擅自斬殺部下,士卒必然不會安心。心有不安,士卒又怎能作戰?」

  李穆贊同:「部下有罪,軍法處自會處理。張銳嗜殺成性,不宜再帶兵。黃濤已伏法,但張銳也必須受到處罰,不然軍紀也會蕩然無存。」

  「此言差矣!張銳性情直爽,見到如此敗壞軍紀的人,他豈肯放過?再說就算張銳擅自殺人,也是小錯。到是黃濤等人,死不足惜!」大司馬宇文苞反對。

  四人吵得不可開交,其餘之人默默無語,低頭想著自己的事情。一兩個小時以後,還是沒有商議出結果,眾人皆向坐在正中位置的太尉望去。

  往日內閣有紛爭之時,只要太尉最後開口,事情就會迎刃而解。可是此時,太尉卻像入定的老道,雙目微合,端坐不語。

  過了好半天,太尉口中終於說出話來:「此子當誅!」

  眾人吃了一驚,即使說張銳有罪的人,也沒有想過要以此事誅殺張銳。殺了張銳,胡公家族會輕易罷手?說不定陛下也會親問此事,張銳的奶奶可是當今皇上的親姑姑。這鬧下去,兩大家族肯定會從此紛爭不斷,局面將難以收拾。

  眾人還沒有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就見太尉用掌猛擊桌案,口中再次說道:「此子當誅!」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3 16:30
第五部 第五章 新的任務

  太尉收回手掌,對面帶詫異眼神看著自己的眾人說:「對不起諸位大人,老夫方才心中有感故發此感歎。」

  「老夫剛才想,軍隊國之利器,久置不用,必生斑銹。帝國現有百萬大軍,黃濤一案只是冰山一角,難窺全貌。還有多少象黃濤之類的混於軍中,實難估計。如放任不管,國將不國。」太尉慢條斯理的緩緩道出。

  「太尉此言有理!下官也有同感。軍隊乃國之根本,怎可放任污垢藏於其中?可以借此時機,清污除垢,還軍中一片清潔。」賀若弼在太尉話音剛落,便出言贊成。

  眾人也紛紛點頭,在對黃濤違紀上的看法,屋內之人都是持統一意見。沒有人想看到帝國的軍隊變成土匪窩或私人黨羽。千里之堤,潰於螻蟻,如果軍隊內部腐爛,將比帝國遭遇的外患,更加危險。

  太尉接著說:「輔伯的提議,老夫同意。除在前線的軍團外,要對現在所以軍團進行一次徹底的清查。發現向黃濤之類的事情,無論其家世如何顯耀,官銜如何高貴,無論他曾經建立過多大功勳,統統按罪論處,任何人不得提出赦免。諸位大人可否同意?」

  「自當如此!」賀若弼又是首先贊成。

  「老夫同意!」現任丞相獨孤信復議。

  「此等禍國之人,理應嚴懲不怠!」御史大夫高穎,說出今天的第一句話。

  三公均持贊成意見,其餘之人也紛紛表示贊成,於是此項提議被通過。

  「好!再說這次黃濤事件的處罰問題。」太尉接著說下面一個問題。

  「首先,老夫認為,飛騎軍出現這樣的問題,兩位指揮官均有失職之罪。老夫提議,對史萬歲和揚義臣下文斥責,罰俸一年。」

  「其次,飛騎軍軍團軍法處和游騎團軍法處,在此事上有不可推脫的責任。四年擠走五任本部主官,他們怎會不知曉?他們又為何不去深入調查?如此放縱,還要他們何用?老夫建議,這兩處所有軍官免去現有職位,送交檢察院審理定罪。」

  「再次,游騎三營營長馬士愈,對麾下發生的事情,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可以定治軍不嚴之罪。免去一切職務爵位,限令其立即退役。諸位可否同意?」

  飛騎軍出了這樣的醜聞,史萬歲和揚義臣受罰自是應該。軍法處失職也是事實,定其罪也是常理。至於馬士愈按罪行,受此處罰也算是照顧了涼公家族的面子。眾人無反對的理由,自然也全體通過。

  「最後是張銳的問題。」太尉見眾人同意前面的提議,於是說出了今天討論的重點問題。眾人也是提起精神,望著太尉。

  「關於張銳,諸位多少也知道一些。我們也藉著安渡橋之役,重點宣傳過他的事跡。據老夫瞭解到的他作戰勇敢、對帝國忠誠、對敵殘忍。缺點嘛,做事毛糙了些,愛衝動。」

  眾人聽太尉之語,感覺到太尉對此子的喜愛,有推脫之意。果然太尉說道:「年輕人,有這些缺點也是常理。只要做事的本意是好的,就是其中出現一些差錯,也應以訓導為主,切不可以此抹殺其善意。年輕人,當以磨礪,才能成器。當然也不能就此,不對他進行處罰。老夫提議,免去張銳的現任職務。」

  眾人一聽也放下心來,就是答應幫助黃氏家族的人,也覺得太尉的處罰合理。張銳的離職也多少能減弱黃氏家族的怨念,對胡公家族也無多大損傷,兩家自會同意。心中暗想:還是太尉處置辦法老到,可以輕易的化解這場糾紛。可是等大家聽了太尉後面這句話後,又令眾人吃了一驚。

  「可是老夫覺得,不能白白的便宜了此子。他既然如此痛恨軍中違紀事件,何不用其所長?老夫提議,讓張銳去飛騎軍軍法處任職,將功贖罪。命他在半年內,徹底清查飛騎軍中的違紀行為。如果他能按期清理軍紀,當赦免其罪。如果沒有完成,兩罪並罰,再治他的重罪!」

  李穆心想:這是處罰張銳,還是提拔張銳?現在張銳不過是連級職務,如果去了軍團軍法處,那至少也是營級職務,軍銜是不是也要升?

  「我反對,張銳本是嗜殺成性之人。讓他去管理軍法處,怕是軍團上下,人人自危,還能正常訓練嗎?」李穆還沒有出聲,王宜搶先反對。

  「王大人,你說張銳嗜殺成性,你能舉出張銳平白殺人的例子嗎?他殺的都是敵人,殺的都是罪不可赦之人,你什麼時候聽說他殺了一個無辜之人?」賀若弼對張銳似乎很有好感,當先反駁王宜。

  「這……」王宜額頭冒出汗來。是啊,以前就是聽說張銳殺俘、虐俘、甚是殺敵占區的平民。但是內閣是下了紅色討伐令的,殺那些人也是正常。至於平民,你能肯定他們就是無辜的嗎?

  張銳說他們是叛匪的親人怎麼辦?說他們親匪怎麼辦?他所做的都是內閣全體人員通過的事情,也就是說自己也是同意的事情。難道將自己的話推翻嗎?

  李穆見王宜說不出話來,於是相助:「如此重用張銳,怕有人還是不服。他是有罪之人,怎能擔此重任?」

  宇文苞笑著說:「何人不服張銳?又是何人懼怕張銳?如果心中無愧,何來懼怕?以下官看來,只有那些違了紀,犯了法之人,才會對張銳不服,才會懼怕張銳。」

  李穆被宇文苞的話噎住,低頭不語。太尉見沒人再出言反對,於是最後總結:「輔伯之言不假,公壽之言有理。子渾與宜君的憂慮也屬正常,這樣吧,昭玄,你可派人監察張銳,如果發現其亂殺行為,就將其拿下問罪。」

  「太尉放心,在下必將對其所作所為做詳細監察。」高穎點頭答應。

  眾人見此事已定,也不好再議,以上所有提案一致通過。正當大家覺得今天的會議就這樣結束的時候,太尉又開口:「諸位,老夫剛才所說,軍隊為國之利器,久置不用,必生斑銹。所以要不斷地磨煉,才能保持鋒利。加之在西部五州平叛的三個軍團,已有數年沒有得到修整,應適當的調配不同的軍團去那兒磨礪一番。諸位意下如何?」

  劉昉高聲說:「太尉本意雖好,但是國庫空虛,若數個軍團同時集結行進,前線的數個軍團也需返回。所需費用巨大,哪兒去找這筆錢?」

  獨孤信也道:「是啊!現今國庫收支勉強持平。先前對遼東四郡的平亂軍團開拔費,也是從陛下內庫中借的。如今用販賣戰俘的錢剛剛還上,再去向陛下開口借支軍費恐怕不妥吧。再說就是陛下恩准借用,也不夠同時開銷諸多軍團調配的費用。」

  其餘的人也是緩緩搖頭,看來也是極不贊成此項提議。太尉微笑著說:「諸位,老夫今日只是提一提此事,待改日再詳細商議。老夫已略有一些辦法,可以解決費用不足的問題,下次再另行討論。好,時間不早了,今日散會。」

  太尉宣佈散會,大家紛紛相讓離去。高穎、獨孤信等待太尉一起出來同行。路上高穎問:「太尉有何辦法,可解決軍資不足的問題?」

  太尉正攙扶著獨孤信而行,聞言道:「昭玄,我的想法也不是很成熟,所以今日只是略提一下。望你回去也考慮考慮,辦法總是有的。」

  獨孤信搖搖頭說:「能解決早就解決了,也不會拖至今日。早幾年老大人在位之時,也是想盡辦法想解決經費不足的問題,結果最後還鬧了個酒後失言,幸虧有驚無險。」

  宇文護酒後評議聖祖政策時,他們幾位都在場。當時也是驚恐萬分,敢言聖祖之過,數百年來還沒有一人。如果要定罪的話,私下議政就不必說了,單是定為妄圖改制祖法之罪,就能誅其九族。

  宇文護仗著是酒後失言,又有絕對的權勢才敢說。現在誰敢說此話語?雖然大家心裡都對祖法心懷疑慮,但也只能暗地思量一番,誰也不敢向外人道,不然腹誹之罪也是避免不了的。

  太尉感歎:「先生一生謹慎,晚年也難免有失言的時候。我等應引以為戒,謹言慎行。」

  高穎和獨孤信點頭稱是。快到宮門之時,獨孤信道:「昨日季文也來老夫處哭訴過,說今日還要來。老夫回去,不知道對他說什麼。唉!教子無方,家中出如此孽障。」

  黃異字季文,乃勇毅伯第十四代家主。現任朝廷工部水利司中郎,接到長子被殺的消息後,四處奔走,往來朝中大臣府邸,以求聲援。昨日傍晚,坐在獨孤信的家中呆了二個小時,哭訴緣由,希望丞相能主持公道處罰張銳。

  獨孤信受不住他的纏磨,無奈下隨口答應,黃異大喜,說今日來相府聽消息。獨孤信本來就沒有真心相助之意,今日在會上也是沉默不語。而現在一想到回去要面對黃異的糾纏,就懊惱不已。

  「漢中侯也來我的家中,說他女兒年級輕輕就要守寡。對張銳甚是氣憤,聲言絕不罷休!」高穎搖頭說道。

  他昨日也是被黃濤的岳丈漢中侯王宗纏了一夜,但他一直沒有明確答應相助,只是說會按法律治張銳的罪,這才將他勸走。高穎一想起張銳的處罰決定,就不知該向王宗如何解釋,所以也是思前想後,不知如何將商議結果轉告王宗。

  「小人!此乃小人之舉。他們為何不敢來找我?看看胡公家族有沒有人來為此事說情的?從其長輩的言行舉止就可知曉人品差異。若再有人說情,你們只管推到我這裡來,我看他們如何對我訴說。」太尉此言,也因一個是其岳父,一個是其幼年好友,所以可以毫不留情的指責黃家與王家的品性。

  不過正如太尉所言,黃王兩家沒有一人為此事去太尉府找過他。可能大家都知道,太尉從不妄聽一面之詞,就改變決定,找他說情也是無用,所以也不去自找麻煩。從中也可見,大家對他的敬畏之意。

  一場風波也就此結束,黃氏家族和王氏家族得知內閣對張銳的處罰決定後,雖然感到無比委屈,也只能就此罷手。心中自然還是恨著張銳,但也沒有辦法。

  張銳的家族也不是普通世家,這件事他們雖然沒有開口,但影響力還是擺在每個人的面前。引而不發有時比奮力一擊,更具有威力。

  朝廷的決定傳到飛騎軍時,在軍中引起了一場風波。揚義臣沒有想到內閣會做出如此不公平的決定,不是因為對自己的申斥,也不是心痛一年的俸祿,他並不是靠著俸祿生活的。他是因為張銳還能為此晉陞,感到無比氣憤。

  他張銳有何本事,能令帝國高層對他如此青睞?前次安渡橋的離譜宣傳,還可以解釋為出於鼓舞帝國軍隊的士氣需要。可是這次,他擅殺部下,非但沒有被責罰,反而還為此晉陞。難道是胡公家在從中作怪,上下聯絡的結果?還是直接是陛下的意思?

  不過揚義臣也知道,他再怎麼覺得委屈,再怎麼覺得氣憤,再怎麼覺得不公,反正這個啞巴虧自己是吃定了。張銳的實力,他也見識到,這件事只能到此為止。氣憤無奈之下,請假回家修養去了。因為他一想到以後每天還要在軍團總部見到張銳,就感到心煩意亂,於是決定避開為好,眼不見心不煩。

  前些時候,軍團內部對於張銳所受處罰也是紛紛猜測,眾說紛紜。有說降職的,有說命其退役的,有說交與軍法處定罪的,甚至有說以命償命的,惟獨沒有想到張銳會陞遷。軍團的原軍法官是上校職位,以張銳上尉的軍銜就來代理,這是連跳了多少級?

  轉而又想,這次朝廷讓他來全面整理飛騎軍,這個殺人魔王會不會順勢殺個血流成河?惶恐不安的情緒在整個飛騎軍內部蔓延開來。一些劣跡斑斑的人,紛紛提出退役的請求。一時間,飛騎軍總部中軍的手中,接到如雪花般飄來的信函。

  此時的張銳正在一連,全力改造這支被腐化的連隊。一連兩個月,在張銳的嚴格要求下,現在一連已經不再是他當初看見的景象。

  一連的排長都沒了,張銳兩個月來,一直是自己管理著全連一百多號人。訓練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加了許多。騎士們看著每天張銳第一個起床,第一個做訓練,晚上又是張銳最後一個睡下,夜裡還要起床查哨。空閒時,張銳還要為他們講解戰鬥中的實用技術。

  張銳的伙食從來是和連裡的騎士們一起吃,週日也從不出營地,還經常幫助騎士們洗馬,連衣服也是自己動手洗。他的親兵反而成了最沒有事情幹的人,張銳所有的內務幾乎都不需要他們動手,只是要求他們和騎士們一起做訓練。

  這一切,都和黃濤在任時,有著天壤之別。騎士們雖然覺得黃濤對他們不錯,但黃濤在連隊裡的享受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可能只有吃飯、上女人是他自己在做,什麼事情不是別人幫他做。就連洗腳都是由親兵幫他洗。將心比心,張銳的人格確實比黃濤好上許多倍。張銳的表現也使得騎士們口服心服,對他的心態也漸漸轉變,服從他的命令也不再是由於畏懼。

  張銳以身作則,騎士們也認真對待訓練,風氣也日漸轉變。往日軍營的陋習,現在都已一掃而光。作息時間恢復正常,賭博玩鬧之聲也完全消失。軍容面貌重新煥發,訓練水平也逐步增高。

  正當全連人都習慣這樣的軍營生活的時候,張銳的處罰令來了。史萬歲命專人去宣讀朝廷的決議。本來騎士們以前日思夜想,巴望著張銳早日離去,可是現在張銳的撤職令到了,眾騎士卻感到一絲不捨。通過張銳所講述的戰爭中發生的實例,他們已經知道,黃濤以前的做法,不是愛護他們,而是在害他們。

  一營一連平日的訓練比他們強上百倍,可是一到實戰現場,就損傷大半。所以當張銳毫不客氣地告訴騎士們,如果他們上戰場,必是九死一生的時候,他們完全相信。連隊以前的訓練,大家心裡都有數,就是為了應付,與那些訓練認真的連隊相比,在戰場上生存的幾率必然小得多。

  平日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這是張銳一直在他們的耳邊灌輸的觀念。為了增加生存的幾率,騎士們都心甘情願的刻苦訓練。現在張銳走了,雖說是高昇,但是眾騎士對他離去,還是感到很遺憾,甚至後悔一開始沒有抓緊時間多學點兒作戰技術。

  張銳離開了一連,接任連長帶著數名排長一起隨著傳令官來的。張銳收拾好行裝上路時,發現全連人員都自覺站在營門口,為他送行。

  當新任連長高聲喊道:「敬禮!」,張銳看見全連所有人,對他鄭重地行軍禮。張銳深感這兩個月沒有白費心血,這支連隊已經有初步的精神面貌,那麼以後只要一直保持,戰鬥力自然會逐步提升。

  去軍團的路上,張銳也一直在思考,內閣這次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出於什麼目的,或者是太尉是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從前次的安渡橋之戰時,張銳就感覺到,太尉表現出對自己的善意和好感,甚至有一點袒護。也許他是在借此想拉攏胡公家族?

  胡公家族雖然在朝野之上沒有什麼人,但是家族的從軍人數,絕對是名列前茅。這不是說張銳有多少叔叔,有多少兄弟。胡公家族數百年來,有多少後裔,又有多少至親在帝國軍團服役,就是查閱過家譜,也算不過來。

  單是張銳知道的也至少有數百人,在帝國各軍團擔任中高級職務。北方數州的許多官員,和自己家族有一定的淵源。太尉起這樣的想法也是正常,只是張銳覺得自己不是世子,太尉也沒有必要這樣袒護自己吧。

  不管張銳如何猜想,這次的事件對張銳是好壞兼半。好處自然不用再提,壞處是張銳的殘暴名聲在人們的心目中已是根深蒂固,無法改變了。

  張銳感覺自己現在就像別人手裡的一把屠刀,在提刀人的揮舞之下四處殺戮。

  名聲好壞,張銳在帝大和劉自清先生談話後,就不再去考慮。只要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別人怎麼看自己,別人怎麼說自己,都無所謂。

  張銳轉念又想到,什麼人又不被別人利用呢?一是無用之人,二是握刀之人。剩餘的或多或少都要被人利用。自己現在被人利用,也是說明自己還是有價值之人。要是有一天沒有了自身的價值,那麼就是求著別人用,人家也不會理你。

  握刀之人,只要方向正確。我充當這把尖刀,又有何妨?為了大漢王朝,自己願意死,自己願意被利用,自己願意背上惡名。

    想通這一切的張銳,懷著平和的心態去迎接新的任務。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3 16:30
第五部 第六章 紅色討伐令

  漢元790年1月,新羅州柳定郡柳都。柳都在漢帝國管轄時,本名為柳城。偽突忽聯盟汗國成立後,這裡被定為突忽汗國的臨時都城,故改名為柳都。

  現今的突忽沒有自己的文字,沒有自己的語言,甚至沒有自己的歷史。帝國自征服這裡以後,就禁止當地人使用本地簡單的符號文字,統一使用漢字。還逐步教導他們學會使用漢語說話。以前各族的以文字記載的資料,統統的清繳燒燬。

  初期帝國的奴化教育還是比較成功,向他們灌輸的也是漢人的觀念,也逐漸被大家接受。當地人紛紛為自己取了漢名,要自己的子女學習漢文化。因為帝國規定,要進官府,要從軍都需要有漢名和會說漢語。

  時光流逝,不覺間就過了一兩百年,人們已經逐漸的忘記自己的種族,忘記以前的語言,認為自己祖祖輩輩都是漢人。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些受過良好教育,有文化、有知識的當地人,發現自己和正統的漢人還是有區別的。

  生活在帝國老州內的人,他們包含正統漢人、匈奴人、高句麗人、山越人等等種族的後裔,他們有個極易辨識的共同特點,都是黃種人。為此,他們可以得到輕徭薄稅的優惠政策,生活得豐衣足食。

  而這裡的人卻是高鼻白膚的色目人種,賦稅也是異常的高。同屬大漢,兩者的差距卻有著天壤之別。色目人也想移居到帝國老州去生活,但是受到帝國嚴格的移民政策限制。

  帝國允許新州和外國人中的特殊人才,移民到老州,享受老州的優惠待遇。而不允許平民百姓進入,當然生意人和來帝國讀書的人除外。即使如此,帝國對此也做了數量的限制,有資格進入老州做生意和讀書的人,少之又少,他們一般都是當地大家族中的成員。

  相反,對於來新州定居的老州人,帝國卻給了他們最大的優惠。只要是老州人願意移民到新州的,他們可以享受一代人的免稅政策,以後繳稅也是比照老州政策繳納。然而就是在如此優惠的移民政策下,自願來新州的老州人也不多。

  誰願意放棄帝國老州的繁華之地,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蠻荒之地生活?!免稅又如何?有錢也難買到東西,甚至很難將糧食、牛羊賣出去,只能以物易物,與當地人交換一些商品。沒有錦衣、沒有美食、沒有黃種美女、甚至連黃種人都難得看見。除了發配之人,自願移民到這裡的老州人,真是鳳毛麟角。

  也有一些自願搬遷到此地的黃種人,無一例外都是擺出一副高人一等的姿態。他們強佔當地的良田,霸佔當地的優質牧場。當地人上告官府,做出的判決大多是偏向黃種人。種種的不公平現象,使得當地人逐漸對黃種人產生了怨恨之心。

  有思想的人就在思考,難道就是因為膚色不同,待遇相差就該如此之大嗎?帝國的不公平待遇,在他們的傳播下,更加劇了矛盾的激化。有時還會發生一些械鬥事件。加之當地的守備隊,不管雙方誰有理,出手鎮壓的便是當地人。守備隊的軍官都是黃種人,守備隊的成員雖說是以本地人為主,但也只能聽命行事。面對守備隊不能秉公執法,不管有理無理一概鎮壓當地人,當地人更加怨恨。

  久而久之,以上的種種矛盾愈演愈烈。再加上不時有災年降臨,帝國又不全力賑災,只配發了少量的糧食。這些糧食本來就是杯水車薪,還要厚此薄彼,將其中的大部分,分配給本地的黃種人,剩下的糧食才分配給當地災民,當地人塞牙縫都不夠,餓死之人,橫屍荒野,其狀慘不忍睹。

  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新州人的最初反抗不是在西部,而是在帝國的南部。帝國南島州,本來都是黃種人,但也分了等級。南島州的本地人,也是下等人。

  漢元690年,他們最先揭竿而起,起義的人殺死所有移民在此地的漢人以及被徹底同化的本地人。他們最先打出了獨立的旗號,宣佈成立自己的王國。

  面對這樣的獨立,漢帝國能答應嗎?唯一的答案就是出兵鎮壓。不到一年時間,新成立的王國便被剿滅。但是躲入密林之中反抗人士,還是堅持反抗了數年之久。

  這場叛亂雖小,但是對帝國的影響卻是巨大的。帝國自聖祖中興之後,二百餘年來,還是第一次在國內出現獨立事件。

  此後帝國新州的起義、獨立浪潮不斷。西島州、南天竺、南北波斯州、西海州、西沙州,甚至挨近帝國的扶南州和驃州也先後發生了叛亂。

  不過這些叛亂,都沒有嚴密的組織。參加的人也是以平民為主,武器裝備缺乏,起義部隊散亂。帝國一般出動一個師或者數千人,就能剿滅平息這些叛亂。

  真正對帝國威脅最大的,還是三十餘年前的突忽獨立。那次獨立,為首之人劉度整整花費了二十餘年的時間來準備。他先是聯絡五州內的一些大族人士,而後又在帝國軍隊裡,以同鄉會的名義發展同黨,又不斷利用一些本地官員調配所需物資。他們的組織縝密、行動謹慎,就連帝國監察部也被他們瞞過。

  當劉度認為時機成熟的時候,振臂一呼,五州一齊反叛,成立偽突忽汗國。在兩個月內,偽突忽汗國編成正規軍五十萬,而且兵種齊全。當地的漢人或者說是黃種人,全部被他們拘禁起來,用於威脅帝國。他們想讓帝國承認突忽是屬國,除行政權歸劉度掌控外,其餘皆不作更改,甚至提出可以讓漢軍進駐突忽的一部分地區,用於保護大漢商隊的安全。

  帝國對此的回答還是出兵鎮壓,於是被突忽拘禁的漢人全都遭到殺害。帝國最初派遣了五個甲等軍團開入戰區,可是五個軍團中的當地籍士卒和軍官大部分臨陣倒戈。帝國軍隊大亂,初戰敗退而回。

  隨後,帝國軍隊清除了所有新州籍的士卒以及軍官,也做出規定,今後不再允許新州人進入帝國正規軍團服役。兩年的清理結束後,帝國軍隊再次開入戰區,兩方作戰互有損傷。

  當時的突忽軍中,有許多受過帝國專業訓練的軍官。他們瞭解帝國軍隊的作戰方式,制定了一系列針對帝國軍隊的作戰方法。而帝國軍團又因多年沒有經歷過大規模作戰,適應了很久,才勉強能戰勝他們。

  擊敗了突忽正規軍,帝國軍隊的前鋒已經深入到突忽的新羅和度信兩州內,眼看著討伐戰就快結束。

  此時,帝國軍隊又遭遇了突忽人的游擊戰。大月、大宛、烏孫三州的反抗人士,藏身於平民之中,還瞅準時機,在後方打擊帝國的運糧隊和輜重隊。

  一次帝國的一隻大型運糧隊被突忽人襲擊,燒燬了所有的糧草。這些糧草本是運給前方一個軍團的給養,被燒燬後,那支深入敵境的帝國軍團失去了後勤供應,陷入斷糧的處境。慌忙中後撤,路上又遭遇突忽人的阻攔、襲擊。五萬大軍,能活著回到大月州的人已經不足一萬。

  為了徹底解決這個問題,時任飛騎軍指揮官的張熙向內閣建議,允許前線軍團使用對待外族人的作戰方式。只有這樣,才能確保軍團的後勤暢通。

  這個提議,在帝國朝野之上爭論不休,反對之聲遠遠大於支持者。什麼是對外族作戰方式?具體的說,就是燒殺搶掠,軍隊有權斬殺任何對帝國軍人懷有敵意之人,搶掠的財物可以分配給士卒或是充當軍資。

  這個作戰方式是聖祖當年提出的。在征討外族時,那時的帝國軍隊可以隨意行事,不用擔心背上屠殺的罪名,甚至鼓勵軍隊去這樣做。聖祖下令北征、西征時,帝國軍團所過之處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對敢於抵抗帝國大軍的人都是以屠殺為主,對於主動投靠的外族人則以安撫為主。

  帝國的血腥政策,使得許多外族人,在帝國軍隊還沒有到達時,就打出了投降的旗號。這樣的作戰,使帝國掠奪了大量的財物,士卒們也能到實惠,軍隊的戰鬥力也越打越強。最後在與羅馬帝國交戰時,也多次擊敗號稱「天下無敵」的羅馬軍團。

  這種作戰方式,在聖祖之後被禁止使用。最先反對的是國內一些學者,到後來逐漸影響到朝廷大員。加之四海已定,帝國需要安養生息,懷柔政策是當時帝國的第一選擇。

  由於這種作戰方式沒有納入聖祖制定的祖法範圍內,所以帝國內閣下令這種作戰方式不能在帝國境內使用。而後國內出現暴亂時,奉命前去鎮壓的帝國軍隊也只是以擊殺主犯為主,屠殺、擾民、搶劫、強姦等暴力行為則被明令禁止。

  這種比較平和的鎮壓方式,在突忽戰場上遇到極大障礙。當地看似和善的平民,轉眼就會拿出武器來對抗漢軍。而當漢軍轉過身來時,他們又會放下武器,假裝成手無寸鐵的平民。

  突忽五州在帝國國境內,屬於禁止使用外族作戰方式的範圍。漢軍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些平民為所欲為,而沒有一點辦法。正是這樣的原因,才使得帝國軍隊在後方,遭受了比與突忽正規軍作戰時還要大的傷亡。

  帝國內閣對張熙的提議,爭論了一兩年的時間。眼看著國庫一天天的空虛,最後才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勉強通過了這項提議,並取名為「紅色討伐令」。

  此令一下達,早已心懷憤怒的帝國軍隊便大開殺戒。此前被懷疑成叛匪的人,統統被斬殺,家眷被拍賣。殺紅眼的軍隊,就是面對一個未滿月的嬰兒時,只要懷疑他有威脅,就可以將他殺死。這樣的屠殺越演越烈,到後來漢軍遇到村莊就屠殺,看見人就斬首。

  不過屠殺的成效也立刻顯現出來,除了逃入山裡的突忽人外,大月等三州的平民,基本上被殺絕。後勤道路也暢通起來。帝國又盡全力調集了七個甲等軍團,三個駐紮後方,四個進入新羅和度信兩州。

  突忽人潰敗了,正規軍被徹底消滅。帝國軍隊接著又在這兩州里實行屠殺。不到兩年時間,這場曠日持久的討伐戰便結束。五州人口也從叛亂前的兩千萬,到結束時只剩下了不足四百萬。

  在平息這場規模巨大的叛亂中,漢帝國損失慘重。十個甲等軍團,都先後上過戰場。各軍團到戰役結束時死傷減員大半,戰後的重組又耗費了巨資。此後,帝國國庫的虧空便一直沒能填補上。

  紅色討伐令雖然殘忍,但是很有成效。如果不下達紅色討伐令,這場叛亂還要持續多長時間?沒有人知道。可是戰後,首先提出這個建議的張熙,卻遭遇了一場災難。

  叛亂結束沒有多久,國內一些人,就開始叫嚷帝國的仁義到哪兒去了?難道像我們這樣的文明人,只會去屠殺無辜的平民嗎?難道我們的軍隊只能殺害嬰兒嗎?他們有什麼罪?無辜屠殺平民,我們和野蠻民族有什麼區別?

  帝國應該以仁義治國,以寬懷為本。對待有罪的人,應該善意的去教化他們,而不是趕盡殺絕。張熙是嗜殺成性的劊子手,是雙手沾滿鮮血的殺人犯,是披著人皮的惡魔。

  反對之聲、叫罵之語,在朝野、在院校、在民間學者界,越來越多,越來越高,張熙背上了屠夫的惡名。面對紛至沓來的上書、上表甚至血書,內閣沉默了,皇帝也沉默了。面對罷免張熙職務的要求,更換胡公家族家主的要求,甚至賜死張熙的要求。一邊是功不可沒的平匪之臣,一邊是激憤難平的各階層人士,帝國高層陷入了兩難的處境。

  在一片譴責聲中張熙自願辭任,申請離職回家修養,內閣及皇帝也順勢批准了他請求。張熙回家後不久便鬱鬱而終,臨死之時,口中還喃喃自語:「我問心無愧!」

  對於張熙的死,朝廷沒有按公爵行葬禮儀舉辦,只是追授了他上將軍銜,連個封號也沒有賜予,就匆匆了結。帝國編修司在記載張熙平生傳記時,也是了了數行字而已。

  張熙之死及其遭遇,在反對屠殺的人中引起了歡慶。紛紛傳語,這就是殘暴者的下場,自古從白起開始,搞屠殺的,就沒有一人會得善終。張熙還算幸運,他是胡公世家的家主,又是皇帝的姐夫。所以沒有被賜死,不然白起就是他的下場,說不定滿門都會因此獲罪。

  在言論的影響下,帝國內閣又制定出紅色討伐令的細節規定。新的紅色討伐令規定:戰時只能斬殺確認為叛匪之人及其親屬或者親匪之人。戰俘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要保留下來用於拍賣。

  平民在沒有證據指認他和叛匪有聯繫的情況下,不能隨意屠殺。只能收繳那些通匪人家的財物,一般平民家的財物則不允許搶奪,等等。

  在本次的平叛突忽及高句麗戰役時,帝國軍隊都是比較文明地執行紅色討伐令,軍法處也是嚴格監督。這樣的規定在遼東四郡效果還不錯,可是在西部五州卻是寸步難行。

  大月、大宛、烏孫三州的突忽叛匪們,靠著後方的支援,靠著當地平民做為耳目,他們一直牢牢的拖住帝國軍隊的前進步伐。讓後方新羅和度信兩州的突忽正規軍得到了充分的整備時間。

  五年中,突忽正規軍已經達到了五十萬,裡面包括了新組建的騎兵部隊。雖然他們的武器裝備還不能與帝國甲等軍團相媲美,但數年的訓練,也使得軍隊質量得到大幅度的提高。突忽又在平民中進行輪訓制度,農閒時候,全體青壯年都要集中訓練。

  此時的偽突忽汗國,一聲令下,便可在農閒時集中一百萬人步軍、二萬騎兵,後勤人員則可達到三百萬人。突忽人已經不甘心蜷伏於後方,他們準備發起一場冬季的戰役行動。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3 16:31
第五部 第七章 西海州

  天麻麻亮,進了柳都城內長安門,就到了偽突忽汗國的皇城。這座皇城雖說小了點,但也五臟俱全。最外邊一層還仿照大漢帝國皇城格局佈置成了內閣,而漢帝國內閣外的那條千步廊是沒有辦法仿造的,內閣大殿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庭院。

  整個庭院內寂靜無聲,兩尊古銅仙鶴香爐裊裊地冒著細煙。庭院外肅立的錦衣衛卻有幾分味道,手裡的儀仗在早晨初生的陽光下閃著金光。同樣為了保密,這裡也是非內閣大臣不得入內。

  不過進入庭院中的那間大廳時,就會發覺突忽汗國的內閣成員未免多了一些。龐大的大漢帝國的內閣成員也只有十二位,包括三公九長,整個帝國重大事件都是由他們做出決定,然後交由皇帝做最終審議。

  突忽汗國可能想在這方面趕超大漢帝國,今天在屋裡坐著的內閣成員竟有五十餘人。服裝各異,皮袍、錦衣、盔甲等雜亂不堪,交頭接耳之語「嗡嗡」大作。

  「阿巴貢王子殿下到!」「多伊利元帥到!」「特安達元帥到!」隨著門外傳來的通報聲,屋內的嘈雜聲消失了,眾人也紛紛站起身來,迎接突忽汗國權力最重的三位臣子。整個漢帝國三百餘年只出了一個元帥,而突忽汗國現在就有兩個,從這點上比較,漢帝國也是甘拜下風。

  門簾被一名屋外的錦衣儀衛挑開,打頭走進的是一位三十多歲的人。他皮膚白皙,面帶風塵之色,下巴有點尖,身材纖細,配著疏疏落落的黃須,完全是一個儒生的形象。

  阿巴貢以前的漢名叫高照山,不過已經有幾年沒有叫過。阿巴貢現任突忽汗國丞相,雖然他年輕,卻在這個職位上幹得游刃有餘。

  突忽汗國的經濟、政治、文化、教育甚至軍事政策制定,他都要參與。他的才華也逐漸顯露出來。軍隊的編整、平民的農閒集訓、稅率的制定、物質的調配等等具體方案,都是由他首先提出的議案。

  突忽汗王阿巴亥非常欣賞他的才能,也將突忽的重大決定交予他先審定。阿巴貢的地位已經遠遠超過他的兩個哥哥,現在已經被突忽汗王冊封為德公。突忽汗國的重臣們平日也是敬畏這位智謀遠慮、辦事老到的三王子。

  阿巴貢和兩位元帥在正中的位置上坐下,看著正在行禮的重臣,阿巴貢用手示意眾人坐下。等眾人坐下後,阿巴貢面目嚴肅、語氣低沉地說道:「諸位大人。吾,今日代表汗王前來主持會議。」

  輕咳一聲後,阿巴貢說:「度安力大人,請你先與眾位大人說說這次出使結果吧。」

  度安力時任突忽汗國的禮部尚書,兩年前他持節出使各國。度安力站起身來,彎腰向著眾人行了一禮,說道:「各位大人,吾代表汗國出使各國,已有兩年時間,上周才回到柳都。下面我為諸位大人,說說這次出使的情況。」

  「吾有負汗王重托,兩年裡吾所到之國一百有餘。這些國家雖然不是屬於漢帝國的屬國,但大多對我們汗國的態度倨傲。甚至不聞有突忽,神情詫異,問吾突忽所在何地?等吾講明後,便將吾請出宮殿,言:『不與叛臣相交。』」

  安度力話還沒有說完,數名大臣呵斥起來。一人高聲道:「太無禮了,敢對我們突忽如此看輕。德公殿下,我們切不可放過他們。」

  阿巴貢面色如常,漢帝國在世界上的影響力有多大,阿巴貢早就知道。出使的結果也和他先前估計的相差不遠。此次出訪的各國的計劃,也是他與幾位大臣在父汗房間裡制定的。漢帝國的屬國以及與漢帝國關係密切的國家,都被他們從出訪的名單中排除了。

  這些需要出訪的國家與漢帝國都相距遙遠,大多在羅馬帝國的勢力範圍之內,一些也在鮮卑和單于國附近。能被這些國家承認,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不承認也無關係。本來出使各國,也只是一種姿態。只要世界上的各國知道有突忽一國,目的也就達到了。

  所以阿巴貢在上周聽度安力述說出訪各國遭遇的恥辱時,心裡早有準備,並不氣惱。那些國家看待大漢帝國就如同在觀望一座巍峨挺立的山峰,只能仰視不可撼動。他們沒有直接綁送使節去討好大漢帝國,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還談什麼輕易的承認突忽呢?

  阿巴貢點點頭對那位官員說:「完大人不必如此生氣。他日等我突忽強大之時,這些國家會搶著來和我們結交,那時是交是戰再議不遲。現在還是請安度力大人把話講完。」

  那名官員悻悻的坐下,安度力繼續說:「各位大人,也不是所有的國家都是這樣對待我們。一些國家對我們還是比較友好的,雖然他們朝野之上對是否承認我們突忽還有爭議。但其中的一些重臣對我們突忽還是懷有友好的態度。吾這次也與他們結下了一定的交情。以後我們再強大一些,這些國家還是有承認我們的希望。」

  「如鮮卑國,就是如此。鮮卑的左右賢王都對吾禮貌有加,數次將吾請到他們府上去商議。雖然最後因鮮卑王不答應接見,但左右賢王卻明確的告訴吾,他們希望和我們突忽有生意上的往來。」

  安度力的此話,在眾人中引起了反響,一時間「嗡嗡」之聲又響了起來。「請諸位大人安靜。吾還有一件喜事要向諸位大人通報。」

  正在相互低語的重臣又停下話來,望著面帶喜色的安度力。「諸位大人,這次第一個承認我們突忽為獨立國家的是蘇丹國。他們用正式的禮儀接見了吾,也與我們交換了國家表章。」

  安度力此言,令屋內的眾人都露出了喜色。有了第一個承認突忽的國家就好辦,以後自然會有更多的國家承認突忽。

  度安力揮揮手讓大家再次安靜,接著說:「蘇丹國雖然離我們遙遠,但是他們已經聲明會盡力支持我們的。希望我們和他們建立起商道,他們需要我們的鐵,需要我們的製器,他們可以為我們提供糧食和牛羊,如果我們需要奴隸,他們也可以大批的供應。只是商道從路上不可能接通的,海道雖說漢帝國的南洋船隊已經不復存在,但在南波斯州,還有一些漢帝國的小型船隊,我們船隊是不容易通過的。所以現今我們還不能和他們做生意。」

  安度力的話又將興奮的眾人說得清醒過來,現在突忽最需要的就是糧食。以兩州的產量供給五州的軍隊,數量還是不足。就算蘇丹承認突忽,如果沒有實際的幫助,效果也是不大。

  安度力又接著講了一些其他國家的態度,大致也是相同。多數不與理睬,少數內部有爭議,只有個別說在條件適合時,可以與突忽有貿易往來,但需要突忽自己打通商道。

  安度力坐下後,阿巴貢起身。眾人見他有話要講,紛紛停止討論,轉頭望著他。阿巴貢道:「安度力大人的這次出訪,還是很成功的。現在世界上的國家基本上已經知道有我們突忽國存在。以後只要通過我們自身不斷努力,不久將來他們都會與我們正式建立關係。」

  「通過我們數年的努力,突忽現在已經是帶甲百萬的大國。我們的力量還可以壯大,但是食物卻限制了我們的發展。只有解決了這個問題,我們才有和漢軍一拼的實力。」

  「為此,汗王已經制定了一個計劃。如果能完成,我們的實力將會大大的提高。諸位請看。」阿巴貢說道這裡,拉開身後牆上掛著的布簾,一張巨大的世界地圖展現在眾人眼前。

  阿巴貢手指著位於烏孫州的一處地點,對眾人說:「柏寒城堡是漢軍的主要糧草供應地,這裡囤積了至少能供應一個軍團的物資,而且柏寒城堡離度信也不遠,出境渡過楚河後只有三百餘里就能抵達柏寒城堡。父汗下令,特安達元帥將率領三十萬步軍,五千騎軍去攻打柏寒城堡。」

  眾人聽罷阿巴貢的話語,個個露出吃驚的神色。沒有人能相信汗王會下這樣的命令,柏寒城堡確實是漢軍的主要物資囤積地,但是那裡駐守了漢軍的一個師。一萬多精銳的漢軍守住城堡一個月是沒有什麼問題的,這段時間裡,漢軍會蜂擁而至,包圍攻打城堡的突忽軍隊。那樣的話,這幾十萬人,能活著渡過楚河返回的人屈指可數。

  一名大臣起身反對:「德公,柏寒城堡堅固,漢軍駐守人數眾多。下官不認為能快速的攻下城堡,其間如果漢軍集結而至,特安達元帥所部可能會陷入全軍被包圍的境地。」

  阿巴貢沒有因他的反對,露出不快之色,反而讚許地對他微笑著說:「土費阿大人之言不錯,這次圍攻柏寒城堡就是要漢軍往這裡集結。只有他們集結了,我們的才能確保下步行動的順利進行。」

  眾人不解,當阿巴貢將手移向另一處時,眾人的神色變得更加吃驚起來。阿巴貢笑著說:「聲東擊西,這才是我們這次的主要目標。只有調動了漢軍,特別是漢騎軍後,我們才有可能拿下西海州!」

  「多伊利元帥將在漢軍集結出發後,率領五十萬步軍、一萬騎兵以及一百萬後勤部隊,用一個月時間,全部奪取西海州。各位,只要奪取了西海州,我們的戰略空間又增大了,與鮮卑國的商道也會打開。」

  眾人面對這樣龐大的戰略計劃,內心讚歎不已,汗王果然英明,也只有他才能想出這樣精妙的計劃出來。不過他們都不知道,這個計劃是阿巴貢首先向汗王阿巴亥提出的。

  不過大臣之中還是有人疑慮,先前反對的那個大臣說:「汗王的計劃英明,但是去圍攻柏寒城堡的幾十萬大軍怎麼辦?難道就這樣的捨棄他們嗎?」

  阿巴貢沒有回答他,而是對特安達元帥說:「請特安達元帥來對答這個問題吧。」

  特安達是一個年近五十歲的人,中等身材,兩鬢和鬍鬚都有一絲花白。雙目炯炯有光,給人一種精明強幹的印象。

  特安達原是柳定郡的郡衛,也是汗王阿巴亥的主要心腹之一。他和阿巴亥幼年就是好友,長大後,又懷有同樣的理想,他們一直在暗地策劃著獨立的時機。為了獨立他們準備了十餘年時間,他麾下柳定郡的所有守備隊成員都是願意參與獨立的人士。

  起事前夕,是他發現了柳定郡監察部的異常行動,知道計劃洩露,於是當機立斷帶兵包圍了郡府的監察部,將裡面的所有人全部殺死,延遲了帝國知曉的時間,為起事爭取了更多的時間。

  阿巴亥被擁立為突忽汗王后,第一個被冊封為元帥就是特安達。阿巴亥又將大部分軍權交與他,特安達在五年中,認真訓練自己的部下。一連五年時間一直住在軍營中,沒有回過一次家。他和士卒們吃一樣的飯,睡一樣的營鋪。他的舉動深得將士們的尊敬,也心甘情願為他效力。

  特安達第一次聽到這個計劃時,也是持反對意見。不是因為他貪生怕死,而是因為他愛兵如子,讓他帶著幾十萬部下去送死,他不願意。可是隨著德公的解釋,他知道了全部計劃後,他便全力的支持這個計劃。

  特安達站起身來,走到地圖的前面。對著眾人說:「漢軍在大月、烏孫和大宛三州只有三個軍團,十五萬人馬,而且他們分散得很開。駐紮在烏孫的漢軍只有不到五萬人,其中騎軍只有八千。現在是冬季,道路積雪很深。他們集結到柏寒城堡至少需要十天時間,而大月和大宛的漢軍到達柏寒城堡也至少需要半個月的時間。」

  「在這個期間,我的部隊將全力攻打柏寒城堡,給漢軍一種錯覺,就是我們是下定決心,要攻佔柏寒城堡。而等十天以後,我便率部向後撤退,退到班迪山口佈防。這樣漢軍騎兵到來時,也只能從正面攻打我。但是漢步軍的重型攻城器械是不可能這麼快趕到的,我們還可以用三個州躲在山裡的部隊,在漢步軍所經過的道路上騷擾漢軍部隊。毀壞橋樑,挖斷路面,讓漢步軍行動更加遲緩。」

  「這樣一來,漢步軍的重型武器大約需要一個月才能趕到。這時我會帶著部下向楚河撤退,德公會帶著十萬部隊在楚河對岸布下營壘,接應我們過河。我們過河後便破壞冰面,讓漢軍的重型武器無法過河。只能和我們隔著楚河對峙。而這時,多伊利元帥的部隊已經深入西海州,攻打那裡的漢軍留守部隊。」

  說到這裡特安達向多伊利說:「多伊利元帥你的攻擊速度直接影響整個戰役的走向,要在一個月內攻佔整個西海州,你任務很重。如果你能及時的攻取西海州,漢軍即使回頭,我們也可以腹背夾擊他們。」

  多伊利站起身來說:「漢軍在整個西海州只有不到兩萬人的地方守備部隊,分攤到五個城堡,每個城堡只有幾千人而已。我的部隊現在已經暗地轉移到靠近西海州的山區裡,攻擊時間一到,同時攻擊五個城堡,我保證一個月內拿下整個西海州。」

  多伊利的話語一落,屋內的「嗡嗡」聲又起,大家沒有想到,這個計劃已經開始佈置,部隊都已經轉移到位,那還和他們商議有什麼用?現在大家都明白了,這只不過是在通知他們罷了。

  阿巴貢輕咳一聲,屋內又安靜下來。「諸位大人,這次戰役的主要目的就是奪取西海州,如果能拿下西海州,我們和鮮卑國的商道就打開了,我們需要的食物也會隨之而來。為此我們就是損失一些人馬也是值得的。戰役中會出現很多異常情況,不過我們的目標不會改變。就是特安達元帥的部隊遭受一定的損失,只要多伊利元帥能奪取西海州,這個戰役我們就取得了勝利。」

  「諸位,我們和漢帝國的戰爭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結束的,只要我們一步步地取得戰略上的優勢,吾相信最終的勝利屬於我們突忽汗國。今日我們奪取了西海州,明日我們就可以奪取南北波斯州。我們突忽的國境也會變得越來越廣闊,實力也會越來越強大。總有一天漢帝國的整個西部國土,都會屬於我們突忽所有。」阿巴貢最後幾句,幾乎是高聲喊出的。

  屋內的突忽重臣們,為阿巴貢的翔實周密的攻城計劃歡欣鼓舞,興奮不已,高聲的喧叫起來:「突忽萬歲,汗王萬歲!」 是啊!如果象德公說的那樣,突忽的力量會變得更加強大,漢帝國的勢力範圍也會越來越小。漢帝國總有一天會放下面子來主動議和,到時答不答應就是我們突忽說了算。要是力量足夠,就是滅了漢帝國也是有可能的。

  阿巴貢看著神情激昂的大臣們狂呼萬歲,心裡想著:漢帝國,現在才是突忽和你開戰的時候,你雖然強大,可是你的身體早就被掏空。明日的突忽也會像你一樣的強大,甚至超過你,取代你。天下沒有一個王朝是可以持續千年、萬年的,你已經活得夠長了,今天就是你走向滅亡的開始!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3 16:31
第五部 第八章 軍令狀

  漢元790年1月,張銳來飛騎軍軍法處已有數月。從事行政工作,對已經習慣軍營生活的張銳來說,開始的一段時間很不習慣。

  軍團總部按規定是早上八點才開始辦理公務,而張銳每日不到五點便會醒來。每日還是堅持早訓,騎馬射箭、跑步搏擊,越是天冷他的鍛煉強度越大,有時會找來重步兵用的釘錘揮舞,舞到高興之時,會雙手各提一隻釘錘練習。

  在軍團總部訓練場鍛煉的將士們看後,個個歎服不已。兩隻幾十斤的大錘在張銳前後左右呼啦啦地轉動,錘花飛舞,土地震動。接連揮舞一個多小時,也看不出張銳吃力的樣子。而且通過近期的觀察,張銳並沒有表現出一點傳說中的殘暴習性和暴躁的脾氣。看那全身心投入訓練的張銳專注的神情,休息時爽朗的談笑,讓人感覺他是一個有趣的、甚至有點頑皮的大孩子。

  可也不是所有人都這樣認為。自張銳上任代理清理軍團的軍紀以來,軍團中有劣跡之人,紛紛申請退役,軍團也一一批准。

  這些人大都是有關係、有背景的人,平日在軍團中也是人脈廣闊。他們以前犯了過錯,軍法處在各種人情關係之下,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是這一次不同,原來軍法處的軍官們都已經獲罪。所有的軍官都是重新挑選而來,最讓人感到害怕的就是張銳。這個「屠夫」是和其祖父有著一樣殺戮慾望的人,不論是誰,不論自己有沒有直接執行的權力,只要任定誰犯下了死罪,都敢先殺為快。

  最可怕的是,張銳上次越權殺人之後,非但沒有受到處罰,還被提升了職務。現在他手持軍法處正式的「殺人許可證」,以前那些嚴重觸犯軍法卻輕易逃脫的人,不禁人人自危,唯恐落到張銳手裡,人頭落地。

  一次,幾名要求退役的軍官聚到一起,其中一名軍官歎息道:「本來在軍營裡混得好好的,現在卻不得不退役,真不甘心哪!」另一名軍官說:「知足吧,現在我們還可以主動離開,以前犯下的罪過也既往不咎。要是不趁機離開,落到他的手上,後果不堪設想!兄弟,他可是一隻瘋……」他停頓一下才說:「他是一隻『瘋虎』,咱惹不起的。」

  從此,「瘋虎」一名在飛騎軍裡廣為傳播。不久張銳就聽說了自己的綽號,不過他心想:「瘋虎」就「瘋虎」吧,又不是「瘋狗」,只要能讓那些害群之馬聞風喪膽,能順利整飭軍營,別人怎麼說無所謂。

  可是張銳不知道,當初最先說「瘋虎」的人,本意真是想說「瘋狗」,但是怕以後張銳報復,臨時改變了說法。

  張銳最初上任的時候,也是懷著徹底整治違紀者的想法。可是等張銳翻開以前的案卷審查時,卻發現每一宗有疑點的案件當事人,不是已經調離飛騎軍,就是已經退役。張銳將數年來的案件清理完後,還是沒有抓到一個嚴重違紀者。

  隨後張銳開始深入部隊,實地查看。張銳是帶過兵的,他一眼就能看出部隊是否在認真執行訓練課程,部隊的軍紀是否一貫得以嚴格執行。一兩個月的實地查看,也沒有抓到一個典型。即使是遇到表現不佳的連隊,也歸因於上一任主官執行不力,而新調任的主官,正在全力改造著部隊。

  無所收穫的張銳返回了軍團總部,心情還是比較愉快。自己一上任,就使得那些違紀者倉皇而逃,證明他們是怕自己的。只要有威懾力,那麼軍團的軍紀就能一直保持下去,軍團的戰鬥力也不會逐漸減弱。

  不過,無所事事也是不張銳的習慣。回到軍團後,張銳就開始了審批軍團中犯罪的案件。帝國軍人犯罪,都是由軍團自己審理判刑,地方官府沒有權力審理案件。

  觸犯了嚴重軍紀的案件,一般先由各團的軍法處審理,然後將審理結果及處理意見呈報師部軍法處,最後由軍團總部軍法處審查,最終定罪。

  開始做這項工作以後,張銳感覺自己像是在法院的審議處工作,每日都幹著審定各項的犯罪報告的事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張銳壓根兒沒有想到一個軍團會有這麼多的犯罪行為,真是人上一百,形形色色。

  大多數證據確鑿、犯罪事實明確的案件,張銳很快就會做出批示,同意下面師團軍法處的判決。而對於那些有異議、有疑點的案件,張銳表現得非常慎重,一定要自己親自審問疑犯,弄清事實真相之後,才會做出批示。

  某次,飛騎軍右師三團五營,發生了一件後果嚴重的食物中毒事件。那天,五營四連出外野訓,中午的飯菜是由連隊的一名騎士和兩名伙夫送去的。

  飯菜到後,早就飢腸轆轆的騎士們,爭先恐後開始進食。可是不到一會兒功夫,最先開始吃飯的幾人口吐白沫,栽倒在地。其餘的騎士不敢再吃,可是已經晚了,此時全連的騎士都已經或多或少的吃了些飯。這次中毒事件,一共有十五名騎士被毒死,另有三十餘名騎士也發生了昏迷,只不過他們命大福大,沒有生命危險。

  這樣嚴重的中毒事件,那三名送飯來的人,當然成為最大的投毒嫌疑者。三人被抓後,首先是三團軍法處審理。逼問三人為何要下毒毒害騎士。三人否認,聲明絕對沒有下過毒。軍法處當然不會相信他們的話,於是大刑侍候。

  在嚴刑之下,三人中的兩個伙夫熬不過,很快就承認。只有那個押送的騎士怎麼也不承認,受遍了各種酷刑,也一口否認。軍法處只好不用他的口供,只要兩個伙夫承認,也可定他的罪。

  可是兩名伙夫的口供又出現了矛盾,一個說是為了報復平日四連騎士們的侮辱,所以下了蛇毒。另一個說是了報復一名騎士的毆打,所以下了砒霜。

  面對截然不同的口供,軍法處的人繼續拷打審訊。在一步步的誘導之下,過了數日,兩名伙夫的口供終於一致了。都說是因為平日遭受騎士們的侮辱,起了報復之心。他們買了蛇毒,又用錢買通了一同押解的騎士,三人一齊下了毒。最後軍法處建議,對三人施行斬首的刑法。

  這樣的審訊報告和意見在師部軍法處通過審核,送到了張銳手中。張銳審查供口時,就發現伙夫的前後口供不一致,而那名騎士始終不肯認罪。這樣有明顯疑點的案件,張銳決心重審。

  張銳將三名罪犯帶到軍團總部,自己親自挨個審問三人。那名年輕的騎士這個時候,已經是遍體鱗傷,手腳均已折斷,指甲牙齒全無。但神情依然不懼,始終言稱自己沒有下過毒,自己無罪。

  再審兩名伙夫的時候,情況也差不多,只是他們的手腳沒有被折斷。那兩人一見張銳,就拚命的認罪,將供詞的內容細說了一遍,只求殺之抵罪不敢辯解。

  通過張銳的審問三人後,發現這件案子確實很蹊蹺。當日兩名伙夫做了魚湯飯,裝上一輛馬車,在那名騎士的押送下,前往二十餘里外的訓練場所。他們都說路上沒有遇到事情,甚至沒有遇到人。

  照這樣說,那麼兇手只可能在這三個人當中,或者真的就是三個人串通起來做的案子。但是他們作案的理由呢?又為什麼做得這樣明顯呢?難道他們下毒時沒有考慮到別人會懷疑他們嗎?這講不通。

  這個案子難住了張銳,一連數日,張銳苦思冥想也得不出答案。一天,張銳在軍團食堂盛了飯菜出來,邊吃邊走。突然一陣風吹過,從樹上飄下的落葉,有一片落在了張銳的飯盒裡。張銳見此情景,心裡恍然大悟。

  於是回到軍法處再次提出三人,又細細地詢問他們送飯途中所經過的地點。通過三人講述,張銳基本上得出了結論。這是一樁食物中毒事件沒錯,但是不是人為的,或者只是押送人員的失職,而不是故意的投毒事件。

  張銳命人做來魚湯飯,而後又讓人取來一些荊花放入魚湯飯中。由去找來幾隻貓狗,讓它們吃下魚湯飯。吃過魚湯飯的貓狗,沒有一隻能活下來。

  兇手終於找了出來。原來,那日盛滿魚湯飯裝的木桶沒有蓋上蓋子,他們去訓練場時,要經過一片荊條林,被風吹落的荊花有的掉在了木桶中。混入了著荊花的魚湯飯變成了毒藥,因此毒死了十餘名騎士。

  那名騎士先前身遭受了無數的嚴刑拷打,但他沒有流過一滴淚。可是當他聽到自己是清白的時候,卻號啕大哭起來。能恢復名譽,是他最大的心願。

  那兩名伙夫也保住了性命,雖然他們還是有失職之罪,但是他們是屬於無心之舉,還不足以殺頭,後來實施了另外的處罰。能保住性命,對兩名伙夫來說,是早就斷了的念頭,他們只求早點死,不用再受折磨就行。現在張銳保住了他們的性命,他們自然是感激不盡,高呼張銳為青天。

  這件事使張銳在軍團中的形象發生很大的轉變。軍官們和士卒們,沒有想到象張銳這樣「嗜殺成性」的瘋虎,遇到這種疑案,並沒有一殺了之,鑄成冤案,而是耐心細緻地調查真相,還了幾名罪人的清白之名。那麼早先傳聞的他好殺成性,顯然是言過其實。

  隨著張銳不斷的糾正下面軍法處的冤案、錯案,張銳的名聲也越來越大。對他的評價也越來越多,喜愛、怒罵的都有,褒貶不一,各執一詞。

  下面師團的軍法主官,有的是少校,有的是中校。不過看到張銳這個上尉時,還是畢恭畢敬的行禮。一者張銳是他們的直接主官,儘管是代理的。二者張銳審案的精細,讓下面軍法處的官員很佩服,同時也很難受。師團的軍法處辦案也開始認真起來,不再一味的刑訊逼供。案件的各項證據充分之後,才報送到張銳處。

  總部軍法處張銳的幾名手下軍官,都比張銳的軍銜要高。但是最初是害怕張銳,不敢對他不敬。後來又看見張銳辦事認真,佩服他。到了現在,這幾名手下軍官對張已是銳心服口服。無論什麼樣的疑難案件,到了張銳這裡,要不了多久就會真相大白。面對這樣一個有威信、有頭腦、辦事精細、潔身自律的上司,怎能不心甘情願的聽命行事呢?

  不過疑難案件畢竟不多,一般的小事師團自己就可以處理。等張銳解決了以前的一些案件後,就沒有多少事情可以做。現在每天只有靠著大量的訓練來保持自己旺盛精力。張銳也不甘心就這樣一直在軍團軍法處任職,率領騎兵部隊與敵作戰才是自己的追求。

  可是這個願望,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實現。張銳今天剛剛訓練沒有一會兒,就聽見有人再喊。「長官,出事了。」

  張銳停下手,看見是軍法處的一名少校軍官,也是自己的部下。張銳看見他跑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跑到張銳身邊喘著氣說:「報告長官,出大事了!」

  「何事?」張銳有點不滿,什麼事情能讓一名軍法官這樣緊張呢?張銳平日就教導他們要有耐心,遇事要保持冷靜的心態,觀察事物要仔細,處理案件時要細緻周全,這才是一名軍法官應該具有的性格。

  那名軍官沒有注意到張銳的不滿,接著說:「報告長官,下官今天早到了一會兒,發現長官的房間門口躺著一具屍體。下官翻過來看時,原來是李德裕被人殺害了。」

  少校的話,讓自認為遇事沉著冷靜的張銳,也不免怒火中燒,殺機頓起。張銳匆匆向軍團的軍法處跑去,少校也緊緊跟在他身後。

  待張銳跑到李德裕陳屍的地方,看見他就躺著自己辦公房間外。四肢被剁去,雙眼被挖出,死相極慘。

  軍法處的副官程任和許多軍法處的軍官都已經來了,他們站在李德裕的屍體邊,默默無語。

  「長官,這是在報復我們,也是在威脅我們。這個仇我們一定要報。」軍法處的一個審議官,含著眼淚對張銳說。張銳知道他和李德裕的關係很好,平日親如兄弟一般,現在李德裕被人殘殺,心情自然激憤。

  「放心吧!我會抓住他的。」張銳恨聲說。李德裕今年二十四歲,上尉軍銜。自從調到軍團軍法處後,看見張銳待部下寬厚,辦事認真細緻,不像是傳說裡的那種隨意殺人的惡魔。特別是親眼目睹張銳破了幾樁疑難案件後,更是心懷敬佩,於是一心一意跟隨張銳做事。到現在可以說是張銳在軍法處的第一心腹。

  現在張銳的第一心腹被人殺了,而且還陳屍在自己的辦公之地門口。這分明就是在對自己挑釁,是想損害自己的威望。如果張銳不能破此命案,那麼張銳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威望,只怕這次會一落萬丈。

  張銳顧不上儀態,趴在地上,仔細觀察起李德裕的屍體情況。察看屍體,是任何一個搞刑偵的都要做的。李德裕的死相雖然恐怖,但對見過千奇百怪的死法張銳來說,沒有任何感覺。

  張銳看得很仔細,幾乎是一寸一寸的在查看李德裕的屍體。當然張銳站起身來時,已經是上午九點,也就是說張銳查看李德裕屍體,達兩個多小時之久。

  仔細查看了屍體的張銳,現在心裡已經有了底。剩下的,就是一步步找出兇手。

  張銳剛起身,就看見史萬歲的一名侍從官,跑了過來。「報告長官!指揮官殿下請你去!」那名侍從官高聲的向張銳報告。

  「好的!我這就去見殿下!」張銳接過副官遞過來的軍服,穿戴整齊後,才隨著那名侍從官,朝著史萬歲的辦公處走去。一路上張銳想著心事,仔細的查看了屍體以後,自己已經有底。剩下來就是一步步查出誰是兇手。是他自己這樣做的,還是背後有人指使他這樣幹的?

  進了史萬歲的房間後,張銳發現軍團的幾位高級軍官都來了。「報告殿下!屬下張銳奉命向您報到!」

  史萬歲高聲地說道:「張銳,我們飛騎軍成立數百年來,在總部還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我限你三天,將兇手給緝拿歸案。不然,你背上行李滾蛋!」

  張銳看見史萬歲面色鐵青,呼吸似乎也是紊亂的。看來他對敢於公開在飛騎軍總部殺人陳屍,感到無比氣憤。

  張銳還沒有開口,揚義臣就搶先說道:「指揮官,您只給張銳三天時間實在太少了。這怎麼夠呢?以下官看,至少也需要一周時間吧。對年輕人不要那麼嚴厲嘛!」

  揚義臣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張銳知道他還在忌恨自己。兩個月前,揚義臣休假回來,看見張銳,就像沒有發生過黃濤事件一樣,還專門將張銳叫到他的房間內,談了一番話。談話之間,沒有露出一絲怨恨張銳的意思,反而和藹地對張銳說,會支持他現在的工作。

  張銳知道他說的是假話,也假裝不知他是黃濤姑父。恭敬、敬仰的場面話也說了一大堆,看似兩人的恩怨就此瞭解。但張銳心裡明白,這個揚義臣一定會找機會報復自己的。

  現在張銳看見揚義臣裝模做樣的為自己向史萬歲寬限時日,心裡不由冷笑不已。張銳高聲地說道:「殿下,屬下不用三日,今天日落之時,屬下必將查出誰是兇手。」

  張銳此話一出,屋內的幾名高級軍官都是吃了一驚。沒有想到張銳會這樣自信滿滿保證抓住兇手,難道他已經知道是誰殺了嗎?

  揚義臣嘿嘿笑了兩聲:「年輕人,不要太過義氣用事。言必行,行必果,可不要信口開河,失信於人。」

  「下官願意立下軍令狀。如果沒有按時破案,那麼屬下自願退役回家。」張銳毫不退縮地說。

  揚義臣大喜,笑著說:「好好!年輕人有這樣的氣魄、自信,我支持。來,來,立下字據。」說著揚義臣從史萬歲的桌上拿起一張白紙,讓張銳寫軍令狀。

  張銳接過紙筆,沒有立即就寫,揚義臣以為他怕了,哈哈大笑起來:「年輕人,現在反悔還來得及。」然後轉頭對其他幾名軍官說:「年輕人嘛!可以理解,有衝動一時的時候。我們也可以原諒的,只要自己及時認錯就好。」

  張銳知道揚義臣這是在激自己,張銳沒有急於插言,而是等他說完後,才說:「各位長官!屬下如果能在一天破此案,能不能答應屬下一個要求?」

  揚義臣感興趣地問:「是何要求啊?」

  張銳道:「只是小事,屬下僥倖破此案,自當說出,如果沒有按期破案,自不必說了。」

  揚義臣狐疑,久久不作聲。先前史萬歲和其他幾名高級軍官一直沒有作聲,冷眼旁觀他倆暗鬥。這時看見揚義臣不敢回答,史萬歲接口說:「好,我同意你的要求。」

  張銳看見史萬歲答應,心裡大喜。看來史萬歲知道自己想要提出什麼樣的要求,才毫不猶豫地答應自己。張銳低頭將軍令狀寫好,交給史萬歲。

  揚義臣看事情一定,也只好勉強笑著說:「張銳,祝你能在日落前破案。至於一點小要求嘛,還是可以同意的。放心,老夫可以作證,只要你按時破案,你的要求,也自然會答應的。」

  張銳向屋內眾人敬禮,高聲說:「是!保證完成任務,屬下告退了。」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3 16:32
第五部 第九章 破案

  飛騎軍總部住有護衛軍、雜役等一千餘人,各部大小軍官二百餘人。這些人,每日進出總部府衙,要在其中找出殺人兇手,談何容易?

  一月十六日清早,通遼城的百姓就發現通遼城的四個大門處,站立著披戴盔甲的士兵,而且人數也增加了數倍。城外進城的人都允許入內,可是想要出城的人,一概被拒絕,只說今日戒嚴,想要出城等明日再說。

  街面上,一隊一隊的流動騎兵,駕著駿馬來回巡視。肅殺的氣氛,讓通遼城中的居民緊張起來。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一時間流言四起。一個賣早點的鋪子裡,吃早飯的一群人正在悄悄議論。

  「知道嗎?聽說遼東四郡又反了。」一名年輕的儒生對著一個老闆打扮的人說。

  「不是才平息了叛亂嗎?怎麼又反了?」老闆驚訝地問。

  「別聽他瞎說,不是遼東四郡反。我聽說是帝國軍團在突忽那邊吃了敗仗,需要飛騎軍救援。你們看著吧,幾天後,飛騎軍就會開拔去突忽了。」另一個四十餘歲的壯漢反駁儒生。

  「不對,不對。我聽說是飛騎軍裡面出了大事才戒嚴的。」一名小商販打扮的人說道。

  「出了何事?」眾人好奇地向小商販打聽。

  「聽說,那個瘋虎大人又抓到一個違紀的大官,要殺他。可是那個大官手下的騎士不服,想來通遼城面見飛騎軍指揮官殿下。所以這才在城門戒嚴,不許那些騎士進城。」小商販有板有眼、煞有其事地說。

  「野蠻之人!他們家族就是有著殘暴血統。像這樣的人,朝廷不知為何還要用他。依我看,對於濫殺之人,必先殺之。」儒生氣得忍不住拍案怒罵。

  「誰是野蠻人?什麼殘暴血統?」壯漢不解地問。

  「胡公家族本來是血統純正的漢人。你們看看,他們家族自從和匈奴人的後裔結親,一代比一代殘忍。那個殺人魔王張熙就不用說了,現在又出了一個殘暴的瘋虎。這不是野蠻人的表現嗎?」儒生大聲喝罵著。

  壯漢聞言勃然大怒,起身捲袖握拳,就要上前毆打儒生。被旁邊的幾人拉住,壯漢大罵著:「老子的祖先就是匈奴人。聖祖陛下是說過的,漢匈是一家人。怎麼?你這個酸儒想改變聖祖的政策嗎?老子把你當條狗一樣戳死!」

  店舖的掌櫃連忙相勸,唯恐壯漢暴起傷人。口裡也指責著儒生:「你這個少年郎,怎麼說話呢!我們現在有什麼不同?都是黃皮膚,黑眼睛,黑鬚發的漢人,你也是讀書人,說這樣話你不怕天打雷劈?」

  其他人也紛紛出言指責年輕的儒生,儒生被眾人指責得面色通紅,不敢多辯,遮面匆匆而去。

  城內鬧得謠言滿天飛的時候,飛騎軍總部院內,張銳正在輪番盤問昨日值夜的一批批騎士。

  張銳從史萬歲房間出來後,立即下令封鎖通遼城四門。所有人員只能進不能出,有急事需要外出的,必須得到自己的批准之後才能出城。

  接下來,又將昨日值夜的騎士都集中到軍法處門外,等待他逐一盤問。正門的幾班崗哨眾口一詞,都說整整一夜沒有人進入大門,後門的衛兵所講也是一樣。張銳沒有著急,他推測李德裕一定是在外面被殺後,兇手再將他的屍體運回總部,陳屍在軍法處門口的。

  昨天張銳下午六點才離開軍法處,那時李德裕和幾名軍官已經離去。張銳盤問了那幾名軍官,他們都說在出去後不久就分手了。他們聽李德裕說,要到城裡去見一位老朋友,還要請老朋友吃飯,可能當晚要晚一點才回來。

  到了晚上十時,李德裕還沒有回來。緊鄰他宿舍的人都說,一夜也沒有聽見李德裕回來的聲音。這就證明李德裕是在昨晚六點到今天清早五點之間被人在外面殺死後,轉移到飛騎軍總部裡面的。

  是不是李德裕被他要會面的那個朋友所殺,張銳不能肯定。因為還有一種可能性是,李德裕與朋友吃完飯分手後,一個人在返回總部的路上被兇手殺害的。但是不管怎樣,能將屍體運到飛騎軍總部,就不可能不露出馬腳。如果兇手不將李德裕的屍體運來,要讓張銳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破案,還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既然有了線索,那麼狐狸的尾巴遲早會露出來的。果然,在盤問側門第二崗的時候,一名當值的少尉軍官報告了一個重要線索:「報告長官,在下官當值的這兩個小時裡,沒有見到特別異常情況。只是其間有三輛運送飼料的馬車進入側門,有五人出入側門。不過他們都是單身而行,沒有攜帶任何東西。」

  答案終於找到了,張銳心裡暗喜。在查看李德裕屍體的時候,他就發現李德裕的身上已經被兇手精心收拾過,幾乎沒有留下任何線索。可是張銳還是憑藉著耐心,在李德裕的口中和鼻孔中,找到了數根細微草屑。看來再精明的兇手也有疏漏,一點點蛛絲馬跡,也沒能逃過張銳的眼睛。

  張銳立即叫人將六名運送飼料的馬車伕押來。張銳用凌厲的眼神在六人的臉上掃視著,六個馬車伕面色蒼白、渾身發抖。因為現在叫他們來,分明是對他們起了疑心。他們已經感覺到他們的行為有所敗露。

  張銳的大名他們早就如雷貫耳,今日被素有瘋虎之稱的張銳提審,嚇得直哆嗦。張銳知道他們怕得要命,不再繃著臉,態度平和地說:「各位不必緊張,我叫各位來主要是為了核實一下情況。只要各位據實回答,我擔保各位無事。」

  「是!我等一定如實回答長官!」六名馬車伕誠惶誠恐的回答。

  「昨日你們什麼時候運送飼料到總部的?」張銳輕言細語地問。

  「回長官!我等是昨日夜裡十點時運送飼料到總部馬廄的。」一名年紀最大的馬車伕回答。

  「哦!為什麼要晚上運送飼料呢?白天不行嗎?」

  「回長官!晚上運送飼料是規矩,因為白天在總部辦公的官爺太多。既容易引起道路擁堵,又不雅觀。據小人所知,這個規矩已經執行了幾百年了。」老車伕回答。

  「知道了,你們三輛馬車路上沒有遇到什麼事吧?」張銳故作漫不經心地問。

  那名老車伕緊張的心情已經漸漸平復,手腳也不再哆嗦。本來以為這位瘋虎大人,會大刑侍候自己,至少也是厲聲斥問。沒有想到這位瘋虎大人,除了模樣威武、眼神凌厲外,並非是想像的凶神惡煞。張銳一直輕聲詢問,似乎真的只是想瞭解一些情況才詢問他們的。

  老車伕回答說:「回官爺,小人們一路沒有出什麼事情。小人們八點在城外的倉庫中裝了車,十點進總部大門,十點半裝卸完畢,然後就回去睡覺了。」張銳皺皺眉,心裡暗自忖度著,他說的是否是真話。

  老車伕抬眼看看張銳,見張銳面無表情,深思不語,知道他在懷疑自己的話。心裡不由又開始緊張起來,心想:如果不擺脫嫌疑,說不定要吃大刑。看來還是要盡力推脫自己的嫌疑才行。

  想到這裡,也顧不得同行的車伕,說:「回官爺,路上曹二虎和鄭老四的車子出了點問題,我們因此也耽誤了一些時間。」

  張銳聞言立即向曹二虎和鄭老四望去。那兩個馬車伕立刻跪倒在地,申辯道:「官爺,小人的馬車真的是車軸有點問題,才在路上停下修理了一下。修好後,我們立即上路,沒有幹過其他的事。」

  張銳笑了笑說:「起來吧,我又沒有說你們幹了什麼事,不用緊張。」

  兩人這才猶猶豫豫地站起身來。張銳面帶笑容地問他們:「你們的車在路上停了幾次?」

  曹二虎結結巴巴地說:「回…回官爺,停了兩次。」

  「你說,他們都是在哪兒停過?」張銳問那個老車伕。

  「回官爺,一回在剛進城不遠的北街胡同那兒。因為曹二虎他們走在最後,開始我們還不知道,後來發現他們車子壞了,就在前頭等了幾分鐘。第二回是進了總部大門沒有多久,他們的車子又壞了,這次我們沒有等他們了,我們先到馬廄,也就幾分鐘之後,他們也到了。」老車伕將自己知道的情況一股腦兒全說了出來。

  「他們的車軸真的壞了嗎?」

  「是的,曹二虎和鄭老四他們到後,專門叫老兒去看了他們的車軸,確實是有些折斷的痕跡。能堅持走完這趟也算是不容易了,今天我們正打算要更換那根損壞的車軸,就被官爺您給叫來了。」

  張銳聽完老車伕的話後,心裡已經有了底。於是說:「好吧,對你們的調查就到這兒,你們可以回去了。」

  「謝官爺,小人們告退。」幾位馬車伕立即面帶喜色地向張銳行禮,剛想退出,就聽張銳又說:「曹二虎和鄭老四再留一會兒,剩下的走吧。」

  幾名馬車伕也不再理會面如土色的曹二虎和鄭老四,慌忙離去。張銳對驚恐不已曹二虎和鄭老四說:「放心,我不過想再單獨問你們幾句話,只要你們如實回答,也可以像他們一樣毫髮無傷地離開的。」

  說完,張銳轉身走到一邊,叫過副官,低聲吩咐了一陣,就自己進屋了。副官走到曹二虎和鄭老四的面前說:「長官會一個一個單獨問你們,現在曹二虎先進去,鄭老四在這裡等著。」說罷,領著驚魂未定的曹二虎進了房間。

  原先站在院子裡的騎士們已經走了,軍法官們也各自返回房間做事,只有四名騎士在院門口站崗。一時顯得整個院子鴉雀無聲。

  鄭老四孤零零的在院子的空地上站著,四周的寂靜給了他一股莫名的壓力。天寒地凍,他卻覺得背心是濕漉漉的,臉上也不斷冒著汗水。鄭老四不停用衣袖擦著汗水,一顆心咚咚直跳象打鼓一樣。

  突然,鄭老四看見曹二虎被領進去的那個房間的房門大開。自己雖然離得遠,聽不見裡面講的什麼,可是裡面的情況他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只見那個瘋虎大人坐在一張桌子後面,不斷問話。而曹二虎是背對著自己的,看樣子是在一一回答瘋虎大人的問話,不然瘋虎大人手裡的筆怎麼會一直在寫著。

  過了約摸半個小時,瘋虎大人才停下手中的筆,面帶喜色地起身。然後走到曹二虎的身邊,用手拍著曹二虎的背對他說話。鄭老四心裡迷惑不解,不知道曹二虎對瘋虎大人說了什麼,會讓瘋虎大人這樣的高興。

  突然身上打了個冷顫,身體也開始搖晃起來。他現在怕得要命,感覺心臟快要跳出了胸膛,不會是曹二虎把什麼都招了吧?但曹二虎是發過誓的,就是上大刑也不會承認的。可是如果不是他承認,為什麼瘋虎大人會那麼滿意呢?

  正在鄭老四心慌意亂之際,曹二虎被副官帶著,從另一邊走了,連個正眼也沒有留給鄭老四。等了好一會兒,副官回來,才對鄭老四說:「現在輪到你去見長官,跟我來。」

  鄭老四隨著副官,一起進了張銳的房間。剛一進門鄭老四,就聽見張銳拍案厲聲喝道:「鄭老四!你可知罪!」

  鄭老四聞聲雙腿一軟,就跪在地上。不過口裡卻說:「小人不知犯了何罪,請官爺明察!」說罷連連磕頭。

  張銳冷笑著說:「到了現在你還敢抵賴?看來不給你點厲害你是不會說的。來人,大刑侍候!」隨著張銳的話音剛落,從屋外走進數人,手中都拿著刑具,凶神惡煞地站立在鄭老四的身邊。

  鄭老四痛哭流涕地磕頭說:「求官爺饒命,小人真的不知道官爺說的是什麼罪啊!小人是冤枉的,望大人開恩。」

  張銳大喝道:「抬起你的狗眼來看!」鄭老四聞聲,方才停止磕頭,抬起頭向張銳望去,只見張銳手中拿著數張紙,上面都是寫得密密麻麻的字。

  正在鄭老四不解何意之時,張銳冷笑著說:「曹二虎已經招供了,他說這次都是你出的主意,他只是幫忙。」

  張銳將紙又放回桌上,用冷酷的眼神看著鄭老四,面目變得猙獰可怕:「曹二虎能主動承認罪行,又是幫兇,所以我寬待他。而你!」張銳一拍桌案,厲聲道:「而你卻心懷僥倖,想蒙蔽我,對你這樣的刁蠻之徒,看來非要用大刑,才能認罪。」

  鄭老四聽見張銳的話後,臉上懼怕之色變成了氣憤之色。他嘶聲叫嚷起來:「官爺,不能聽曹二虎那個小人的話啊。我們私藏物品進總部的主意都是他出的,現在出了事,他卻怪在小人的頭上。小人不服啊!」

  「哦?」張銳聞言,面色轉為猶豫,似乎在想鄭老四的話是否可信。鄭老四見張銳已經在懷疑曹二虎的話,於是更加賣力想推脫責任:「回官爺,小人的話句句是實。自從小人被選進總部當車伕後,就被分到曹二虎一組。後來過了一段時間,曹二虎就對小人說,我們可以掙點零用錢。小人家境不好,正需要錢,所以就問他有什麼方法掙錢。」

  「曹二虎就對小人說,總部的一些軍官需要酒和一些食品,但是不方便從大門帶進來。只要我們能幫忙偷運進來,那些軍官每次可以給我們兩個銀幣的賞錢。小人聽後,也覺得不是什麼大事,於是就答應和曹二虎一齊干。」

  「你們幹這種事情有多久了?」

  「回官爺,有三年了。」

  「你們過多久藏一次貨物進總部?」張銳邊問,邊拿起桌上的紙來,似乎在將鄭老四說的話和曹二虎的供詞對照。

  「回官爺,時間不一定,有時兩個月藏一回,有時一個月藏一回。但是都是曹二虎傳的話,我只是跟著他行事。」

  在張銳審訊鄭老四的時候,一旁一位軍法處的上尉,逐字逐句記錄著。鄭老四不敢隱瞞,將自己知道的通通說了出來。不一會兒,便寫了數張紙。

  張銳看鄭老四已經說得差不多了,於是最後問:「昨天是誰給你們裝的貨物,又是誰在總部內取的貨物?」

  「回官爺,昨天夜裡很黑,收貨物時,小人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他們一共兩人,將一個木箱子藏在飼料中。後來,在總部接應的人,只有一人,不過小人卻看清楚了他的樣子。」

  「認識他嗎?」

  「認識,他就是後勤處的副官錢藻。」

  張銳滿意地點點頭,現在已經查出了疑凶,任務基本上已經完成。張銳讓鄭老四在口供上簽名並摁上手印,便叫人將他單獨關押起來。

  鄭老四被帶走後,張銳又叫人立即去拘捕錢藻,再命人將曹二虎帶回來。幾名軍法官領命而去,一旁的軍法處中校副官程任充滿敬佩地讚歎道:「長官,您真是神機妙算。一開始就知道曹二虎不會輕易招供,而詐鄭老四招供。下官又跟您學了一招。」

  張銳笑著將桌上的那些紙,撕掉扔到地上,「用大刑曹二虎或許能招,但是也不能排除他死硬到底。所以能用他詐取鄭老四招供,這樣既節省了時間,又行之有效,當然應該首選。」

  「是!在您的手下做事,下官真是受益匪淺。下官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能抓住兇手。」

  張銳搖頭不語,現在就說抓住真正的兇手,還為之過早。根據鄭老四交待,這件殘殺李德裕的兇手至少有三人,現在錢藻已經可以確認,但另兩個外面的兇手,還不知道是誰。

  不一會兒,曹二虎被帶了回來。他現在是雲裡霧裡,不知道這個瘋虎大人在玩什麼花招。開始只是和他閒聊了一陣,便帶到後面去休息。現在又一次帶來見他,他會說些什麼呢?

  曹二虎沒有想到,這次張銳對他的態度大變。一進門便喝問,誰是內外接應的人。曹二虎雖然吃驚,但還是拚死不肯承認。當張銳這次拿出真正的鄭老四的口供時,曹二虎無可抵賴,只好低頭講述了全部事情的經過。

  原來曹二虎接手做藏貨物的勾當後,為了謹慎只做幾個熟人的委託。錢藻也是其中之一,前天錢藻來找他,說是要運一批酒到總部。開始曹二虎還猶豫,他擔心被現在管軍紀的張銳抓住。不過等錢藻將價格提到一個金幣的時候,曹二虎眼睛都亮了,一個金幣!這一趟可真值!他決心鋌而走險,便一口答應下來。

  他還是將計劃告知了鄭老四,沒有他的幫忙不可能馬車內藏貨。只是對鄭老四說這次的價格是每人兩個銀幣,於是鄭老四也同意了。

  他們悄悄的將車軸做成損壞的樣子,又走在馬車隊的最後。在北街胡同時,他們上了貨,又在進入總部後,讓錢藻取走了貨。晚上曹二虎在床上躺著,想到這次能賺上八個銀幣,曹二虎心裡樂開了花。

  不料第二天一早就說出了命案,他心裡有鬼,於是和鄭老四商量,並一起發誓不能說出這件事情來。

  張銳問:「那送貨的兩人,你可認識?」

  「小人認得,他們都是城北一帶的潑皮。平日沒有什麼事做,有時他們會幫人搬運貨物。」曹二虎不敢再隱瞞,講明了這兩人的相貌和住處。張銳立即命令副官程任帶著數名騎士和曹二虎去抓捕那兩個潑皮。

  又過了一會兒,去抓錢藻的軍官們回來了。當錢藻被帶進來的時候,張銳看他,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他雙臂被緊緊的捆在身後,寬臉大眼,濃眉密須,兩唇緊閉,面皮蒼白而消瘦,有一股彪悍頑梗之氣。

  張銳坐回桌後,和氣地說:「錢藻,你犯了什麼事被抓到這裡,心裡也該有數吧。本人不想讓你當眾受辱,所以還是你自己招供吧。」

  錢藻沉默良久,才說:「我知道落在你這只瘋虎手上,會有什麼後果。」幾名軍法處的人,聽見他出言侮辱張銳,就想用刑具毆打,被張銳揮手制止。

  張銳說:「看你的樣子也像是條漢子,怎麼?自己做的事情不敢承認嗎?」

  錢藻咬咬牙說:「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已經知道自己的命運了,還怕什麼抵賴。好漢做事,好漢當。那李德裕確實是我殺的。」

  張銳語氣仍然和緩地問:「為什麼殺害他?怎樣殺的?」

  錢藻這時像是已經豁出去了,說:「那李德裕看似君子之身,卻行小人之事。他勾引了我朋友的妻子,又設計殺害了我的朋友。這樣的卑鄙無恥的小人,死不足惜!昨日我假裝請他吃飯,在酒裡下了迷藥,迷倒他之後。便將他藏入木箱當中,找來兩個潑皮,讓他們裝上曹二虎的馬車送回總部。後來我就在我的房間裡悶殺了他,又剁其四肢,挖其雙目,如此才能為我的朋友報仇雪恨。」

  錢藻的話中疑點很多。張銳不能全信,問「你的朋友叫什麼?」

  「我不想說,這件事情已經使他受辱,我不能再提他的名字,不然他在泉下也不得安寧。」

  「李德裕的殘肢在哪兒?」

  「被我埋在床下,你可以派人取出。」

  「為何將李德裕的屍體放到我的房間門口?」

  開始還很倔強的錢藻,聽到張銳的這句話,開始搖搖欲倒,臉色變得更加慘白。他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麼,口氣也虛弱起來:「那是我……我平日就對你心懷恨意。你……是個屠夫,是……是瘋狗,只要心懷仁義之人,都會……都會恨你,都想……剝其……皮,食其……肉!」

  錢藻結結巴巴的說完這些話後,就從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向後載倒在地。圍在他周圍的幾名軍法官嚇了一跳,忙上前察看。忙碌了一會兒,一名軍法官沮喪地站起身來說:「報告長官,錢藻已經服用過毒藥,他已經死了。」

  錢藻面色異常的時候,張銳就猜測他服過毒藥。錢藻死了,可以說這件案子已經解決了。可是張銳知道他說的不是真話,或者說的不全是真話。

  十餘分鐘後,兩名潑皮被帶到軍法處,待他們錄完口供時,張銳打開懷表一看,此時才下午三點,也就是說,從發現李德裕屍體,到現在不到十個小時,就抓獲了李德裕一案的五名參與者。

  張銳手握幾份供詞前往史萬歲的辦公地。路上張銳還在思考這件案子,錢藻真的是為了朋友報仇殺了李德裕嗎?又真是為了憤恨自己的殘暴才陳屍自己門口?他的那句「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又是什麼意思呢?這真是他個人的恩怨嗎?還是受某人的指使?或者說是受某個家族指使?

  真相隨著錢藻的死亡,不得而知。不管如何,自己是按時甚至提前結案了。希望幾位老爺子能答應我的要求。張銳滿懷著希望走進了史萬歲的房間。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3 16:32
第五部 第十章 新官上任

  飛騎軍指揮官史萬歲房間內坐著五人,有的正在翻閱供詞,有的側耳傾聽張銳匯報。

  當得知張銳在不到十個小時就查出了兇手,抓獲五名謀犯時,大家都難以置信,流露出驚訝的神情。而張銳在講述審查經過時,眼睛的餘光一直瞄著揚義臣,觀察他的反應。

  張銳知道,如果這件事是有人指使,最大的嫌疑就是黃氏家族,其次就是揚義臣。不過揚義臣除了最初十分驚訝以外,並沒有流露出任何異常的神色。

  死士,是張銳來到這個世界後,還是第一次見到。很明顯,錢藻就沒有活下去的想法。他一直將毒藥揣在懷裡,一聽到軍法處的人來抓他,就立即服毒。

  錢藻雖然仇恨自己,或者說是為了自己的主公毫不猶豫地赴死,張銳對於這樣視死如歸的義士,還是心懷敬意的,所以吩咐屬下暫時找一間空房將錢藻的屍體安放妥當。

  張銳認為這件命案有很多疑點,也懷疑有人在幕後指使,但現在沒有直接證據。張銳不會傻到隨意去指認別人,這樣不但抓不出背後的真兇,反而會背上誹謗的罪名。

  就這樣結案,也算圓滿。一是對上對下都有所交代,二是迅速抓獲兇手,糾正了認為張銳只是一介莽夫的錯誤認識。以後誰以為略施小計就能撂倒張銳,有了這次先例,也會仔細掂量掂量。

  張銳認為,幕後主使人不可能每次都這樣幸運逃脫,也不是每次執行任務的人都像錢藻一樣拚死賣命。如果他們還不罷手的話,自然有百密一疏、落入法網的時候。

  聽完了張銳的講述,揚義臣放下手中的一份供詞。緩緩地說:「不錯張銳,你信守了諾言,說一說你之前提出的要求吧。」

  史萬歲沒等張銳開口,就對揚義臣說:「不妥,此案還有一些疑點,疑點沒有搞清之前,老夫不認為此案已經全部了結。」

  張銳站得筆直,目無表情的高聲說:「如果長官覺得此案還有人在背後指使,屬下可以繼續調查。請求長官批准屬下,可以翻閱錢藻的檔案和與其有聯繫的人的檔案。」

  「如果有人指使,可以從錢藻的平生經歷中大致推測出來。只要長官批准屬下,將屬下認為有可疑的人一一請到軍法處調查。屬下相信憑借問訊,能查出一些蛛絲馬跡。如果真有幕後指使者,屬下也能保證將他抓獲。為此屬下願意再立一份軍令狀,三個月內沒有查清疑點,屬下甘願受罰!」

  聽這一番話,揚義臣臉色微變,不過很快又恢復鎮定,對史萬歲說:「依下官看,此案已經了結,兇手及幫兇都已經抓獲。錢藻又將作案動機講明,他只是為報私仇。此案沒有必要再調查下去。」

  史萬歲「唔」了一聲,又拿起供詞看了半響沒有出聲。揚義臣看了看軍團的參謀王藥,王藥附和道:「殿下,依下官看,此案人證、物證、口供、動機都齊全。可以結案。」

  軍團中軍官張定和也開口說道:「下官也是如此認為,此案沒有再調查下去的必要。這次張銳能迅速破案,應當好好獎賞。」

  張定和也是胡公家族後裔,先祖是胡公張氏第四代家主兒子。雖然年代已經久遠,但自己還是認為自己是胡公家族出身。此時出口,是為張銳說好話。

  史萬歲看見屋裡四人對此案觀點一致,於是放下手中的供詞,對四人道:「看來老夫是老了,變得疑神疑鬼起來。剛才又細想了一遍,的確如各位所說,此案沒有必要再調查。也罷,張銳,你有什麼要求,現在可以提出了。」

  屋內眾人的表現,早在張銳的意料之中。先前史萬歲說還有疑點之時,也沒有心急,只是順勢說要繼續調查,雖然調查不可能像張銳說的那樣,輕易就能從中找出背後指使人,但阻止之人,自然會出來說話。

  裝糊塗是必要的,萬事都精明的話,遲早有一天會給自己惹來禍害,甚至滅頂之災。看見各位老頭子都同意結案,張銳自然不會再提什麼深入調查之事。

  「報告長官,屬下代理軍團軍法處已有數月。軍團的軍紀屬下全部查看過,沒有再發現嚴重的違紀行為,這證明我們飛騎軍中的絕大多數都是真正的軍人。為此,屬下以為整頓軍風軍紀的任務已經結束。希望長官將屬下再調回游騎團,屬下願意從排長幹起。」

  王藥點頭說:「張銳代理軍法處是內閣的意見,目的就是徹底清理飛騎軍中的不法行為。這個職務是代理的,既然他的任務已經完結,那麼調任也是應該。他不過是上尉軍銜,長期代理軍法官一職也是不妥的。」

  「此言有理,下官也認為是調動張銳職務的時候了。年輕人在多個職位上鍛煉,還是很有必要的。」揚義臣也出言贊成。本來他每日一見到張銳就來氣,恨不得早日將張銳調走,現在有了機會,自然雙手贊成。

  史萬歲聞言深思一會,終於點頭同意:「既然內閣下達的任務已經完成,再擔任高級職務的確不太妥當。」又轉頭問張定和:「處謐,現在游騎中,還有什麼職務空缺?」

  張定和回答:「殿下,經過前段時間的調整,游騎連排職務已是整齊,沒有空缺。只有三營,自馬士愈退役後,尚未任命新人。我們也曾多次討論調誰去擔任營長合適,至今也未定下人選。」

  說道這裡,張定和不再說了,但他的意思大家都知道。既然他提出這個職務,便是表示想調張銳去任職。

  揚義臣聞言反對:「不妥,營長一職,至少是少校軍銜才能擔任。張銳目前只是上尉,各連的上尉連長,恐怕不會服氣。游騎中沒有合適的職務,調入其他師也可。」

  張定和略想了想,道:「各師的連排級職務也都無空缺,其中那些由於退役空缺的職務,剛剛任命了新的連排長。若要撤換下來,恐怕不妥。哦!對了,右師一團,還有團長一職暫無人擔任,是否調張銳去擔任此職務?」

  張銳聽到這裡,心裡暗暗好笑。營長一職,揚義臣都不同意,又提出團長一職,他肯定更加反對!看來還是老張家的人,向著老張家啊!

  張定和的話,讓揚義臣面帶尷尬之色。王藥見狀道:「張銳在軍法處期間,辦事認真,行事果斷,大家有目共睹。本來應該晉陞他,可是畢竟軍法處是他將功贖罪的地方。所以,軍銜就不要晉陞了,就權當抵消以前的過錯。而這次我們答應了他的要求,應當言而有信。下官建議,還是讓張銳代理三營營長數月。其間他幹得好,就晉陞他的軍銜,正式擔任營長。如有失職,就撤換他。」

  史萬歲沒有說話,先看揚義臣有什麼反應。揚義臣左思右想,也沒想出更好的辦法,加之破案前是答應了張銳的要求的,此刻公開反悔也有失身份,無奈之下點頭同意。

  史萬歲見軍團高級將領都表態同意,於是對張銳道:「張銳,我現在任命你為游騎團三營代理營長!其間你要按規定管理好部隊,再出現隨意行事之事,定重重地處罰你!」

  張銳喜出望外,高聲應承,心想,自己在破案前提出的要求,只不過是希望能回游騎擔任排長。現在卻能出乎意料地擔任營長一職,這老爺子真是太照顧我了。

  營長一職已經空閒數月,要說從五萬人的飛騎軍中,挑不出一人去擔任這個職務,張銳不會相信。這樣的結果只能解釋為,老爺子早就有意為自己留下了這個職務。

  ***************************************

  五天以後,張銳坐在三營的營部中。之前用了兩天時間與軍法處副官程任移交工作,又用了兩天的時間,星夜趕到了三營的營部所在地。

  一到營部,張銳立即命令傳令兵,將營裡的六位連長請來。由於各連散開駐紮,只能將會議定在今天進行。

  張銳在擔任軍法官的時候,實地查看過隊部,三營的六位連長都是見過的。張銳的記憶力很好,只要他翻過的檔案,裡面記錄過的事情,張銳都能清晰的回憶起來。

  三營的一連連長,名叫張旭義,是胡公家族的後裔。今年二十二歲,家鄉也在吉州安江。他比張銳早一年從騎校畢業,原在四營任排長。這次參加了高句麗平叛,立有功勳,所以才能接任張銳,擔任一連連長。

  對他張銳完全可以放心,怎麼說也算是同一個家族出身的,他會聽從自己的命令。張銳不放心的是二連連長和三連連長,這兩個人都比張銳年紀大,資格老,只是一直沒有出戰的機會,立功不多,連長一職一當就是數年。

  其中二連連長叫杜晗,今年二十七歲,出身於濱海州一個士族家庭。在沒有任何關係下,憑藉著嫻熟的騎射功夫和身強力壯的體格,一直號稱三營裡的第一勇士。所部的戰鬥力比黃濤的一連不知要強上多少倍,但在馬士愈管理下,一直屈居二連連長一職。

  他對此不服過,但以他出身,人脈關係也一般,所以抱怨了一兩年也沒有人理會他。此後他也不再提,只是在心裡越發的看不起馬士愈,甚至對揚義臣也是不服,平日牢騷滿腹、怪話連篇,也曾經數次當面頂撞二人。只因他治軍嚴整、自身作風正派,揚義臣與馬士愈也抓不到他的把柄,也沒有理由撤換他。

  而三連連長高朔,今年二十八歲,也是出身平州一個士族家庭。他祖先是匈奴人,本人生性憨直,對人都是以自己的好惡為之。如果對方和他的心意,就是一名乞丐,他也會與之結交。如果是他看不上眼的,就會惡言相向。他的怪癖使得他不招人喜愛,上級也是數次想撤換他,只是沒有找到合適的理由。

  除此之外,剩餘的三個連長都自認可以收服他們。四連長劉桓,平州武英侯劉氏家族出身,算起來和張銳是親戚關係,也有一樣的血統,他自然不會與張銳作對。五連長蘇裡,吉州人士,和張銳是老鄉,他也沒有理由反對張銳。六連長全紀,這次是借飛騎軍清理軍紀之際,才升任連長一職,也不會多惹是非。

  只有這兩個士族出身的連長,是脾氣怪異,毛病不少之人。要讓他們對張銳心服口服,還需用一番手段才行。

  張銳正在喝著馬奶,想著心事的時候,就聽門外有人叫報告。

  「進來!」隨著張銳話音剛落,門被推開。張銳看見一個寬臉濃須,身材不高,肩厚體壯的上尉進了門。

  「杜晗,你可是第一個到,來,過來坐。」張銳起身熱情地對杜晗打招呼。

  杜晗沒有向張銳行禮,而是象遇到老友一般的上前來握張銳的手。滿面笑容地說道:「長官,屬下沒有想到能在你的麾下效力啊,以後若有得罪之處,請你多多原諒。」

  張銳見他的舉動,就知道他要試探自己。上次見他時,自己是代理軍法官,又有一些團部的軍法官陪同,杜晗的禮儀舉止都很到位。可能是他心裡不服自己是世人公認的猛士吧,這次見到自己成了他的直接上司,於是就起了比試之意。

  張銳不動神色的將自己右手伸出,與杜晗的手握在一起。手掌剛剛接觸,張銳就感覺到一股力量隨之而來,蠻橫之力像是要捏碎張銳的手骨一般。張銳自從知道自己的力量非同一般之後,還沒有遇到過對手。尤其是自安渡橋之戰後,他的潛能似乎全被激發出來了,自身的力量更大、更強。

  張銳也是微微一笑,說:「杜晗,咱們也算是老相識。怎能說得不得罪之語?你是營裡的前輩,以後營裡之事,還需你多多提意見。」說話間,張銳手上也加大了力量。

  張銳只用了五分力,就看見杜晗臉色由紅轉紫,再變黃,最後變成了慘白。黃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流下。不過他仍然咬牙堅持著,沒有開口認輸。張銳敬佩他是一條漢子,於是緩緩地收回手中的力道,順勢將他摁在一張凳子上,轉身為他去倒馬奶。

  杜晗在張銳轉身之際,悄悄的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又看了看紅腫的手掌,對張銳的力量,杜晗甚為驚歎。以前聽說朝廷宣傳安渡橋之戰時,杜晗曾對自己的部下說:「一個排能擋住數萬人的進攻?還能守一天一夜?其間還殺了數千敵軍?那是神才能做出來的事情,正常人就知道那是在扯蛋!」

  此後他就一直就在心裡,鄙視朝廷的宣傳。順帶也瞧不起張銳,看來他是利用關係,才讓朝廷宣傳得這樣離譜。紈褲子弟少偉男,這些官宦、世家嬌生慣養出來的人,怎會是真正的勇士呢!?

  後來他聽說,張銳殺了自己最看不起的黃濤時。心裡悄悄起了點變化,這個張銳也能算條漢子。再後來張銳來二連視察,他見到張銳本人。張銳的體型、傷疤、氣勢都刺激著杜晗。心裡又開始變化,看來張銳作戰勇敢是沒有什麼疑問的。

  心中的疑慮雖然沒了,可是好勝之心沒有滅。杜晗自從軍以來,還沒有遇到一個比自己力氣大的人。多年來已經養成自己就是第一勇士的觀念,他不信張銳就比自己的力氣大。這次來之前,他就決心要與張銳比試一番。

  但剛才比試的結果,令杜晗服氣了。張銳能在面不改色的情況下勝過自己,就證明他還沒有用盡全力。沒有用全力就差點捏斷自己的手骨,看來傳聞中的雙手提人揮舞,確有其事。

  而且張銳還這樣客氣地對待自己,說明他也是敬重自己的。能在這樣勇猛過人、治軍嚴厲,又經過戰火考驗的上司手下效力,杜晗感到可以接受。

  當張銳拿著杯子轉過身來時,杜晗的態度改變了許多。張銳見他站起身來雙手結過杯子,禮貌地用敬語感謝張銳。張銳知道這是較量的結果,能折服杜晗,張銳很是高興。又拉著他,詢問他部隊的事情,杜晗一一做了回答。

  聊了一會兒功夫,營裡的連長們陸續趕到。張銳命令親兵去做午飯,中午招待這些遠道而來的連長。接著就正式開會,六位連長分坐在桌子的兩邊,注視著張銳,等待他發言。

  張銳沒有坐下,站著對眾連長講道:「諸位,這次軍團讓我來代理三營營長。本來以我有罪之身,不該來此任職。但三營在前任的管理下,一連和六連都出現了軍紀混亂、訓練鬆懈的情況。」

  「國家養我們軍隊是做什麼用的?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平日嚴格訓練,今後才能縱橫疆場。『平日多流汗,戰時少流血!』這是我帶兵時常說的一句話,也希望你們將此觀念灌輸給自己的部下。」

  張銳此話一出,一個洪亮的聲音叫道:「營長!這不需要你說,我平日就是這樣要求部下的。你還是說點我們不知道的吧,你不會只有這點水平吧?」說罷哈哈大笑起來。

  張銳看去,發現說這話的就是三連連長高朔。張銳再看其餘之人,都是面帶嚴肅、端坐不動,彷彿沒有聽見高朔的話語一般。

  張銳插腰冷眼看著高朔,也沒有制止他。高朔笑得前仰後合,整個議會室中鴉雀無聲,他的笑聲顯得特別刺耳。好一陣子,高朔才漸漸止住笑。但他心裡不解,五位連長沒有一個響應他。最奇怪的是杜晗,他是平日最愛發牢騷說怪話的。今日看見自己發招,居然沒有接應。

  「笑完了?」張銳面無表情地問高朔。高朔悻悻地說:「完了。」

  「好,你笑完了,我再接著說。」張銳沒有再糾纏此事,繼續說:「突忽戰局拖的時間太長,年內就有可能派我們飛騎軍去接替彪騎軍。所以我營當務之急是培養騎士們的實戰意識。」

  「什麼是實戰意識?不要說得太空洞,我等粗人,聽不懂這些。你最好……」高朔再次插言。沒等他說完,就被張銳抓住衣領,提了起來。

  張銳將高朔提到和自己一樣的高度,將他的臉舉到離自己很近的地方,雙眼直視著高朔,厲聲說:「小子!你給我聽好了。老子是你的上級,老子在講話的時候,你只能聽著。就像兒子聽老子的話一樣聽著,不然你就給我滾蛋。明不明白?」

  高朔感覺自己就像被貓抓住的老鼠一般,在張銳的手中無力地掙扎著。張銳說話時的熱氣噴在他的臉上,眼睛像一把利刃刺著他的雙眼,臉上的那條刀疤,因面目扭曲,顯得猙獰。

  高朔還在掙扎,就感覺張銳在象搖動罐子一樣的前後搖動自己。口中喝問:「回答我,小子!是服從我,還是滾蛋?」

  「我服從您,長官!」高朔連忙高聲回答。

  張銳沒有放開他,而是接著問:「我是誰?」

  高朔停止了掙扎,低聲說:「您是營長!」

  「我講話的時候,你該怎樣?」

  「屬下,理當認真聽講。」

  「對於我的命令,你該怎樣?」

  「屬下會毫不猶豫地執行!」

  高朔對答如流,簡明乾脆。張銳這才放下他,示意他坐下。高朔立即坐下,坐姿端正,不敢再嚷嚷半句。

  張銳像是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又開始接著講話。這時高朔才看見對面的杜晗向他望了一眼,在杜晗的眼中,高朔讀出了取笑的含義。

  操!杜晗一定是吃了瘋虎的虧,才會這樣老實。還說是老朋友,也不提前給我知會一聲,讓我在眾人面前丟臉。等會回去的時候,再找他算賬。

  張銳的脾氣很對高朔的口味,現在再看張銳也不像前先那樣不堪入目。現在的張銳一點沒有剛才發怒時的凶相。但張銳發怒的表情,真像是一隻瘋虎,力量也是大得嚇人,這個綽號還真適合他。

  高朔並沒有忌恨張銳,他覺得張銳理當秉性耿直、嫉惡如仇,甚至認為暴戾的脾氣與傳聞中的莽夫張銳更相符。惱怒之時直言斥責、暴跳如雷才符合他的本性。如果張銳在挑釁面前一味表現出容忍退讓,高朔反而會懷疑他會暗地裡報復自己。

  整個會議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張銳正準備結束的時候,就聽見門外親兵高喊報告。什麼事急不可待,要打斷會議?張銳立即叫親兵進來。一進門,張銳就看見他手中拿著的一封軍報。

  任務來了?自己剛到任,任務就下達了。張銳懷著激動的心情接過軍報,在六位連長的注視下匆匆打開。
desgacosla 發表於 2009-2-13 16:33
第五部 第十一章 再入烏孫

  漢元790年1月29日, 突忽戰區戰區統帥韓擒,正在自己的房間內深思。前一段時間,根據游騎的報告。突忽的軍隊出現異常,新羅和度信的平民也被動員起來。突忽軍隊肯定有大的舉動,但是他們的目的何在?進攻的重點在哪兒?韓擒為這個問題已經整整思考了四五天時間,直到今天他還是沒有得出結論。

  韓擒字子通,帝國豫州東桓郡人氏。韓擒少年時為人慷慨,以膽略見稱,容貌魁岸,有雄傑之表。喜性讀書,經史百家皆略知大旨。

  韓擒幼年嚮往軍伍生涯,報考帝國北京步軍學院。畢業後,分配到帝國第七軍團怒火軍團任連長一職。當時正值第一次突忽戰爭,韓擒其間多次立有戰功,數年後升任團長一職。

  當帝國軍隊開入突忽新羅與度信兩州時,韓擒所部為軍團先鋒,一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部隊晝夜行進,令突忽人聞風喪膽,避而遠逃。

  當時賀若弼任怒火軍團前師師長,與突忽的最後精銳正規軍在江浦決一死戰。而韓擒則率部迂迴數百里,直插偽突忽汗國都城汗城。

  劉度聽說城外漢軍已至,自己的部隊全在江浦,城中只有三千護衛軍。驚恐萬狀,情急之下氣血攻心,吐血身亡。劉度死後突忽汗國的大小官員驚慌逃離偽都,韓擒兵不血刃進入汗城。斬劉度的頭顱,立下平定突忽的第一功。

  數日後賀若弼部才拚死戰勝突忽軍,行至汗城時,發現韓擒的部隊已經奪下了此城,又聽說韓擒已獲劉度首級。心中不免又悔恨又氣惱,歎息自己背運,對韓擒也心生怨恨之意。

  後來回到帝國上都,面見聖上評定戰功之時,賀若弼在皇帝面前爭功:「臣在江浦死戰,破其突忽銳卒。生擒大部突忽驍將,震揚威武,遂平突忽。韓擒則不與敵交陣,遠而避之,插敵後方,才奪此大功。其功勳豈能與臣相比?」

  韓擒其時年輕,也是性格倔強之人,反駁道:「這次奉旨,以取偽都。賀若弼所部,逢賊遂戰,致令將士死傷甚多。臣以輕騎五百,步卒數千,兵不血刃,直取汗城,降任蠻奴,執劉度首級,據其府庫,傾其巢穴。此時賀若弼部才至,方扣北門,臣啟關而納之。斯乃救罪不暇,功勳安能與臣相比!」

  皇帝大笑道:「你二人皆是勇武之將,當同列破敵首功。」於是冊封賀若弼為終身侯爵爵位,晉陞中將軍銜。冊封韓擒終身侯爵爵位,晉陞少將軍銜。

  年底時,帝國屬國紛紛前來上貢。皇帝命太子賜宴款待。席間各國使節向太子祝賀,其中有使節問:「下臣聞執劉度首級勇士在朝,可否請出一見?」

  太子命左右引韓擒上殿,對各國使節說:「此是執得劉度首級者。」韓擒厲然顧之,各國使節惶恐,不敢仰視,其有威容如此。

  這次突忽叛亂時,調任已是上將軍銜的韓擒擔任突忽戰區統帥,麾下領有帝國第三軍團彪騎軍、帝國第六軍團智威軍團、帝國第七軍團怒火軍團共計十五人馬。

  此時的韓擒已不是當年的韓擒,早年不顧一切的勁頭已經減退。位居戰區統帥後,他才明白,戰略與戰術之間的差別有多大。也明白了優秀高級指揮官與一般的中低級指揮官之間的差距。

  戰略佈置一般人想像得非常簡單,認為只要制定一個總的戰爭計劃,而後分步執行就行了。實際上並非如此。作戰策略和計劃不難制定,但是要堅定不移貫徹戰略思想,即使遭遇變數調整具體的作戰方式也不影響總方針的實施,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眾所周知,兵家大忌就是指揮官的猶豫不決。制定戰略同決定戰術相比,指揮官所下的決心要大得多,也要求指揮官才智超群、行事果敢、意志堅定。

  中低級指揮官面臨的戰況變化非常迅速,但他們在決定戰術上相對比較容易。他們只要能抑制住內心中不斷產生出的疑慮、當機立斷,或者憑藉著經驗和膽識指揮部下戰鬥,戰術是否正確,其結果會在很短時間內得到驗證。

  但戰略計劃便不一樣。當自己的疑慮和別人的異議混雜在一起,各種信息源源不斷地湧入大腦時,意志不堅定的指揮官就會變得異常煩躁,瞻前顧後、優柔寡斷,久久不能定下方案。而戰略方針是否正確,短期內也很難做出評價。隨著戰事的推進,勝利和失敗穿插,眾將士的觀點各異,或同仇敵愾,或蜚短流長。在漫長的戰爭中,指揮官要承受太多的身心考驗。

  制定戰略的指揮官們都是高級將領,他們肩負的責任也不同於一般的中低級軍官。壓力更大、責任更大。他們要從整個戰局的宏觀層面,全方位考慮得失。這也促使他們費盡心機,希望制定出更加完美的戰略計劃。

  一個卓越的指揮官必須具有堅強的意志和鐵石心腸。當看見又饑又渴的兄弟們疲憊不堪時,他們要做到面不改色。當聽見部下的牢騷和怨言時,要做到聽而不聞。他們甚至會刻意讓一些部下充當犧牲品,而臨行前還要謊稱一定會去救援他們。這,就是一個優秀指揮官必

  須具備的素質。

  顯然韓擒在這方面還做得不夠好,他的意志堅定,這是不可否認的。但是他也有缺點,那就是愛兵。這不是說一個將領「愛兵如子」不好,而是說他的取捨之心還不夠。愛兵使他得到了部下的擁戴,也使戰局一直的處於僵持階段。這就是有得必有一失,熊掌不能與魚兼得。

  韓擒年輕時以膽大和果敢著稱,不過此時膽量越變越小,果斷也欠缺。這時的他需要深思熟慮的智力來指導膽量,那些盲目的衝動和一時的激情,早就在他身上消失得無影無蹤。這時他考慮的不是個人的犧牲問題,而是全體的安全問題。

  戰區參謀部可以制定出各種計劃,然後交與他來做最後的決斷。這些計劃都是依靠一些零星的情報,或者摻雜大量虛假的情報,而且僅憑猜想和揣測制定的。因此他更感覺信心不足,時常懷疑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

  以前韓擒就聽說過,一些人在職位較低時,完全能勝任自己的職位,每人都以大膽和果敢著稱。可是當這些人升到較高的職位時,就會變得平庸甚至優柔寡斷起來。

  現在韓擒自己不就是這樣嗎?戰區這麼大,所有事情,最後都需要自己拿主意。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才知曉。

  就在韓擒焦慮不已的時候,房間的門被人敲響了。當來人將一份軍報交與他時,前期的一切猜想都得以揭曉。突忽終於露出了本來面目,柏寒城堡!就是他們的進攻重點。

  就在韓擒召集戰區參謀們來商議對策的時候,張銳正率領所部三營來到風鈴城。風鈴城既是整個突忽戰區指揮部的所在地,也是彪騎軍指揮部的所在。

  張銳在七日前得到了飛騎軍總部的命令,游騎團二營、三營、五營將集結到烏孫州風鈴城。他們做為軍團的先遣部隊出發,去戰區實際偵察地形、地貌。

  這個任務的目的,是為了近期替換彪騎軍做準備。張銳所部駐地在平州西部,離烏孫最近,所以提前規定時間三天就到達風鈴城。他要在這個地方等待團長劉武周到達,再執行一項具體的任務。

  這次最先出發的飛騎軍游騎都是沒有參加過高句麗戰役的三個營,而且這三個營也是都是駐紮在平州,并州西部的。

  張銳接到出發命令,就率領所部八百人,每日行進二百餘里,今日中午時分才抵達風鈴城。在城門口張銳見到了前來接待他的彪騎軍中校副中軍官,在他指引下,將部隊駐紮在城外五里處的一個軍營中。

  副中軍官年紀約摸四十左右,名叫呂昂,世襲富陂侯家族出身。他久聞張銳大名,高興地稱讚張銳:「真是不錯,從我們彪騎軍出去的,沒有一個是孬種。看看你,現在已經是帝國的第一勇士了,年紀輕輕已經是營長了,真是前途不可限量啊!」

  張銳也深有感觸:「下官能有今天,全靠彪騎軍的培養,沒有荀連長和夏侯排長嚴格的要求和高強度的磨煉,下官現在可能什麼都不是。」

  呂昂很高興張銳這樣說,拍拍張銳的肩膀說:「好好幹吧,荀連長的在天之靈也會高興看到你有今天。」

  張銳吃了一驚,連忙問道:「難道荀連長陣亡了?何事出的事?」

  呂昂歎息道:「去年年底。他帶著一排騎士前去巡哨,途中中了伏擊,一行三十餘名騎士全部陣亡。可惜了,之前軍團還準備提升他,沒有想到他會出事。」

  「我是四連連長荀壽。」

  「我連每年都要接受學員前來實習,我希望你實習期間一定要服從上級主管的命令。即使是暫時不能理解,也必須執行。」

  「在你實習其間我會安排你做一些訓練的,這些訓練你必須完成,只有這樣你才能從我這裡得到通過的評語。」

  「張銳,今天是你的第一個訓練。去吧,把他們殺了。」

  「張銳,如果你想從我這裡得到通過的評語,你就必須殺了他們!」

  「張銳。恭喜你過了這關。我相信你一定會成為一名優秀的騎軍軍官的。」

  「夏侯。要是他們中還有活著的人,再對張銳進行最後一次訓練。」

  荀壽的身影,他的話語,又一幕幕浮現在張銳眼前。面目英俊、留著小鬍鬚的荀連長就這樣犧牲了!?張銳一時間愣住了,難以接受,心如刀攪般疼痛。自己深為敬重的指揮官就這樣去了,半年的部下生涯,張銳已經將他看成僅次於夏侯極的良師。

  呂昂看見沉默不語的張銳,知道他很傷感,便拍拍他肩膀,想轉身離去。不料張銳又叫住了他,「長官,這裡有不需要的俘虜嗎?」

  呂昂轉過身來時,張銳已經按捺住了悲痛的情緒,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呂昂立即想起了關於張銳的傳聞來,他是想殺俘虜出氣?

  呂昂看著張銳堅定的目光一直盯著自己,像是如果不答應他,他便不會罷休一般。

  呂昂歎了口氣說:「給你找十幾個還是不成問題的,你派人跟我去取吧。」如果殺俘能減輕張銳心中的憤怒,呂昂覺得還是值得考慮的事情。一個團隊的指揮官,最怕就是失去理智,這樣會使他的部下陷入危境之中。

  不料張銳卻說:「長官,人數太少了,下官至少需要一千以上的俘虜。不知長官有沒有?」

  呂昂眉頭皺起,心裡不高興起來。張銳的殘暴,他是聽說過,但如此殘暴之人,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讓他殺十餘人出氣還不夠?還需要上千人?也太離譜了吧。

  張銳殺黃濤之事,呂昂也聽說過。當時自己也拍手叫好,心想張銳是一條漢子。自己敬佩他,所以才以禮相待,沒有擺出上級的姿態。但是現在看張銳居然如此殘暴,內心十分反感。

  「張銳,俘虜是用於拍賣的帝國資產,不能隨意斬殺。你也擔任過飛騎軍的軍法官,難道你不知道這些嗎?」呂昂面帶嚴肅地對張銳說,而且語氣也有一些不客氣了。

  「報告長官!我需要這些俘虜,不是為了洩私憤,而是為了鍛煉部下。如果給長官您添了麻煩,下官向您道歉!」張銳看見呂昂的態度轉變,也立即知道了他的心思,忙出言解釋自己索要俘虜的原因。

  果然,呂昂的面色轉為平和。又看了看張銳,問道:「是用俘虜給部下做殺人訓練?」

  「是的!長官!下官所部,幾十年沒有參加過戰爭。他們當中幾乎都沒有殺過人,這樣的狀態,一旦上了戰場,其後果怎樣,長官您一定想像得出來。屬下正是為了他們著想,才提出如此無禮的要求。」

  呂昂點點頭,他雖然是彪騎軍的中軍副官,沒有直接上過戰場。但也因為如此,他更加知道當初彪騎軍是用了多少傷亡,才能讓部隊適應戰鬥。此時彪騎軍的現在的經驗,都是用一條條兄弟的生命換來的。

  能讓飛騎軍少早一點適應戰鬥,早一點成熟。少流一些血,少死一點人,用這點俘虜去換,還是值得的。

  呂昂覺得張銳言之有理,回答道:「也罷,前一陣我們在各地俘虜的突忽人,都集中到了風鈴城。原打算押至帝國內地拍賣,可是接收的官員剔除了二千餘人,說他們都是老弱病殘,賣不掉,所以目前還關押在一處俘虜營中,準備過一陣處理掉。正好你需要,那就別浪費了。只不過,你要管殺,也要管埋。」

  張銳聞言大喜,向呂昂敬禮,道:「長官放心,我會將那些屍體埋掉的。多謝長官能體諒下官的難處,下官會記得長官之情。」

  呂昂笑著打了張銳一拳說:「什麼情不情的,都是自家兄弟,不要再說見外的話。只要是合理要求,我會盡力滿足。」

  張銳大喜,又向呂昂謝過。然後招呼自己的部下,準備晚上訓練的事宜。呂昂搖頭看著張銳忙東忙西,來回跑動叫自己的手下。那神情就像一個孩子即將得到自己心愛的玩具,高興得忘乎所以。

  呂昂先行回城,向彪騎軍指揮官報告了處理老弱俘虜一事。指揮官求之不得,立刻批准同意。能有人幫忙解決這些無用的俘虜,省了不少事,他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反對呢?

  於是呂昂再次來到張銳營的駐地,和張銳一起共進晚餐。順便商議具體的行動計劃。晚上八點,張銳集合全營八百人,在呂昂的帶領下,前往關押俘虜的營地。

  晚上九點,達到了俘虜營。然後將二千三百多名俘虜集合起來,張銳站在俘虜的隊伍的前面,高聲對俘虜喊話:「這次,需要你們挖掘一條溝渠,如果能在半夜十二點前挖掘好,你們就會沒事,如果沒有完成,就會處死你們。」

  俘虜們最初看見這麼多騎兵和看守將他們包圍起來,還以為要屠殺他們。一個個擔驚受怕,面如土色。現在聽這名漢軍軍官說,只要能完成挖掘任務,便會沒有事。一顆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張銳接著又說:「為了獎勵你們當中努力完成挖掘任務的人,我們準備了許多大餅和鹹菜。只要十二點之前完成的人,都會領到一份。」

  俘虜們聽見後,口水不斷的吞嚥。他們在俘虜營中,每天只能吃點稀粥。有時還要添加一些沙石,現在聽說能吃到餅,他們怎能不心動。俘虜們紛紛答應,保證完成進度。

  於是張銳帶兵押著他們,前往幾里外的一處茅草叢生的荒地。發給他們鋤頭,讓他們挖掘起來。俘虜們雖然不明白,為什麼要在這裡挖溝渠,但在漢軍的看押下,在大餅的刺激下,還是努力地挖著凍得如鐵石一般的地面。

  幸好漢軍只讓他們每人挖兩米寬三米長的一處地面,俘虜裡體力稍好一點的人,在十一點半的時候,便挖好。懷著激動的心情,跟隨一些騎士,走到一處山坡的後面。

  可是一到這裡,便被捆綁起來,又將他們的嘴堵上。這時俘虜才知道,漢軍是要殺他們,哪有什麼大餅、鹹菜在等著自己,騎軍手中的騎刀,在火把下閃著寒光。

  此時再掙扎,再反抗,已經沒有用了,之前的挖掘已經使他們耗盡了最後一點力氣,現在他們只是軟弱無力的可憐蟲。被綁上之後,便蜷縮在地上,滿面流淚,靜靜的等死。

  張銳將六名連長召集到身前,對他們說:「每名騎士,必須殺兩米俘虜。如果有人不能完成,就將他們剔除出部隊。他們沒有資格在留在營裡,都明白嗎?」

  杜晗和高朔毫不猶豫的答應,張旭義、劉桓、蘇裡也是稍一猶豫就答應,只有六連長全紀低頭不語。

  張銳走到他的面前說:「怎麼?你不執行命令嗎?」

  全紀這才抬起頭來,張銳看見他眼中已經含著眼淚,面色也是慘白。又過了一會兒,全紀才說:「我是一名軍人,不是劊子手。這樣的殺害手無寸鐵的俘虜,不是一名軍人應有的行為。我要向上級控告你的行為,你這是在屠殺。」

  張銳面無表情的說:「你說我是在屠殺?好,就算是屠殺吧。既然你說你是一名軍人,那麼軍人的第一使命就是執行命令。現在我命令你去殺十個俘虜,如果你不執行命令,我就撤換你。你要是想要向上級反映我屠殺,那麼也必須先執行完這個任務。」

  說完轉頭對身邊的幾個親兵說:「去!看著他殺十人,少殺一個就把他押回來。」

  「是!」幾名親兵答應,圍在全紀的身邊。張銳對全紀說:「現在你執行我的命令嗎?」

  全紀猶豫了,現在是在戰區,張銳有權力撤換不執行命令的部下。全紀望著瞪著他張銳,心裡十分矛盾:自己是為了心中的理念拒絕執行命令呢?還是先去執行這違背自己良心的命令呢?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