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大漢騎軍 作者:風似刀 (連載中)

 
starjeffstar 2008-7-9 00:07:07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7 198671
starjeffstar 發表於 2008-7-13 10:43
第十二章箭場事件
  張銳看見被圍的一個女生竟是董小意,心裡吃了一驚。但是他尚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兒,便打算先看看再說。
  “小姐,怎麼我們趙公家的聚會,去了是侮辱你的身份了?怎麼說,我們趙公家族在整個貴族中也是排列第一的。”張銳見那說話的學子,十七、八歲,倒也生得眉清目秀,器宇軒昂。只不過說出來的話,與他相貌有些不相稱了。
  與董小意一起的那位女生說道:“趙公家我們高攀不起,還是請你走吧,我還要練習射箭。”她的話剛說完,眾學子七嘴八舌的鼓噪起來。
  有人叫道:“王小姐,你是世襲漢中侯家的千金,怎麼說攀不起鴻少家的聚會呢?你這樣說是瞧不起鴻少呢?還是瞧不起趙公家族呢?”
  另有一人也說道:“是啊,你們一個是巴蜀侯家的千金,一個是漢中侯家的千金,都是出自名門之後,怎能沒有禮貌地拒絕趙公家的邀請呢?”
  叫鴻少的那個學子也說道:“兩位小姐是不是嫌棄在下不是趙公家的世子?在下雖不是家中世子,但現在也在帝大讀書,將來以在下的出身,能輕而易舉的在朝廷中出人頭地。兩位小姐大可放心,在下不是花花公子之類的無用敗類。”
  張銳從他們的話語中已經知道,那個叫鴻少的便是趙公現任家主高穎的二子高鴻。張銳到劉自清先生座下讀書,先生佈置的第一道題目就是研究趙公世家。對於這個高鴻,張銳還是記得非常清楚的。
  這時,張銳已大致猜測出事情的原委。對於貴族家舉行聚會的性質,張銳早在十二歲那年就瞭解得清清楚楚。這個高鴻定是看上了董小意或者跟她在一起的那名女生中的其中一人,所以才會邀請她們倆參加本家的聚會,只不過張銳不敢肯定高鴻到底看上的是誰。
  而聽了高鴻的話後,張銳笑了起來。象他這般強邀兩位侯爵家小姐的行為,還不叫花花公子?不過高鴻的行為雖說是輕佻些,但張銳卻對他產生了一絲好感。象高鴻這樣直白地追求女孩子的,他來到這個世上還沒有見到一個。今日忽見,仿佛間又覺得回到了前世。
  董小意聽了高鴻之言卻沒有笑,反而怒喝道:“請公子自重,如在這般無理取鬧,休怪我不客氣了。”張銳點點頭,這才像是自己認識的董小意。不管是誰,只要惹怒了她便會毫不留情地出言斥責。
  高鴻倒沒在乎董小意呵斥,腆著臉笑道:“小姐會怎樣不客氣法?在下倒是想領教領教。”
  董小意怒道:“只要公子能在劍術上勝過我,我們就去參加你家的聚會。如是勝不了,就請公子以後不要再來糾纏不休。”
  高鴻一聽,哈哈大笑起來:“哈哈……諸君可都聽見?董小姐要與我比試箭法。我請諸君做個見證可好?”
  周圍的學子紛紛叫道:“我等願做見證,鴻少只管和她比試,好叫她知道鴻少的厲害。”
  董小意滿臉怒容,說道:“那好,我們現在就去劍館比試。”說著一把拉住身旁的王小姐就想走,卻被高鴻側身攔住。
  董小意喝道:“公子這是何意?不是說去比試劍術嗎?難道公子後悔不成?如是不敢比了,就請公子速速離去。”
  高鴻神態瀟灑,輕笑道:“比試箭術,在這裡就行了,何須另尋他處比試?該不是董小姐想不告而辭吧。”
  董小意氣急,道:“好,就在這裡比。請公子取劍來。”
  高鴻一指董小意的身後,說道:“何須去取箭,那桌上不是放著現成的嗎?既然要比試,在下就先獻醜了。”說完,走到放置弓箭的桌前,取弓在手,轉頭又對董小意說道:“如果在下僥倖獲勝,還請董小姐不要失言哦。”
  董小意大驚,她本來說的是比試劍術,沒有想到高鴻這個誣賴,把比試項目換成了射箭。她雖能射箭,但技術卻遠遠不及劍術高明。正想解釋,高鴻張弓搭箭,手指一松第一箭已經射了出去。
  這個訓練位是按女生射箭標準安放的箭靶。箭靶距離射擊處有八十米,只見高鴻射出的那箭正中紅心。周圍學子見高鴻首箭命中,都高聲喝起彩來。
  張銳微微點頭,這個高鴻確實有些本事,無論是拉弓還是放箭,他的動作都非常的標準,一看就知是受過專業訓練。片刻之間,高鴻已射出十箭,箭箭命中紅心,周圍奉承喝彩之聲更是不絕於耳。
  高鴻射罷,得意洋洋地放下手中的弓,翩翩行到董小意的身前,做了一個有請的動作。眼看著面色慘白的董小意,心情舒暢之極。
  王小姐看見高鴻命中十箭後,已是難過地低下了頭。董小意雖然心裡還在氣憤高鴻無賴,但誰叫自己開始沒有說清楚箭劍之分呢。到了這個時候,她也不能再說比的是劍術。再解釋,只能讓高鴻反咬一口自己在狡辯。而自己的箭術她自己非常清楚,遠遠不及高鴻。可就這樣認輸,她也萬分不願意。難過之餘,舉目四處無助地尋望。
  忽然,她看見在人群後面正伸著脖子向裡看熱鬧的張銳。不知怎麼了,她一顆快要死了的心又活轉過來。自上次參加擊劍比賽輸了,張銳來安慰她一番後,她就在心裡原諒了張銳。雖然平日還是對他不理不睬,但這麼多年來和他的恩怨也算是就此了結了。
  但畢竟只是了結的彼此的仇恨,她與張銳算不上朋友。她明知即使張銳在這裡,也極有可能不會出手幫助自己。但不知為什麼,在這個時候看見他,心裡就止不住泛起一股股酸楚之意,心中的委屈再也忍不住,眼淚嘩嘩地流了下來。
  張銳在後面墊著腳看熱鬧,忽見董小意用哀怨的目光看向自己。她的雙目變得越來越朦朧,之後兩行清澈的淚水奪眶而出,順著雪白的臉頰流淌到尖尖下額上,然後彙聚成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滴落到地上。
  看見董小意這般委屈的模樣,張銳也不知為何怒意猛然竄上心頭。他用雙手一撥擋在身前那些學子,快步走到高鴻的身前。那些被張銳撥開的學子和周圍的人撞成一團,場面頓時變得混亂不堪。
  高鴻正在欣賞董小意孤立無助表情,他是越看越是喜愛。心想,自己要是能娶上這個才貌雙全的女子,也不枉做這一回惡人。
  正看的入神,忽聽周圍驚呼四起,一個身材魁梧的學子已立在他的身前。又見那學子雙目發著凶光,向是要把自己刺穿似的,身上透出霸道氣勢,驚得他不禁連連後退。
  退了幾步,才被人扶住。高鴻定了定神,喝問:“何人如此無禮?”
  張銳高聲回答道:“在下吉州張銳。高公子在此調戲女子,可是你家族的傳統?”他稱高鴻為“公子”,其實便是在諷刺高鴻。古時可稱貴族家的子弟為公子,但大漢此時“公子”稱呼是指世襲貴族家的世子專用稱號。高鴻可以不在意董小意的諷刺挖苦,但對張銳這般稱呼,臉色立馬變得紅潤起來。
  高鴻紅了臉,雙目露出仇視的目光瞪著張銳,正想高聲喝罵,旁邊一名學子湊到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聽罷高鴻臉色又是一變,隨後對張銳道:“原來是胡公張家的子弟。難道你們胡公張家弟子都是這般仗勢欺人嗎?”
  張銳差點被他的話逗得笑出聲來。明明是他在胡作非為,轉眼便把仗勢欺人的帽子扣到自己頭上。看來他無中生有、顛倒黑白的本事,已練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張銳又想起以前自己立志要當惡霸的夢想。想著,如果自己的夢想可以實現的話,這個高鴻絕對是理想的狐朋狗友。我是狼,他是狽,正可謂是相得益彰。我做開頭,他做收尾,更可以配合得天衣無縫。
  高鴻說完之後,就見張銳面帶微笑看著自己沒有答話,他有些莫名其妙,也不知張銳安的什麼心。不過,他聽旁邊的學子講過,這個張銳是得過擊劍冠軍的劍手。要是真的與他爭鬥起來,自己這方人雖多,吃虧的很可能是自己。
  他也知道那些傢伙拍拍馬屁還行,要讓他們動真格的恐怕沒有幾個敢動手。既然不能靠武力取勝,就只能拿話將死張銳,讓他也不能動手。
  拿定主意,高鴻又對張銳說道:“你既然想管閒事,就讓我見見你的真本事。你要是也能十箭射中靶心,我轉身就走,決不再糾纏兩位小姐。要是你有一箭射不中,就請你馬上離開。不要仗著自己身份欺負我等。”他話音未落,周圍學子紛紛附和,有的學子還義憤填膺地斥責張銳,仿佛他們真的被張銳毆打過一般。
  張銳被那幫學子們叫嚷得收起了笑容,大喝一聲:“通通都給我閉嘴。”
  這一聲大喝,震的那些學子紛紛蒙耳後退。高鴻也被震得後退兩步,心想這個怪物聲音大得嚇人,光聽聲音就知道是個勇猛之士,幸虧剛才沒有貿然與他動手。胡公張家子弟都是世代從軍的,怎麼他這個怪物偏偏跑來帝大讀書?
  張銳見自己一聲大喝甚是見效,立馬讓那幫學子閉上了嘴。又見他們個個面露懼意,心裡很是得意了一番。對高鴻言道:“既然高公子要見識我的箭術,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只希望公子要謹記自己的話,不要食言才好。”
  高鴻也恢復常態,瀟灑地說道:“你我都是貴族家出身,許過的諾言自然要信守的。只要你獲勝,我決不失言,在場的諸君都可以做見證人嘛。”話音一落,周圍學子又是一番奉承。
  見高鴻答應,張銳也不再多說,拿起桌上放著的弓。弓入手後,他才發現是把女式弓箭,拉力只有二、三十斤。又看前方箭靶紅心處,已被高鴻射出的箭占滿。心想,自己就是全部射中,也顯不出本事來。向左右看了看,見一旁的弓架上還放有九張一樣的女式弓,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高鴻見張銳拉了拉弓,並沒有直接射擊,而後又放下弓,轉身向一旁的弓架走去。不解其意,心想,我倒要看看你玩什麼花樣?
  張銳將弓架上的九張女式弓都取了下來,抱在懷裡又回到桌前,將懷中抱著的女式弓依次排好放在桌上。擺好後,拿起了第一張弓。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眾人都伸長脖子看他射擊。眾學子打定主意如果他第一箭沒有射中,就齊聲羞辱他。張銳手裡的那張弓拉成滿月,但他並沒有把箭射出去,而是不停地用勁拉著。只聽“喀嚓”一聲響,弓梁受不了他的大力拉扯斷裂成兩段。高鴻等人的心臟,也隨著那刺耳的斷裂聲猛地跳動了一下。
  高鴻還沒有反映過來,“喀嚓”之聲不斷響起,他的心臟也隨著“喀嚓”聲不斷地跳動,一直跳動了十下才沒有再聽見那種刺人心肺的聲響。再看張銳把手中的斷弓扔到地上,與地上的其他九張被拉斷的弓堆積在一起。
  “這麼軟的弓看來不適合我開拉,還請高公子取些硬弓來。”張銳輕言細語對高鴻說道。
  高鴻臉如死灰,看了張銳幾眼,對周圍驚恐未定的學子們說了聲:“我們走。”說罷,轉身便走。那些學子見高鴻離去,也紛紛跟著他走了。
  張銳看見高鴻目光中充滿了惡毒之意,但他並沒有太在意。論身份,兩人相差無幾。論武力,張銳自認比高鴻強,所以也不擔心他來報復自己。心想,過不久我就畢業,今後我也不準備拍他趙家人的馬屁來升官,管他如何忌恨我。
  董小意從張銳進來,眼睛就沒有離開過他。見張銳連斷十弓,一時癡了起來。今天她才突然發現張銳已不再是四年前初遇時的那個“惡小子”了,他已經變成一個男子漢。
  張銳霸道、豪放的舉止,在她眼前不斷浮現。怎麼揮,也揮之不去。她的心“砰砰”直跳,腦子從來沒有象現在這樣亂過。
  直到身邊的王倩把她推醒,才發現眾人都已離去,連張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她感到自己臉上仍在陣陣發燙,又見王倩正用調笑的眼神看著她,頓時羞得蒙起臉來。
  張銳對這天發生的事情並沒有留意,每天下午仍來教陸斐練習射箭。只不過,這些天他與董小意的相遇次數突然多了起來。董小意每天下午與王小姐也來箭場練習射箭,而且與他到的時間基本相同。他感到奇怪,這丫頭以前不是喜歡擊劍嗎?怎麼突然對射箭感興趣起來?
  就這樣過一個多月,直到陸斐動身赴任後他才沒有再去箭場。可是這些天,張銳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劉自清先生座下的弟子都陸續有人來找過談話,他們回來時個個面含喜悅之色,估計所進部門也差不到那裡去。可是他卻沒有半個人來找過,每日看著興奮不已的同窗們,他心越來越不安,老覺得要出什麼事兒。
  這天,張銳正要出門去草堂,看看有沒有官府的人來找自己。剛出房門,就見蕭禹站在外面。張銳不由大喜,蕭禹雖早已畢業,但與他的私交甚好。平時蕭禹有空,會常來學校找他和陸斐一起出外飲酒、聊天。
  蕭禹現在是吏部從五品官吏,應該多少知道點錄取的事情。他來的正巧,自己正好向他請教請教。張銳拉著蕭禹進到房間,笑著說道:“兄長可是有法力?算出小弟正有事要向你請教,你就來了?”
  蕭禹沒有理會張銳的玩笑話,面帶嚴肅坐到床上,仰著臉對他說道:“三郎,我問你,你是否在箭場和高鴻發生了衝突?”
  張銳奇怪地問道:“兄長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三郎啊,三郎!你誰不好得罪,偏偏得罪高鴻?你可知道,現在官府內是怎樣在說你嗎?”
  張銳心想,這事已經過去快兩個月了,起初我還時時惕防高鴻可能來報復,不過一、兩個月也沒見有事情發生,也就慢慢淡忘此事。現在聽蕭禹話裡的意思,這個高鴻在背後傳我的壞話?
  蕭禹見張銳沒有說話,還以為他真如高鴻所說做了那些出格之事,便說道:“三郎,今年你是進不了官府了。就算明年可以進,只怕也不能留在上都任職了。唉!三郎!你平日也算謹慎,怎麼偏偏在這個關鍵的時候衝動呢?你這不是給人留下話柄嗎?”蕭禹越說越激動,連聲歎息。
  蕭禹的話把張銳給說糊塗了。只不過與高鴻發生了一些小衝突,蕭禹怎麼會說的如此嚴重?急忙問道:“兄長,你說小弟做了什麼事情,怎麼會就進不了官府了?”
  蕭禹見張銳滿臉驚訝地看著自己,覺得他不像是在狡辯,也吃驚地說道:“剛才你不是承認和高鴻發生衝突了嗎?怎麼現在自己又說不知道呢?”張銳更加糊塗了,官府怎麼會為了自己和高鴻發生的小小衝突,就拒絕錄取自己呢?
  張銳目瞪口呆的樣子,讓蕭禹感到這事應另有隱情。於是叫張銳從頭說起,把事情的原委老老實實地向自己講一遍。張銳就把自己如何與高鴻發生衝突的事情,前前後後、仔仔細細地說了一遍。
  蕭禹聽罷,問道:“這就沒有了?從那天發生衝突以後,你沒有再去找高鴻報復?”
  “報復?兄長應該是知道小弟的秉性。我怎麼會為了這點事情,就去報復他?”張銳委屈地說道。
  “如果是這樣。三郎,你被高鴻報復了。”蕭禹已經明白裡面的緣由。
  張銳還在糊塗著,問道:“兄長可否將事情細細說與小弟知曉?”
  蕭禹歎息著把張銳拉到自己身邊坐下,對他說道:“本來你已被吏部考評司定下。兩個月前,我就在吏部的錄取名單裡看到有你的名字。後來吏部派人來學校調查並準備與你談話,就聽見有人說你仗勢欺人,肆意毆打低年級學子。”
  “吏部為了查清事情是否屬實,於是又多派了幾個人來學校調查。他們查到了你在箭場和高鴻發生過衝突,之後你又多次地報復毆打高鴻一行人。這件事,已有七、八個學子出面作證你毆打過他們,還有三、四十個學子說親眼目睹你毆打過高鴻他們。吏部拿到證詞後,已決定不在錄用你了。”
  “這些事情,我也是今天知道。今天我再看吏部錄取名單時,發現裡面沒有了你的名字,向部門裡的一位老學長打聽,才知道出了這件事情,所以立馬就趕過來和你說。”
  張銳越聽越心驚,怪不得自己等了那麼久,也沒有人來找過,原來事情出在這事上。張銳還不死心,問蕭禹道:“難道吏部調查人員就沒有聽取董小意和那個王小姐的證言嗎?小弟與高鴻起衝突,可全是為了她們。”
  蕭禹搖頭道:“她們倆的證言,吏部的人當然是錄了。但是,就算你那天做的事情沒有錯,可那天過後,你肆意報復毆打學子的事情,她們可沒有在現場,所以也不能為你證明什麼。”
  張銳的心慢慢冷了下來,語氣也轉為平靜,問道:“這麼說,小弟是一點希望也沒有了?”
  蕭禹點點頭,道:“這件事情,高鴻找了那麼多人證來證明你毆打過他們,還有他們身上的傷痕也可以當作毆打證物。可是你呢?沒有半個人可為你作證。你說,吏部這事會信誰?加上你參加過劍社,又得過擊劍冠軍,吏部更加相信,你有能力去毆打那些學子。”
  張銳現在終於明白了,歷史上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名臣將相會被活活誣陷致死。他心裡非但沒有怨恨高鴻,反而感激高鴻為他好好上了一課。現在他受陷害,也只不過是進不了官府而已。但沒有這次的教訓,以後進入官府再遇上這種事,恐怕掉的就是脖子上這顆人頭了。
starjeffstar 發表於 2008-7-13 10:44
第十三章投筆從戎
  蕭禹走後,張銳也沒有再去草堂,回到床上躺了下來。劉效國前天也離開學校返回扶桑了,現在房間裡就只剩他一人。空蕩蕩的房間,就象張銳現在的心情一樣,自己的希望、家族的期望、二姐的期望,全在蕭禹的那番話裡化為泡影。
  他什麼也沒有想,就這樣呆呆的躺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聽有人在敲門,他不想起身去應門。他現在只想這樣靜靜的躺著,什麼事兒也不想,什麼事兒也不做。
  “張銳在裡面嗎?”劉自清先生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張銳這才翻身下床打開房門,見劉自清獨自一人站在外面。
  “先生請裡面坐,學生不知道您會來。”張銳恭恭敬敬的將劉自清請進房裡。
  “剛才蕭禹到我那裡說了你的事情,我就想過來看看你。”劉自清也不客氣,進屋後就坐到了張銳的床上:“張銳你也坐吧,我們好好談談。”
  “是。”張銳坐到劉自清對面,原來陸斐的床上,低著頭沒有再說話。
  劉自清看見他的樣子,有些心疼,說道:“張銳,你這次沒能進入官府,說起來為師也有責任,這裡請你原諒。”
  張銳懶懶地抬起頭來,說道:“此事和先生有何關係?這都是學生自作自受,先生不必找理由來安慰學生。”
  “這事是與為師有些關係。當初要不是為師非要你自己評講曹操,可能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看來為師真是在學校裡呆的時間太長了,沒有想到這世間人性的險惡。唉!”劉自清歎息地說道。
  張銳奇怪地問:“這事兒怎麼又扯到草堂評講上了?難道……”
  “是的。吏部來的調查人員也在草堂上的學子中,抽了一些人去問你平日的表現。你的草堂論曹那番話已經被吏部知曉了,所以他們更加不會錄用你。依為師看,就是明年你進入官府的希望也不大。為師真是老糊塗了,那篇文章就不應該拿出來評講。”
  “是嗎。學生知道了”張銳淡淡地說道。劉自清看見他沒有對此事產生絲毫憤怒,甚至沒有表現絲毫驚訝,便知道他已經徹底絕了進入官府的念頭。
  “張銳,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還沒有。學生現在頭腦還不冷靜,所以沒有仔細考慮以後的事情。也許過一陣再說吧。”
  “為師倒是有一個辦法,不知你可否願意?”
  “先生請說,學生聽著。”
  “你的性格剛直,也不適合在官府任職。看看今日的處境,要是以後在官府中遇到這種情況,你該怎麼辦?所以,為師覺得你還是留在學校更好。你要是同意留校,為師會去為你說,讓你先在為師這裡當個副主事先生還是沒有問題的。”
  張銳聽劉自清也說自己不適合在官府任職,看來自己之前的分析沒有錯。自己的弱點自己還是比較瞭解的,劉自清先生對自己也很瞭解。可是不進官府,進學校就真的適合自己嗎?
  想道這裡,張銳恭敬地劉自清說道:“多謝先生關心,學生現在實在還做不了決定。請先生再容學生多考慮幾日,如果學生到時想留在學校,再去請先生幫忙。”
  “也好,你冷靜地考慮一下吧。為師等你的回話。”劉自清見張銳沒有直接拒絕,神色也是輕鬆了不少,說完就站起身走了。
  張銳送走劉自清後,又回到自己床上躺下。開始思索起未來,自己身無旁技,這些年除了讀歷史什麼都沒有學過。等自己十八歲時,家裡給自己一筆錢,之後就全靠自己了,自己能用這筆錢過一輩子嗎?用這錢去做生意,自己沒有把握一定會賺,要是萬一賠了,到時自己就真變成乞丐了。
  想起以前自己幻想著出人頭地,幻想著過貴族人的生活,幻想著光宗耀祖等等想法,就在離自己一步之遙的地方破滅了。也許自己生來就沒有享受榮華富貴的命,希望離自己再近到最後也是鏡中花、水中月。
  自己原來性格孤傲,現在倒是不孤傲了,但又變得剛直。一旦離開了校園,也許即刻就被這險惡的世界給吞噬掉。也許應該聽先生的話,老老實實的呆在這個遠離世間塵世的校園裡。
  張銳正在想著,聽門外又有人在敲門。雖不情願,他還是起身去開門。沒想到,這次是董小意站在外面。
  他沒有請董小意進屋,邀請一位小姐進屋會引起大家的誤解。雖然他不怕人誤會,可董小意畢竟是侯爵家的千金小姐,怎麼能讓她承受不必要的麻煩呢?張銳站在門口問董小意:“董小姐找我有事嗎?”
  董小意低著頭,手揪著衣角。也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聽她輕聲說道:“張君,小女子早就想來向你表示謝意,可是一直沒有能放下面子。今天我已經知道你為了我,被官府拒絕錄用的事情。小女子十分難過,是我害得你不能進入官府。請你原諒小女子一直以來對你的無禮,請你原諒。”說著,幾滴眼淚落在地上。
  這件事,張銳從頭到尾沒有怪過董小意半分。自己做的事情自己負責,怎麼能怪到其他人身上呢?就董小意不來道歉,他也不會有絲毫怨恨。可董小意來當面道歉了,還難過的流下眼淚,他心裡忽然升起一股暖意。
  他爽朗地笑道:“董小姐不必自責,這件事對我來說,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啊。依我的個性本來就不適合進官府任職,即使進入,以後難保不會出事兒。所以我已經決定,留在帝大教書了。能成為先生也很不錯,此事董小姐以後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董小意吃驚地抬起頭來,望著開朗笑著的張銳。在這個時候,他還能笑得如此開心如此爽朗。董小意又一次癡了,她心裡一遍遍地念著:大丈夫面對世間萬物變化,就應當有這種泰然處之的態度。
  春日的陽光沐浴著祥和,溫暖愉悅。上都西苑,丞相宇文護正靜靜地欣賞著窗外盛開的海棠花。繁花滿樹,迎風峭立,紅豔嬌柔,神韻嫵媚,仿佛美麗的姑娘綻露笑靨。
  “年輕真好。”宇文護低聲輕念著。他今年已有六十六歲,三年前他就向同樂提過退隱之事。他嚮往能一直過這樣安詳悠閒的生活,不過看著同樂懇求自己的眼神,他沒有再堅持,在帝國危難之時他也不能逃避。
  宇文護已經在這丞相這個位子上做了十三年,距離帝國規定的三屆十五年的最高期限只有兩年了。兩年之後,他終於可以擺脫這一切,去過自己渴望的生活。
  幾十年前,他也是志向豪邁,性格也是堅毅剛決。他也想做一番大事業,他也想進淩煙閣。現在志願能不能實現都不重要了,性格已被幾十年的官場生涯磨煉的老而圓滑,現在對他來說,重要的就是平平穩穩地度過最後兩年時間。
  宇文護時常夢見自己父親,夢見父親那張嚴厲的面孔,他對父親的畏懼心態是從小留下的。父親對他很嚴厲,稍有過錯就用戒尺處罰,有時還會把他按在凳上狠揍他的屁股。
  父親總是對他說,要他好好讀書,要他出人頭地,要他光宗耀祖,要他進入淩煙閣。父親的管教沒有白費,宇文護自十七歲從帝大畢業後,在官場上可以說是平步青雲,數年一次高升,一直做到現在的丞相。
  他已位居人臣,門生故吏遍佈朝野。現任的太尉和御史大夫都曾拜在他的座下,就是當今皇帝也是他的弟子。除了沒有進淩煙閣,他也能算是功成名就,也可算是完成了父親的心願。
  宇文護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一天比一天差,心口疼的毛病也是越來越重,有時心會象刀絞般的疼。可是這四年來,他沒有因此休息過。發作之時,都是口裡塞著棉布挺過來的。現在帝國的叛亂終於得到了平息,他也可以乘這個機會休養一陣。
  同樂為了讓他靜養,專門把西苑賜予他養病其間居住。他已經在這裡呆了兩個月,也稍稍體會了一下自己嚮往的生活。
  不過說是修養其間不理朝事,但是內閣的所有決定和各州府的要件都會送一份到他的書房。他每天早上禁不住的就走向書房,去流覽一番這些檔,可能是幾十年來的習慣驅使他去這樣做。
  今天他在內閣的決定上看到,平叛大月立首功的彪騎軍將領楊素被提升到近衛軍統領一職,楊素升遷倒是應該,他文武雙全又立大功可當此重任。但是這個題名者又是楊堅。
  楊堅可以算是他一手提拔上來的,可是楊堅隨著地位的不斷提升私心越來越重。從十幾年前楊堅任吏部尚書開始,他所選送內閣提拔之人大多是自己的親朋故里。雖然這些都是有些本事的驍將能吏,可是仍由他這樣下去,不知道以後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自己現在還在,楊堅也會有所顧及,可要是自己隱退之後,誰又能對他起到制橫。
  高穎?高穎雖然剛正,但是他有一個缺點就是念舊。高穎和楊堅自幼同窗,進入官場以來也是交情甚深。獨孤信?獨孤信正直,但是楊堅是他的女婿。李穆?李穆公正,但是膽略稍欠。其餘之人更是不堪與之相比,也許只有賀若弼?
  賀若弼雖是武將,但是幼年也拜在他的座下。賀若弼驍勇善戰,為人剛正不阿,現在又辭去近衛軍統領一職,進入內閣任樞密院參議長。不論官品還是實權都可與楊堅相提並論,也許只有他才能對楊堅起到一些制橫。
  但賀若弼也有弱點,他的最大弱點就是驕傲,甚至目空一切。記得一次自己在府邸宴請故吏,席間大家談起了當今的名將。有人說韓擒,有人說楊素,有人說史萬歲,也有人說他賀若弼。
  當大家爭論不休之時,賀若弼忽然立身言道:“楊素是猛將,非謀將;韓擒是鬥將,非領將;史萬歲是騎將,非大將。”當有人問他誰又是大將之時,他卻傲視眾人言道:“這就要諸君所擇。”大家聽了,都知道賀若弼是看不起那些名將,也許在他的心裡只有他才是這世間唯一的大將之材。
  也許人無完人,誰都會有一些缺點,犯一些錯誤。就是自己自進入官場幾十年來,一直小心謹慎,可到了還是說了不應當說的話。一次自己在微有醉意之時,居然當著眾人說如果當初能放任突忽獨立,帝國也不至於是現在這個樣子。接著又說祖制不改,帝國永無復興之日。下麵聽到這話的人,皆面無人色,惶恐不安。自己酒醒之後也是自責不已,幸虧當日聽得此言之人,都可算是自己的心腹,加之自己在朝中又有些權勢,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宇文護想到這裡,突然感覺心口又是一陣鑽心的痛。他手捂著胸口,慘白的臉上不斷滲出大顆大顆的汗珠。足足十餘分鐘,他才緩過勁兒來,長長出了一口氣。望著窗外的海棠,口裡輕念著:“年輕真好。”
  他又想起了上次視察帝大時,遇到的一個學子。他叫什麼來著?自己已經記不得了,不過他才華橫溢,青春年少,又帶有一絲的孤傲,這是有才之士都帶有的。他多象幾十年前的自己,自己那時也象他一樣對未來充滿了期望。也許下次找個機會再去一次,看著那些年輕志滿的少年郎,自己也會變得年輕了不少。
  宇文護緩過來,喝了一口茶。又隨手的拿起了一份文件來看,這是第九軍團的回歸報告。南天竺的叛亂沒有大月來得厲害,第九軍團在不到一年的功夫就平叛成功。這份檔就是上表內閣回歸日期的報告,按理九軍團乘坐的南洋船隊應該已經抵達福州,但是自己這裡一直沒有接到他們到達的報告。不會路上出了什麼事吧?那大洋之上變化莫測,要是萬一……不對!不能有這種想法,他們只是在路上稍稍耽擱了幾日罷了。
  宇文護苦笑了一下,自己怎麼會越來越變得膽小起來,經常會莫名其妙的為一些事情擔憂。看來自己真的老了,老到變得疑神疑鬼起來。幸虧現在帝國的叛亂已經全部平息,自己只要安穩地度過這兩年就好,以後不用在為這些煩人的事情操心。
  宇文護站起身來,走出書房。他走到了庭院中盛開的海棠樹下,用手去輕接被風撫落的花瓣。在這片片的海棠落葉中,安詳享受著平靜。
  正當他沉醉在這平和安靜的世界中,突然聽見有腳步聲向他這裡走來。不是一個人的腳步,是很多人一起走動發出的腳步聲。宇文護睜開了閉著的眼,向腳步聲響起的地方望去。他先看到了楊堅,然後是高穎,接著是賀若弼,後面還有李穆、獨孤信、劉昉、盧賁、王宜等的身影不斷的出現,整整十一個內閣成員都看見了。
  宇文護的心又一陣痛楚,楊堅上前扶住住了他。宇文護抬頭看,楊堅面色如常,高穎眉頭緊皺,賀若弼激憤,獨孤信蒼老無奈,李穆等人悲憤。宇文護一把推開楊堅,在這個時候他不能顯出軟弱。他是首輔,在重臣面前怎麼能驚惶失措?他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來吧,不管什麼事我都將勇敢的面對。
  “昭玄,你說什麼事?”宇文護質問高穎。
  “老大人,請您還是回屋,再容學生稟報。”高穎面帶擔憂的看著宇文護說。
  “不用了,你說吧。”
  “是。內閣在一個小時前接到了兩份報告。”高穎說到這裡又看了一眼宇文護,見老大人不動聲色的站著,雖然面目已有點變白,但是神情還是象以往那樣堅毅,又輕聲的說道:“這第一件事,是學生失職。大月平叛之後,我們監察部對周圍幾個州暗中支持叛亂的官員上表內閣請求抓捕。可是消息不知怎麼就走漏了,現在大宛州、度信州、烏孫州有幾個郡已經反了,他們又組成了突忽汗國。當地所有忠於朝廷的官員已經被他們殺害。”
  宇文護咬著牙,靜靜地聽完了高穎的話。雙拳已經被他握得發青,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起來。他厲聲問道:“你們是怎麼決定的?”
  楊堅平靜地回答道:“我們內閣成員一得到消息,就立刻來見老大人,我們想聽老大人的意見。”
  宇文護高聲喝道:“我的意見?我的意見就是出兵,就是平叛,決不能和突忽達成任何協定。”
  李穆見他過於激動,輕聲勸道:“老大人,您現在是帝國的支柱,請您一定要保重身子。我們還是進屋再細細商談此事。”
  宇文護沒有理他,接著問高穎:“還有一件是什麼事?一併說了吧。”高穎見他情緒太激動,遲疑地不敢出聲。
  宇文護又轉臉問賀若弼:“輔伯你說。”
  賀若弼是軍人出身,見老大人問沒有猶豫直接回答:“也是剛才接到的報告,九軍團所乘的船隊在南洋遭遇颶風。只有少數幾條船返回福州,第九軍團全軍覆滅。”
  宇文護只覺得天開始了旋轉,一圈一圈,旋轉中海棠花是那麼的美麗。旋轉中,父親又一次出現,父親還是那樣嚴肅,手裡拿著戒尺。宇文護想喊:“父親,這不是孩兒的錯,孩兒盡力了,孩兒真的已經盡力了。”但是他怎麼也喊不出來,嗓中一股氣牢牢的在那裡堵著。他能感覺周圍的人在喊叫,在慌亂地跑動。宇文護想把這股氣吐出去,他成功了,一口鮮血噴灑而出,染的嬌豔的海棠花更加的絢麗動人。他終於可以輕聲念出:“年輕真好。”
  張銳坐草堂上,看著手中今日的朝廷邸報。上面刺眼的大字震撼著他:帝國在一瞬間停止了呼吸。老丞相辭世、帝國三個州獨立、帝國第九軍團全軍覆滅,帝國現在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擊。
  在帝國危難之際,我在做什麼?我應該做什麼?張銳一遍一遍地問著自己。突然他站起身來,抓起案幾上的筆狠狠地摔在地板上,又將自己寫的幾篇文章撕得粉碎。
  草堂上的學子萬分驚訝地望著他,李伯藥遲疑地站起身來問:“三郎,你這是何意?”
  張銳高聲厲呼:“大丈夫在國家危難之際,怎可偷安享樂。我當效先輩班定遠之壯舉投筆從戎,報效國家、報效朝廷!”
starjeffstar 發表於 2008-7-13 10:52
第十四章董小意
  漢元784年4月28日,上都城被無邊的愁雲籠罩著,日光仿佛也變得昏暗起來。上都的居民們帶著充滿憂愁的目光,站立在大街的兩側。帝國太尉手捧著九軍團將士的名冊在前,身後跟隨著滿朝文武,莊重而嚴肅地走過凱旋大街,向著英烈祠緩緩而去。大街之上肅然無聲,靈幡素綢佈滿上空,如霜如雪。
  同樂沒有來主持放置英烈靈位,不是因為他懶惰,也不是因為他昏庸,而是因為他已下不了床。他病得很厲害,差一點就隨著他的老師去了。帝國在五十年前也許可以承受這樣的打擊,但是現在這樣打擊對帝國來說是致命的,對同樂也是致命的。
  帝國自與羅馬人交戰後數百年來,還沒有損失過任何一支成建制軍團。現在五萬甲等軍團將士,就這樣消失了。這樣一支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帝國軍團,馳騁在戰場上,需要多少敵軍才能將他們擊敗?又需要多少敵軍才能將他們全殲?五倍?十倍?可能沒有人會知道,但決不會象眼前這樣白白的沒了。
  國庫沒有一個多餘的銅板來重建第九軍團,重新組建這樣的一個甲等軍團至少也需要上千萬金幣。帝國甲等主力作戰軍團瞬間少了一成,帝國第九軍團的番號,將永遠從帝國軍團序列中消失。同樂的心,被狠狠地插了一刀。
  大宛州、度信州、烏孫州三州獨立,突忽汗國的再次成立。周邊各州府小型的騷亂不止,如同雪花般飛來的求援信件堆積在同樂的案上。同樂拿不出錢去平叛,就是把自己的內庫中的金幣全部拿出,軍團也支撐不了數月。同樂的心,又被插上一刀。
  宇文護的辭世,對同樂來說是最致命的打擊。有宇文護在,同樂做事的時候心裡總是有底。自己做錯了,有宇文護來更改。自己做少了,有宇文護去補上。可是現在老師走了,還有誰,能來主持大局?還有誰,能來為自己查缺補漏?同樂的心,被插上了第三把刀。
  三刀齊下,同樂徹底垮了。不論是他的身體,還是他的心理都徹底垮掉。從接到消息後,他就一直睡在床上,持續的低燒讓他渾身乏力、神智迷離。
  同樂可以病,可以不去管事,但朝中事務誰來接手?為宇文護治喪,處理九軍團後事,主持內閣會議,楊堅把所有的事,辦理得有條不紊。昨天楊堅在帝國內閣的會議上,發出了對突忽的紅色討伐令。帝國的三個軍團將會接到命令,近期的開拔前去平叛。
  在叛亂初期就使用紅色討伐令,這在帝國還是首次。楊堅有這樣的魄力,只有他想出了這種以戰養戰的方式,去出兵討伐,去平息叛亂。楊堅成功掌權,朝堂之上他宛如首輔,內閣之中一語獨行,他的決定無人反對,朝廷各部官員按令執行。朝廷在他的管理下,仍在繼續地運轉著。
  等出殯隊伍過去很久,張銳才默默想著心事往城外走去。他來一次上都城很不容易,從學校門口坐馬車到上都北城門需要一個多小時,以往他來了上都城,怎麼也要去閒逛一番。但今天他沒有逛街的興致,也沒有精神去閒逛。
  張銳看到那個面帶平靜,眉目間透著和善的楊堅,心裡一陣迷糊,難道真的世界已經改變,這個楊堅已經不是自己以前知道的那個人了嗎?張銳看著楊堅這些天的行事,看著他做的決定,沒有一件不是在挽救已經快要死亡的帝國,而且他成功了,他成功地挽救了帝國的生命。
  “也許真的已經全變了,他現在變成了帝國的支柱。這樣也許更好。”張銳一邊輕聲念叨,一邊慢步而行。
  他報考軍校的申請,已在十天前就寄出了。現在他能做的就是等待,等待軍校的答覆。他已經想好,只要接到軍校的通知,就立刻前往北京等候考試。學校,他是一天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張君。你是要回校嗎?能一起走嗎?”張銳低頭而行,忽聽有人在和他說話。抬起頭來,見又是董小意站在自己的面前。
  張銳感到好笑,這個董小意,自上次來向他道歉之後,變得就像精靈一般,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出現。堂上、路上、甚至打開房門就會看見她。每次見到董小意,她都是低著頭與他聊上幾句,有時還會連招呼都沒打轉身就跑了。
  她在為自己不能進入官府的事情內疚,她經常來與自己聊天也是出於同情。難道自己在她眼裡就是那麼軟弱的人嗎?是需別人不斷來安慰、同情的人嗎?剛想拒絕,忽然看見她雙目中充滿懇求之意,他也狠不下心說不。“是啊,董小姐也回校?那我們去租輛馬車一起走吧。”
  董小意見張銳同意與自己同行,臉上立馬露出了笑容:“好,我們走吧。”
  張銳差點被她的樣子逗得笑出聲來,剛才還可憐昔昔地望著自己,轉眼又是笑容滿面,這個小女孩啊,還真是長不大。張銳一邊感歎,一邊與董小意一起往車馬行走去。
  走著走著,董小意突然對他說:“張君,乾脆我們走回學校吧,老是坐車很悶的。”說完,又用剛才的那種眼神看著他。
  “走回去?從這裡走回學校至少要三個小時呢。”張銳猜測著,她又準備玩什麼花樣。
  “那有什麼關係嘛。走累了,我們可以休息會兒再走嘛。現在還沒有到中午呢,反正天黑前我們肯定能回到學校。”董小意還是用充滿懇求的雙目望他。
  “好吧,就走回去。可是先說好了,路上累了不許叫苦。走不動了,我也不會背你的。”張銳受不了她的那種眼神,只好同意。
  董小意見他同意步行返校,又立馬變得開心起來,蹦蹦跳跳跑在前面,呵呵地笑著說:“我才不會叫苦呢,也不會叫你背的。你可別忘了,我也是個擊劍高手啊,這點距離我還是能走的。”
  “高手小姐,你走慢點,我快跟不上你了。”張銳在後面邊追邊叫。
  “呵呵……你是擊劍冠軍啊,怎麼還沒有我跑的快?你們男子組的水準也太差勁了吧。”
  “我就知道你對我得冠軍的事,一直耿耿於懷。今天,終於自己承認了吧。”
  “誰說我耿耿於懷了?我才沒有那麼小心眼呢。”
  “好像那天有人輸了在哭,我突然忘記是誰了。”
  “是我在哭怎麼了?我哭是因為我沒有得到冠軍,跟你沒有關係。”
  “剛說兩句,嘴又撅起了,還說不是小心眼?”
  “你心眼不小。上次為什麼看見我的文章,會氣得渾身發抖?”
  “那是……那是我正巧生病了。”
  他倆這幾年鬥慣了,在不知不覺中又開始了爭鬥。兩人一邊鬥著嘴,一邊出了北城順著大道向興山方向走去。
  “你是一個人來看送行的嗎?”鬥了一陣嘴,張銳又問董小意。
  “不是。我是昨天下午就進城了,我是回家去看父母的。今天一早看完送行後正想回校,看見你失魂落魄的在街上遊蕩,本小姐怕你走丟了,所以才邀一同返校。”
  “哦?”張銳以為她與自己一樣是專門來看九軍團的送行儀式,沒有想到她是進城來看父母的。“你父親不是在雲州任職嗎?什麼時候來的上都?”
  “我爹爹去年就調到上都任職了。”
  “這事我還沒有聽說過,他在那個部門任職啊?”
  “問的那麼清楚幹嘛?是不是想求我爹爹幫你一下?哎喲……”董小意面朝張銳退著身子走路。說話時一不小心,被地下的一個土坑給絆倒。
  張銳見董小意撅著嘴坐在地上,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董小意見他笑話自己,氣得俏眉豎立,雙手拍著地面。
  張銳一邊笑,一邊去拉她:“誰叫你走路不看前面?你還是被摔得太少了,這次長點記性吧。下次我看你,還敢不敢退著走路。”張銳說話時,見董小意藍色衣裙上全沾滿了塵土,自然而然地伸手拍打起來。
  拍打了一陣,張銳忽然想到不對,趕緊後退幾步。再看董小意攪著手低頭站在那裡,從耳根到脖頸都變成了粉紅色。
  張銳手足無措,尷尬了好一會兒,才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你原諒。”董小意聽見他的道歉,也沒有抬起頭,只是輕聲說了句:“我沒有怪你。”說完,低著頭向前走去,張銳只好跟了上去。
  這一鬧,兩人好一陣子都沒有再說話。默默走了幾裡路,董小意像是恢復了過來,悄悄抬起頭看了張銳一眼,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真的要去考軍校?”
  那天張銳在草堂摔筆撕書的時候,正巧董小意不在。這件事,她是聽別人說的。後來就這個問題,張銳記得她問過自己不下三次,現在又把它翻出來問。
  “是的,我現在就等軍校的答覆了。拿到回復,我就動身去北京等候考試。”張銳雖不知她為什麼又要問,但還是對她又說一遍自己的決定。
  “哦……”董小意又低下了頭,又是好一陣沒有說話,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事。張銳搖搖頭,暗歎,女孩子,都是這麼讓人看不懂。
  為了緩解沉悶的氣氛,張銳問她:“我聽說吏部也有人來找過你,你怎麼給推辭了?你難道不想進入官府工作嗎?”
  “我……”董小意欲言又止,抬頭時她從路邊的樹林縫隙間,看見一條清澈的小河蜿蜒而過。
  “去那邊坐坐吧,休息一會兒再走。”說完,也不等張銳同不同意,就朝著小河跑去。邊跑還邊叫張銳:“來啊,快來。”
  張銳無奈地搖搖頭,也只有跟了上去。心想,要是一路上多遇見幾次這樣的小河,說不定明天也回不到學校。
  來到小河邊,董小意興奮地在河邊跑來跑去。張銳見這條小河不深,河水清澈見底,河底卵石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陣陣刺眼的光芒。幾條小魚穿梭而過,紅白其間甚是奪目。河畔兩岸青青楊柳,延伸向遠方。微風輕拂,萬條絲絛貼浮在水面緩緩左右搖擺,在河面上蕩起了絲絲漣漪。
  跑了一陣,董小意找到一塊靠近水邊河石上坐下。隨手摘下一條柳枝,輕輕拍打著河面。張銳也在她身邊不遠處找到一塊凸起的河石坐下。他剛坐下,萬顆晶亮的水珠撲面而來,張銳慌忙跳著逃到遠處,身後響起董小意清脆悅耳的笑聲。
  張銳作勢要報復,嚇得董小意丟下柳枝,匆匆沿著河岸向前跑去。張銳在後面叫:“你跑啊,要是在這裡摔一跤,當心門牙沒了。”
  董小意在前面呵呵笑道:“我又不是兔子,門牙沒有就沒有了,我才不怕呢。”
  她跑出一段距離,見張銳沒有追來,又摘了一根柳枝坐在河石上。一邊用手中的柳枝抽打著水面,一邊口中低聲念著什麼。
  張銳慢慢地走過去,見董小意正對著河水呆呆出神。她紅撲撲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憂愁,嘴裡一遍遍重複念著:“昔我往矣,楊柳依依。”
  張銳不知道她為什麼又突然變得憂愁起來,也找不出安慰的話語,只好在她不遠處找了塊石頭坐下來,陪著她一起呆呆出神。
  “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張銳出了一會兒神,抬頭看見董小意正盯著他看。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嘴唇時張時合,像是有什麼話到了嘴邊,又被她咽了回去。
  “這個……那個……”董小意頭又低了下去,吞吞吐吐半天沒有說出完整的話語。
  “你看看你,衣角落在水裡了,都不知道。快挽起來吧。”張銳看見她的衣裙的一角浸在水裡卻渾然不知,便出聲提醒她。
  董小意丟掉手中的柳枝,挽起裙角,輕輕地擰著。“你來帝大以後回過家嗎?”
  “沒有。我已經快四年沒有回過家了。你好像也沒有回過益州吧?”
  “嗯。”
  “聽說益州很美,真想什麼時候去看看。”說起益州,張銳就想起了峨眉山。正是那個地方,讓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今生有機會一定要去看看,看看那個地方是否與前世一樣。
  “嗯,很美!以前我並不覺得益州美,但是到了上都來念書後,才覺得益州比上都美多了。”
  “呵呵……人都是這樣的。很多事物,只有失去的時候才會發現它的美麗、它的價值。”
  “失去的時候?”董小意抬起頭來,盯著張銳看了半天。
  張銳被她看的莫名其妙,渾身不自在。勉強笑了笑,說道:“難道我說錯了?”
  董小意白皙的面頰又紅了起來,不過她的眼神這次卻堅定了許多,直視著張銳說道:“你下周日有沒有空?”
  張銳徹底被董小意搞糊塗了,她什麼意思?難道……
  “張銳,下周日請你去我家好嗎?”董小意見張銳還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樣子,心一橫又說了一遍。
  這次她話中的含義,張銳全明白了。抬頭看向董小意,只見她滿臉紅暈,如同一顆熟透的紅萍果。但一雙明亮的眼睛,仍盯著自己,眼中飽含著那種熟悉的神色。張銳這時才第一次感覺到董小意已不在是那個初見時黃毛丫頭了,她已經變成一個婷婷玉立的少女。
  這幾年,他一直對董小意懷有敵意,加之每天見面,所以對董小意的變化視而不見。也是從擊劍比賽結束後,他看見董小意哭泣,便放棄了再與她比試的意思。但也沒有把她當作女孩子看待,最多只是一個普通的同窗同學而已。
  後來在箭場,他看見董小意委屈的神態,不由自主地充當了一回“英雄”,結果是自己失去了光明的前途。再後來董小意來道歉,張銳嘴裡不說,但心裡卻很高興。把他們之間的關係又提升到了朋友的立場。
  可是現在,面對董小意的邀請,面對一個少女的邀請,張銳的心一下子慌亂起來。他十分清楚董小意在對他表達什麼,一個女孩子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是她最大的極限了。
  可是……可是自己真的就喜歡她嗎?難道這就是愛?好象不應該是這樣,自己初戀是多麼的刻骨銘心,怎麼現在就沒有那時的一點感覺?看來自己並不算喜歡她,現在最多是對她有些好感而已,可是怎麼跟她說呢?
  董小意等了半天,也聽到張銳的答覆,她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起來,雙眼也越來越朦朧。口中輕輕地說道:“爹爹昨天對我說,叫我八月返回益州。我當時好高興,可是……可是後來爹爹又對我說,我回去後,家族就會舉辦一場狩獵聚會。”說著眼淚滴落下來。
  “我不想參加狩獵聚會,真的不想。可我該怎麼辦呢?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嗚嗚……”董小意終於忍不住,輕聲哭泣起來。
  董小意不知道該怎麼辦?張銳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不答應董小意,她就會在家族狩獵聚會時和別人訂婚。答應董小意,自己真的做好準備要娶她嗎?她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自己的?她為什麼會喜歡上自己這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
  張銳心亂如麻,越想腦子越亂。看著董小意手抱著雙腿蜷成一團低聲哭泣,他心像是被人猛揪了一把,貼心貼肺得疼。正巧這時,董小意抬起了頭。她如絲如黛的眉頭鎖著清愁,睫毛上掛著一顆晶瑩剔透的淚滴,猶如一朵帶雨的梨花。她的雙眼裡沒有了哀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濃濃的癡情。
  張銳深深讀懂了這片癡情,他知道如果現在拒絕,他將永遠失去董小意,就象四年失去小小一樣。“小意,周日我去你家,求殿下允許我們訂婚。”這句話就像控制不了似的從張銳嘴裡沖了出來。
  “嗚……嗚……”董小意聽見張銳的回答後,又一次哭出聲來。並且越哭越傷心,像是要將以前的委屈通通發洩似的。
  張銳沒有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只能傻傻地坐在一旁看著她哭。不過自從說出那句話後,他突然覺得心情輕鬆了不少,仿佛一塊壓在心中已久的巨石被突然間移走似的。
  良久,董小意才收住哭聲,伸手從懷中摸出一張汗巾擦面。張銳一眼就認出來,她手裡拿著的那張汗巾,就是比賽那天自己給擦面的那張,沒想到她竟然時時揣在懷裡。突然間感到自己原來在她心裡占著這麼大的空間,他的心裡升起一股濃濃的暖意。
  他再也沒有認為剛才是一時衝動才答應了董小意,也許這就是愛。雖然沒有刻骨銘心的感覺,但淡淡的溫馨,持久而又甜蜜。
  “小意,我要去從軍了,以後時時不在家中。以後到軍團服役,危險也時時存在……”
  “張銳,你是大丈夫!大丈夫怎能迷戀家而不去建功立業呢?我相信你,你一定會成就一番大事業的。我只求你以後上了戰場,能多多的保重就好。”
  董小意這番話,徹底打開了張銳的心扉。大丈夫得妻如此,夫複何求?董小意,也許你就是上天給我送來的妻子。
第二部完
starjeffstar 發表於 2008-7-20 00:20
第三部 第一章 考試
  七月,北京異常炎熱。張銳坐在房間裡,身上還不斷冒著汗。“坐著也出汗,什麼鬼天氣。”張銳低聲地咒駡著,從身上掏出一張汗巾擦臉上的汗。
  他是十天前到的北京。七月初才來北京,是因為軍校通知他不用參加筆試,直接面試即可。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一個帝大畢業生,怎能再去參加一次高考呢?
  北京城似乎跟張銳很有緣分。當初他就是在這裡參加的高考,現在考軍校也在這裡。只不過這次考試的地點是在北校場,他也是挑了一家靠近考場的館舍住下。
  用汗巾擦著臉,他又想起了董小意。這張汗巾是臨行時董小意送給他的,上面還繡著他的名字。董小意將汗巾交給他的時候,專門囑咐每隔一天要清洗一次。
  “你不照做的話,我可要生氣的哦。”他的眼前又浮現出董小意俏皮的笑容。
  “放心,我一定照辦。不僅要洗汗巾,我準備連衣服也自己洗。”
  “自己洗衣服?你會嗎?別洗出來還是花的。呵呵……”
  “啪、啪”正當張銳回憶起與董小意的臨別場面時,有人來敲房門。不用問,敲門的一定是宇文歆。張銳打開門,果然是宇文歆笑嘻嘻的站在門外。
  宇文歆一頭竄進門來,拿起張銳床上的一把蒲扇扇起來,邊搖邊說:“大哥,我已經叫夥計把飯端你這來了。下麵我看了,人太多也太熱,還是在房間裡吃涼快點。”
  張銳認識宇文歆沒幾天。前幾天張銳剛到這裡時,見距離考試還有一段時間,便想在附近找一家練馬場再準備準備。附近練馬場的生意爆滿,許多考生也在做最後的考前準備。他只好找了一家收費較貴的練馬場,想著只有價格貴的地方去的人才會少。
  結果也是相對較少而已,他交了費用之後也要排隊等待。等著無聊,他就去看別人訓練,一看之下,他放心了。心裡暗暗好笑,這也叫騎術?最多算是會騎馬罷了。這樣的技術也敢來考騎兵學校?如果都是這種水準,我也不用再練了,可以輕輕鬆松地被騎校錄取。
  不過已經交過費,不練就浪費了。輪到他時,也上場練了一陣才走。沒有想到第二天他剛出房門,被住在對面宇文歆看見,主動上前與他攀談。原來昨日宇文歆也在那家練馬場訓練,他見張銳騎術精湛,想著練完後找他說話。
  只是等他訓練結束後,怎麼也找不著張銳。他也沒有想到,張銳就住在自己的對門。宇文歆是個自來熟,也十分健談,不一會兒就與張銳混熟。當他聽說張銳是胡公家出身,又是免考筆試的帝大畢業生,對張銳的敬仰之意滔滔不絕只差沒有氾濫。
  而從閒談中,張銳知道了他竟是帝國已逝老丞相的孫子。他父親宇文苞是宇文護的第三個兒子,而他又是他父親的第三個兒子。雖然他爺爺死了,但他的父親現已是朝中從二品大員。
  都是貴族家出身,也有共同語言。沒幾日,兩人的關係就像是多年的老友一樣。加之張銳發現宇文歆生性率直,沒有什麼心眼兒,所以當宇文歆鬧著要與結拜兄弟時候,也沒有拒絕。只是在論大小的時候,張銳耍了個滑頭。
  他與宇文歆是同年,張銳心想,我是八月份的生日,報出來多半是當小弟的命。想起陸斐,張銳下了決心,不行,這次我不能當小弟了,我要當大哥。於是他就說自己是正月十一的生日,果然宇文歆的生日是在七月。宇文歆倒是沒有懷疑,張口就叫他大哥。
  只不過,他這個大哥也不是那麼好當的。宇文歆的臉皮可以和陸斐相提並論,所以無論是他當大哥還是當小弟吃虧的總是他。一天三餐,有兩餐宇文歆會拉著他一起吃,吃完就看著他。當大哥的張銳,也只好心有不甘地主動掏錢。
  宇文歆的騎術不錯,他也是自幼開始練馬。張銳後來陪他去訓練過幾回,見他無論是控馬、射擊都比一般考生強上許多,而且他的劈殺動作比自己做的還要漂亮。心想,他應該也能考上。
  宇文歆手搖著蒲扇,見張銳手裡還拿著汗巾,就笑了。“大哥,又想嫂子呢?可憐小弟只比你小幾個月,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有拉過。唉!”說罷,故意長籲短歎起來。
  他的話張銳自然不會相信,出身貴族家,怎麼可能連女孩子的手都沒有拉過?他要是想拉,可以天天拉那些女僕、女傭的手。別說拉手,就是讓貼身女僕陪著睡覺,她們也只能從命。
  提起董小意,張銳心裡就一陣甜蜜,他已經將董小意視為自己的妻子,但口中卻謙讓著說:“只是訂婚而已。”
  宇文歆本來已躺倒床上,聽了張銳的話立刻挺起身來說:“訂了婚,那就是你張家的人了,那還跑得掉嗎?”
  張銳臉上浮起得意之色,嘿嘿笑了兩聲。“這倒也是。”
  宇文歆看他得意的樣子,又道:“可是,小弟聽說大哥的這門親事來得不容易。是嗎?大哥,給我講講吧。”
  張銳現在最怕的就說起這事,立刻起身往門外走。“怎麼飯還沒有端來?我再去催催。”
  宇文歆呵呵笑著說:“不用找藉口溜了。其實小弟在上都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事了,你以為還瞞得住嗎?”
  張銳吃了一驚,回身道:“你怎麼知道的?”
  宇文歆故意掉他胃口,又躺回的床上,伸個懶腰說:“真舒服,小弟先小睡一會兒。等飯來了,再叫我。”
  說完,偷眼看張銳的反應,只見張銳的雙拳開始握緊。便說:“別動不動就使用暴力,好歹你也是帝大畢業的……”話未說完,又見張銳眼中閃出凶光,趕緊把話題轉移回來。“其實,上都好多貴族家都知道這事了。聽說你那個岳丈,每日去司部的時候都是低著頭的。”
  張銳苦笑,心想,老丈人啊老丈人,你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當初他去董小意家提親,被董小意的父親毫不客氣地拒絕了。理由是他的品行不端,而且被官府拒之門外後,前途堪憂,他不放心把寶貝女兒交給自己。
  可是張銳知道,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心裡猜想,他可能是嫌棄我的身份,他是想董小意的夫婿至少也應該是世子身份吧。
  又是身份地位,張銳的自尊被打擊了。本想轉身就走,可是看到董小意充滿哀求的目光,他只能耐著性子解釋。說自己已經報考了北京騎兵學院,前途還是能夠保證的。也發誓說,以後一定讓董小意過上貴族人生活。
  可無論他怎麼說,董小意的父親還是堅決不同意。那天,事情沒有辦成。第二天張銳又去董小意家,結果被拒之門外。雖然不讓他進門,但為了董小意,他仍是每天都去。心想,也許用我的誠意,能讓董小意之父改變主意。
  連續一個月登門拜訪,最後董小意的父親終於又見了他。這次,他答應了張銳的求婚,同意董小意與他訂婚。張銳大喜,認為是自己的誠意見了效果。
  後來才知道,董小意的父親不是被他的誠意打動,而是被董小意給逼的。一個月前,董小意的父親就讓她返回益州,準備參加狩獵聚會。但董小意堅決不從,說自己非張銳不嫁。全家人一起勸她,她也不聽。後來,見父親準備強行把她送走,就用絕食來抗爭。
  董小意之父是在她絕食的第四天就屈服了,勉強答應了這門親事。張銳知道後,甚是感動。董小意對自己的一片情,他也深深記在心裡。
  可董小意絕食之事,不知怎麼就被傳了出去。在上都貴族中鬧得沸沸揚揚,大家見到董小意之父時,都要問上幾句這事。讓其父感到丟盡了顏面,所以即使同意了這門親事,對張銳也是冷淡之極。
  張銳也在暗地罵,他不是罵董小意之父,而是罵那些貴族太無聊了,人家家裡的事情,你們起什麼哄?值得你們這樣去到處宣揚嗎?真是一群無聊透頂的人。
  宇文歆見張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哈哈大笑起來。“大哥是不是又在肚子裡罵人了?你也別生氣了,那些人就是這樣的。有個新鮮事肯定要傳,不然他們平日靠什麼消遣啊。得了,別氣了。”
  聽宇文歆這樣說,張銳臉色才轉好起來。宇文歆又逗他,說:“其實,這也未必是件壞事,也不是所有的人聽見這事後都取笑。就如小弟吧,我聽了這事後,說心裡話很是羡慕大哥。”
  “羡慕我作甚?”
  “羡慕你找到一個好嫂嫂啊。要是我也能遇到一個像嫂嫂一樣的女孩就好了,為了我可以跟家裡翻臉、絕食。你們的故事啊,說不一定以後會編出書呢。這樣的話,你與嫂嫂就流芳千古了。”
  張銳被他的話給逗樂,說:“羡慕,你也去找一個不就得了?”
  “你以為我不想啊?唉!只是這樣的女孩實在太少了。”
  是啊,這樣的女孩真的太少了。張銳在心裡贊同宇文歆的話。董小意現在在他心中是獨一無二的,她有貌、有才,卻偏偏喜歡上自己這個什麼都沒有的窮小子。要自己再去找一個這樣的,恐怕尋遍全世界,也未必能找到第二個。
  宇文歆躺回床上,見張銳臉上透出一股柔情,知道他又在想董小意了,於是說:“大哥,你給小弟講講,你與嫂嫂是怎麼認識的,又是怎麼相愛的?教教我,以後我也好照著找一個。”
  “這種事能教嗎?”張銳呵呵笑了起來,“沒有緣分,教也是白搭。”他與董小意相遇、相識、相交、相愛,都是靠著一種緣分。他們之間的關係每遞進一次,都靠偶然的因素促成而發生改變,如果其中有一件事情沒有發生過,那麼他們也不可能有今日的結果。
  “算了,不要在提這些事情了。明天就要面試了,等會我們吃了飯就早點歇著吧。”
  宇文歆見張銳不想提這些事,也沒有再追問。說道:“放心吧,我剛才已經交待夥計了,明天早上,他會按時叫醒我們的。”
  正說著,夥計端著飯菜進了房間。飯菜擺好後,張銳的臉就苦了下來。宇文歆這小子,今天竟點了十餘樣菜,有幾樣看模樣就知道價格不菲。老爸給他的五百金幣訂婚錢,張銳在離開上都時,都交給了董小意。他身上沒剩都少錢,如果考不上騎校,甚至不知夠不夠返家的路費。
  “吃吧,今天不用你討錢。”宇文歆大吃起來,“今天我請客。”
  “你小子有錢啊,怎麼平日還老讓我付帳?”張銳聽說不用自己付錢,也甩開膀子吃開了。
  宇文歆呵呵樂著,“每次想付,都被你搶先了。再說,當弟弟的不能跟大哥搶啊。”
  “那你今天怎麼想起要搶著付帳?”
  “那是小弟準備把身上的錢全部花光。”
  “花光?”
  “是啊,明天考試後我們吃的就是公糧了,穿的是軍服,有錢也用不出去了,所以趁著現在還能用錢的時候就全花掉。”
  “你就那麼自信一定會考上?”
  “呵呵……這你還不放心?我們可都是從小練的騎術,你也看見那些赴考的的學子是什麼水準了。我聽說,考試是按照預備騎士的標準在考,你想他們能考上嗎?那些平民家的子弟去考考什麼別的軍校還實際點,來考騎校?他們是癡心妄想。”
  張銳沒有想到,宇文歆的等級觀念還很嚴重。又問:“你以後準備學輕騎,還是學重騎?”
  “當然是輕騎了,輕騎多自由。我看大哥你的身材倒是很合適去學重騎,不過你箭術那麼好,不學輕騎可惜了。乾脆我們一起學輕騎得了,說不定我們會分到一起學習呢。”
  張銳剛到北京時就打聽了。北京騎兵學院說是在北京,其實也就是學校總部在這裡。學員錄取後,會被集中到清源去訓練。而且學員會被分成若干連隊,每個連隊駐紮的地點也不盡相同,能分到一起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吃完飯,宇文歆又搖著扇子躺到床上去了。張銳將昨日換下的衣服裝在一個木盆裡,端著就要出門。
  宇文歆坐了起來問:“你去哪兒?”
  “去洗衣服。”
  宇文歆滿臉驚訝,“不會吧?這點錢你也節省?叫店裡的夥計幫你洗,最多給他兩個小錢就得了。”
  “你會自己洗衣服嗎?在這裡可以叫店夥計幫你洗,到了軍校你叫誰幫你洗?”張銳知道宇文歆的衣服從來是丟給夥計幫著洗的,自己從來沒有動過手。
  宇文歆瞪大眼睛,“自己洗衣服?難道學校沒有專門洗衣服的人?”
  “在那個荒涼的地方,你還想有人專門給你洗衣服?你別做夢了。”張銳搖頭笑著說。
  別看他在笑宇文歆,其實他也是到了北京後才開始學著自己洗衣服。以前在帝大的時候,他也是把衣服送到專門的洗衣店鋪去洗,雖然每月要付一些費用,但他怎麼說也是貴族家出來的子弟,哪能自己去洗衣服。
  可他聽說受訓地不在北京,周圍又沒有什麼集鎮時。就開始自己學著洗衣服了,前世張銳是在部隊大院裡長大的,知道當兵的每日都是自己洗衣服,沒見誰把衣服抱出去找人洗的。估計自己進了軍校後也會和他們一樣,所以現在就提前練練手。
  前世時,張銳就害怕洗衣服。小時候是老媽幫他洗,大了出去自立後,是洗衣機幫他洗,平日最多洗個內褲什麼的小物件,所以這幾天也是學得極其艱難。
  張銳不會洗,宇文歆就更不會了。他從小除了練馬、讀書是自己在做,其餘的什麼事不是家裡僕人在做?一聽,到了學校還要自己洗衣服就傻眼了。
  張銳見他呆傻的樣子笑出聲來,說:“小少爺,跟我一起去練練手吧。”
  宇文歆疑惑地問:“那些騎軍軍官平日都是衣冠楚楚的,難道他們也是自己在洗衣服?”
  “你以前看到的,都是在上都駐紮的近衛騎軍軍官。他們當然不用自己洗衣服了,成了家的有家裡人幫著洗,沒有家室的拿去外面洗。不過我敢肯定,他們在軍校讀書時,也是自己洗的衣服。走吧,咱們早幾日練練手,以後也輕鬆點。”
  宇文歆把頭搖得如撥浪鼓似的,叫道:“不,我是絕對不會去洗的。說什麼,我也不會自己去洗衣服。”
  張銳不再理他,自己端著木盆出門了。心想,你嘴硬,看你到了軍校洗不洗。
  烈日下,毒辣辣地陽光燒灼著皮膚,使人渾身煩悶不安,每個毛孔似乎都張著嘴巴,汗水不停地往外湧,有時眼睛都不能睜。從一早到現在,張銳已在這裡站了四個小時。隨著太陽不斷升高,氣溫也越來越高。
  張銳是個極易愛出汗的人,他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濕透,大量的流汗讓他感到口乾舌燥。早上來的時候,他還時不時與宇文歆說上幾句話,可是現在他一點說話的欲望也沒有了。而宇文歆這時,更是被當頭烈日曬地搖晃起來。而一些體質較差的考生陸續昏倒,被人抬走喪失了考試資格。
  由於面試的人太多,學校將考生的考試時間錯開安排。今天已是面試的第五天了,張銳和宇文歆都是被安排到今天考。
  天還沒亮,他就和宇文歆來這裡等候。今天學校共安排了一千名考生面試,但校場不能同時容納這麼多人,所以每百人編成一組,分別進入考場。張銳分到一組,比較靠後,因而只能在烈日下苦等。不過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有些考完的考生也不讓離開,出來後站到另一側等候。
  中午時,張銳見那些考完的考生中也有人不斷昏倒時,心裡就明白了。其實,考試現在就在進行。這是在考他們的體質,如果這關也過不了,即使騎術再精湛也進不了騎校。
  好不容易等到張銳這組進場。在一名領考的少尉帶領下,一百名考生排著隊進了校場大門。
  少尉將張銳等人領到一處有頂棚遮蓋的地方,讓他們在裡面等候上場考試。張銳進了陰涼地後,才長長地出了口氣。如果不讓他喘口氣現在就上場考,恐怕他射出的箭十之八九到不了靶上。
  休息了十幾分鐘,那名少尉高聲叫集合。等他們集中後,對他們說道:“你們20人一組進入考試場地。一組考完後,才換另一組上。沒有通過考試者,立刻離開考場,不必在去門外等候。通過考試的,要在門外繼續等候,都聽明白沒有?”
  張銳等人齊聲回答:“聽明白了。”少尉便開始了點名,張銳沒有在第一組名單裡,便在這裡等著。
  這個地方可以看見考場內的情況。考試場地非常大,按照考試內容分了許多區,每區有三名考官評分監考。張銳一看考試內容,就更加有了信心。因為考試內容,與他在豐寧練馬場的訓練內容一摸一樣。甚至考場的大小,也與豐寧練馬場佈置的相同。唯一的區別,就是這裡比豐寧練馬場大,區域劃分的更多,僅此而已。
  張銳這時在心裡感謝起教自己騎術的那位老先生。那位老先生叫什麼名字,他到現在也不知道。都是先生、先生的這麼叫著,從來沒有打聽過他的名字。不過他現在可以肯定那位老先生是從過軍的,不然他的馬場佈置和訓練內容也不會和這裡一樣。
  場內這時已經開考。張銳見一名考控馬的考生,在棄韁翻越第一個障礙時就摔下馬了。傷的不輕,被人扶著才能起來。
  轉頭,又見另一個場地考射移動靶的考生,一箭差點把拖靶的那匹馬給射中,立刻被考官中止了考試趕了出去。
  場上其他考生的表現也差不多,有的甚至連複合弓都拉不開。張銳暗暗偷笑,看來宇文歆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這些人去考考什麼參謀、後勤學校之類軍校或許還有機會被錄取,考騎兵學校真是在浪費時間和精力。
  第一場考試下來,二十名考生中,只有一人留了下來,其餘的都被趕出考場。張銳知道,那個考生等會出去後,還要接著考體質。
  他正在東張西望,忽聽有人高聲叫他的考號。“5725號考生出列。”
  張銳立即出列,跑到叫他的少尉身前,高聲的回答:“到。”
  張銳動作迅速、聲音洪亮讓那名少尉很滿意,收了他的考號,對他說:“你先考射移動靶。五壺箭,百米射中紅心二十箭為合格,三十箭為良好,四十箭者為優秀。去吧。”
  “是。”張銳高聲回答一聲,跑向少尉指著一塊場地。那邊已有馬夫牽著一匹戰馬在等候,見到張銳來後,便把韁繩遞給他。張銳沒有接韁,單臂撐鞍躍上馬背,腳鐙輕磕馬腹,那馬便跑了起來。
  張銳打開馬側懸掛的弓匣,取弓在手。在馬接近拖靶百米時,左腳蹬輕點馬前身,戰馬立即轉向朝右側跑去。這時,他又從箭壺中取出六枝箭來,五枝咬在嘴裡,一枝搭在弓上,也不用多瞄,手指一松,箭就射了出去。
  首箭命中靶心,張銳信心大增,不斷從口裡取下箭射擊,瞬間將六枝箭都射了出去。然後又再取六枝箭,重複剛才的射擊動作。
  張銳快若流星般的射擊表演,看得其他在等候的考生目瞪口呆。他們從來沒有想到過,箭能射的這樣快速,這樣精准。要是一枝一枝從箭壺裡取箭來射,速度肯定不會有這樣快。有些考生就想,等會自己上場的時候,是不是也學著咬箭射擊呢?咬箭他們可以學,但是張銳幾乎不瞄就射的功夫,他們是怎麼也學不去的。
  張銳這樣射擊,也是在三年前想到的。那時,張銳剛練騎射沒多久,總感得射速太慢。於是他就一弓兩箭三箭的射箭,結果成績慘不忍睹。
  向馬場老先生請教,老先生聽了就笑出來聲來。“一弓多箭?自古也沒有人能這樣射過箭的。就是你全部掌握射箭的風速、弧度、預見對方的動作這些基本要領,能在馬上一弓一箭的百發百中都是幾乎不可能的。還想一弓多箭?你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哈哈……”
  張銳不服,說道:“書上有很多都是這麼說的,一弓三箭四箭射出能同時射殺目標。”
  老先生怒道:“那是騙人的鬼話!你也相信?看你小子平日也挺機靈的,怎麼會相信那些胡編亂造騙人的話?去,一箭一箭地射,不要老想不切實際的東西。”
  挨了老先生一頓訓,張銳也知道那些東西是騙人的了,是文人們豐富想像的藝術加工,也就徹底放棄了一弓多箭的想法。後來經過刻苦訓練,張銳射箭的準確度越來越高,就連老先生都誇他有射箭天賦。
  這時,他又開始嫌射箭的速度慢,便動腦筋想辦法。後來還真讓他想出了辦法,就是今天他用的用嘴咬箭的射箭方法。這個法子被老先生知道後,沒有再訓他,反而連聲誇獎。說這樣的確能節省取箭時間,還說自己要是年輕幾歲,也要這樣試試射箭。
  就這樣,張銳三年多來,都是咬箭練習射擊。這種快速的射擊方式,也養成張銳憑感覺和經驗去射擊的習慣。這也幸好是他學射箭不久就養成的習慣,如果以前一直是靠眼瞄著射擊,就是後來想改也不容易。
  張銳的這一番表現,看得場邊考官們紛紛點頭。當五壺箭射完後,驗靶小吏報:“中紅心四十二箭,中箭靶十八箭,無脫靶。”考官們紛紛舉起優秀的牌子。
  張銳也甚是得意,自己第一場就是滿堂彩,信心也更加足了起來。隨後他的控馬和定靶也都是得的優秀,於是不免有些驕傲起來。俗話說,樂極生悲!最後一場,輪到他考劈殺的時候,出事兒了。
  張銳騎在高速奔跑的馬上,側揮騎刀沖著第一個木樁而去。他要連續砍掉十個木樁上插著的人頭形草袋,並且要從頸部砍斷才能獲得優秀成績。由於之前他的成績全是優秀,所以他根本沒有考慮過用其他的方式,直接沖著草頭和木樁之間狹小的縫隙處砍去。
  驕傲過頭總要付出代價,張銳揮出的第一刀就沒有砍正部位。騎刀沒有從縫隙中砍過,而是從縫隙下方幾寸的地方一揮而過,連著砍下一截木樁。
  第二個木樁離第一個只有二十米遠,對高速奔跑的馬來說就是一兩秒之間的距離。張銳還在自責第一刀失手,第二個木樁就到了眼前。揮刀又砍出,結果還是沒有砍中部位,又是連著木樁一起砍斷。張銳腦袋立刻就蒙了,動作更加變形,接下來的四、五個木樁都沒有砍正部位。
  也該他揹運,在砍第七個木樁時,他手中的騎刀,“啪”的一聲折為兩段。木樁沒有斷,眼看馬就要衝了過去。張銳也來不及多想,左腳蹬到馬鞍上的套腳繩上,身體傾向右側,用拳頭狠擊木樁。
  馬高速馳過,木樁被張銳的拳頭擊成兩段,斷裂的木樁飛出去七、八米遠才落地。剛剛擊斷這個木樁,後面的木樁眨眼又到。他也顧不得手疼,又是一拳擊去。
  場外的考官、考生們看見張銳斜掉在馬背上一連用拳頭擊斷了四根木樁,皆面面相覷。都在想,他的拳頭還是肉長的嗎?
  等張銳回到場邊跳下馬背,才見自己的右手關節上的皮都已破裂,鮮血不斷地湧出,急忙從身上掏出汗巾來包紮。
  張銳正忙著包紮傷口,就聽見剛才的那名少尉在吼:“5725號考生,這裡是考試場不是練雜耍的地方。你給我聽好,等會去把折損的騎刀錢交了。這次不是看在你是第一次參加考試的份上,現在就把你逐出場去。這次你的成績是合格,是合格!聽懂了嗎?”
  張銳癡癡呆呆地望滿臉怒容的少尉,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那少尉見他沒有回話,又厲聲喝道:“聽懂了嗎?聽懂就給我回話。”
  他這才醒悟過來,深施一禮回答道:“聽懂了。給您添麻煩了,請原諒!”
  那少尉也沒有再理會他,轉身而去。張銳抬起身來,對著他的背影又開始發呆。
starjeffstar 發表於 2008-7-20 00:20
第二章清源
  清源位於遼州西北部,因這裡特殊的地理環境,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清源的西面是呈羊角狀的羊角沙漠,東面是綿連千里的平吉山脈南麓。從北方的平州大草原進入南方的遼州平原這裡是必經之地。
  當年上將孫策,便是在清源與鮮卑人作戰時陣亡。聖祖和鮮卑人議和後,在清源築城以防禦鮮卑人,並調燕公夏侯淵所部在此駐守。燕公所部與駐吉州胡公張遼部、駐並州韓公司馬懿部、駐夏州涼公馬超部、駐長州魏公魏延部,對當時的鮮卑人實施戰略上的半環形防禦。
  漢元433年,聖祖下令征伐鮮卑,五路大軍齊發,湧入鮮卑境內。五軍之後,是英公周瑜統率的二十萬後軍,作為整個戰役的總預備隊。
  鮮卑人對漢帝國五路大軍左右招架,不久潰不成軍,朝北方,朝著西方潰敗而去。鮮卑人的戰略構想是想把漢軍在草原上拖散、拖垮,而後實施反攻。但鮮卑人沒能料到漢軍的決心,也輕估了漢軍的韌勁。這一退,鮮卑人再也沒有能回到這片美麗的土地上,他們一直被漢軍驅趕過烏拉爾山。
  鮮卑人走後,這裡成了漢帝國內地,沒有再駐紮過軍團。不過,清源被正在選擇訓練地的北京騎兵學院看上。在一個地區有四種訓練環境,這是非常少見的。沙漠、草原、山地、平原,正是騎兵們最常見的作戰地形。清源正是有這樣的地理環境,三百多年來一直被定為騎兵學員的訓練地。
  張銳順利的進入北京騎兵學院,成為北京騎兵學院第349期的一名學員,同時也成為了一名正式的帝國軍人。雖然張銳的劈殺考試成績為合格,但他的其餘三項成績都是優秀,能進入騎校,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張銳被分配到本期輕騎系的第三連隊,令他高興的是宇文歆也被分到這個連隊受訓。
  張銳和宇文歆以及其他被分配到三連受訓的學員們,被學院的馬車送到清源的三連訓練地。快到訓練地點時,張銳才發現連隊訓練地說是在清源,其實離清源城還有一百多裡地。和他之前想的一樣,這裡除了營地之外荒無人煙,最近的小鎮離營地也有二十餘裡地。
  “下車!”隨行的騎兵少尉一聲令下,張銳等人紛紛跳下馬車。他們乘坐的是帝國運送步兵的專用運兵四輪馬車,每輛馬車由四馬拖引,每車能坐兩班武士。
  張銳下車後,望向這個未來四年將要在裡面學習、生活的地方。營地一眼望不到頭,兩米多高的木質圍欄將營地內外隔開,營欄內每隔五十米,設有一座木質瞭望塔。
  營地大門正前方是各種訓練設施。各種訓練場地都比他在豐寧練馬場訓練時的場地寬大,其中障礙訓練場內設立了各種各樣的複雜地形,森林、沼澤、陡坡、壕溝、河流、欄架、以及在戰場上常見的障礙物,均設其中。
  宇文歆伸過頭來,悄悄地對他說:“看,這才是真正的騎士訓練場地。這麼大的地方,在城鎮很難找到。”
  張銳點點頭,又向營地裡看。營地左側是一大塊空地,右側是數排長平房和幾座獨立的小房,估計是學員及教官的住宿地。平房後面是眾多的馬廄,馬廄兩側也是幾排大小各異的平房。
  張銳對宇文歆說:“看,只是一個連隊的訓練地就這麼大,還是真是浪費。”
  宇文歆呵呵地輕聲笑著。
  “全體集合!”
  張銳、宇文歆以及同來的一百五十名學員都集中到少尉站立的地方。大家都是初次集合,排列的隊形高矮間雜、彎曲錯亂。
  “你們現在已經是帝國軍人了。隊形要整齊,身姿要端莊。按高矮順序重新排列。”少尉滿臉怒容地呵斥著這批新兵。
  眾學員用了五、六分鐘才能按照少尉的要求,重新排列好隊形。可那少尉仍是看得眉頭緊皺,可能是鑒於學員們第一次列隊,也沒有要求他們再重新列隊。
  “下麵由連隊總教官訓示。”少尉說完後退後幾步。這時一個身材高大魁梧,年齡五十歲左右的少校軍官來到佇列前面站定。
  “我是三連的總訓練教官劉定遠。”劉定遠聲音洪量,話聲似滾雷般綿綿而來。“你們從現在開始都是軍人。軍人第一準則就是執行命令。你們受訓其間如有違犯軍令者,都要受到處罰。明白嗎?”
  “明白!”學員們高聲回答。
  “這期學員,飛騎軍和彪騎軍只定了兩百名,也就是說你們中有一大半會被淘汰。你們是否能畢業,取決於你們平日的訓練表現、實習其間的長官評語以及最終的畢業考試這三個方面,其中一樣不合格就會被淘汰掉。能畢業的學員,從中選出最優秀的兩百名進入甲等騎軍,其餘的被分配到乙等軍團服役。明白嗎?”
  “明白!”學員們再次齊聲回答。
  張銳這時想起二姐對他說過的話。這個騎校的畢業率真是低得嚇人,本期一千名學員中只有兩百人能進入帝國甲等騎軍團。自己在受訓其間一定要好好表現,才能有機會成為兩百人中的一個。
  “你們會被分為五排,每排由一名主訓官單獨負責,其他各科教官會輪流教你們有關騎兵戰術運用以及相關知識。你們平時必須聽從主訓官的命令,不服從命令者,立刻開除學籍逐出學院。明白嗎?”
  “明白!”
  “下面按你們的排列次序,由主訓官帶領你們單獨訓示。現在,由主訓官接受學員。”劉定遠說完後,退後幾步。五名主訓官上前,按排列的佇列各自領了一排人,到一邊單獨訓示。
  張銳和宇文歆都站在第三排佇列中,被一個瘦小精悍、面目嚴肅的主訓官帶到營地的左側空地上做訓示。
  主訓官先用兇狠的目光掃視著身前站列的學員們。當他的目光看到張銳身上時,張銳差一點受不了他的淩厲目光。強忍著才沒有轉移視線,和他對了一眼。
  主訓官將每個學員都看了一遍後,才開口說話,“你們能通過預備騎士的考試,是不是覺得自己就可以直接上戰場了?”
  張銳心想,別看他身材瘦小,聲音卻可以和劉定遠相媲美。從考試開始,我就沒有見過一名軍人是低聲細語地講話。是不是每個當兵的都要這麼大聲說話,才覺得自己象個軍人?不過自己的嗓門還行,以後練練象這樣講話也不成問題。
  “不是!”全排人高聲回答。
  “是的。你們雖然通過了預備騎士的考試。但在我的眼裡,你們全是廢物,是一群一無是處的廢物!”
  他的話,使全排學員包括張銳在內的都露出了怒容。
  主訓官毫不在乎學員們的感受,繼續貶低他們。“你們別說當軍官了,就連甲等軍團的騎士也你們強上萬分。要是你們現在上了戰場,我敢保證你們中的絕大多數,活不到去參加第二次作戰。”
  這群百裡挑一,甚至千一挑一而來的學員們,此前自我感覺一直很良好,個個身上透著一股股傲氣。結果來到學校的第一天就被主訓官貶低一無是處,大多數人都不服氣。不過,不服氣也只能聽著,都知道頂撞教官等待他是什麼樣的後果。
  “因此,我的任務就是用四年時間,把你們這群廢物變成合格的帝國騎軍軍官。在此其間,如果你們中有人不服從我的命令,我會毫不留情把他趕走。明白嗎?”
  “明白!”
  “我叫趙樂。你們平時要叫我教官。以後學員之間必須直呼其名,什麼敬語尊稱都給我通通收起來。日後你們到了軍團服役,見到直屬將官要叫長官或職務稱號,見到將軍以上的軍官有上等爵位者稱殿下,沒有上等爵位者稱將軍。明白嗎?”
  “明白,教官。”
  “你們在這四年中的任務就是:騎士能做到的,你們必須會做;騎士做不到的,你們也要能做到。只有這樣,你們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騎軍軍官。”
  “我會把你們分成五個班,每班現由我指定一個人任班長,以後每週一換,班裡學員輪流擔任班長。排長也是如此,由每個學員輪流擔任。以後全連隊集合訓練時,也會是由你們輪流擔任連指揮。”
  “從今天起,你們每天早上五點起床,晚上十點睡覺。訓練不合格、私自離開營地都要受到處罰。下面我給你們分班,等會由各班班長帶領自己的學員去領取裝備。”
  趙樂用筆記錄各學員的姓名。記錄完畢後,開始對著名冊點名分班。一班點完之後,接著點二班。
  “王伏寶出列!”
  張銳聽見王伏寶的名字,就立刻聯想起王敬寶。
  “到!”張銳見一個身材高大魁梧的少年跑到趙樂身前。
  張銳心想,這個王伏寶的身材體形和王敬寶很相似,只是他們一個是結實,一個是虛胖。不過,這兩人站在一起從背後去看,還真不容易區分出來。而且這兩人還有共同的愛好,都喜歡寶貝。一個尊敬寶貝,這個就更厲害了,居然拜伏在寶貝之下。
  “宋金剛出列!”張銳還在胡四亂想之時,趙樂點了第二個人。
  “到”一個身材矮小,面目嚴肅學員出列跑到趙樂跟前,他跑起步來很有軍人的架勢。
  張銳聽到宋金剛的名字,心裡震了一下。心道,如果他就是歷史上的那位宋金剛,我今天又看到了一位風雲人物。
  “楊英出列!”
  “到!”
  張銳還在想宋金剛的事情,一聽到楊英這個名字,又吃了一驚。定神去看,只見一位十七、八歲的少年,已跑到教官趙樂的跟前,與王伏寶、宋金剛站在一起。
  不會是他吧。這個人生的濃眉大眼,闊面重頤,一看就是英雄義士的長相。怎麼會是那個歷史上荒誕怪異的昏君?也許是同名同姓的人吧。
  “張銳出列!”
  “到!”張銳還在評價楊英之時,突聽點到自己的名字,立馬收拾起雜念,跑去楊英的身邊站下。站好後,他感覺似乎身邊的楊英用眼角在瞄他。
  “宇文歆出列!”趙樂點了二班最後一名學員的名字。
  等宇文歆跑過來後,趙樂對五人說道:“我現在指派宋金剛擔任二班班長。從下周起你們輪流擔任班長。明白嗎?”
  “明白教官!”張銳等五人高聲的回答。
  趙樂用嚴厲的目光又看了他們一遍,“我不管你們是世襲家族的後代,還是朝廷大員家的子弟,從今天起你們只是一名普通的學員。如果我發現你們中有人利用自己的身份欺壓別的學員,那麼我會立刻將他除名。明白嗎?”
  “明白教官!”張銳一邊高聲回答,一邊心想,看來教官是知道我和宇文歆的出身,才會警告我們的,如果楊英是那個人的話,這裡面也有他的份兒。
  全排分班完畢後,二班在宋金剛的帶領下去領用學員裝備。
  當張銳看到要領用的裝備時傻眼了,他從未想過要領這麼多東西。這些學員裝備有:訓練服三套,綢緞內衣三套,高筒馬靴一雙,複合弓一張,箭壺五筒,騎刀一把,短刃一把,水袋一個,皮披風一件,行軍包一個,內裝有藥物數包,繃帶兩個,皮毯一張,不明用途長條布二卷,面巾二張。
  這些東西張銳是又扛又抱的才搬回了住的地方。住的地方也很特別,全排二十五人都住在一間房子裡。房內側是一個貫穿全屋的大通鋪,全排人就睡在這上面。張銳見後心裡一陣哀歎:這一排人躺在上面,可真成了一排,一排死屍。
  雖然張銳喜歡睡炕,但是突然與這麼多人睡在一起,感覺很不習慣。這哪能與安江中學那張大炕相比,就是連帝大那小床也比不上。但轉念一想:當兵的,哪能講究睡覺的地方?出了固定營地,晚上就得睡在帳篷裡。睡帳篷,其實也就是睡地上,帳篷不過是遮風擋雨的用途,又不能把床給帶上。想到這些,他才稍感平衡。
  坐在大炕上,張銳開始整理起剛領到的裝備及用具。身邊的宇文歆,拿起一件綢緞內衣笑著對他說:“大哥,你看,騎校還真是闊綽,連發給我們的內衣都是用綢緞做的。我就說嘛,進了軍隊,以後就不用在花自己的錢了。”
  張銳還沒有來得及回話,坐在他另一側的楊英對宇文歆說道:“小竹,這你就不懂了吧。騎校發給我們綢緞內衣穿,不是為了顯示闊綽,而是有其他用途的。”
  楊英是應該自幼認識宇文歆的,不然也不會張口就叫出了宇文歆的小名。果然宇文歆也叫著楊英的小名說道:“阿麽,你知道的我會不知道?這綢緞內衣還有特殊用途?你要糊弄我,也找個事物。”
  楊英呵呵笑了,“學校先生當然沒有教我們這些知識,我知道這些,是處道殿下告訴我的。”
  當宇文歆叫楊英的小名時,張銳就知道他就是那個歷史上著名的昏君。現在又聽楊英說是楊素告訴他的軍校知識,就更加證實了他的身份。不過,張銳怎麼看楊英也不像是個心裡變態的傢伙,不論是外形、還是他對人的態度,都表現出貴族子弟應有的教養。
  “哦?那你說說這內衣有何用處?”宇文歆一聽是楊素對楊英說的,便相信楊英不是在糊弄他。
  楊英拿起一件綢緞內衣,用手撫摸著表面對宇文歆說道:“你看,這綢是用生絲編織而成,編得非常細密。我們穿在身上,敵人的箭射不穿它,箭只能連著它一起射入體內。看,這綢多光滑,因而肉咬箭也不會太緊。這樣,我們要拔出體內箭的時候就會容易,只消連著綢一起就能輕易取出。”
  張銳沒有聽說過此事,低頭去看自己的綢緞內衣。果然如楊英所說,綢緞是生絲編織成的,表面光滑細膩,取箭應該比較容易。
  楊英這時主動找張銳交談,“你就是在考場上,用拳頭連斷四根木樁的張君吧?”
  張銳剛抬起頭來,就聽宋金剛說道:“楊英,我們這裡是軍隊,教官說了只能直呼其名,尊稱、敬語都不能用。”
  楊英立即向宋金剛道歉:“是,班長,我錯了。希望班長能在以後多多指教。”
  張銳見楊英說這番話時,沒有絲毫勉強,態度恭敬,面目和藹,沒有流露出一絲怨恨宋金剛的樣子。心裡又開始有些懷疑,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
  楊英向宋金剛認過錯後,又對張銳說道:“張銳,你與董小姐的事情我早在上都時就聽說了。說實話,我很羡慕你能得一紅顏知己啊。要是我能遇到這樣一位紅顏知己,這一輩子沒算白活。”
  宇文歆推了張銳一把,笑道:“怎麼樣,我就說過,不是所有人聽見傳聞都在笑話你吧。楊英在上都的時候,就對我說過剛才那番話,他是真心羡慕你。當然,我也是羡慕你的。”
  楊英呵呵笑道:“我聽說那件事後,就想結交你。只不過,要忙著考騎校,所以一直沒有機會去找你,沒想到你也來騎校了,而且還被分在同一個班裡。以後請你多多指教。”
  張銳對楊英起了一絲好感,問道:“你父親是太尉,你怎麼也來報考騎校?”
  楊英笑道:“我們都是一類人,既然不是家中世子,早晚是要靠自己的。我考騎校,是為了今後能多立些軍功,出人頭地也快點。”
  楊英停頓了一下,又道:“其實,你不能進入官府的事情,我也知道。高鴻是什麼樣的人,我和小竹……哦不對,我和宇文歆都是瞭解的,我相信那件事是高鴻在陷害你。不過,大丈夫走到那裡都能盡顯其才,我相信你從軍後一定會成為一員猛將的,”
  宇文歆哈哈大笑道:“這話說的對。你在考場連斷十根木樁的事情,現在大家都在傳。都說你以後可以不用騎刀了,只有拳頭就能將敵人殺死。估計,帝國軍團現在是最是需要你這樣人,起碼可以為軍團節省些軍費,以後不用配發騎刀了。哈哈……”
  大家聽了宇文歆的話,都笑了起來。張銳一邊笑,一邊搖頭說:“要不說謠言害死人呢,我只擊斷了四根木樁,到了你的嘴裡就變成了十根。要是再傳些時日,估計要傳成我擊斷了百根、千根木樁。我就是把全身都用上,也擊不斷那麼多木樁啊。到時候木樁沒斷,我這頭可撞成兩半了。”
  楊英笑道:“壯士以頭擊樁,這個主意好。張銳,你訓練的時候是不是給我們大家表演表演?”眾人又是一陣哄堂大笑。
  張銳對楊英的好感大增,也起了與他結交之心。大家正說笑著,就聽宋金剛嚴肅地說:“安靜,這裡是軍營,不是聚會場所。趕快收拾自己的裝備用具,更換服裝,等會兒全排還要集合操練,我們二班誰也不能遲到。
starjeffstar 發表於 2008-7-20 00:21
 第三章站崗
  第二天一早起床,全排人就被趙樂黑著臉給訓斥了一頓。然後,要求全排學員佩戴整齊裝備,在操場上了跑了五十圈。
  全排之所以受這樣的待遇,要拜張銳所賜。因為昨日趙樂交待,今早集合時必須將所有裝備帶齊。這些裝備又不是一件、兩件,趙樂又要求在五分內列隊完畢。
  今早張銳聽見集合號角響起,就“蹭”得竄起。穿衣服、蹬馬靴、收拾行軍包、佩戴騎刀及短刃、懸掛水袋、左手提著弓匣,右手提著五筒箭壺。一切收拾完畢,拔腿就往房外跑。
  還沒跑出兩步,被楊英行軍包中掉下的皮披風給絆倒。連帶撞翻了楊英,楊英拉倒了宇文歆,宇文歆頂翻了宋金剛,最後王伏寶倒在了大門口,所有人都出不去了。天還沒亮,這麼大房裡只點了一盞昏暗的油燈,黑燈瞎火學員們更加混亂起來。
  等全排排好隊,早已過了趙樂規定時間。於是按照趙樂的要求,全副武裝在營地左側空地上跑上五十圈後才能去吃早飯。跑著跑著張銳就在想,我是參加的騎軍,又不是步軍,早上起來跑什麼圈?出去跑跑馬才是正經事嘛。可是張銳忘了,正是他害得大家一起受罰。
  吃了早飯後,趙樂帶著全排人在營地內轉了一圈,邊走邊給他們介紹營地情況。據趙樂講,營地圍欄之所以是木質的,因為是按照帝國步軍甲等軍團團級野戰營地標準佈置,所有的木欄都可以拆卸搬運。
  帝國軍團在作戰地區,不管是住一月還是一天,都必須是佈置好營地防禦後才能休息。紮營處必須有水源,營地紮好後,要對所有的木欄和據馬澆水濕透,這樣做的目的是防止敵方火攻。
  木欄外有數排據馬延伸到營地外十米遠處,所有據馬下部深深埋入地下。木欄內有一排高架,可供強弩手站在上面向外射擊。木質的瞭望塔也可拆卸,組裝豎立上面可站立數人。營地裡有滅火用的沙包土包無數,一旦敵方火攻可以滅火。
  趙樂這樣為他們介紹營地,主要目的是為了讓他們瞭解騎兵攻擊方式。一旦輕騎遇到這種營地要立刻放棄強攻的念頭。
  如果情況確實需要強攻,必須要首先壓制敵方的強弩。由幾個輕騎用套馬繩套住一個據馬,將它從土中拔出。這樣一個一個將拒馬拔出,最後清理出一片空地來,再由重騎用他們的短型重擊武器,將木欄擊破,才能攻入營地中。只有輕騎時決不可強攻,因為那是在自殺。
  再或者遇到敵方是以磚石砌城的營地時,騎軍只能等步軍軍團的投石車、橋板車、沖車等這樣的重型武器上來後,由步軍發動強攻。而騎兵將不允許參加這樣的攻擊,只能破牆之後才能進入。
  瞭解了營地的佈置,張銳就對歷史上出現的那麼多偷襲營地事件感到不可理解。按照這種營地佈置,偷營?那是癡心妄想。營地內五十米一個的瞭望塔不是裝在那裡看著好玩的,營地千米外的流動巡隊也不會全是白癡,再加上離營地數裡外的巡哨也不會全是廢物。這三重崗下來,敵人還能輕易偷襲得手?
  張銳想,這可能又是文人們在發揮自己的想像力了。還馬踏聯營?張銳差點笑出聲來,也不知道那位老先生是怎麼憑空想出來的,只是這位老先生要是來這種營地看過,不知他會有何感想。
  午飯後,張銳等又去上戰術課,學習騎兵戰術及各種騎兵陣型運用。戰術教官,首先為張銳等介紹了遊騎和正規騎軍之間的差別。
  遊騎,顧名思義遊動的騎兵。他們是整個騎軍團的前哨和前鋒,騎軍團接到出動命令後,第一個出發的肯定是遊騎。遊騎的任務,一是偵察敵軍具體方位以及敵區域的地形環境。二是拖住敵軍主力,等待己方主力師團到達後與敵展開決戰。
  游騎要時常保持齊裝滿員,由於常常要急行出動,所以全團將士均配有三匹戰馬。游騎出發時只隨身攜帶十日糧草,進入敵方地區後要自己尋找食物。遊騎要經常深入敵方身後,因而全團將士均為騎士以上戰鬥人員。遊騎是騎軍團中調動最頻繁、與敵接觸最早、傷亡人數最多的團隊,不過他們的軍銜比正規騎師要高一級,團長為少將。
  遊騎戰術要求靈活機動,時而分散成零散小隊單獨出擊,時而彙聚成軍切斷敵軍後路和騷擾敵軍糧道,當然他們的主要任務是偵查,在充當軍團雙眼的同時消滅敵軍斥候,讓敵軍成為睜眼瞎。
  張銳心想,這不就是前世的快速反應部隊和偵察小隊的結合?不由得心往向之。接下來教官又介紹了正規騎軍師團,騎軍的正規師團是打擊敵軍的主要力量,大多數時間是集團出動、集團作戰。因而對陣型要求較高,在戰場上輕騎的主要任務是消滅敵方騎兵,然後從側移攻擊敵方中軍或後軍,使敵軍隊形陷於混亂最後導致潰散。
  不過輕騎師團作戰,也不是張銳想像的那樣,直沖入敵軍與敵展開近距離廝殺。聽教官講,輕騎最常用、最厲害的一種交戰陣型是車輪陣。此陣是以連為單位,百余名騎士距敵軍騎兵一百五十米處,張弓射擊敵軍。一連過後,另一連接上,周而復始連綿不絕,仿若一個滾動中的車輪,所以命名為“車輪陣”。
  敵方騎兵一般遭到這種持續不斷的射擊,會頃刻間瓦解崩潰。但這種陣型的運用要求極高,需要師團之間默契配合,隊形不能出現一絲混亂。不僅是隊形要求運用熟練,而且對每名騎士的要求也很高。
  想想在高速賓士的馬背上持弓射擊也在高速移動中的敵軍騎兵,又要始終與敵軍保持一定的距離,同時要注意自己不能偏離在己方隊形中的位置,沒有高超的射擊技術和高超的騎術是完成不了這些事情。
  而要體現此陣的威力,首先需要師團中下級軍官們的指揮能力和配合意識。需要下級軍官們在戰場激烈的戰鬥中要時刻保持冷靜的頭腦,能根據己方號角的指揮,迅速作出反映。成為一名合格的下級軍官,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這也是張銳等學員今後努力的方向。
  這天,張銳領到了教材。整理了一下,發現發現在這裡學的課程比中學時期要多上許多,也要難上許多。
  學看軍事地圖、指揮連排作戰要領、分辨方位、戰場救護、戰馬養護、分辨號角以及使用號角、根據命令制定作戰計畫、野外營地選擇及佈置、各種適合騎兵作戰的陣型運用、掌握敵方陣型的弱點等等。除了這些理論知識外,還有馬術訓練、射擊訓練、長途急行、練習陣型、指揮連排作戰等具體的訓練還在等著他。
  看著這一大堆書和訓練計畫,張銳心裡就感到特別委屈。別人穿越怎麼就那麼容易升官發財?而我只能不斷地學習、學習、再學習。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就沒有停止過一天學習。從學習文化開始,到學習馬術,再到學習歷史,到現在學習軍事。幾年裡,沒有一刻輕閒的時候,難道我真的太笨了?
  晚飯後,張銳等正說今日的訓練結束了,要回營房休息,誰知趙樂又把全排人集合起來,去練習列隊、站姿、行禮、操步等基本訓練。一直訓練到晚上八點半,才正式結束了一天的訓練。
  張銳躺在炕上,感歎道:“沒想到當個軍官會這麼難!”
  宇文歆在一邊躺著,也抱怨道:“看看那些書,就是四年時間別的什麼都不做,也不一定能學完,何況平日還要做騎士訓練,這哪兒是人過的日子?”
  楊英盤著腿坐在炕上,笑著說:“我可是有準備的,來之前我就知道要學這些什麼。你們等著吧,今天只是第一天,對我們來說還算是最輕鬆的,今後你們就知道什麼是痛苦不堪了。”
  宇文歆問道:“阿麽,你還知道什麼現在就說出來吧,也好讓我們有個準備。不然,真不知道能不能熬得過去。”
  這時,宋金剛洗漱完畢,端著木盆進屋,正好聽見宇文歆在問楊英以後訓練內容,也好奇地問楊英:“是啊楊英,給我們說說吧。”
  楊英見大家都用期盼的目光看著他,不由得想逗逗大家,於是笑著說:“別被我說得那麼緊張,以後訓練是可能很辛苦,但咬咬牙也能挺過來。我現在擔心的不是常規訓練,而是幾樣特別的訓練。聽說,有一樣不合格就會被剔除,我就是在擔心這個呢。”
  張銳不耐煩起來,坐起身叫道:“楊英,別再賣關子了,說具體的。”
  別人越急,楊英越在心裡暗笑,一邊穿鞋,一邊說道:“我怕現在說了,你們會失去信心。算了,還是不對你們說的好。不跟你們閒扯了,我去洗漱,你們誰要與我一起去?”
  宇文歆是急性子,跳到炕上居高臨下對楊英喊道:“阿麽,你小子今天要是不說清楚,別想出這個門。”
  楊英還沒有說話,宋金剛嚴肅地對宇文歆說道:“宇文歆,教官說過在軍營要直呼其名,你怎麼又開始叫小名了?”
  宇文歆滿臉譏諷地對宋金剛說:“你現在還是班長嗎?好象王伏寶才是班長吧?你憑什麼管我?”說來也是宋金剛的運氣不佳,本來他被趙樂定為第一個二班班長,可是昨天是周日,今天一早就被王伏寶奪了權,他現在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學員。
  宋金剛聽見宇文歆的諷刺大怒,也跳到炕上對著宇文歆喊道:“不管是誰,只要做錯了別人都可以指出,你還當自己是在上都的家裡嗎?”
  宇文歆不甘示弱,用與宋金剛不相上下的嗓門吼道:“你不過當了一天的班長,還真把自己當成我們的上級主官了?我看,只有你這個小士族家裡出來的沒有見過世面的人,才會一遭得勢就不可一世。”
  宋金剛氣得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叫道:“我是士族出身怎麼樣?你以為你貴族出身就可以隨意侮辱我嗎?”
  宇文歆瞥了他兩眼,冷笑道:“我侮辱你?你也不看看自己,拿根雞毛就當成令箭!你這是自取其辱。”
  張銳見宋金剛的拳頭已經握起,有動手的跡象,趕緊站起身跳到兩人中間,大喝一聲:“都不許再吵,你們想第一天進校就被處罰嗎?”他在帝大時,就是第一天晚上犯事被抓了,他可不想,到了軍校的第一個晚上再受連累。
  楊英也趕緊把宇文歆拉到一邊,說道:“對,對。萬事以和為貴嘛,大家都在一個班上,今後要同窗四年,切不可為這些小事爭吵傷了感情。”
  宇文歆也沒有想把事情擴大的意思,在楊英的拉扯下順勢坐下。張銳也把宋金剛按到另一邊坐下,宋金剛雖然生氣,但也能控制自己。這場眼看就要出手相博的爭鬥,就這樣被張銳和楊英聯手化解了。
  隨後,張銳與楊英、宇文歆一起出去洗漱。回來後,正想美美睡上一覺,就見王伏寶和幾名班長一起進門。王伏寶是在訓練結束後,和其他班的班長們一起被趙樂留下。
  楊英問王伏寶:“班長,教官怎麼留了你們這麼久?都快一個小時才回來?”
  王伏寶苦笑著說:“還不是商量晚上巡哨站崗的事情。不光是我們排,我們是和其他幾個排的班長們在一起商議。”
  宇文歆一聽晚上還要巡哨站崗,立刻把剛才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坐起身來,也問王伏寶:“班長,我們是學員還需要晚上起來站崗嗎?”
  王伏寶一邊脫外衣,一邊回答:“是啊,我們當時也有人這樣問教官的。可教官說,我們現在已經是軍人了。是軍人,那就得從站崗、巡哨開始做起。不過教官也說了,這只是讓我們感受一下,崗不會安排得太密,也不是每個人每天晚上都要去站崗,每晚每班安排一人去就行了。”
  “哦?”楊英好奇地問,“今晚安排我們班誰去站崗?”
  王伏寶笑笑嘻嘻的看著張銳,說道:“張銳恭喜你了,你代表我們班上第一崗。這可是我們全班人對你的信任,你可要好好做。”
  張銳本來已眯上眼了,聽見自己晚上要上崗,一下就坐了起來,問王伏寶:“是不是今天晚上站了崗,明天就不用再去訓練?”
  “你想得美?明天還是要繼續訓練的。不過,你站的是淩晨三點到五點的崗,所以你不必急著早上與我們一起集合。”
  “好!這個決定好,我堅決支持班長的決定。張銳早上不在,就不會給我們添亂。”宇文歆對今天早上張銳的行為還記在心裡,這時就跳出來支持王伏寶。
  “我也同意,張銳在我們班是最勇猛之人,由他去站崗,我們晚上睡覺也會睡得踏實些。”楊英也開玩笑地說。
  張銳見大家都這麼挺他,就連宋金剛雖然沒有說話,可從他的神態上看,也看得出他是同意這個提議的。無奈,只好對王伏寶說:“站崗就站崗,不過我晚上睡得死,要是起不來怎麼辦?”
  王伏寶笑著說:“晚上教官會抽時間查哨的,要是你不在,明天要受處罰。而且我們班今後一個月的崗都由你來上,所以你晚上還是睡得驚醒些好,到了點就自己去。”
  張銳氣惱地說:“這不是安心不想讓我睡覺嗎?好,不睡就不睡,我今天就坐在這裡,等三點去站崗。過了今天,我也會看到你們整晚不睡覺的樣子。”
  宇文歆在炕上擺了一個舒適的姿勢,說道:“明天是明天的事,今晚我可要美美地睡覺。”邊說還邊對張銳眨眨眼。
  張銳狠得牙癢癢,瞪了他兩眼。宇文歆還是無所謂的嬉皮笑臉得意晃著,對於他這種態度,張銳也沒有辦法。只好心裡許願:但願晚上蚊子多咬他幾口,為自己出出氣。
  王伏寶端著木盆正要出門,忽然又想起什麼事,停下來轉頭對張銳說道:“張銳,你是去十五號塔樓換崗。有口令的,你可要記住。別到時候答不出來,被人家給當成敵人射死了。”
  張銳沒好氣地問道:“什麼口令?”
  王伏寶神色怪異,說道:“對方的口令是‘狗’。而你要回答‘骨頭’。”說罷,哈哈大笑轉身出門。
  張銳呆呆地看著王伏寶的背影出神,宇文歆已經笑得在炕上翻滾起來,楊英也樂得哈哈大笑,就連宋金剛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
starjeffstar 發表於 2008-7-20 00:21
第四章莽夫
  三連營地周邊是廣袤的草原,可能是牧民們都知道附近是學校禁區,所以張銳來營地後還沒有看見過牛羊群。
  這時,已是秋季。草原上生長著茂盛的貝加爾針茅、地榆、黃花、日陰菅,在微風的吹動下,酷似收割前的麥浪,此起彼伏,金波蕩漾。一條彎彎的小河從營地西面細細流過,河水似乎被湛藍的天空映照成藍色。
  學校裡養護戰馬的兵卒,每日會趕著馬群出外放牧。張銳看見馬群裡面居然有一些才出生不久的小馬駒,它們時而前、時而後,像是一群不聽話的孩子。
  張銳現在也只能看看這些駿馬,來學校已經快一個月了,他還沒有騎過一次馬。這麼多年來,他還是第一次這麼長時間沒有碰過馬。看著那些奔騰而去戰馬,張銳忽然感到“分久不騎,髀裡肉生。”這句話說的好,可以完全代表自己現在的心情。
  這段日子,他就不明白,趙樂為什麼不是每日鍛煉他們的體魄,就是訓練他們的佇列,絲毫沒有讓他們練習騎馬的意思。不明白也得執行,這是進軍校第一天所有教官訓示時都強調過的。
  張銳的力氣,在營地中數第一。自我鍛煉體能時,他會提起訓練場中兩個最重的石鎖舞動。時不時,還將其中一個扔到空中,等落下時又用手接住。訓練場上的學員們都被他這種瘋狂的舉動嚇得躲開老遠,倒是教官們看得連連點頭。從此,張銳勇猛的印象已深深映入每個學員以及教官的腦中。
  每日下午,是學校學習理論知識的時間。學員們在講堂裡接受各科教官的講課,張銳聽後確實長了知識。
  雖然他在前世也算是個知識青年,但是在這裡還是覺得自己像是個無知的幼兒。張銳心想,看來古人比我們想像的聰明多了,不是象一些人說的,是什麼都不懂的低級白癡。
  不說別的,單是辨認方位,張銳就瞭解到了自己與古人的差距,他雖號稱“驢友”但也自愧不如。現在帝國已有了小巧精製的指南針,不過教官們並沒有因為有了指南針就全依靠它,而是教了許多別的辨識方位技巧。
  比如教官教他們在山地辨認方向,南坡的草,生長得高而茂盛;冬天南面的草,也枯萎幹黃得較快;樹皮一般南面比較光潔;夏天松柏及杉樹流出的汁,南面的比北面多;秋季果樹朝南的一面,枝葉茂密結果多;果實在成熟時,朝南的一面先染色;實在不行,砍下一棵樹,年輪是南疏北稠,一目了然。
  在平原丘陵地區辨認方向,可以看螞蟻窩,因為它們總是在樹和灌木的南面;不然就看石頭上的青苔,它所生長的地方一定是向著北面。
  草原上辨認方向,可以看平菊和野萵苣的葉子,它們都是南北指向;春季積雪先融化的一面,朝著南方;坑穴和凹地,則北面融雪較早;河流多為北岸平緩,南岸陡立。
  沙漠中辨別方向最為困難,可以利用風來確定一個方向;隨時注意地上的糞便;有太陽時,可以利用“立竿見影”來識別方位;晚上,更是可以利用星辰定位。
  另外,各種騎兵作戰知識張銳更是從未聽聞過,在這些不懂的知識面前,張銳學得十分認真。他記憶力好,一般教官講解過一次,他就能盡數記在腦子裡,下來也不用再去複習。
  通過一段時間,張銳已經知道學校的所有教官,都是有過實戰經驗的騎軍現役軍官擔任。他們都受過重傷,傷癒後,不適合騎軍的作戰要求,從而轉來軍校教授學員。
  就拿總教官劉定遠來說,他是王族後裔。劉定遠的父親是現任北王的叔爺,所以他也算是現任北王的叔叔。劉定遠原是彪騎軍遊騎團的一名營長,張銳初見他時,還以為他已過五十,後來才知道,他今年只有四十二歲。
  前年大月州平叛時,劉定遠在一次出外巡哨時遭敵伏擊。他在戰鬥中傷了腰,騎馬最怕傷腰。傷好後,他便離開了彪騎軍。他原本打算就此退役,沒想到接到了騎校的邀請。
  劉定遠原來也是從騎校畢業的,面對騎校的邀請他沒有拒絕。只是和騎校定下五年之約,五年後,他便正式退役還鄉。
  而主訓官趙樂,和張銳竟然是親戚。趙樂的父親,是張銳二姐夫趙無寒的四叔。不過,這個親戚沒有一絲認張銳的意思,他也只好裝作不知。趙樂原來是飛騎軍遊騎的一名連長,也是在一次戰鬥中被敵箭射中小腹傷了內臟。
  這些有著豐富實戰經驗的教官們,無論是訓練,還是講課都以實戰需要出發。學員們也能聽得更加仔細,練得更加認真。大家都知道,這些知識、經驗都是前輩們用滴滴鮮血換來的。
  站隊訓練基本合格後,每天吃完晚飯,學員可以自由活動。大多數學員會回到房裡看書,複習今日學過的課程。炕上每班學員共用一個矮幾,矮幾上點著兩盞油燈,全班人就圍著矮幾看書。
  整個三排除了張銳,都是這樣度過每晚熄燈前的幾小時。可張銳,這段時間老毛病又開始犯了,每天在這些苦讀的學員們身前晃來晃去。
  這天,張銳吃了晚飯,獨自一人在營地裡遛躂。又去馬廄看馬,不能騎,每天看看也能解解饞。轉悠了一陣子,他感覺無聊還是回到房裡。進門,就看見班裡四人圍坐在炕上苦讀。特別是看到宇文歆一邊認真的看書,還一邊用筆在書上勾畫著,他的新仇舊恨同時湧上心頭。
  想當初,張銳為了準時上第一崗,晚上沒有睡。第二天訓練時沒有精神,被趙樂看見後罰跑了十圈。晚上回到營房,被同班四人好好取笑了一番。從那時起,他就時刻想著要報仇。
  而提起今日的新仇,就更令張銳氣憤填膺。張銳來到營地後,給董小意去過一封信。直到今天中午,才接到董小意的回信。他還沒有來得及看,就被宇文歆一把搶去。無論他怎麼苦求、怎麼威脅,宇文歆始終不給。加上楊英等人在旁慫恿,最後信還是被宇文歆給拆了,並當眾讀了一遍。裡面董小意對他說的一些親熱話語,著實讓他們四人樂了一陣子。
  雖然董小意的情話讓張銳感到很有面子,但對宇文歆的這種行為還是不能原諒,順帶連那三人一塊恨上。眼下有報仇的機會,他怎能放過?
  張銳問四人:“你們渴不渴?”
  王伏寶為人老實,連聲說:“不渴,不渴。”其餘三人連理都沒有理張銳,都知道他又開始了騷擾行動。
  張銳見狀,笑道:“真的別跟我客氣,要喝水大家只管叫我。”這回連王伏寶也沒有作聲,四人伏頭看書,當他不存在。張銳無奈,只得悄然離去。
  可是不到片刻,他又跳了回來,大聲又問:“你們誰累,我給他捶背。”
  正巧楊英低頭看書過久,感覺脖頸酸漲,自己揉著後頸。張銳大喜,走到楊英面前說:“我來。”
  楊英抬眼見張銳已握緊雙拳,作勢要捶,連聲說:“不用,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領。不敢勞動大駕。”那沉重的石鎖影子就在楊英眼前晃著,打死也不敢讓張銳為他捶背。
  見楊英一口回絕,張銳又只好悻悻而去。四人齊齊搖頭,對張銳這種無休止的騷擾都感到無奈。接連又騷擾了四五次,當四人覺得張銳今日的騷擾行動應該停止時,張銳再次從門外跳進來,問道:“你們誰餓?”
  無休止的糾纏,讓宇文歆實在不能忍受,對著張銳大聲喊道:“我餓!你去給我找點吃的來。”
  張銳見終於有人搭理他了,樂得喜笑顏開說:“你餓?好,我去後面馬廄要點飼料來。你需要幾斤?三斤夠不夠?你等著,我這就取來。”說罷,一溜煙兒的跑掉。
  宇文歆被氣得暴跳如雷,站在炕上高聲咒駡張銳。楊英一把將他拉坐下,說道:“你也別氣了,他這是在故意報復我們呢。”
  宇文歆氣呼呼地說:“他被罰又不是我們的錯。再說,他已經報復我們一個月了,每天晚上這樣騷擾,我們還要不要看書?”
  “誰讓你今天拆他的信?我們只是受連累而已,張銳主要是在報復你。”王伏寶開玩笑地說。
  宋金剛帶著一絲疑惑問:“我看張銳晚上從來沒有看過書,難道他不怕考試時通不過嗎?”
  楊英呵呵笑了兩聲,說:“你不知道他曾中過探花?我看他一定覺得自己沒問題才沒看書的。”
  宇文歆恨恨而道:“管他會不會,只是這事一定要想個辦法來解決才行。”
  楊英向門口望瞭望,沒見張銳的身影,低聲對三人說道:“我倒是有個主意,可以整整他。”
  宇文歆大喜,連聲催促。楊英讓他們湊過來,低聲把自己的計畫說給他們聽,宇文歆連聲稱好。王伏寶對著門口坐,正在這時看見張銳又進了門,連咳兩聲,四人立刻收住話語,又埋頭看書。
  張銳進門,便看見他們四人鬼鬼祟祟的不知說些什麼。心想,可能他們是在商量怎樣報復我,這幾天一定要多加小心。
  又過三天,到了周日。只需上午訓練,午後就放假半天。學員們紛紛端著盛放著滿滿一盆的髒衣,出營門去小河邊清洗。
  二班的幾人邀約著一起出門,別看宇文歆考前叫嚷著自己不洗衣服,可現在也只能老老實實的端著盛滿髒衣的木盆。他不想洗也行,只要他能忍受住自己的汗味。
  十月,清源已是深秋。一般到了十一月初,大雪就會覆蓋整個草原,一直要到第二年的四月才會完全融化。
  張銳蹲在河邊,清洗著自己的衣物。雖然他感覺到宇文歆等人要報復他,但這幾天他們一直沒有動靜,於是他也就漸漸地放鬆了警惕。
  張銳一邊洗著衣,一邊和旁邊的宇文歆等人閒扯。說著說著,旁邊沒有了聲音,同時感覺有人從身後接近。正想回頭去看,便被幾隻腳踢下河去。張銳倒是沒有驚慌,在入水前深深吸了一口氣,鑽入水底。
  宇文歆指著河面大笑著說:“笨牛入水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和我們作對。”楊英等人也是大笑不止。
  不過,等了好一陣子,他們也沒見張銳浮起,不由開始慌亂起來。
  王伏寶面帶驚慌,說:“別是張銳不會水吧,不要真的被淹著了。我們快想辦法救人。”
  楊英也是焦急不安地盯著水面,說道:“是我考慮不周,沒有想過張銳會不會水的問題。不行,我的趕緊下去救他,不然真的會出事。”說著就要脫衣下河救人。
  正當四人埋著頭盯著水面看時,張銳突然從水裡竄出,一手一個將宇文歆和楊英拉到河裡。王伏寶和宋金剛見勢不妙轉身就跑,沒跑幾步被跳上岸的張銳攔腰抱住,一邊夾著一個,走到岸邊丟入水中。
  張銳在岸上雙手插腰望著在河裡撲騰的四人哈哈大笑,只是一身濕透樣子也顯得狼狽之極。楊英等人倒是會水,只是踩著水不敢上岸來,怕張銳這個莽夫又把自己給扔下水裡。
  張銳得意地笑了一陣,感覺身上濕濕的極不舒服,便把濕衣脫下,赤裸著身子又跳進水裡遊了起來。
  楊英等人見張銳入水,方敢爬上岸來。張銳在水裡叫:“來吧,都脫了下來遊會兒。”宋金剛和王伏寶倒是沒有猶豫脫下衣服,赤條條地跳進水中游了起來。
  楊英和宇文歆是官宦家子弟,一時間為難起來,穿著濕衣甚是難受,但讓他們當眾人解衣赤裸相對,也是極不願意的事情。
  張銳見他倆還在猶豫,便在水裡向他們潑水,說:“這裡都是大老爺們兒,你們怕什麼?快下來,不然我上去把你們扔下來。”
  聽了張銳這話,楊英和宇文歆也沒有再考慮面子的問題,也脫下衣服跳進水裡。岸邊正在洗衣的學員們見張銳五人在水裡遊得甚是暢快,心裡羡慕,也紛紛解衣跳入河中游了起來。
  深秋的河水雖然已經很涼,但和平日學員們洗漱所用的井水差不了多少。打井水沖澡,哪兒有現在這般快活的游泳舒服?要不了多久,所有學員都赤條條的下河了。一時間,河中歡鬧、撲騰之聲不絕於耳。
  一百多浪裡白條在河中歡笑打鬧,如這時走過個女子,只怕是要被他們驚死。不過學員們也不怕有女人從這裡路過,因為他們來此地後,還沒有見過半個女人的影子。
  一直遊到下午四點過,學員們才陸續上岸。張銳上岸後因衣物全濕,索性也不穿,裸著身子洗了髒衣,叫上楊英、宇文歆等人一起回營。
  楊英等雖在水裡可以赤身裸體,但是上了岸,還是將濕衣穿上。只有張銳無所謂,赤身端著木盆往營地走,下面的那話兒隨著身體走動左擺右晃,一路上在眾學員和教官們驚詫目光注視下走回營房。
  楊英等人都離開張銳遠遠的,一副不認識他的樣子。一路上跟在張銳後面,看著他白白的屁股左右擺動,皆哭笑不得。
  這件事,使張銳在學員中的名氣大增,各種關於他的話題都在傳播。從他的出身,到考上探花,再到和女狀元定親之事,光張銳親耳聽到就有七、八種不同版本的傳言。關於董小意為他和家裡鬧絕食的話題,更是被渲染得離奇怪異。有說董小意要上吊;有說是跳河;有說是用剪子捅頸子;有一個更離譜,說董小意欲放火燒自己家。
  張銳聽後倒沒有生氣,每天如常,該怎麼著還怎麼著。其實張銳這樣做,是經過一番考慮。當初被高鴻陷害後,他就一直在思考自己的未來。思索了許久,他發現歷史上聰明絕頂之人,性格孤傲之人,基本上都沒有什麼好下場,有些甚至被人害得家破人亡。
  而一些性格看似魯莽、粗俗之人,卻活得比較滋潤。張銳細想想,也大概知曉了其中的奧妙。這些被世人稱為莽夫的人,一般都會被看成是沒有心計之人。一般人、甚至君主都會對他們信任有加,因為他們肚子裡存不住話,沒有害人的心思,一旦被確定成心腹後,會終身受信任。
  張銳正是想讓自己形象向莽夫靠攏。心想,只要以後能活得滋潤,就算是真的莽夫又何妨?裸走事件後,他的計畫初步成功。
  從那天後,有不少學員願意來找他說話,有的還很想和他結交。張銳來者不拒,和眾人打成一片,有時還會故意發些牛脾氣,對別人惡言相向。可轉眼又像是沒事人似的,又找到所罵之人談笑風生。
  經過他的不懈努力,久而久之大家都習慣了他的這種“率直”的性格,就算他在高聲痛駡自己之時,也會一笑了之。因為他們都知道張銳生氣了要罵娘,非常正常的事情,發洩過後他就會沒事,轉眼就會忘記,從來不忌恨任何人。
  清源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早,才十月底,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這天,張銳正躺在炕上哼著小曲,絲毫不管旁邊正在苦讀的學員們。不過別人也習慣了,現在張銳如果每天不做出一、兩件騷擾大家的事來,而反讓人感覺他有更加厲害的手段在等著整人。
  門開了,楊英夾帶著一股寒風走了進來,對二班的幾人說:“不好了,我剛才出去小解時,看見伙房正在準備馬奶,明天咱們就等著難受吧。”
starjeffstar 發表於 2008-7-20 00:22
第五章鞭刑
  宇文歆趴著牆根吐著,旁邊還有楊英陪著他。楊英不是在照顧宇文歆,他自己也在吐個不停。從三天前騎校宣佈一天三餐完畢後都要喝馬奶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倆都個這幅模樣。
  第一天喝馬奶時,絕大多數學員都把自己胃裡的東西吐得一乾二淨。而教官們就在旁邊看著,哪個學員吐了就再倒一碗接著喝,連吐三次後,教官們沒有強行再灌。只是第二頓吃飯後接著再來,規定必須喝下一碗馬奶不吐,才算過關。
  第二天,適應的人多起來。現在三排二班中,就只剩下宇文歆和楊英還沒有適應。今天晚飯後,宇文歆照例喝了一碗馬奶,強忍著沒有當場吐出。出餐廳後走不遠,只覺得肚中一陣翻騰,捂著嘴沖到牆邊哇哇得吐了起來。
  楊英和他差不多,本來也在強忍,聽見宇文歆的一陣陣作嘔聲,再也堅持不住,跑到他的旁邊吐了起來。
  一起出來的張銳、宋金剛、王伏寶三人,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倆吐不個停。王伏寶搖搖頭,歎息道:“唉!又吐完了。都三天了還一直這麼吐,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才能適應。你們說要不去和教官說說情,免了他們喝馬奶可行?”
  剛巧楊英吐完,轉過身聽見王伏寶這樣說,歎口氣說道:“沒用的。”
  “為什麼?”
  楊英搖搖晃晃走到乾淨的地方,從地上抓起一把雪擦了擦自己嘴,說:“你們還記得我說過的,我們在軍校要做幾個特殊訓練嗎?喝馬奶就是其中的一樣,這關必須過。要是我和宇文歆在一周內還不能適應,就會被淘汰。”
  這時,宇文歆也吐完,罵罵咧咧地說:“奶奶地,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的要喝馬奶,那味道是人喝的東西嗎?我看那傢伙是不安好心,故意整我們的。”
  張銳前世不是沒有喝過馬奶,出去旅遊時他也喝過馬奶茶、馬奶酒之類的東西。可是騎校現在給他們喝的馬奶,與張銳前世喝過的那些馬奶品有著天壤之別。
  第一天張銳看見碗裡發白、混濁,還帶著一些沒有撇乾淨的泡沫狀的東西,就無法相信這是馬奶。用鼻子聞聞,一股濃濃的腥氣差點讓他將剛吃下的東西吐出來。
  當教官要求所有學員都喝下它時,張銳雖然噁心還是端起碗來就喝。馬奶入口粘滑微帶酸味,下肚後一股股腥氣從嘴裡冒出。他旁邊的學員已經有的開始吐了,在一陣陣腥味和作嘔聲中他也能堅持到最後,把吃下的東西也吐個乾淨。
  不過,張銳吐了兩次就適應這種馬奶的滋味。這兩天雖然還是覺得這馬奶腥氣太重、樣子不好看,但它入嘴倒是沒有什麼怪味,甚至感覺跟前世喝優酪乳的味道差不多。
  張銳說道:“我倒覺得喝馬奶不錯啊,不明白你倆怎麼就一直不能適應?”
  “你小子欠揍啊?現在還來故意刺激我?”宇文歆氣憤地卷起衣袖就要去“教訓”張銳一番。不過他剛走兩步就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在地。
  張銳上前一把扶住他,說道:“得了吧,你留點力氣明日訓練時用吧。”沒有適應喝馬奶的學員,每日上午的訓練還要照常進行。宇文歆和楊英已經三天沒有好好吃過東西,在軍營裡過了吃飯時間又不會供應任何食物,所以兩人的身子已經非常虛弱,整個人像是消瘦了一圈。
  回屋後,宇文歆和楊英就如一灘爛泥躺到炕上,一動不動。王伏寶問張銳:“你說,學校為什麼要讓我們喝馬奶?有面、有餅吃,不就行了?”
  張銳搖搖頭,他也不知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楊英介面說道:“馬奶是騎軍的行軍食物之一,不能喝馬奶我們還怎麼去騎軍服役?特別是遊騎,不僅要喝馬奶,而且還要學會動手製作馬奶。”
  “這是為何?”宋金剛好奇地問。
  “因為遊騎經常深入敵後,食物攜帶有限,所以他們要學會自己擠馬奶,然後裝在皮袋中,加入曲種製作成可存放的馬奶充當一部分食物。”
  “你是怎麼知道的?”聽楊英說得這麼詳細,王伏寶也好奇地問。
  “我是聽我叔叔說的,我叔叔以前在彪騎軍服役。據他說,他也是整整吐了四五天才能適應,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堅持到那個時候。給我遞杯水來。”
  張銳端了一杯水遞給楊英,他知道楊英所說的叔叔就是楊素。楊素也是從騎校畢業的,後來去了彪騎軍服役,最後一直做到彪騎軍指揮官,後來調到上都任近衛騎軍指揮官。楊英既然是聽楊素說的,自然不會假的。
  楊英坐起身來喝了幾口水,把杯子遞還給張銳又說:“以後還不止是馬奶呢,還有其他的行軍食物也要我們適應吃,吃不慣就過不了關,會被淘汰的。”
  張銳見楊英說話時臉上冒著虛汗,一副隨時要倒下的樣子。而那邊的宇文歆更是躺在炕上,連一句話也不想說。心想,別說堅持一周,他倆還能堅持兩天就不錯了。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要是他們晚上還能吃點東西,也能堅持久點。
  可是營地內除了食堂就沒有地方能找到食物,而這幾天食堂那邊被教官看得緊緊的,估計以前發生過學員趁著夜晚去偷食物的事情。
  營地離小鎮又遠,周圍又沒有牧人,加上現在這個季節地上積雪又深,就是想到營外買食物也不容易辦到。張銳想了半天也沒有想出好辦法,轉眼又看見楊英、宇文歆的慘狀,暗地還是下了決心。
  當晚,二班輪到宋金剛出去站崗。宋金剛站的是一點到三點的崗,下崗回房後,發現張銳不見,於是將同班的幾個人叫起來。
  宋金剛問王伏寶:“張銳去哪兒了?”
  王伏寶眨著睡意朦朧的雙眼,在房內到處看了一遍也沒有看見張銳的影子,又見張銳的鋪位上被子裡藏著枕頭,可能是怕人發現他不在才這樣做的。疑惑地說:“張銳是和我們一塊睡下的,後來我睡著了,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去的。”
  楊英說:“可能是出去小解了,不用大驚小怪的,都快睡吧。”說罷,翻了個身,閉上眼睛準備接著睡覺。
  宋金剛嚴肅地說:“我回來時去小解過,那裡沒有人。張銳一定是私自溜出營地了,這件事情我要去報告教官。”
  二班的三人一聽宋金剛怎麼說,都坐起起身來。宇文歆道:“別,別。張銳肯定是有什麼急事才出去的,你別去報告教官。要是教官知道,說不好會開除張銳的。”宇文歆平日最反感宋金剛,之所以放下面子求他,是因為宋金剛本周當值排長。他想,只要是排長的宋金剛不把這事報告教官,那麼同屋的其他學員自然不會多事。
  “不行,這麼大的事情,我一定要去報告教官。”宋金剛斷然拒絕了宇文歆為張銳的求情。
  宇文歆以為宋金剛不給自己面子,是記恨自己平日看不起他的緣故,所以便對楊英使眼色。楊英便對宋金剛說:“排長,我們再等會張銳,如果快天亮時,他還沒有回來,你再去報告教官好嗎?我們知道你是排長,如果不保會追究你的責任,我們不會讓你難做的。”
  王伏寶也為張銳求情:“是啊,排長。張銳畢竟與我們同班,看著他受處罰,我們也於心不忍啊。再等等他吧,他回來的時候,我們好好批評批評他。讓他保證,下次不會犯這樣的錯誤。”
  宋金剛仍沒有賣楊英、王伏寶的面子,搖頭道:“不行,這件事情我必須現在就去報告。不管張銳有什麼急事需要出去,但這裡是軍營,我們是軍人,軍規一定要遵守。”說完,轉身出門而去。
  宇文歆大怒,跳起來叫駡道:“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是什麼人嘛?整個一無情無義的小人。只有小人得志,才會向他這樣不可一世。”
  宇文歆的叫駡聲吵醒了全排學員,大家紛紛坐起身來問是怎麼回事。楊英見之歎息一聲,現在大家都知道這事了,就是想瞞也瞞不住了。他心裡一直在想,張銳是為了什麼事才會私自離營呢?
  王伏寶也看事情瞞不住了,就把事情經過告訴了大家。全排人都坐起來,披著棉被開始談論起這事。有人就說,張銳雖然有時脾氣暴躁些,但為人不錯,他半夜離營一定是出什麼大事,大家都是學員,理應相互照應,怎麼能一點情面都不講呢?大多數學員同意他的說法,紛紛譴責宋金剛的行為。也有個別學員說,嚴守軍規是軍人的職責,什麼事都講情面,那還叫軍人嗎?
  正當大家討論的熱火朝天時房門開了,張銳從外面走了進來。王伏寶見張銳進門,掀開被子就跳下炕來,拉著張銳問:“你深更半夜跑哪兒去了?”宇文歆、楊英也跳下炕,圍著他連聲追問。
  張銳全身上下濕透,頭頂還冒著一股股熱氣,一看就是快速奔跑回來的。見同班三人圍著他問個不休,便開玩笑地說道:“快回去躺著,別回頭受了風寒。快去,大老爺們兒圍著我幹嘛?我又不是女子。”
  宇文歆見他還有心思在說笑就急了,大聲叫嚷:“張銳,你知不知道私自離營是要受處罰的,搞不好還會被開除。你怎麼這麼渾?”
  張銳把三人推回炕上,無所謂地說:“沒這麼嚴重,反正教官又不知道。”又笑著對全屋的人說:“各位大哥,你們就幫小弟一次怎麼樣?”
  全排人同情地看著他都沒有說話,楊英歎息道:“要光是我們知道就算了,可是宋金剛是什麼樣子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現在已經去教官那裡報告你私自離營的事了。”
  張銳吃了一驚,說:“我是專門挑他上崗的時間才走的,他怎麼會知道的?”
  宇文歆沒好氣地說:“你看看現在都幾點了?他早就下崗了,就是他下崗回來後發現你不在,才把我們都叫醒問你去哪兒了。我們說不知,他就立刻去報告。我們怎麼勸他都不聽,這個人真是死性子。”
  張銳沉默了片刻,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著的東西,遞到楊英手裡,說道:“算了,報告就報告吧,反正這事我做了,就不怕被處罰。我現在就去教官那裡認錯,你和小竹把這個吃了,明天也好有精神訓練。”
  楊英問道:“這是什麼東西?”
  張銳一邊往門外走,一邊說:“我見你和小竹這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出去弄點吃的回來。”
  楊英打開手中油紙包,見裡麵包著幾塊煮熟的牛肉,心中百感交集,差一點流下眼淚。旁邊湊過來看的宇文歆,眼淚嘩嘩的流了下來,一邊哭還一邊痛駡宋金剛。王伏寶等學員見到這個情景,都知道張銳是為什麼才私自離營。皆在心裡感歎,像張銳這樣的朋友哪兒去找?
  這時宋金剛又進門了,全屋人都對他投去鄙視的目光,包括剛才還在為他辯解的一些學員。這裡面宇文歆的看他的目光最為狠毒,如不是旁邊楊英緊緊的拉住他,並小聲勸著,他早就撲過去毆打宋金剛了。
  第二天全連集合,總教官劉定遠站在隊伍前面高聲宣佈:“昨晚我連有學員私自離營,違犯了軍規。我念在他是第一次違犯軍規,事後又主動來找我承認錯誤,所以對他從輕處理,不開除他的學籍。但軍人違犯了軍規,就要受到處罰。我決定對三排二班張銳私自離營的行為,罰受鞭刑十下。現在全體學員一起觀刑,今後再有此事發生,張銳就是你們的榜樣。聽見沒有!”
  “明白,教官!”學員們高聲的回答,不過幾乎所有學員都已經知道張銳是為什麼受罰的。
  “帶張銳上來。”
  在劉定遠的命令聲中,張銳被帶了上來。他昨晚沒有去找趙樂,而是直接找到劉定遠報告了自己私自離營的事情。不過他是說有急事給家裡發信,才私自離營去了二十裡外的小鎮。劉定遠雖然對他這個理由很懷疑,但對張銳能主動來承認離營的事,還是感到滿意。
  張銳這把賭對了,當時趙樂剛接到宋金剛的報告,還沒有來得及去向劉定遠彙報。等趙樂到了劉定遠的房間,發現張銳竟然在這裡也是吃了一驚。就這樣,張銳被確定為主動自首,從而得到從輕發落。
  張銳雙手吊在兩根木樁上,上衣被脫去。今天雖沒有下雪,但氣溫也在零下十幾度。這麼冷的天氣光著上身,凍得張銳嘴唇烏黑,全身一陣陣的打著寒顫,樣子像是怕受刑嚇得發抖。張銳心想,這下老子可是丟人丟大發了。在全連人面前受刑,居然被嚇得發抖,以後我怎麼還有臉混啊?
  趙樂走到張銳面前,把一塊棉布塞進他的嘴裡,低聲說道:“把布咬緊,不然會傷了舌頭。”張銳用牙緊緊咬住棉布,他可不想挨皮鞭的同時再咬破自己的舌頭。
  “開始行刑。”隨著劉定遠的話音剛落,張銳就聽見鞭子滑過空氣的呼嘯聲,緊接著感到一股鑽心的刺痛從後背傳來。這一鞭就差點讓他昏過去,寒冷的天氣使得感官更加敏銳,痛感也更強烈。他死死的咬住口中的布,儘量不讓自己發出呻吟。心想,老子剛才已經丟人了,現在決不能再丟人
  行刑之人的抽鞭技術高超,據說以前還得過套馬比賽的冠軍。他抽出的每鞭,都是鞭梢掠過張銳後背掠過,在張銳的背後上劃開一道口子。他這樣打,能保證張銳後背上的傷口不深,以後能恢復的快,但疼痛效果卻絲毫不差。
  隨著鞭子一下一下落下,張銳的背部慢慢變得血肉模糊起來。當打到第七鞭時張銳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感官也變得遲鈍起來,反而覺得沒有開始幾鞭那麼疼。
  宇文歆站在佇列裡,看著張銳的後背變得越來越模糊,血不斷滴落到雪地上,紅白相映分外刺眼。他的雙眼也開始模糊起來,鞭子揮舞一下,他就咒駡宋金剛一句,宋家數代祖先被他挨個問候。
  楊英自小朋友不多,家中兄弟之間的關係也一般。即便是與他一直同學的宇文歆,他也沒有當成可交心的朋友。在他的意識裡,朋友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可是今天,他終於明白了什麼是朋友。張銳沒有什麼可以利用他的地方,卻無私的幫助了他。他在心裡默念,張銳,今生你都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兄弟。
  王伏寶和知情的眾學員也對張銳充滿了敬意,向張銳這樣夠義氣的朋友,他們也想結交。從此,張銳對朋友義氣的形象牢牢記在每個學員的心裡。
  學員佇列中只有宋金剛現在心情複雜,也很矛盾。他已經知道張銳為了什麼才私自離營。雖然他能理解張銳的行為,但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從今早起床,全排人都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他心想,也許他們都把我看出無情無義之人,不過我是在遵守營規,我是軍人,我沒有做錯。“我沒有做錯!”隨著皮鞭起落,他一遍遍在心裡念著這句話。
  鞭刑終於完畢,當旁邊的士卒把張銳雙手從木樁上解下時,他已經不能自己站立行走。於是兩名士卒攙扶著他返回營房,一名軍醫大夫跟在後面去給張銳治療。
  隊伍解散後,各排又隨主訓官去操練。直到上午訓練結束,宇文歆、楊英等人才有時間跑回營房去看張銳。
  這時,張銳已經清醒,正爬在炕上搖頭晃腦的哼著小曲。宇文歆等人進屋看見他這幅模樣,都哭笑不得。心想,挨了十下皮鞭就這麼會兒功夫便沒事了?真不愧是象牛一樣強壯的人。
  張銳見大家都來看他,也十分高興,玩笑道:“看看,我現在多逍遙啊。我說,你們誰以後想休息幾天,就去挨幾鞭,雖然當時有點疼,不過忍忍也就過去了。只要挺過去,你們就能向我現在這般逍遙自在。”
  張銳的這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來。紛紛都說,皮鞭還是你挨就行了,這種福氣我們沒有機會消受。
  只有宇文歆沒有笑,低頭不語。張銳見之,又對他說:“宇文歆,咱們都是漢子,不用這麼故作姿態。我相信如果我們對換,你也會幫我的。”
  宇文歆聽罷心裡又是一陣難受,他難受是因為他不能確定自己會向張銳所說的那樣去做。不過,一瞬間宇文歆就下定決心,不管自己以前能不能這樣做,我發誓以後肯定會向張銳說的那樣做。
  張銳在炕上趴著養了三天的傷,然後就能下地亂跑了。雖然還不能參加上午的訓練,但下午的理論課卻能去聽。對宋金剛,張銳沒有恨他,每日還是笑嘻嘻的與宋金剛說話。大家看之,更加確定張銳是那種直性之人。
  宋金剛自張銳受罰後,日子就不好過了。整個營地的學員,現在只有張銳還搭理他,就再沒有人願意和他說話。連他當值班、排長,學員們也只是與說正事,完後就各自走開從不與他多說半句話。
  有一回,他正要進房門,聽見屋裡張銳在開導宇文歆:“大丈夫哪會為這點小事就記仇?他不過是為了執行自己的職責罷了。對於認真履行職責的人,我們應當尊重,而不是去仇恨他。你以後不要再對他惡言向相。”
  宋金剛聽了張銳的這番話,頓時把張銳當成自己的知音。而且這個知己還是個大丈夫,是一個心胸寬廣的真丈夫。此人如不值得結交,還有什麼人才值得結交?那以後宋金剛就視張銳為知己好友,這倒有些出乎張銳的意料。不過,能結交宋金剛這樣的漢子,他也是非常願意。之後兩人關係一直很好,再後來,楊英、王伏寶、宇文歆在張銳的引導下,也與宋金剛成了朋友。
  宇文歆、楊英最終順利過了喝馬奶這關。雖然開始幾天他們白天喝了馬奶還是要吐,但晚上他們吃點牛肉,第二天也能支持得住,最後終於在規定期限的最後一、兩天過了馬奶關。這事過去很久他們都覺得後怕,如果沒有張銳為他們搞來牛肉,基本可以肯定他們已經與騎校說再見了。
  十二月,清源最為寒冷的季節到了。幾個月沒有騎馬的學員,卻在這個時候安排上馬術課程。等大家弄清楚是怎麼上課時,全都傻眼了。
starjeffstar 發表於 2008-8-1 01:02
第六章親密夥伴
  在人類文明的歷史進程中,沒有任何一種動物的影響對人類文化的推動作用超過馬。馬是人類最早馴養的家畜之一。人類從原始社會進入逐水草而居的時期起,馬就逐漸成了人類的親密朋友。特別是馬成為人類的交通運輸工具之後,極大地提高了人類的遷徙能力。尤其是騎兵和戰車的出現,深刻地影響了世界許多民族的盛衰榮辱。
  馬是一種神聖的動物。當它向我們輕快地跑來時,濃密飄逸的長髮在風中隨意的舒展,矯健有力的舞步優雅而莊嚴,直挺的脖頸和炯炯有神的雙目處處透出它尊貴的身份。這時,它在你心目中是什麼地位呢?
  “它就是我的伴侶?”張銳目不轉睛盯著眼前的那匹小紅馬,喃喃自語。
  在與馬分開數月後,今日教官終於開恩,允許學員們和馬接觸。不過等學員們清楚是怎麼與馬接觸時,都傻眼了。
  “今天你們的任務就是和馬一起睡覺。”三排主訓官趙樂,大聲對著學員們說道:“對,你們只能睡在馬廄裡。睡覺前,你們還要讓馬臥下。能讓馬臥下的學員,才能睡,不然你們就和馬一起站到天亮。”
  “要怎樣,才能使這些沒有受過訓練的馬睡下呢?我現在告訴你們,你們要把它當成自己的夥伴,當成自己的伴侶。只有讓它們充分的信任你,它們才會服從你。這次訓練的目的是培養你們和馬的溝通能力,和怎樣去和馬溝通。”
  “這次訓練時間也是一周,有人沒有按期完成將被淘汰。只有七天,希望你們能抓緊每分鐘時間。沒有完成任務,就在馬廄陪著馬睡,一直到馴服它為止。七天以後,我希望你們都會站在這裡。明白嗎?”
  “明白!”學員們雖然不能理解教官為什麼用這種訓練方法,不過幾個月來的受訓結果,已經訓練得他們會毫不猶豫地執行長官的命令。說實話很多學員都在擔心,馬奶關才過沒有多久,馴馬關又來了,以後還不知道有多少這種難關在等著自己。而且這種難關只給了他們一次機會,一次不合格,就只能和騎軍說再見了。
  隊伍解散後,所有學員都回到房間,拿上自己的行軍包來到馬廄。學校的這片馬廄,全是半封閉式的。裡面一排排全是年齡在三歲半左右的小馬,它們還沒有接受過訓練。馬在這個年齡段正是接受訓練的最佳時期,這次學員們不僅要讓馬睡下,還要學會徹底馴服這些小馬,使它們變成一匹真正的戰馬。
  每座馬廄的隔間,足夠學員和馬同睡。張銳進了一座馬廄將皮毯鋪在地上,行軍包當枕頭,皮披風做被子,先把鋪位整理好。然後站起身來,仔細打量起今晚或是今後一周要同睡一廄的夥伴。
  張銳眼前這匹馬,單從外表,很難看出它只有三歲半,它與成年戰馬唯一的區別只是體形略顯單薄。它全身呈暗紅色,姿態神俊,一看就是有著高貴血統的馬種。
  它看見張銳來到身前,立刻顯出煩躁不安的樣子。馬蹄踏動著,長長脖項左右搖擺,像是極力要擺脫韁繩。
  張銳知道它之所以有這種表現,是極端不信任自己。因為他看見前面馬廄裡的王伏寶那匹小馬,就沒有自己這匹淘氣。心想,也許是王伏寶長相老實,所以馬容易對他產生信任感。可轉念一想,自己的張相也不算噁心人啊,怎麼這匹馬會對我產生反感呢?
  “小姐,請你站好了。要時刻的保持自己的淑女風度,這樣才符合你的身份。”張銳一邊教訓著自己的小馬,一邊準備去摸摸它的頭。張銳這樣稱呼他的馬,是因為剛才進馬廄前看護馬廄的士卒對他說過,這馬廄裡的是一匹小母馬。
  張銳想,既然教官把馬說的那麼親密,自己也要對它有些禮貌,見面還是要打個招呼才行。不過他看見此馬沒有一絲接受自己意思,於是決心開導此馬一番。
  第一次接觸被它躲開。“小姐,請你配合點好嗎?你乖乖的睡下,我也就能睡了。你不要逼我使用暴力,那樣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張銳又小聲地威脅它。
  “噗,噗。”馬對張銳打了兩個響鼻,像是在回應他的威脅。張銳臉沉下來了,此馬甚是高傲,這兩個響鼻分明是它對自己威脅的鄙視。
  張銳有些不高興了,但還是準備再次去摸摸它,可手剛碰到馬的頸部,它立刻甩甩頭,把張銳的手甩開,那個意思像似嫌張銳的手髒似的。馬錶現出對他的極端厭惡,使張銳感到很沒有面子,火氣竄了上來。
  這時,張銳又聽到身後馬廄裡的楊英在勸導自己的馬:“來寶貝,乖乖的睡下。你要是乖乖聽話,你長大後,我就給你找個又漂亮又溫柔的母馬給你配對。不然,就把張銳身前那匹配給你,那樣潑辣的母馬你真的喜歡嗎?你當然不會喜歡的,那匹性子不好的母馬也只有性格魯莽的馬才會喜歡的。你是個聽話的好小夥兒,所以還是乖乖的躺下吧,聽話才會有溫柔的母馬和你配對哦。”
  張銳大怒,轉身對楊英說:“幹嘛說我的馬?我的馬怎麼就潑辣了?你看看它多聽話。”一邊幫著自己的馬好說好話,一邊又準備去摸小馬的脖子。但馬沒有因為張銳在為它說話,就改變對他的態度,退著身子避過張銳摸過來的手。
  “哈哈……”楊英指著張銳哈哈大笑,“這就是你說的聽話?”
  張銳被楊英嘲笑以及母馬對自己的態度激得火冒三丈,轉頭惡狠狠地瞪著母馬。那馬無視張銳那雙燃燒著熊熊烈火的怒目,仍在試圖掙脫韁繩。
  張銳見小母馬不吃這套,眼珠一轉決定改變方式,準備用物質來誘騙它。他從兜裡掏出一些穀物,伸手放到馬嘴前。心想,這下你可服了吧。
  沒想到,此馬雖是匹小姐馬,但也算是君子一類的動物,對張銳給來食物,有“君子不食嗟來之食,廉者不飲盜泉之水”的風範。轉過頭去,對放在它嘴前的穀物不屑一顧。
  張銳勃然大怒,你還真是油鹽不進了?好言相勸,你不聽。用食物誘騙,你不理。好,老子今天算是和你耗上了。想當年,董小意那麼倔的人都被我搞得定,今天還怕你這個乳臭味幹的小東西?
  既然此馬不服軟,張銳就決心給它點厲害瞧瞧。他從側面接近馬身,這樣做,是因為他不想在前面被咬,在後面被踢。馬雖然還是側著身子在躲,但馬廄的空間有限,幾步張銳就把它避到死角。今天也合該它倒楣,遇到張銳這個有著一身蠻力的莽夫。
  它被張銳一手拉住籠頭,一手探下抓住後蹄,而後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拖著它走。它從出生到現在,何時遭過如此暴力對待?一時不備,便被張銳拖倒在地。馬翻了,可張銳卻沒有仰。見馬倒地,就對著馬脖踏上一隻腳,叫它永世不能翻身。
  馬遭到這樣的殘暴對待和屈辱,可能在它那幼小的心靈裡,留下了對張銳深深的恐懼。倒地後,就沒有產生過掙扎起身的念頭,側起馬頭用可憐昔昔的大眼望著張銳。
  它的這種眼神讓張銳聯想起董小意。他清楚記得董小意那日在河邊,就是用這種眼神在看自己。張銳心頭一軟,把踏在馬脖上的腳移開。
  雖然張銳移開了腳,但馬還是不敢起身,老老實實的躺在地上,像是被他強暴對待後,無力起身似的,那個樣子只差沒有哀怨的哭泣出聲。
  馬倒地的聲音,早就驚動了馬廄左右兩邊的楊英和王伏寶。二人伸過頭來看,只見剛才還和張銳鬧脾氣的那匹馬已經睡在地上,張銳還一隻腳踏在它的馬脖上。令他們更吃驚的是,當張銳移開腳後,那馬竟然沒有起身,甚至動也沒有動一下。
  楊英心裡就納悶,怎麼剛才見這馬還脾氣死硬,一轉眼就變了一匹馬似的,難道這就是世代為騎將家族的神秘絕招?便問:“張銳,你是用什麼辦法讓它躺下的?”
  張銳甚是得意,雙手叉腰,笑道:“我不是說過它很聽話嗎?你們看看,是不是很聽話?現在你們知道什麼是配合了吧。看看,這就是完美的配合。”
  楊英那想聽這些費話,於是笑嘻嘻地說:“張銳,這種絕招能不能傳授我一下?”
  張銳眼珠子轉了兩轉,說:“不行,這是我們家族從不外傳的絕招,要是我違犯了,可是要被家族除名的。所以你,還有你,都回去好好去和自己的馬溝通吧。記住要有誠心,要有耐心,還有要把它當成妻子一樣愛護,它才會信任你。”
  楊英、王伏寶絕招沒有學到手,又聽了他一大堆廢話,心裡惱怒不已。心說,這還要你教,剛才教官都說的清清楚楚。無奈,張銳不肯教,他們只好又回去接著馴自己的馬。
  張銳見他們不再追問,長長出了一口氣。要是被教官知道自己粗暴對待馬,還不知要受什麼懲罰呢。心想,我舊傷剛好沒多久,可不想再挨上幾鞭了。
  張銳轉頭又見那馬還在用那種眼神望著自己,憐心大起。走到馬前蹲下,用手輕輕撫摸它的頸部。那馬見張銳已經不欺負自己,也討好似的伸出舌頭去舔張銳的手。
  張銳大喜,自己終於得到它的認可。一邊摸著它的長鬃,一邊在心裡感歎,你說你要早這樣,我會粗暴地對你嗎?你啊,就是頭髮長見識短。
  張銳輕輕地拉動籠頭,馬就順勢站起身來。張銳見它如此乖巧,更是喜愛之極。他倆就象一對戀人一般,親親熱熱地相互撫摸舔聞起來。
  這又被轉頭來看的王伏寶看見,心裡一陣難受。心想,自己的這匹馬,看似老實不像張銳的那匹倔強。可是張銳現在已經與他的馬親密無間了,自己還在這裡和它磨著。難道自己不適合當騎軍?
  張銳和他的馬溝通得很好,還沒到天黑那馬就能按照他的動作指令,自己躺臥站立。掌燈後,張銳又馴了它一會兒,便讓它躺倒在自己鋪位的旁邊。自己鑽入皮披風中,又伸手摸了摸馬臉,對它說:“睡吧。”
  張銳一覺睡到營地裡響起起床的號角聲。睜開眼,看見那馬還乖乖的躺在自己旁邊。心裡不免得意起來,心想,能讓直立動物這樣躺上幾小時,沒有高超的馴馬技術是不行的。看來,我的馴馬手段已是不凡了。不過,他卻忘了自己是怎樣才將這馬給制服的。
  早上全排集合完畢,趙樂檢查昨日的馴馬成果。結果,全排除了張銳只有其他三人過了關。其餘的皆神色沮喪地站在馬旁,其中有幾人的馬也象張銳那馬昨日先前的表現一樣,一點也不給自己主人的面子,極力想掙脫韁繩逃走。
  趙樂並沒有訓斥沒有過關的學員,而是讓他們吃完早飯繼續回馬廄和馬溝通。他帶著張銳等四個過關的學員,去訓練場教授他們其他的調馬技術。
  從套籠頭開始,無論是牽馬、吊馬、舉肢還是調教索。張銳的這匹小馬都乖乖地配合,沒有使一點性子,看得趙樂連連點頭。
  接下來幾天,來空地參加調教馬的學員越來越多,看來大多數人都和自己的馬取得了相互信任。第四天時,二班只有王伏寶還沒出馬廄。
  直到第七天,張銳已經開始學習給馬剪鬃,才看見王伏寶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馴馬場。二班的幾人見王伏寶能在最後期限過關,都十分高興。因為這次與喝馬奶那次不一樣,最後全連有十餘人被淘汰,裡面也有三排的幾個人。他們最後含著眼淚離開了連隊,這就是他們沒有過關的代價。
  不過,過關的學員在訓練調教小馬的過程中,掌握了很多以前不知道的馬的習性。因為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以前騎的都是已被調教好的馬。只有通過親身調教馬,才能使他們更好的認識馬、瞭解馬以及對馬產生深厚的感情。不會再將它們看成是一種工具,而是把它們當成了自己的親密夥伴。
  同時親手調教出來的馬,比已被調教出來的馬,對主人的感情更好。張銳對此身有體會,別看他的那匹小紅馬是使用暴力才讓它屈服,但現在這匹小紅馬見到張銳就會把頭鑽進他的懷裡,又拱又蹭,不時還用粗大的舌頭去添張銳的臉,十足象一位少女見到了久別的戀人。這讓宇文歆見之眼熱不已,因為他的馬就沒有張銳這匹愛磨人。
  春季草原一片生機昂然,大地上的積雪漸漸融化。現在張銳他們可以騎著自己的訓練出來的小馬,出營地做疾行訓練。
  每日早上全連集合,去十裡、回十裡,連續完成三次疾行訓練,才能吃到早飯。當然跑訓時,不光是騎自己訓練的小馬,而是回來一次換一次馬。全營地內的戰馬混編排好佇列,學員誰最先到,誰就換最前的一匹馬。營地有數百匹戰馬,有的學員甚至一個多月都沒有騎過同一匹戰馬。
  直到現在張銳才知道,馬場的老先生要自己每次訓練換馬的目的。因為只有經常騎不同性格的馬,才能在最短的時間掌握陌生馬匹的習性。也是因此,張銳的疾行成績每次都名列前茅。
  早飯完後,學員們也是在馬背上度過,不是射擊訓練,就是騎兵隊形訓練。開始學員們還因太久沒有碰過馬,每天騎上馬都興奮不已。可是沒過多久隨著訓練強度慢慢加強,很多學員們開始吃不消了,體力差的甚至還在訓練中摔下馬。張銳的體力好,每次訓練都是自己座下的馬先受不了才會停止,因此留給教官們的印象也越來越深刻。
  教官們的要求非常嚴格,每項訓練必須按照規定動作訓練。誰在訓練中違反了規定,都要受到處罰。一次,宇文歆仗著自己的劈殺技術好,在劈殺訓練中挽著刀花,被趙樂當場叫停下來,對著他就是一頓狂訓。
  “你以為這是在練雜耍嗎?戰場上你這樣做,有一次失誤你的命就沒了。去給我重新按規定動作劈殺一百次,做完才能結束訓練。”
  宇文歆做完一百次劈殺後,發現已經錯過了午飯時間,只好垂頭喪氣的接著去上下午的戰術課。從那以後,宇文歆再也不敢在訓練中耍弄花招術。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已到五月。這天,張銳從外面溜達回房,聽見楊英在說他的暑期安排。騎校頭兩年暑期都有假期,從第三年開始他們要去軍團實習,所以也不能保證有假期。
  楊英問宇文歆:“你暑假跟我一起回上都嗎?”
  宇文歆搖搖頭,說:“今年我不準備回去,我想去西京玩玩。我領的俸祿都沒有機會用過,這次假期我去用個痛快。你和我一起去嗎?”
  楊英說:“不去了,我今年滿十八歲,這次回家要去辦理立戶入籍的事情。以後我就是單獨的一戶人的,和爹爹他們沒有什麼關係了。”
  張銳聽楊英說這話時,帶著一種怪怪的口氣,似乎很捨不得似的,但又不完全是。
  宇文歆見張銳進屋,又問他:“張銳,我聽說西京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你我一起去吧,我們去好好得見識一番。”
  張銳想了想,說:“算了,我想回趟家。我已經五、六年沒有回過家了,還有董小意也沒有見過我父母,所以我想寫信給她,讓她來北京與我匯合,然後一起回安江。”
  宇文歆見張銳也拒絕他的邀請,立刻沮喪起來。他沒有考慮過去邀請宋金剛和王伏寶,雖然他已經在張銳的勸說下,沒有再仇視宋金剛,但他還是在心裡看不起這些士族家出身的子弟。
  張銳問楊英:“你入籍後,是準備要土地還是折成金幣?”張銳這樣問楊英,是因為明年他也要滿十八歲了,現在也要考慮考慮這些問題。
  帝國會對每個老州成年立戶的居民,一次給予5畝土地或是折成金幣給予。張銳心想,如果是要土地,再加上現在自己算是士族身份,能最高擁有50畝土地。以後把老爸給的離家費,都用來買土地的話,自己算是個小地主了。靠收取地租養董小意過活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想依此過上貴族生活是癡心妄想。
  如果不要土地折成金幣,再加上老爸給的離家費一起拿去做生意。又怕賠錢,萬一賠本破產,搞不好董小意以後要睡到街上去。所以,張銳很想聽聽楊英是怎麼安排的,也好自己借鑒借鑒。
  楊英說:“我準備要錢,加上家裡給的離家費一起去做生意。”
  “做什麼生意?”
  “也沒有什麼好生意,也就是販運些東西賣。”
  “誰幫你管理?”張銳又好奇地問。
  “我請人幫我打理生意。”
  “你不怕請的人黑你的錢嗎?”
  “嗯……那個人是我親戚。”
  “哦?是誰啊?”
  “一個遠房的親戚了。”楊英支支吾吾說道。
  張銳本意是想看看有沒有機會跟楊英合股做生意,但見他的說話的意思應該沒有機會,於是也不再多問了,趴回炕上給董小意寫信,讓她六月底到北京城等自己。
starjeffstar 發表於 2008-8-1 01:03
第七章高照山
  漢元785年8月16日,高照山在自家的客廳裡坐著。他在等本縣的縣衛王守度以及行政吏周慶。廳裡擺著一桌酒席,上面已擺好七、八樣菜。高照山來這裡任職一年多來,還是第一次請人來家裡吃飯,也是第一次置辦了這麼多菜品。
  高照山今年只有二十五歲,可是從外貌上看像是三十好幾的人。一年多的縣令生涯,使他容貌變得蒼老起來。高照山就任的這個縣,是大月州叛亂時叛匪的主要聚集地之一。帝國的平叛軍隊進入大月州後,叛匪離開了這裡,退到山裡。縣裡的青壯幾乎都離開了家,參加了叛軍,只剩下老弱婦孺。
  帝國對新州的稅賦很重,大月州在沒有叛亂時,縣裡的平民一年辛苦種下的糧食,七成要被當成田稅給上繳。如果遇上豐收年大家還能吃飽飯,平常年份只能半饑半飽,有時還要靠著打些魚、野味或是採擷野果才能度過。
  一旦遇上災年,野外一切可以找到的可食動植物,會頃刻間被饑民們吃得乾乾淨淨。780年的災年特別嚴重,先是地震,後來又趕上百年難得一見的乾旱。這個縣原有人口二十萬,那年就有三分之一被餓死。
  饑民們已到易子而食的地步,有些餓極了的人還會把死人拖去吃了。當鄰縣的阿布馮聚眾造反時,本縣的大多青壯加入其中。叛民們殺死了當地的所有漢人,也包括高照山的前任。他們搶光了縣倉中的存糧,這些糧食本是應該運回帝國中原地區的國庫存糧。
  彪騎軍來到後,這個縣只剩下五萬餘人。紅色討伐令下達後,又有一、兩萬被確定為叛匪給殺掉或者被賣掉。叛亂結束後,也有一些當初逃難的人陸續返回。高照山接手本縣時,人口為四萬六千人。
  高照山上任後和周慶一起奔走各村,鼓勵恢復生產。用縣衙的余錢買一些羊牧養,又在農閒時組織人手挖一些溝渠。到了今年,縣裡情況基本已經穩定下來,春耕按時播種,羊也生了羊羔。佛主保佑一切風調雨順,看來今天是個豐收年沒有什麼問題。高照山和周慶雖然勞累一年,可是看著眼前的成果,還是感到很欣慰。
  就在這個時候,高照山接到父親的來信,信是由父親的心腹鐵克迪爾送來的。當高照山打開信時,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高照山的父親雖有漢名,只不過在公文上用用罷了,他喜歡大家叫他阿巴孩。高照山的家族在新羅州有很高的威望,特別是在高照山的家鄉柳定郡,郡守大人的公文,還不如父親的一句話頂用。
  高照山的家族是從帝國西征時開始崛起的,當年家族的頭領看見帝國的遠征大軍到來,做了聰明的決定,帶著全族人投靠了右路軍統帥趙公。趙公對主動投靠帝國的家族都給予了最大的優待。高照山的家族得到了恩惠,為了感激趙公的恩情,就將自己家族的漢名取為高氏。
  那以後三百年來,新羅高氏家族人才輩出,家族成員出任過全州各個級別的官職,家族後裔也漸漸遍佈到全州各地。三十年前突忽第一次獨立時,家族所有成員辭去官職,返回柳定郡舉兵自保。
  他們沒有加入突忽,也沒有出兵攻打突忽。突忽可能是為了準備與漢軍作戰的緣故,也沒有精力來討伐這個國中國。劉度給當時的家族頭領寫過一封信,但頭領連信看都沒有看就讓信史帶了回去。當帝國平息叛亂後,新羅高氏家族因沒有參加反叛得到了帝國的獎賞,而柳定郡也是當時數州內保持原貌最好的一個郡。
  從那以後,家族聲望更是達到頂峰,柳定郡的百姓也感激高氏家族保全了自己的性命。相比之下其他數州,被帝國軍團殺的血流成河、赤野千里、十室九空。恢復了二十年也未達到獨立前的人口數量。
  高氏家族一直靠著審世度勢,才能有今日的名聲和威望。可是到了高照山父親這代,情況悄悄在變化。高照山的父親是一個極端的民族主義者,雖然他把這種心態隱藏得很深。但對高照山這個家裡人來說,又怎會不知道呢?從父親看的書到和一些志同道合人氏的談論中,高照山早就瞭解父親的心思。高照山就是從小受到父親的這種影響,才對大漢國充滿仇視。
  不過大漢軍隊的厲害每個人都知道,高照山的父親不止一次的說,不到萬事具備,不能貿然行動。他的父親利用自己的影響力聯合了西部各州的同道人氏,在悄悄做著準備工作。
  沒有想到大月州幾年前災情嚴重,爆發了叛亂。這無疑打斷了父親準備的計畫,當時聯盟中有人就提出提前舉兵起事,可是父親沒有答應,只是在物資上給予了叛民一些支援。後來證明他父親的決定是英名的,只是彪騎軍遊騎一到,就擊敗了五萬大月州的叛民,那些烏合之眾又怎是精銳的大漢騎軍對手?如果不準備好就匆忙起事,也許結局只能跟那些沒有組織的叛民一樣。
  高照山自從看了張銳練馬後,心裡象壓了塊巨石般的沉重。大漢騎軍的騎射功夫天下無敵,這樣訓練有素,裝備精良的騎軍,就是再多的人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張銳騎射的身影一直出現在高照山夢中,有時他還會做惡夢,夢見張銳將他一箭射穿。
  打那以後,高照山對起兵獨立的前景充滿了悲觀情緒。而且他在帝大學習的這幾年,感覺漢人也不全向父親講的那樣壞,是張銳、陸斐這樣的漢族朋友把他從興山上背下來,救了他一命。
  高照山不再去想未來的事,他到了本縣後就一門心思撲在工作上。對西部數州的叛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正當他把一切快要忘記時,父親的書信到了。
  “少爺,老爺說監察部已經對他產生懷疑,所以要提前起事。這次新羅州和大月州一同宣佈加入突忽汗國,聯盟一致推舉老爺為突忽新汗王。起事日期定在8月16日,兩州一起行動。老爺怕少爺這裡人手不夠用,所以派我帶了一百人前來相助。”鐵克迪爾的話又一次出現在高照山耳邊。
  怎麼辦?不答應?自己就是不答應,父親還是會按原定計劃起事。答應?張銳等漢族好友的身影又浮現在眼前,還有和自己共事一年多交情深厚的周慶怎麼辦?父親信上說過,對於不肯投降的漢人都要殺死。
  高照山痛苦地反復衡量,遲遲沒有答覆鐵克迪爾。直到昨天夜裡,鐵克迪爾拿著縣監察令的人頭來到他的房間時,高照山已經沒有了退路,他只能坐上父親掌舵的這條船。
  好吧。既然已經參與進來,那我就全力以赴地做好這事。在帝大學習時,他瞭解到大漢現在已是虛弱不堪,或許這次真的能夠成功。高照山下了決心,於是今天在家中宴請縣裡的兩位同僚。
  “老爺,縣衛王大人和行政吏周大人來了。”
  “請他們進來。”
  “是!”
  高照山整理了一番衣冠,慢慢走到客廳門口靜靜地等待。不一會兒,就看見王守度和周慶的身影出現在院門口。
  “高大人,你怎麼今天捨得請客了?這天,下官可是盼了很久。”周慶看見高照山就開玩笑地說笑。
  周慶也是去年從帝大畢業,和高照山一起來到本縣任職。只是一年時間,二人就在公務中配合得天衣無縫,加之兩人都沒有家眷在此,平日有些空閒也是聚在一起飲茶聊天,感情自然而然也就變得深厚起來。
  高照山微笑地拉住正要對他施禮的周慶,又對王守度說:“王大人能抽空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快裡面請。”
  王守度和高照山雖是品級相同,但他平日很尊敬這個敬業的縣令大人,爽朗地笑著說:“高大人請客,我怎能推辭?別說沒有什麼大事,就是有,我也會先放放,來赴大人的宴。”
  高照山將二人讓進客廳。落坐後,周慶指著桌上豐盛的菜肴說:“高大人,今日不是您什麼喜慶日子吧?是不是夫人從新羅來了?”
  高照山在十八歲時就已結婚,並且有了一女。只是他並沒有把家眷接到這裡來。
  高照山擺擺手,說:“我自接手本縣以來,沒有宴請過同僚。一是初來縣裡情況不好,有很多事物需要我們一件件的去處理,沒有時間請客。二是當時條件不好,就是想請客也準備不了什麼好東西。而今經過我們一年的努力,全縣情況基本穩定下來,也有了一些閒暇時間,所以今日略備小菜請兩位大人過來聚聚。”
  周慶笑著說:“原來高大人是想慰勞我等一番。好,今日下官就不客氣了。”
  王守度端起桌上的酒杯說:“平日縣裡的事物都是由二位大人在處理,我也沒有幫上什麼忙。今日高大人請客,我就借花獻佛,敬兩位大人一杯。本縣能有今日,全靠二位大人的辛勞。”
  高照山也舉起杯,說:“王大人客氣了。如不是王大人保這一方安定,我和周大人就是想做也做不了事。所以今日大家都不要客氣了,隨意些,咱們只當是朋友聚會。”
  王守度也是爽朗之人,聽了高照山的話笑了。說:“好,不提那些俗事。今日就當朋友聚會,來乾杯。”說罷,先飲一杯。
  周慶飲罷,放下酒杯笑道:“如此甚好,不然有兩位大人坐在席上,下官可是誠惶誠恐的很。”高照山和王守度被他的話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席間周慶談笑風生,把氣氛帶動的甚是愉悅。高照山暗暗在心裡歎息,只希望周慶能識時務,不然自己怎能下得去手。
  又飲了一會兒,高照山問王守度:“王大人,現在縣內駐軍方面有什麼困難?有,就儘管提出來,我和周大人儘量著手解決。”
  王守度放下筷子,捋著鬍鬚說:“多謝高大人。縣內駐軍方面沒有什麼困難,只是兵源甚少。這也是一下解決不了的,只有慢慢再說。”
  高照山知道現在縣內只駐有三百預備,其中絕大多數都不是漢人。不然父親也不會只派一百人來助自己。而且據鐵克迪爾講,他已經和駐軍中的一些人聯繫好了,舉事時至少有兩百人會回應,自己擺宴的這段時間,那邊應該已經開始動手了。
  三人一直飲到掌燈時,王守度起身告辭:“高大人,今日就到這裡吧。我還要趕回去查崗。”
  高照山見鐵克迪爾還沒傳來消息,便出言挽留:“王大人再稍停片刻,我還有些事情想和兩位大人談談。”
  高照山等僕人們收拾好桌子並端上茶水後,才對王、周兩人說道:“不知兩位大人怎麼看待這次的突忽獨立?”
  “此等亂國之人,當以叛國罪定之。”王守度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高照山轉眼看向周慶。周慶有些不解其問,他明白高照山為何會突然提到突忽獨立的事情上。見高照山看著他等他回答,也只好說:“分裂國土當定此罪。”
  等二人都說出回答,高照山又接著問:“那麼,兩位大人又是怎樣看待帝國發出的紅色討伐令?”
  還是王守度先回答:“以我之見,只有這樣才能震懾叛匪。”
  高照山又去看周慶,發現周慶神色變得異樣起來,低著頭久久不語。高照山暗暗松了一口氣,心想,可能周慶還是有同情心的,也許等會他會答應。
  這時,高照山看見鐵克迪爾在廳外對他打手勢。知道駐軍那邊的事情已經解決,現在輪到這裡動手了。
  高照山的心跳開始加速,呼吸也有些紊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稍稍平了平心神,緩緩站起身來對王守度說:“那麼多無辜被殺害,你難道沒有一點同情心嗎?王大人。”
  王守度不明白高照山為什麼會這樣質問自己,可是就憑他說的話,足夠讓他丟掉身上的這身官服。王守度也站起身來,收起笑容問:“高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周慶聽了高照山的話後,臉色變得慘白起來,身子開始微微發抖。很顯然,他已經明白高照山想要做什麼。
  高照山冷冷地看著王守度,說:“是不是你們都沒有把我們當成人看,而是把我們當成可以隨意宰殺的牲畜。”
  王守度厲聲對高照山說:“高大人,你是帝國的官員,請注意你的言行!我會把你今日說的話,轉告付大人。”
  高照山面帶譏笑地說:“付大人?付大人已經來這裡了,我請他出來和兩位大人見見。”說罷,對廳外的鐵克迪爾喊道:“請付大人上來。”
  王守度氣得臉色發青,高聲說道:“好,好。我倒要看看,你高大人今天是演的什麼戲。”
  鐵克迪爾端著一個託盤走進客廳,把託盤放到桌上。託盤上蓋著一塊紅布,裡面凸起一物。周慶見後,更是全身顫抖得厲害,頭也深深的埋下。
  高照山一把扯去紅布。“付大人!?你這狗賊。”王守度看清盤中事物,舉起身下的凳子就向高照山砸去。
  高照山在帝大練過幾年劍術,別的不行身法還算靈活,側身躲過王守度砸來的凳子並向後跳去,和王守度保持一定的距離。
  鐵克迪爾也及時橫身擋在高照山身前,客廳的門窗“呼啦”一下全被推開,一隊二十人的弓箭手,拉弓對著王守度,只要高照山一聲令下,便會將他射成刺蝟。
  王守度見中了埋伏,從懷裡掏出短刃。鐵克迪爾也拔出腰刀,指向王守度。鐵克迪爾剛想下令放箭,被高照山一把拉住。
  高照山從鐵克迪爾身後探出頭對王守度說:“王大人,現在的情況你也清楚了。我問你,你可願意加入我們?只要你答應加入我們,我保證你平安無事,你的家眷也會無事。不然,後果你可以想得出來。”
  王守度聽見高照山用家眷來威脅自己,臉色開始變白,手中的短刃也微微地在顫抖。不過只是一會兒功夫,王守度又露出堅毅的神色,對高照山厲聲喝道:“你可以殺死我,你也可以殺死我的全家,但漢奸我是決不會做的。”
  王守度轉身面朝東方喃喃而語:“我的國家是大漢,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我身為漢人,感到非常驕傲。老天,讓我來生也做漢人吧。”說完,用短刃插入自己的脖頸之中。
  王守度倒下了,高照山懷著敬意看著他從容自盡。心想,要是漢人都是這般堅毅無畏,我們能成功嗎?
  鐵克迪爾拉了拉呆呆望著王守度屍體出神的高照山,用手指了指還在桌前坐著的周慶。
  高照山從鐵克迪爾的身後走出,對周慶說:“周大人,你我一起來這裡任職,一年來我們也算是交情深厚。只要你同意加入我們,我會請求父汗授予你高官。你的能力我清楚,掌管一州事宜綽綽有餘。”
  周慶抬起頭來,臉如死灰。慢慢地站起身,自嘲道:“我?我怎麼不知道我有這麼大的才能?”
  高照山道:“周大人,你的才能我很清楚。在政務處理上我不如你,加以時日你一定會有所作為,所以請你答應吧。我們突忽也不是對所有漢人都要趕盡殺絕,我們對於漢族朋友還是非常歡迎的。你放心,只要你答應加入我們,我保證沒有人會對你無禮的。”
  周慶像是喝醉酒似的,搖搖擺擺走到王守度屍體前蹲下,對王守度說道:“王大人,你聽見了嗎?他們要我歸降。你說我能答應嗎?你說我要是答應了,我還算是漢人嗎?我還能對得起自己的家族嗎?我還能對得起大漢嗎?”
  高照山聽周慶話語不對,正要上前去拉周慶。只見周慶快速拔出王守度頸中的短刃,猛地插入自己的喉中,面朝著東方倒下。
  高照山眼淚奪眶而出,想起一年來和周慶共事的情景,想起了漢族的張銳、陸斐等朋友,想起了在帝大的生活。這一切,從今日起都已成過去。他再也不能回大漢,他再也不能見漢族朋友,他再也不能算是漢人。
  良久,高照山止住了眼淚,毅然對兩具屍體說:“從現在起,我的名字叫阿巴貢,我是一名突忽人。為了我的祖國,我將與大漢抗爭到底。”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