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武俠]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 作者:蕭舒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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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chachan 2008-7-15 14:47:14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5 2050665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5 14:54
  第一部 神雕第十一章復出

  嘉興南湖

  秋去冬來,大雪初歇,天地茫茫,銀裝素裹。

  南湖岸堤的柳樹彷彿變成傲立的梅花,雪肌冰骨,風姿卓然。今冬的天氣並不嚴冷,但能下雪,卻
是極為少見。湖面沒有結冰,在這白茫茫的天地間,添上了一抹碧綠。凜冽的北風不時吹起,捲起一抔
輕雪,灑向天空。

  如此冷冽的天氣,人們紛紛於家中偎著火爐取暖,四周人煙稀少,故南湖上的那只扁葉小舟顯得格
外的孤單。

  小舟頭上坐著一人,一襲寶藍色長衫,與此時的時節極不搭配。他手握釣桿,悠然的看著湖面,眼
睛並睜並閉,彷彿正處半睡半醒間,這是蕭月生正在享受「獨釣寒江雪」的雅致。

  魚線不時隨風飄動,釣桿看似被他鬆鬆的握住,卻紋絲不動,漸漸的,他的雙眼慢慢合上,似乎睡
了過去。

  忽然,他眼睛一睜,笑道:「小鳳,把這些魚拿回去罷。」

  一明眸皓齒的少女正往岸邊悄然趕來,腳下踏雪無痕,小心翼翼的靠近,聽到他的話,洩氣的停了
下來,沮喪的回答道:「是,公子!」

  進入湖中,兩腳懸於湖面,凌空虛渡,幾十丈的距離眨眼即到,跳到舟上,足不沾水。如被武林中
人看到,定是大為驚駭,如此輕功,實在讓人難以相信,況且出現在這麼一個年輕女子身上。

  蕭月生轉過頭來,溫潤深邃的雙眼滿是笑意,道:「小鳳你的輕功頗有進境啊,至百米之外我才發
覺你的接近,確實難得!」

  聽到此言,小鳳沮喪的小臉充滿了笑容,咯咯笑道:「是麼,小玉姐姐與小星小月也說我的輕功進
步許多,嘻嘻。」

  蕭月生將魚蔞遞給她,笑問:「夫人正在做甚?」

  小鳳接過魚蔞,輕鬆的掂了掂,一邊往裡邊看,一邊道:「夫人呀,正和節度夫人們賞雪呢。」

  蕭月生搖著頭笑了笑,在他去襄陽時,完顏萍自己一個人練武無聊,就開始去嘉興城內的貴婦人中
遊玩,她氣質高貴,風姿楚楚,令這些人大為讚歎,很快便融入那個圈子。

  觀瀾山莊依山傍水,清幽靜謐,是難得的好住處,莊內被完顏萍佈置的極為雅致。她是一國公主,
與蕭月生成親後,將那些跟隨自己的家臣們召來,置於山莊內,是股極大的力量,她豐厚的家底自然也
帶來,花起錢來不知心痛,令那些貴婦人們更是敬慕,隱隱成為了這幫嘉興貴婦人們的領袖。眾人不時
前來觀瀾山莊相聚,一同玩耍。

  蕭月生對她的行為頗為鼓勵,還不時給出些點子,像這樣的雪天,當然應該邀眾人賞雪吟詩,但他
對吟詩有心無力,只好自己跑到湖裡來釣魚,美其名曰「獨釣寒江雪」。

  距當初刺殺蒙古汗已過十六餘年,堤上的柳樹變粗了,身邊的人變老了,只有他夫婦幾人與這南湖
沒有什麼改變。

  這十幾年來,他閒來無事,便到武林轉一圈,最喜偷看別人的武功秘笈,甚至偷偷闖進龍虎山上清
宮,翻看收藏的道門典藉。他腦中的道藏,乃是正統道藏,正一道曾在天師張宇初主持之下,修撰過一
次道藏,但這些書至明後都已遺失,正統道藏乃清時所撰,與明時道藏相比,差上許多。

  他整整花了五年時間,將這些書印入腦海,收益之大,難以想像。現在的修為,才真正是長生不死,
用天地精氣不停煉化身體,使之永不衰老,這又用去了十年時間。

  但十年時間,對修煉中的他而言,實在是剎那而已。完顏萍與身邊的四個小丫頭修煉的也是內丹之
術,他以雙修術輔助,五人的修為突飛猛進,武功也已達到了不可思議之境。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這
也是個人的緣法。孫子明本是一個車伕,但現在已經是整個子明商號的大掌櫃,商號集車行、錢莊、糧
店、酒樓、客棧幾個行業於一體,分號遍佈整個江面,成為江南排得上號的大富。孫子明修煉的是天雷
劫功法,也屬內丹之術,練至大成,內勁如天雷,受掌者五臟俱焚,化為灰燼,霸道之極。

  四個小丫頭早已被蕭月生收入房中,這也是無奈之舉,完顏萍一個人,實在不堪承受,即使是五人,
亦是如此,每次行完房,五人都要歇上兩天,實在讓他無奈之極。

  小鳳將魚蔞轉動,看看裡面到底有幾條魚,「哇,這麼多的魚呀!」

  蕭月生看她純真的模樣,笑道:「晚上回去燉魚吃,看看你小玉姐的手藝。」

  小鳳嘻嘻一笑,忽然將魚蔞一扣,蔞中的魚嘩嘩全被倒入湖中,用力擺幾下尾巴,潛入水中。

  蕭月生呵呵笑了起來,手指輕括一下她挺秀的鼻子,道:「就知道你會這麼幹!」他出手不快不慢,
卻讓小鳳無從躲閃。

  小鳳生性善良,看不得殺生,山莊裡養著幾隻狗,被她寵的不得了,當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沒事
時,就給它們輸入真氣,說是強身健骨,不容易生病,讓眾人笑倒,不過,還真是頗有效果,這些狗變
得極為聰明,幾乎能聽懂人話,讓其餘三個小丫頭也大為喜歡,開始學她般給狗輸真氣,她們這般,足
夠造就出幾個高手了,卻用在了狗身上,讓蕭月生哭笑不得。

  每次小鳳都是搶著來幫蕭月生提魚蔞,每次都要偷偷把魚給倒掉放生,蕭月生也由得她,他真想吃
魚,什麼魚吃不到,跟嘉興酒樓說一聲,會忙不迭的送來,釣魚只是一種情趣罷了。

  小舟輕輕蕩至湖邊,兩人上岸往回走。

  小鳳忽然小手拍頭,嬌聲叫道:「哎喲!差點兒忘了!」

  蕭月生轉頭問道:「怎麼了,忘什麼了」

  小鳳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道:「公子,夫人是讓我來通知你一聲,孫大哥說有人持玉珮找你呢。」

  蕭月生點點頭,笑道:「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行了,我知道了。」

  小鳳小臉通紅,抓住他的袖子,急道:「那快點兒吧,我看夫人很著急的模樣。」

  蕭月生一把握住她柔軟的小手,捏了捏,道:「我早就知道了,那隻玉佩是送給郭大俠的,可能他
想見我了吧,此人一到南胡,我就感覺到了,看來子明幹得不錯,情報挺準時。走,咱們看看去。」

  小鳳面泛桃花,羞澀的任由他握著自己的小手,一手提著魚蔞,兩人攜手向山莊迅疾行去。身後,
平整的雪地,沒有一絲痕跡。

  當初蕭月生離開襄陽之後,楊過與小龍女也回到古墓,如今已有十五歲的女兒楊若男,每年都要到
觀瀾山莊住一陣子,受他指點,楊過找到了大雕與玄鐵重劍,亦從神雕處習得練劍之法,武功大進。雖
然隱居古墓,但楊過不是安分之人,小龍女也深知此點,兩人戴著黃藥師送的面具,行俠江湖,身邊跟
著神雕,人稱之神雕俠侶。

  每次兩人到江湖行走,總是將楊若男送到觀瀾山莊,算下來,楊若男在觀瀾山莊住的日子比在古墓
長得多。蕭月生夫婦因修練之故,仍無所出,對楊若男視若親生,認了乾女兒,寵愛備至,小龍女性子
淡漠,對自己的女兒也是淡淡的,即使心中喜愛,也不表現出來,故楊若男對完顏萍反而要比對自己的
親娘親密許多,後來索性不再回古墓,這也遂了楊過夫婦的心願,他們兩人之間,實在容不下第三人,
即使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於是兩人想女兒時,便到觀瀾山莊住上一段,觀瀾山莊已經擴建,住在這裡極為幽靜,想動一動,
就仗劍江湖,日子過得極為逍遙快活。

  蕭月生與小鳳兩人很快進了觀瀾山莊。

  觀瀾山莊大廳之內,眾香雲集,六個千嬌百媚的女子,一個濃眉大眼的少年,坐在一起,手捧青瓷
茶盞,慢慢的品著熱氣騰騰的綠茶。

  主座上端坐一位楚楚動人,氣質雍容的少女,正是完顏萍,受益於蕭月生,她雖已為人婦十多載,
仍年輕如少女,她身旁圍坐著三位明眸皓齒的少女,是她的四侍之三,左首主賓席坐著一位杏眼桃腮,
面容端麗的少婦,是郭芙,身邊姿容秀雅的少女是郭襄,那少年是郭破虜。

  完顏萍輕呡了一口茶,將茶盞放回桌上,笑道:「郭姑娘,我們有十多年沒有見面了吧。想想當初
我們同遭金輪法王挾持,那時情景彷彿仍在眼前。」

  郭芙笑了笑,點點頭,道:「時間過得真快呀,那已經是十六年前的事了,這麼多年,你一點兒也
沒變,仍是那麼年輕。沒想到你竟成了蕭大俠的夫人。」

  郭襄在旁,忽然插嘴道:「蕭夫人,你們怎麼被金輪法王挾持了,那金輪法王很壞麼?他是個和尚
麼?」

  郭芙見她無禮的插嘴,忙叱道:「襄兒!你——」

  完顏萍忙笑道:「沒關係,郭二小姐好奇也是難免,那金輪法王是西域番僧,武功高強,他徒弟當
時中了楊小叔的玉蜂針,想用我們交換解藥。」

  她身旁第三位少女冷冷的道:「那番僧真是該死!」

  完顏萍虛打她一下,道:「小星,一個姑娘家的,別整天死啊死的。」

  小星點點頭,默然不語。

  郭襄小臉皺了皺,道:「那他能打得過我爹爹嗎?楊小叔是誰呀?」

  郭芙忙道:「當然是打不過爹爹的,否則何必挾持我們來換解藥?」

  完顏萍點頭,耐心的回答道:「金輪法王雖然武功高強,但較郭大俠,還是差上一籌。至於楊小叔,
也是郭姑娘的舊識,便是現在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神雕大俠楊過。」

  郭襄興奮的站了起來,道:「神雕大俠楊過?蕭夫人叫他小叔,那一定知道他在哪兒了?」

  完顏萍搖了搖頭,道:「他們夫婦二人行蹤飄忽,前些日子還在這裡住著,現在不知道又跑到哪兒
去了。」

  郭芙面色微微一變,想不到一直被自己看不起的楊過竟然是神雕大俠,真的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
看。

  完顏萍下首的端莊少女道:「原來楊大哥竟然這般有名,神雕大俠,真是威風。」

  另一少女點頭附和,笑道:「神雕大俠,嘻嘻,要是讓若男知道了,她的尾巴還不翹到天上?!」

  完顏萍笑道:「你們這些丫頭,真沒規矩,快別說了。」

  兩人笑嘻嘻的住嘴,規矩的坐直,儀態極美。

  這時郭襄失望的坐下,問道:「那時神雕大俠就很厲害麼?把金輪法王的徒弟都打傷了。」

  郭芙冷笑一聲,道:「他那時比金輪法王差遠了,連金輪法王十招都接不下!」

  郭襄唉了一口氣,道:「這些番僧,武功一個比一個高強。前些日子……」

  郭芙面色一變,大聲道:「襄兒!」

  郭襄忙道:「知道知道,大姐,我不說了。」

  完顏萍看著她姐妹兩人,知道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但不欲讓人知道,便裝做沒聽到,輕盈的端起
青瓷茶盞,喝了一小口,笑道:「那時楊小叔的武功雖說也不差,與金輪法王相比,還是差得太多,但
他與他夫人兩人雙劍合璧,倒也不懼那金輪法王。那金輪法王被封為蒙古第一國師,豈是兒戲,武功在
蒙古無出其右,確實是難是的人才。」

  她放下茶盞,笑道:「是外子回來了。」

  隨著她話聲落下,蕭月生與小鳳飄然而至。

  一進大廳,對完顏萍及三位小丫頭笑了笑,拱手對郭芙道:「郭大小姐,別來無恙呀!」

  郭芙忙站起來,面若春花,笑道:「蕭大哥!」

  蕭月生微帶笑容,對她點了點頭,她心怦怦的亂跳,面色泛紅。忙道:「這兩位是我的二妹與三弟,
襄兒破虜,快拜見蕭大哥。」

  郭襄歪著頭,道:「你就是蕭大俠?。」

  蕭月生笑道:「在下蕭月生,不敢稱大俠。」

  郭襄認真的問道:「那我叫你蕭大哥好麼?你怎麼看起來比姐姐還小哇。」

  蕭月生呵呵笑道:「你叫郭襄吧,郭大俠還好嗎?」

  郭襄笑道:「我爹爹媽媽都很好,蕭大哥叫我襄兒吧。」

  蕭月生點點頭,對沉默寡言的郭破虜笑道:「你是破虜吧,倒是頗肖郭大俠之風,坐下,坐下說話
吧。」

  完顏萍看他老氣橫秋的模樣,忍心不住輕輕一笑。

  郭破虜對這個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極為敬佩,每次自己父母遇到難題,總是會說,如果蕭大俠在這裡
就好了。他一直以為蕭大俠是個老頭子,沒想到竟然如此年輕,與自己差不多大小。心中激動興奮,行
為變得拘謹呆板,模樣甚為可笑。

  郭芙坐下,嬌聲道:「蕭大哥,三月二十日,召開英雄大會,並推舉丐幫幫主,我爹爹媽媽請你去
襄陽,參加大會。」

  蕭月生坐到完顏萍身旁,笑道:「既然是郭大俠相召,在下豈有不從之理,這會兒距明年的英雄大
會還有一段時間,郭大俠也忒心急了吧?」

  郭芙面色凝重,低沉的道:「爹爹讓我來這裡,最主要的並非這件事。」

  蕭月生目光一凝,郭芙立覺渾身發寒,隨著他目光的放鬆,寒意才漸漸消去,舒口氣道:「蕭大哥,
爹爹讓我告訴你,金輪法王的師兄已經前來襄陽尋仇,我爹爹媽媽兩人連手,尚敗在他手裡,讓你前去。」

  蕭月生輕輕一笑,左手輕輕接過小星遞過來的茶盞,送入口中,輕輕喝了一口,道:「哦,金輪法
王的師兄?他叫什麼名字?」

  郭芙狠狠的道:「他叫八思巴!」

  「八思巴?!」蕭月生輕輕放下茶盞,左手手指輕輕在桌面上敲擊,心下尋思,八思巴這個名字他
是知曉的,是藏傳密宗裡的一位大宗師,厲害非常,沒想到竟能遇到,沒想到金輪法王背景這般厲害,
他心中忽然興奮起來,恨不得立刻會會這個八思巴。

  眾人皆屏聲摒氣,眼睛齊齊的注視著他。

  蕭月生輕笑一聲,道:「八思巴,好,令尊令堂沒有大礙吧?」

  郭芙搖搖頭,道:「只是受了輕傷,爹爹說,多謝你的武功。」

  蕭月生放心的笑了笑,有斗轉星移心法護身,極少能受重傷。

  他忽然站起,微笑道:「郭大小姐,你們先在這裡玩一陣子再回去不遲,楊兄弟的女兒住在這裡,
襄兒可以找她一塊兒玩。我先行一步,去襄陽看看情形。」

  郭芙對他的武功最有信心,信已送到,有蕭大哥出馬,定無差錯,自己姐弟三人回去,反而是爹爹
媽媽的累贅,兼且對蕭大哥住的地方充滿好奇,聞言順從的點點頭。

  完顏萍起身,溫柔的問道:「大哥,你現在就要走麼?」

  蕭月生點點頭,輕輕握住一雙柔荑,微微一笑,道:「夫人,事不宜遲,不容耽擱,我去去回,你
好好招待郭大小姐他們,我很快回來。」

  說罷,放開她的雙手,對眾人點點頭,轉身便要走。

  完顏萍忙道:「大哥,帶上小玉吧,也好照顧你。」

  蕭月生背身擺了擺手,身體忽然消失在原地。

  郭襄咦了一聲,道「蕭大哥走了麼?怎麼一下子就沒了?」

  郭芙道:「這是蕭大哥的輕功,襄兒,你沒見過的多著呢,別總是大驚小怪的。」

  郭襄笑咪咪的不答,喝了口茶,對這座山莊充滿了興趣,蕭大哥剛才說,神雕大俠的女兒住在這兒,
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好不好玩。

  郭襄與楊若男,一個是小東邪,一個是小魔女,很快兩人在山莊見了面,臭味相投,幾天後,兩人
把嘉興城鬧得雞飛狗跳,人人喊苦不迭,但這是蕭莊主的乾女兒,看在他老人家的面子上,也得讓著她。

  蒙古大汗蒙哥死後,阿里不哥繼承汗位,但蒙古各部已開始不和,阿里不哥威望不足,難以服眾,
各部落開始陽奉陰違,他用了幾年,才重新將部落統一,便又向南宋進攻,襄陽城仍是他們的心頭刺。
重兵屯集,非要將襄陽攻下不可。這次,郭靖夫婦重拖故技,利用丐幫推選幫主之際,召開英雄大會,
廣召天下英雄,共同抗蒙。

  對於蕭月生刺殺蒙哥忽必烈之事,只有他夫婦二人知曉,楊過夫婦也隱隱猜到,但蕭月生不答,楊
過也沒有辦法確認,只能悶在心裡,心癢難耐,每次見面,總忍不住旁敲側擊,蕭月生卻總是顧左而言
他,楊過總不能掐著他的脖子讓他回答,弄得他憤憤不已。

  襄陽城內,郭府大廳,郭靖夫婦與蕭月生談笑風生。

  郭靖兩鬢已微帶白霜,黃蓉倒並不見老態,仍風姿嫣然,動人心魄。

  郭靖滿臉歡容,笑道:「有蕭大俠在,郭某就放心多了,那八思巴確實非同小可,一身內力,渾厚
之極,遠在郭某之上,如非斗轉星移心法神妙,我恐已見不到蕭大俠。」

  蕭月生凝神道:「據我所知,金輪法王所習內功是龍象般若功,每進一層,增一象之力,雖有誇大
之嫌,卻可看出此心法之妙,金輪法王功力並未大成,他師兄內功高他甚多,也是意料中事。」

  黃蓉笑道:「還好這大和尚比金輪法王人品好得多,頗有宗師風範,見靖哥受師,並未為難,只是
失望的搖頭說不是。我猜,他找的必是殺金輪法王之人,見靖哥哥並無殺金輪法王之力,才罷手,他身
手如此高明,中原武林恐無人能制,只能請蕭大俠出手了。」

  黃蓉忽又笑道:「對了,三年前,我師傅七公來看我,頗為感激你的救命之恩,對你能把他從鬼門
關拖回來,敬佩不已呢。」

  蕭月生擺擺手道:「我對他老人家也是敬仰不已,那次也只是因緣際會,他老人家還好嗎?」

  黃蓉點點頭,笑道:「他老人家身骨健朗,毫無老態,與那歐陽鋒遊山玩水,尋幽訪勝,快活得很
呢。」

  三人又談到蒙古入侵之事,蕭月生笑道:「這次的元帥是誰?」

  郭靖搖了搖頭,道:「我知蕭大俠想什麼,但此事行不通,自上次蒙古大汗遇刺後,他們對此極為
戒備,平時元帥根本不獨設大帳,況且上次蒙古大汗死後,他們極為憤怒,殺了他們統治之下幾萬的漢
人。唉……」

  三人皆感黯然。

  蕭月生心中極為憤怒,沒想到蒙古竟如此狠毒,讓他投鼠忌器。一人之力,畢竟有限,唉,他不禁
仰天長歎。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5 14:56
  第一部 神雕第十二章八思巴

  蕭月生想了想,道:「既然八思巴是找人,想必不會再找郭大俠的麻煩,他可能尚未投效蒙古,否
則,不會這般好相與。」

  但他心下頗為擔心,據他所知,這個八思巴是蒙古國師,成就極大,現在沒有投靠蒙古,極可能自
己當時之計奏效,令蒙古對武林中人戒備頗深,也令武林中人不願為蒙古效力。但難以保證今後他不會
為蒙古效力。

  黃蓉歎息一聲,道:「看八思巴此番氣勢,不找出殺金輪法王之人,絕不會罷休。」說罷,瞄了蕭
月生一眼。

  郭靖黃蓉並不知金輪法王死於蒙古大汗帳內,此消息被隱秘不洩,世人甚少得知。但黃蓉心思玲瓏,
自然猜到是他所為,金輪法王武功高強,就是郭靖夫婦二人也難以殺死,能殺得了他之人,自然是蕭月
生無疑。

  蕭月生笑道:「那金輪法王是我所殺,他武功高強,人品卻差,危害極大,不能不除,這八思巴不
知現在何處,在下倒是想會一會。」

  郭靖並未感到驚訝,他也猜到是蕭月生所為,道:「據丐幫弟子傳來消息,他正向少室山而去,估
計是去少林寺。」

  此時少林已是天下武學之宗,但少林頗精明哲保身之道,此值亂世,對外宣佈封山,少林弟子不得
出世行走,專心在寺內修心養性。寺內藏龍臥虎,高手無數,卻不為人知,八思巴找上少林,倒不知會
不會觸到霉頭,他忽然來了興致,想去瞧一瞧熱鬧。

  辭別兩人,離開郭府,向少林行去。

  他倒是並不著急,只是慢慢行走,畢竟少林為天下武學之源,屹立武林百年不倒,絕非偶然,再不
濟,少林一百零八羅漢陣乃天下陣法之極,縱是來人武功再強,也難以力敵。

  出了襄陽城,往北走,是通往河南之路,路上幾乎沒有行人,襄陽被蒙古圍困,人們躲尚來不及,
自然不會前來送死。

  越往南走,行人漸漸增多,已至蒙古所佔區,但此時蒙古忙於侵略四方,對治理地方並不熱心,反
而讓百姓好過許多,集市繁華,行人如織,間中夾雜蒙古人,趾高氣昂,不可一世。

  他走了幾日,已近少室山,在少室山下,有處集鎮,頗為繁華,此地歸少林地界,一直受少林寺所
轄,出家之人,頗有慈悲心腸,對這些居民極為寬厚,因此此地居民生活比別處好上很多。

  少林雖已封山,但名頭響亮,挑戰者絡繹不絕,弄得這小小的集市繁華興旺。

  這是一條通往少室山的山路,前方巍峨的山峰在望,此時冬季,萬木皆枯,遍佈山峰的樹木顯得稀
稀疏疏,頗為寂寥,但山峰的氣勢不減,巍巍峨峨,如虎踞龍盤。

  蕭月生剛從山下的集鎮買了一罈好酒,偶爾喝上幾口,細心觀賞山路風景。

  走過這條小路,山勢漸陡,路卻變得好走,寬大的石階綿綿向上,通往山頂,近有幾千階之多,觀
此工程,可見少林之輝煌尊寵。

  蕭月生走到山間一座小亭,小亭是香客上山歇息之用,亭旁即是片小樹林,勁風吹來,樹林呼呼作
響。

  蕭月生坐到亭中,忽然笑道:「出來吧,兩個小丫頭!」

  吃吃的笑聲自林中響起,兩道青影自林中閃出,迅捷無倫的出現在小亭中。

  兩人身穿青色長衫,丰神如玉的少年公子出現在他面前。但聽其笑聲,即知其是女子易釵而笄。

  「公子」兩女斂衽為禮,穿著男衫,頗顯古怪。

  蕭月生坐於石凳上,輕輕喝了口酒,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們怎麼來了?」

  其中面容婉麗,氣質端莊之女道:「公子,夫人不放心,讓小月與我前來侍候。」

  蕭月生笑道:「我沒那麼嬌貴,不用你們伺候,少林寺不允許女子入內,你們進不去。」

  小月咯咯笑了起來,如銀鈴輕蕩,聲音清脆悅耳,她笑了幾聲,道:「公子,小玉姐早知道少林有
這般臭規矩,看,能看出我們是女人嗎?」

  蕭月生笑了笑,對小玉細膩的心思也是讚賞不已,道:「你們不說話,倒也難分辨,但絕難瞞過明
眼之人,好吧,你們就跟著我,我們進去看看熱鬧。」

  小月興奮的答應一聲,道:「公子,我先去看看,說不定沒什麼熱鬧可看呢。」

  小玉笑道:「既然公子說有熱鬧,那當然錯不了,你先去看看,別讓那幫和尚發現嘍。」

  小月哼了一聲,嬌聲道:「小玉姐也太小瞧小月了,憑那幫和尚,再借他們幾雙眼也別想看見我!」

  蕭月生笑著搖了搖頭,這幫小丫頭個個都是眼高於頂,目空一切,讓她受些挫折也是件好事,故此
他也沒有多說,只等著看她的笑話。

  小月看了看他,見他沒什麼吩咐,纖細的腰肢一扭,輕飄飄向山上飛去,看似冉冉而行,卻迅疾如
流星,眨眼間已不見蹤影。

  蕭月生指了指身旁的石凳,道:「坐吧,小玉。」

  蕭月生對自己家人絲毫沒有架子,也無視什麼身份,皆一視同仁,眾人也知道他的脾氣,故小玉不
客氣的坐了下來,端莊的芙蓉玉面掛著一絲明快的笑容,道:「小月這丫頭不會闖禍吧,公子?」

  蕭月生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她不闖禍才怪了呢。」

  小玉捂嘴輕笑。

  蕭月生忽然一動,神情稍凝,道:「走,但願小月這丫頭別自不量力,我們去看看。」

  說罷,輕攬小玉腰肢,身影一晃,消失在原處。

  兩人的身影在蜿蜒的山路上閃現了兩次,即已到達少林寺前。

  少林寺山門前,一座巨大的石碑矗立在右首,是李世民碑,少林十八棍僧助李世民打天下,自此少
林尊寵無比,一直是皇家寺院,此碑即述此事。

  幾棵松柏森然參天,雖在冬季,依然青青鬱鬱,給少林增添幾分莊嚴祥和。

  此時,寺前空地,頗為熱鬧。

  幾個黃衣武僧手持木棍,環護著兩位身披袈裟的中年僧人,場中兩人正在赤手相搏,一個中年少林
武僧,一個少年番僧,少林僧人出爪如風,漫天爪影將那番僧罩住,爪爪不離大穴,而那面色白皙的番
僧卻從容自如,略顯單薄的身形在爪影中優雅的閃躲,絲毫不見吃力。

  小月站在兩人不遠處,目不轉睛的看著兩人,絲毫不顧那十幾個虎視眈眈的武僧,心神被場中兩人
玄奧的武功吸引。

  由於此處乃少林山門,尚未入少林寺,故那些僧人並未對她為難,只是小心的戒備。兩個身披袈裟
的僧人微微對視了一下,微微搖頭,目光中透出幾分擔心。

  那場中的少林僧人,面色赤金,身形乾瘦,手上無肉,爪影極為嚇人,此時他出爪越發凌厲,身上
僧袍鼓蕩,出爪帶著嘶嘶的破空聲,抓在身上,想並不妙。

  那身形單薄、面容白皙秀雅的少年番僧在如此凌厲的攻勢下,仍是表情舒緩,動作優雅,雙手如拈
花一般,以靜制動,十指不離對方腕上脈穴,對那瘦骨嶙嶙的雙爪並不在意。

  在那觀望的兩名僧人乃少林方丈天鳴禪師與羅漢堂首座無色禪師,場中乃羅漢堂下無相禪師,他精
通少林龍爪手,已達登堂入室之境,但在那秀雅的番僧前,卻勞而無功,心下甚是氣惱,內力鼓蕩,盡
注於雙爪,「批亢式」、「搗虛式」、「抱琴式」,幾式連環使出,綿綿不絕,但越到後來,越覺束手
束腳,雙爪剛要抓下,面前卻有手指等在那裡,彷彿自己將雙手送上,任對方點中自己穴道。

  這般窩囊的打法,讓他極為惱怒,偏偏無可奈何,即使內力再增加,速度再快,仍是無法改變。

  小月忽然笑道:「大和尚,你打不過這個番僧,讓我來吧。」

  無相心裡蹩著一團火,恨不得一爪將對方制住,對小月的話,充耳不聞,攻勢如潮,卻越發窩火。

  小月見這大和尚功夫不行,還兀自逞能,實在是不知趣,也不管他,身影一晃,出現在兩人面前,
晶瑩如玉的小手成爪,攻向那番僧。

  那番僧正是八思巴,他這幾年一直在涼州幻化寺服侍師傅,也就是他的叔叔薩迦班智達,去年薩迦
班智達去世,他即位薩迦派教主,處理完教中諸事,略有空閒,便尋訪殺害自己師弟之人。

  八思巴本名洛追堅贊,五歲即隨師傅入寺,七歲即誦經數十萬言,能略通其義,國人號之聖童,故
名曰八思巴,八思巴藏文意為聖者。自此八思巴成為他的通用名字。

  金輪法王雖比他大上許多,但入門晚,反而要叫他師兄。

  十幾年前,他聽到師弟被害消息,要出寺報仇,被師傅止住。他雖知這個師弟名利心太重,但相處
十幾年,感情頗深,師傅死後,無人阻止,他自然要重拾報仇之念。

  八思巴博學多才,精通漢地與吐蕃歷史,對漢語頗為精通,少年天才,難免有些傲氣,故孤身一人,
來中原尋仇。

  他見身邊這個年輕公子身法不凡,自然不會因年輕而輕視於他,自己便是一例,雖然自己比師兄少
了很多,但武功修為卻要高出不少,天下英才無數,自己能如此,別人未必不能。

  他這般想法確實救了他一命,不知根底之下,便躲過小月隨便而來的一爪,小月小手晶瑩如玉,煞
是好看,但所使乃九陰白骨爪,乃天下至堅之爪,當初梅超風夫婦不得心法,仍能破人頭骨,可見其威,
如今以九陰神功馭之,威力更甚,破金碎石,如入豆腐,輕易之極。

  無相此時心中本已窩火非常,此時小月摻直來,更是火上澆油,心中無名火起,嗔念頓生,喝道:
「你這施主,快快離開。」

  小月一片向八思巴遞爪,一邊笑道:「你這和尚,快快離開!」她得意之下,忘記掩飾,咯咯的笑
聲一聽即知是女子。

  無相本待發怒,聽到此身,怒火頓消,忙退出場中,讓於小月。

  小月橫了他一眼,笑道「你這大和尚,倒也並非一味不知趣。看我怎麼收拾他!」

  無相雙手合什,低唸一聲「阿彌陀佛」,退回到天鳴方丈身前,低聲道:「師伯,無相無能,降不
住此人。」

  天鳴長長的白眉輕輕揚了揚,低沉的道:「無相不必自責,此人武功太高,非你能力敵,且看那位
女施主。」

  無相合什一禮,退到他身旁,觀看場中兩人交手,心下頗有些慶幸,如沒有此人半路架樑子,自己
定難全身而退。

  此時場中兩人交手比剛才更為激烈,小月的身影脫胎於九陰真經的螺旋九影,迅捷無倫,詭異無匹,
常能從意不到處挪移,八思巴無復剛才以靜制動的安逸,在小月的爪影下,頗有些狼狽,僧袍有幾處已
被爪風撕裂,碎布被風吹開,往山下裊裊飄去。

  八思巴內功深厚,一掌十力,本想與小月硬碰,但與她對了一掌,方知對方內功並不在自己之下,
反而隱隱勝過自己一籌,小月手爪堅逾金石,八思巴與之硬碰,免不了受點傷,右手鮮血淋漓,頗為淒
慘。八思巴自出師以來,極少以武學現世,人們大多以為他是一個只通佛法的高僧,並不知他身懷絕世
武功。但他遍觀世人,自認無人武功可勝自己,沒想到在這裡竟碰到這樣一位高手。

  「小月,住手吧!」一聲清朗的聲音忽然在空中響起,蕭月生攬著小玉自空中冉冉而落。

  那十幾個黃衣棍僧緊了緊手中木棍,心中戒備更甚,不自覺的暗運內力。

  天鳴方丈心中暗自歎息,今日不知為何,平日難得一見的高手一個接著一個出現,不知是幸事還是
不幸。

  無色與無相心中也是百般滋味,複雜不已。少林廣納天下武林中人,接受眾人挑戰,很少有失顏面,
但今日的高手,羅漢堂實在沒有把握對付。

  小月聽到蕭月生的聲音,打得正高興,心中雖不情不願,卻只能遵從,嬌哼一聲,道:「小喇嘛,
今天饒了你罷!」

  說罷,身影一晃,退出圈外,到了蕭月生身邊,笑道:「公子,這個小喇嘛沒怎麼厲害嘛。」

  八思巴怔怔的站在那裡,心中茫然若失。

  蕭月生不理她,對天鳴方丈拱了拱手,笑道:「在下蕭月生,打擾之處,還請列位高僧見諒。」

  天鳴與無色無相忙合什還禮,沒有多言,此事也不好說,觀蕭月生剛才自空中落下所施輕功,高妙
之極,眾人自知難以做到,對這樣的人,能少惹還是不惹為好。

  蕭月生轉身對仍怔怔而立的八思巴道:「這位想必是八思巴大師?」

  八思巴畢竟非凡人,此時已回復心神,心頭一片澄明,單手一禮,道:「小僧正是,不知施主有何
見教?」

  蕭月生指了指身邊的小月道:「剛才在下小婢多有得罪,還望大師見諒。」

  八思巴心下一沉,沒想到剛才的對手竟是此人的婢女,忙合什道:「不敢,這位姑娘武學精湛,小
僧甚為佩服。」

  小月得意的一笑,艷若桃李。

  蕭月生看了她一眼,對八思巴道:「大師謬讚,蕭某途經襄陽城時,聽郭大俠所言,八思巴大師遍
訪中原武林,有盡會武學高手之意,在下對西藏武學頗為好奇,故前來一觀。」

  八思巴低首合什道:「慚愧,小僧狂妄,今日方知武學無涯,受教了,小僧告辭,來日再請教。」

  說罷,對蕭月生合什一禮,又對小月一禮,轉身而去,不改從容之態,越行越遠,很快消失於山路
轉彎之處。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5 14:59
  第一部 神雕第十三章心事

  待得八思巴不見蹤影,蕭月生對小月道:「小月,你也忒膽大,為何無故與人動手,學了幾日武功,
就覺自己天下無敵了,是麼?」

  小月小嘴一扁,嬌聲道「公子——-」聲音柔膩,令人心神蕩漾,心中發癢。

  不遠處幾個僧人只覺一股熱流自丹田升起,渾身發熱,他們幽閉於寺內,寺內不許女人進入,何曾
見識過如此媚人的聲音,聞聽之下,頓損不少佛法修為。

  蕭月生對她撒嬌這招已微有抵抗之力,忙道:「好了好了,下次再這般膽大妄為,我定會告訴夫人,
讓她責罰與你!」

  小月嘻嘻笑道:「是,小月再也不敢了,多謝公子寬容。」說著,小手抓住他的大手,輕輕搖晃。

  小玉在旁內心暗笑,自己的公子心腸太軟,總是狠不下心來責罵小月,才讓小月吃得死死的。

  蕭月生拍拍她的小手,來到天鳴方丈身前,拱手道:「不知貴寺無色禪師可在?」

  無色單手打訊,聲若宏鐘,道:「貧僧即是無色,楊大哥曾多次提到有位蕭大哥,可是施主?」

  「哦?是楊過楊兄弟麼?」蕭月生問。

  「正是!」無色忙道。

  蕭月生笑了笑,道:「那想必是本人了,在下蕭月生,楊過也常誇讚少林無色禪師豪邁過人,令在
下頗為欽慕,不想今日得見,實在幸會。」

  無色禪師忙道:「不敢,楊大哥既然叫你大哥,也是我的大哥,沒想到蕭大哥仍顯如此年輕。」

  蕭月生以目對天鳴無相示意問好,以免令他們感覺受冷落,聞無色之言,笑道:「在下心法頗有駐
顏之效,容貌不大改變,這兩位高僧是——-?」

  無色忙給兩僧介紹,他們知曉剛才那位年輕高手竟是他的婢女,心下頗為驚訝,從不知武林中出此
人物,但見他儀態不俗,氣質飄逸,實乃俊雅之人,心中懷有結交之意,故幾人說談頗為融洽。

  蕭月生心中頗為躊躇,不知怎樣開口,現在的覺遠不知是否因經書被盜而受罰,因自己已經將尹克
西收拾掉了,但命運之勢並非一人可改變,誰知道會不會有第二個尹克西。

  蕭月生與幾人談了一會兒,受邀入寺歇息。

  這正合他意,故沒有推辭,眾僧雖知小玉小月是女子,但礙於蕭月生的面子,況且又身著男裝,便
裝做不知道,一道讓進了寺內。

  天鳴方丈告辭,由無色坐陪,四人在一間禪房坐下,蕭月生問道:「無色大師,不知貴寺可有覺遠
此人?」

  無色一愣,點點頭,道:「覺遠司藏經閣看護經書之職,從未出寺,蕭大哥何處得知此人?」

  蕭月生微笑不答,道:「他現在在何處?」

  無色並未介意,答道:「正在寺內,但藏經閣諸僧,不得見外客,這是寺內的規矩,貧僧也無能為
力。」

  蕭月生心中一動,笑道:「哦,他從未出寺?」

  無色點點頭,甩了甩袈裟,道:「覺遠他從小長於寺內,從未出寺,向佛之念極誠,故方丈讓他照
料藏經閣。」

  蕭月生心知事情已被他所改變,尹克西被他殺掉,沒有機會潛入少林偷取經書,九陽真經自然不會
現世,那將來張無忌也無法得到此經,豈不是不妙之極?

  他回去後,隨即讓孫子明派人監視朱家莊,如果張無忌真的出現,落崖後自己要去救他,略做補償,
沒有九陰真經,再沒有自己伸手相助,他必死無疑,也就不會有以後的明教教主,那事情就有些麻煩了。

  此事雖然有些麻煩,他卻沒太放在心上,他不想讓張無忌死,那張無忌想死也不是那般容易。

  婉辭了無色的挽留,他帶著小玉小月離開了少林寺。

  少林方丈與幾位各堂首座出來相送,說不出的客氣,等不見了他們人影,小月笑道:「公子,我看
這些和尚也是勢利之徒,看他們對你多客氣,還不是看你武功高嘛。」

  小玉與小月一左一右,傍在在身邊,聽到小月這般說,小玉轉頭笑道:「小月也太刻薄,人家少林
寺也不容易,會點武功的,想揚名立萬,就會找上少林,而少林寺內是出家之人,爭狠鬥勝之心自然不
會太強,礙於天下武功之源的名頭,不能讓人吃閉門羹,又不能太過辣手,又要維持聲名不墜,這其中
的火候分寸,實在是難掌握呀。」

  蕭月生呵呵一笑,握住她的小手,捏了捏,笑道:「難得小玉能想到這些,這些都是聲名所累,你
們呀,不要鋒芒太露,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們那幾手武功,在高手眼中,差得遠吶。」

  小月忙低下頭,乖乖的不言語,她知道公子又在訓她。

  小玉橫了低頭的小月,看她故做可憐的模樣,抿了抿嘴,輕笑一聲。

  小月聽到她的笑聲,抬起頭,滿面嬌嗔,狠狠瞪了她一眼。

  蕭月生對兩人的情形看在眼中,心中頗為喜樂,這幾個小丫頭雖做了自己的妾室,仍不改少女本色,
實乃幸事,故不免對她們驕縱了一些,這也是他受後世教育所影響,對女子沒有現下社會一般輕視。

  襄陽城郭府後花園

  黃蓉正在觀瞧武修文與武敦儒教兩個男孩習武,兩個男孩眉清目秀,各是武氏兄弟之子,長得極像
父親,此時正專心致志,一板一眼的練拳,雖是三九,額頭卻滿是汗珠,騰騰的白氣自兩人頭上縷縷冒
出,兩人練得極為賣力。

  黃蓉欣慰的笑了笑,道:「這兩個孩子比你們當年有出息多了。」

  武氏兄弟有些高興,又帶點慚愧,自己兄弟倆師承名師,家學淵源,卻成就有限,自然心中有些慚
愧。

  忽有家丁前來相告,郭芙姐弟三人已經回來。

  黃蓉大喜,卻並不動彈,對家丁道:「你讓他們三個過來吧。」

  家丁施禮退出,武修文離開自己兒子,走過來問道:「師娘,芙妹他們可算回來了。不知為何去了
那般長時間?」

  黃蓉一邊望著兩個小傢伙,一邊笑道:「他們在蕭大俠家裡呆了一段時間,蕭夫人留他們在那裡玩
耍。」

  武敦儒奇道:「蕭大俠何時有了夫人,我們怎麼不知?」

  黃蓉橫了他們一眼,道:「你們何時這般好奇了?」

  武氏兄弟訕笑幾聲,黃蓉看他們這般模樣,也不為己甚,對仍在那裡練武,耳朵卻已豎著的兩個小
傢伙道:「天英天豪,你倆又分心了!專心些!算了算了,你們歇會吧。」

  兩個小傢伙聞言如逢大赦,立刻鬆了下來,跑到他們面前,眼睛滿是好奇的光芒,看著黃蓉。

  黃蓉摸了摸他們兩個小腦袋,笑了笑,道:「你們這兩個小傢伙,跟你們的爹爹一模一樣。」

  看四雙眼睛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笑道:「那蕭夫人,你們兄弟也認得,就是完顏姑娘。」

  「完顏姑娘,是完顏萍姑娘麼?」武修文問道。

  黃蓉點點頭,笑問:「怎麼,感到奇怪麼?」

  武敦儒搖了搖頭,道:「只是有些驚訝,他們也算是美人配英雄了。」

  武修文也道:「嗯,完顏姑娘性子和順,與蕭大俠倒是良配。」

  「娘,我們回來了!」郭芙三人進了後花園,郭襄在遠處就揮舞著小手,招喚道,聲音中透著濃濃
的喜悅。

  這幾年郭芙變得越發沉默寡言,冷若冰霜,舉止穩重,倒頗肖父風,讓她失落不已,還好郭襄性子
活潑,常能逗得黃蓉開懷不已,膝下有她撒嬌承歡,讓黃蓉頗感安慰。

  黃蓉招了招手,郭芙面露微笑,急走幾步,到了黃蓉面前,叫了聲娘。

  「師叔——,姑姑——」兩個小傢伙從父親身邊跑開,向郭芙郭襄撲去。

  郭芙低身將武天英抱起來,嬌艷欲滴的玉面輕輕貼了貼武天英紅嘟嘟的小臉,溫柔的問道:「天英,
練功偷沒偷懶呀?」

  武天英忙搖了搖頭,郭芙用雪白如玉的小手幫他輕輕抹去額頭的汗珠,笑道:「好好練武,將來我
們天英要做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武天英用力的點了點頭,郭芙高興的幫艷若塗丹的小嘴親了親他,放他下來。

  那邊郭襄輕輕捏了捏武天豪的小臉,咯咯笑了幾聲,道:「小天豪,出這麼多汗,練功挺賣力呀。」

  武天豪的臉被她捏得生疼,忙叫道:「姑姑,疼——」

  郭襄鬆開手,笑道:「小天豪,我們來過兩招,看看你練得怎麼樣了。」

  郭芙輕輕將武天豪拉開,笑道:「你就會欺負他,天豪,別理她。」

  黃蓉看著她們,對郭芙道:「芙兒,你們怎麼在蕭大俠那裡住這麼長時間?」

  郭芙斜了郭襄一眼,道:「還不是襄兒,她跟楊大哥的女兒玩得高興,樂不思蜀了。」

  郭襄嘻嘻笑了兩聲,又去逗弄兩個小孩,黃蓉笑問:「過兒的女兒也在那裡?」

  郭芙笑道:「嗯,楊大哥夫婦把女兒丟在蕭大哥那裡,不管不顧的,聽說若男從小到大,幾乎都是
蕭大哥夫婦在照看,楊大哥也太狠心了。」

  黃蓉笑了笑,道:「依過兒的性子,這種事他還真能幹得出來,放在蕭大俠那裡最安全不過,他們
夫婦自然不會擔心,這幾年他們在江湖闖下赫赫名頭,也難為他們了。」

  郭芙笑了笑,點點頭,道:「是啊。」不再說話。

  武氏兄弟這才插上話,向郭芙問好,郭芙面色沉靜,無喜無怒,正式回禮,極為客氣,問道:「兩
位武家嫂嫂呢?」

  十六年前,蕭月生刺殺蒙古汗,不告而別,郭芙軟纏硬磨,自黃蓉口中知道了他刺殺的事,心中便
沒來由的擔心,寢食不安,宿夜難寐,幾日之間,憔悴得不成樣子,黃蓉問她,她也不說,但黃蓉心思
玲瓏,郭芙每日必要問蕭月生的消息,她豈能還猜不到女兒的心思,只是心中感覺匪夷所思,自己女兒
與蕭大俠只是短短見了幾次面,話還沒說幾句,怎會鍾情如此,但想想自己與靖哥哥也只是見了一面,
便芳心暗許,心中便釋然。

  一個月後,蕭月生派人報平安,郭芙才放下心事,大病了一場,病好後,性子便些變了,變得沉靜
寡言,對一切有些淡漠,讓黃蓉心中擔心不已,想找些事情讓她分分心,但郭芙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也只好由她去。

  對待武氏兄弟,郭芙變得越來越客氣疏遠,兩兄弟雖然心中難受,但他們二人實在不是什麼專情之
人,氣苦一陣,自知與蕭月生比,相差太多,在奉師命到江湖中辦事時,結識了一對姐妹花,雙雙墜入
情網,然後成家立室,如今各有一子,日子過得頗為美滿。

  幾人回到客廳,郭靖也從外面回來,這一陣子,襄陽城外蒙古精兵蠢蠢欲動,讓他不得不小心謹慎,
每日定時檢查防禦狀況,黃蓉見到自己丈夫每日都要添幾根白髮,心中愁苦,卻又不能說,只有盡力幫
助丈夫,心中才能舒服一些。

  一家人聚在了一起,郭靖拙於表達,心中雖對兒女極為掛念,卻不會說,只是用力拍了拍他們,笑
了幾聲,笑容中喜悅之意感染眾人,大家都是歡喜不已。

  郭襄咯咯笑著把自己在觀瀾山莊的見聞說給大家聽,聽得郭靖黃蓉艷羨不已,她隨即又說起自己與
楊若男如何在嘉興城內肆意玩鬧,黃蓉聽得津津有味,郭靖卻皺眉不已,郭芙瞧到爹爹的臉色,忙給郭
襄打眼色,郭襄興趣盎然,興奮的滔滔不絕,沒有瞧見姐姐的眼色,即使瞧見,她也不見得會閉嘴不說,
倒是黃蓉瞧見了大女兒打的眼色,悄悄的看了丈夫一眼,忙對郭襄道:「襄兒,你們在嘉興城裡胡鬧,
就沒人管管你們?」

  郭芙笑道:「大伙看在蕭大哥的面子上,不理會她們罷了,換了別人,早被人狠狠教訓一番,嘉興
城裡藏龍臥虎,有不少無名高手,我在城中轉了兩圈,就見了到數十名高手,很讓人費解。」

  郭靖馬上來了興趣,忙問:「他們長得何模樣?是不是武林中成名高手?」

  郭芙搖了搖頭,道:「他們也就是一般的小商販,與平常人無異,看起來他們住在那裡的時間不短,
與周圍的人都很相熟,我仔細觀察,才發覺他們內勁紮實,身手極高,真的難以相信。」

  郭襄嘻嘻笑道:「大姐你說他們呀,嘿嘿,我知道他們的身份。」

  黃蓉笑道:「我們的小襄兒這般神通廣大,竟然知道?」

  郭襄對姐姐做了個鬼臉,笑道:「小若男說,這些人以前都是觀瀾山莊的僕人,後來蕭大哥給他們
錢,讓他們自己做點小買賣,但暗中仍為觀瀾山莊做事,像暗中保護小若男啦。嘻嘻,這幫人呀,都受
過孫大哥的指點呢,武功高得很。」

  「孫大哥,哪裡來了個孫大哥?」黃蓉問道。

  郭襄剛到開口,郭靖問道:「是叫孫子明吧?長相老實,身材高大。」

  郭襄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孫大哥叫什麼,人人都叫他孫老闆的,長得倒根爹爹說得一樣。」

  黃蓉轉頭問道:「靖哥哥,你知道他?」

  郭靖想了想,道:「蓉兒,你記不記得十六年前,英雄大會時,蕭大俠帶著一個僕人,好像叫孫子
明,他是個絕頂高手,這些年在蕭大俠身邊,想必武功更強。」

  黃蓉拍了下手,叫道:「我想起來了,他還在陸家莊住了一晚,看著很老實。」

  郭芙笑道:「現在他變得極有氣勢,就像當年的蕭大哥一般,反而蕭大哥現在不像原來那般氣勢迫
人了。」

  郭靖點點頭,道:「想必蕭大俠的武功更進一步,達到傳說中反璞歸真之境,所以氣質變得和熙,
猶如利劍歸鞘,凶險更甚。」

  黃蓉笑了笑,歎口氣道:「真不知蕭大俠的武功到達何種程度,靖哥哥,在遇到蕭大俠以前,我一
直以為重陽真人當年的武功有誇大之嫌,在我想來,一個人的武功再說,能同時擊敗爹爹四人,實在是
不可能,遇到蕭大俠之後,才知道自己一直坐井觀天,太小看天下人了。」

  郭靖點點頭,嗯了一聲,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只要刻苦不輟,武功低些也沒什麼,像蕭大
俠,是幾百年難得一見的人物,我們也不必妄自菲薄。」

  黃蓉笑著點了點頭。

  提到蕭月生,郭芙的眼睛比平常明亮幾分,盈盈眼波,極為動人。

  黃蓉忽然笑道:「你們一直走路,有些累了,快回去歇息吧。」

  正在此時,僕人忽然來稟報,蕭大俠回來了。

  郭靖一愣,笑道:「怎麼這般快,這才幾天的功夫。」

  黃蓉笑道:「可能是湊巧趕上了八思巴吧,想想時間也能往返少林一次了。」

  郭芙忙問:「娘,蕭大哥是去找八思巴去了?」

  黃蓉站起身,跟著郭靖往外走,一邊說道:「丐幫弟子傳來消息,八思巴去了少林,蕭大俠就趕了
過去,想必已經遇到八思巴了。」

  郭芙跟在黃蓉身邊,一起向外迎去。

  小玉小月都恢復了女裝,一襲白衣,傍在身穿青衫的蕭月生身旁,蕭月生氣質飄逸,兩女衣妝脫俗,
望去如三位仙人蒞臨。

  冬日的黃昏來得早,此時斜陽映山,金紅的餘輝灑在襄陽城內,彷彿整個襄陽變成了一座金城,金
壁輝煌。

  蕭月生三人也被金光灑身,在夕陽中恍如神仙中人,正從府內走出的郭芙看著站在那裡負手而立的
蕭月生,眼中滿是迷醉之情,旋即心中幽幽歎息一聲,恢復平靜,神態自然的迎接他。

  郭靖把三人讓了進去,他們並未過多寒暄,接過僕人遞上的熱茶,很快談入正題。

  郭靖問道:「蕭大俠,可曾遇到八思巴?」

  蕭月生歎了口氣,道:「唉,在少林寺遇到,可惜結果不盡如意。」

  黃蓉一驚,問道:「怎麼,難道八思巴武功奇高?」

  蕭月生笑了笑,道:「那倒不是,這八思巴頗不簡單,見我即走,毫不停留,極盡進退之道,我本
想逼他動手,迫他今生不再踏入中原,卻沒有機會。」

  郭靖歎息一聲,道:「這八思巴確實不簡單,如若歸順蒙古,必成大患,唉,近些年,中原以外英
傑倍出,遠勝從前,難道真是天亡我大宋麼?」

  眾人皆緘默不語,郭靖此話毫不誇張,近些年來,中原以外,英傑倍出,大多投靠蒙古,忽必烈當
初設招賢館,網羅無數高手效命,可惜他本人被蕭月生所殺,壯志未酬,而招賢館也因蕭月生的嫁禍之
計煙消雲散,但那些蒙古高官早晚會發現,對付武林中人,還須武林中人,招賢館早晚會復立,那時,
將又是一番劫難。

  蕭月生忽然笑了笑,輕輕吹了吹盞中的熱茶,笑道:「郭大俠,在下有一事相求。」

  郭靖一愣,忙道:「請講,郭某定當竭力而為。」

  蕭月生道:「我有兩名僕人,頗有報國之心,我想讓他們到郭大俠跟前做個護衛,增長些閱歷,歷
練一番。」

  郭靖點點頭,笑道:「當然沒問題,郭某歡迎之至。」

  黃蓉笑了笑,明白了蕭月生的心思,想必那兩人的武功不低,能護得了自己丈夫的周全,她心下高
興,暗鬆了口氣,對八思巴復來的擔憂盡去。

  大廳裡僕人已經上了燈,外面天色已晚,太陽盡落,月亮未出,是最暗之時,大廳內燈火輝煌,四
周各有一個大炭盆取暖,將廳內烘得暖融融的,晚膳已經送上,熱氣騰騰的飯菜令人胃口大開,肉香菜
香撲鼻而來,充滿大廳。

  餐桌是大圓木桌,很大,能容十幾人一席,他們坐在一起,恰好一桌,蕭月生坐於主賓席,下首郭
靖夫婦相陪,武氏兄弟已經回家,最末坐是郭氏三姐弟。

  蕭月生對酒席經歷極多,應對裕如,幾杯酒下肚,談鋒甚健,郭靖喝點酒,口齒反而變伶俐許多,
黃蓉以茶代酒,她心事放下,不必再為郭靖安全擔憂,極為高興,三人談笑風生,極為相得。

  小玉小月進大廳以來一直低眉順目,盡小丫頭的本分,但與郭襄他們坐在一起,就恢復了少女的活
潑,郭襄本就不拘世俗,對身份之類不放在心上,在觀瀾山莊時,與小星小鳳相處得極好,對觀瀾山莊
主不主僕不僕的樣子也知曉幾分,三人很快便嘰嘰喳喳的聊了起來。

  燈光下,郭芙更添幾分艷色,微酡的面容嬌艷欲滴,盈盈的雙眸秋波滿溢,似要流出,不時偷偷橫
向蕭月生,芙蓉一般的玉面不時升起幾絲紅暈。

  郭破虜沉默寡言,只是悶頭吃飯,抬眼時被身邊大姐的美態驚呆,但郭芙此時心思全放在了蕭月生
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弟弟的目光,郭破虜縱是再愚鈍,也知道了原來自己姐姐這些年鬱鬱寡歡,思茲念
茲的人,竟是蕭大哥。

  順目望去,蕭月生正與郭靖夫婦談得愉快,哈哈大笑,說不出的慷慨豪邁,這份氣度,郭破虜羨慕
萬分,別說是姐姐,即使是他,心下也不由折服。

  郭破虜縱使穩重寡言,仍是未成少年,頑皮未泯,他笑著道:「大姐,大姐!」

  郭芙正在偷偷看桌子另一端的蕭月生,心神俱醉,忽然聽到郭破虜的聲音,忙轉過頭,玉面染霞,
輕聲叱道:「叫那麼大聲做甚?」

  郭破虜嘻嘻笑,盯著郭芙看,把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羞惱的踢了他一腳,狠狠瞪了他一眼,風情
嫣然,動人之極。

  郭破虜也不在意,湊過頭,低聲道:「大姐,你剛才看什麼那般出神?」

  郭芙知道剛才自己偷看蕭大哥的情形被這個弟弟看在了眼裡,心下慌亂,忙道:「沒看什麼!」隨
即狠狠的道:「好哇,竟敢管起姐姐來了!是不是皮癢了?」

  郭破虜縮了縮頭,郭芙大姐的餘威尚在,令他不敢太過放肆。

  郭芙心下暗鬆口氣,表情卻裝做狠狠的模樣,略略掃了郭破虜一眼,讓他心下一緊,忙低頭吃飯。

  過了一會和,郭破虜見大姐沒再發威,膽子又壯了幾分,湊過去,低聲道:「大姐,蕭大哥何時動
身離開?」

  郭芙沒好氣的答道:「我怎知道,你不會自個去問!」

  郭破虜悶悶的嗯了一聲,不再說話,他在蕭月生面前話都說不出來,哪敢去問。

  郭芙知道弟弟發覺了自己的異樣,不敢再偷看蕭月生,只好認真的吃飯,心中轉著千萬道心思。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5 15:00
  第一部 神雕第十四章雪夜

  蕭月生主僕席罷留在郭府,分住兩間相鄰精舍,以便兩女伺候他。

  兩女本已是他的妾室,但在別人家,仍同室而眠有些張揚,該避嫌時還是要避一避的,起碼面子上
得過得去。

  半夜裡,忽然下起了大雪,大片大片的雪花揚揚灑灑,鋪滿一地。

  蕭月生半里夜即被雪花落地之聲驚醒,推開窗戶,看著簌簌落下的雪花,忽然興致大發,輕輕自窗
戶飄出,也未招呼兩女,獨自向府外飄去。

  「蕭大哥!」一聲清脆悅耳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

  他早已知曉周圍有人,卻沒想到是她。

  天空沒有月亮,但並不能影響他的眼睛。

  一位姿態婀娜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精舍小路旁的梅樹下,天上灑落的雪花緩緩落下,落到她烏黑髮
亮的雲鬢上,落到她如削的玉肩,如天女散花,繽紛如玉,少女恍如仙女下凡,她嬌艷的雙腮,微翹的
小嘴,一泓清泉般雙眸,無不動人心魄,令人難以移眼。與她身旁落滿白雪的梅樹相映,冰清玉潔的氣
質撲面而來,他心神恍惚一下,寂然的心湖忽然泛起幾絲漣漪,隨即被他強自壓下。

  此女正是郭芙,郭大小姐。

  「郭大小姐,你怎麼在這裡?」蕭月生經過一剎那的失神,清醒過來,忙問道。

  郭芙面色微紅,如水的目光輕輕掃了他一眼,玉蔥般的指頭輕絞,低聲道:「我看外面下雪了,便
出來隨便走走。」

  蕭月生對郭芙的心意略有所覺,他雖然看似悠然自得,對一切都漫不經意,但周圍萬物莫不一一在
他腦中呈現,郭芙偷偷看自己,他自然不會不知,那脈脈溫柔的目光,與完顏萍看他的目光極為相似,
他不是一竅不通的魯男子,自然明白她的心意。

  郭芙是他見到除黃蓉小龍女外最美麗的女子,只是由於她急躁的性子,他不想接近罷了,如今看來,
她並不是想像中那般驕縱,對楊過也沒那麼刻薄,想來是由於自己的介入,一切都有了變化所致吧。

  現在的郭芙,表情沉靜,一舉一動莫不穩重大方,極有大家閨秀之氣質,實在是良配,只是不知為
何這些年過去,仍未嫁人,以她的容貌,以她的家世,嫁入一個好人家,易如反掌,這讓蕭月生有些睏,
惑。

  看到她幽幽的表情,蕭月生心下一軟,微笑道:「我也是如此,正好,我們同去夜遊一番,如何?」

  郭芙按捺住心中的興奮,溫柔的道:「一切聽憑蕭大哥吩咐。」

  蕭月生心中一跳,他是經歷過現代社會之人,有過女友,談情說愛,雖不精通,但沒見過豬肉,豬
跑也見得多了,女人的心思,也懂得一些,當女人說一切憑自己做主時,那自然是對自己死心塌地了。

  「那走罷!」蕭月生輕輕一笑,伸手微微躬身,示意她先走,後世女士優先的紳士風度令人耳目一
新,郭芙怦然心動,芙蓉般的臉上微微泛紅,忙低下頭,向前匆匆走去。

  兩人並未施展輕功,只是慢慢的走,肩並著肩,默默的朝前走去,天空仍是飄飄灑灑的落著雪花,
蕭月生特意撤去護身罡氣,讓雪花能落到自己的身上,調皮的雪花不時鑽入他脖子裡,很快化為冰水向
下流去,他寒暑不侵,冰水並未讓他感覺寒冷,反而有幾分涼爽。

  雪越下越大,轉眼之間,竟已有腳掌般厚。

  兩人似有默契一般,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的體會著這份寧靜,靜聽雪花簌簌落地之聲,兩人踏
雪發出的吱吱的聲音,在幽靜的夜空下,清晰可聞。開始時,還能聽出是兩人走路之聲,後來兩人腳步
節奏一致,宛如一人在踏雪而行。

  很快,兩人離開了精舍區,出了郭府,走到了襄陽城內的大街。

  襄陽城連年戰亂,人們大多已經避難離開,只因朝廷大力彈壓,禁止襄陽城內居民外遷,方能有百
姓居於此,而且連年征戰,城內的壯年大多戰死,剩下的多是老幼婦孺,背井離鄉,也多是凶多吉少,
反不如死在自己家中,若不然,如今恐怕只會剩下軍隊駐紮於此了。

  此時已是午夜時分,街上沒有行人,寬闊的大街掛著幾個燈籠,暗紅的燈光時亮時暗,顯得極為冷
清,空蕩寂寥,雪花如飄絮一般輕輕灑落,大街上只能聽到兩人行走時踩雪吱吱的聲音。

  蕭月生的心神從郭芙身上挪開,看著這冷寂的襄陽城,心下感歎不已,戰爭之害,其利無比,昔日
繁華的襄陽城,如今已是十室八空,繁華不再,唯余寂寥。

  他曾想過做些什麼,但他更知道天下並不是一人之力所能改變,現今的宋朝,已經日薄西山,病入
膏肓,即使是自己做了皇帝,也是難有做為,畢竟做事的還是下層的官吏,他們貪婪無能,況且他還有
些自知之明,自己根本不是那塊料,中華官場之學,博大精深,自己武力尚可,其餘方面,卻不敢自傲,
當皇帝,那也是需要天分的,武力並不能解決一切,自己難道能殺盡天下官吏嗎?與其如此,還不如建
立個新王朝,唉,只是苦了那些百姓,要飽受戰亂之苦。

  郭芙默默的跟在蕭月生身邊,心中感到從未有過的寧靜,就這樣陪著蕭大哥靜靜的走,這多像一個
甜美的夢啊,這樣的情景,曾經無數次出現在自己的夢中,如今變成了事實,讓她有些不敢相信,她默
然不語,她怕自己一說話,變會醒來,又是自己孤零零一個人,她默默的陪著蕭大哥走,看著腳前兩人
晃動的影子,彷彿能聞到他的氣息,自己全身被這股氣息包裹著,幸福甜美的熱流在心間流淌,真希望
永遠這樣走下去啊。

  「郭大小姐——」蕭月生忽然開口道。

  郭芙心下一驚,魂魄歸位,忙道:「蕭大哥,您叫我芙兒吧——」

  蕭月生微微一笑,看了看一臉緊張之色的郭芙,點點頭,道:「芙兒,近些年襄陽的防守如何?」

  郭芙聽到他叫自己芙兒,心中欣喜萬分,忙強捺興奮,用心想了想,眨了眨清澈明亮的雙眼,沉靜
的道:「自仲秋過後,蒙古攻城一次比一次猛烈,他們想在冬季前攻破襄陽,但襄陽城軍民齊心,再有
武林中人的相助,每次都將他們擊退,冬季一到,這一場雪下來,估計城外的蒙古就要撤兵了。」

  冬季是最難攻城之時,襄陽城每到冬天,總是用水潑城,使之變成一座冰城,光滑難攀,攻城極難,
再說冬天糧草輜重運輸困難,耗費比平時更多,確實非用兵之時也。

  蕭月生轉頭,看著郭芙朦朧燈光下顯得越發嬌艷的臉,他嘴上的兩撇鬍子揚起,微微一笑道:「那
我們去城外看看這些蒙古兵吧?」

  郭芙被蕭月生的目光看得心跳加快,紅暈現於白皙潔淨的臉龐,聽到他的話,想都沒想,忙點點頭,
道:「好啊,我也早想去看看,只是擔心自己武功太低,有去無回。」

  蕭月生輕輕一拉郭芙的衣袖,指了指左首,道:「往這邊走,我們出城!」說罷施展輕功,向前緩
緩飄去。

  郭芙心中大感刺激,這些年寂然不動的心忽然活了過來,興奮的跟著蕭月生,向那邊縱去。

  兩人躲過巡察的兵衛,靠近高聳的城牆。

  襄陽城牆高聳堅固,甲於天下,牆內也被緊冰覆蓋,縱使是武林高手,也難以借力上縱,除非有郭
靖那梯雲縱的絕頂輕功,郭芙看著在月光下閃著晶瑩光芒的城牆,有些沮喪,自己怎麼就忘了城牆是跳
不上去的呢。

  習慣性的看了蕭月生一眼,見他面上帶著笑容,心中一喜,蕭大哥武功通神,城牆自然難不倒他了,
自己純粹是瞎操心。

  蕭月生看了看如冰壁一般的城牆,這裡是被人用水從城牆上澆下,由於寒冷,很快就結冰,然後再
澆,一次一次,將冰加厚,現在竟有三尺來厚,這般厚度,即使是陽光明媚,天氣和暖,也無法融化,
這光滑可鑒的冰層,也算將城牆加上了一層鎧甲,攻起來更加困難。

  而這般城牆,毫無借力之處,對武林高手來說,更是如天塹一般,即使如郭靖一般的絕頂高手,也
要費一番手腳。

  他看了看城牆,又瞧了瞧郭芙,摸了摸堅硬光滑的城牆,道:「芙……芙兒,我們上去吧。」

  郭芙雪白的面龐升起兩團紅暈,低低的「嗯」了一聲。

  蕭月生走到她近前,輕輕攬住她纖細柔軟的腰肢,他能感覺出郭芙身體正是輕輕的顫抖,竟有一股
柔弱的氣息,讓人生憐,他心下忽然生出幾分柔情來,這般美麗的女子,任憑紅顏漸逝,卻仍無所歸依,
豈不是一件悲事。

  心是暗自歎息,身體已經冉冉升起,彷彿踏著青雲緩緩飛騰,快到城上時,變得迅速無比,如一縷
輕風掠過城頭,斜斜向下飄落,落到城下時,已經離城門很遠,城牆上的兵衛絲毫未察覺到有人越過城
牆。

  襄陽城為守城之便,將城前的樹木全部砍去,平原幾百米,空曠無邊,一眼即能望到盡頭。

  蒙古大營離這裡有幾里遠,他卻一眼即能看到,兩人落地,蕭月生並未放開攬在郭芙腰間的手,低
聲道:「兵甲太多,我們不能進大營。」

  郭芙早已經暈暈醉醉,無法思考,聞言不由問:「那我們別去了吧。」她現在已經沒有尋找刺激的
心思,這想像現在這個樣子,一直下去。

  蕭月生點點頭,望了一眼遠處連綿不絕的蒙古大營,歎息一聲,道:「芙兒,你先在這裡等我,我
去探探大營,既然有意來一遭,豈能空手而回!」

  郭芙心裡實在不願離開他,但見他神色堅決,她又說不出反對的話,只好慢慢的說道:「那,……
那蕭大哥一定要小心,……我就在這裡等你。」

  蕭月生點點頭,順手拂了拂落在她頭髮上的雪花,微笑道:「我自會小心,你先在此處看看風景。」

  隨後,他手中憑空出現一件貂皮大氅,輕輕抖開,披到郭芙的身上,不理她羞澀中帶著驚訝的表情,
在原地忽然消失。

  郭芙先是被他親密的動作弄得羞澀又甜蜜,見到他手中忽然出現一件雪白的貂皮裘衣,心中驚訝,
不是親眼所見,實在難以相信,這件大衣根本沒見到他拿,怎麼會忽然出現,她摸了摸披在自己身上柔
軟光滑的裘衣皮毛,感受到它的真實,心中的驚訝仍未散去,蕭大哥到底是怎樣帶在身上而又看不出來
的呢?想著想著,又回到了蕭月生親密的動作上,雪白如玉的臉上,兩朵紅雲升起,杏眼桃腮,嬌艷動
人。

  她正沉浸在心中綺念之中,明眸朦朧,桃腮泛紅,微微含笑,像一朵醉人的海棠盛開,忽然耳邊聲
音響起:「芙兒,想什麼呢?」

  郭芙忙抬頭看去,蕭月生長身玉立,正站在她身旁,帶著一抹笑意,笑吟吟的看著她。

  郭芙慌亂的搖了搖頭,忙道:「噢,蕭大哥你回來了?」

  蕭月生點點頭,道:「走吧,我們回去,看樣子雪會越下越大。」

  郭芙仰頭望天,天空中的雪花越發濃密,一眨間,十幾片雪花已經落到了她白裡透紅的俏臉上,她
忙低下頭,拂去雪花,面露興奮,道:「哈,雪真的是越下越大,這次大雪,蒙古不退兵也不成了。」

  蕭月生笑了笑,道:「這次他們一定會退兵的,我們就等著好消息吧。」

  郭芙興奮的點了點頭,雙眸發亮,美麗異常,忽然轉頭向他問道:「蕭大哥,你剛才去做什麼了?」

  蕭月生收斂了笑容,歎息一聲,道:「剛才我進了蒙古大營,殺了幾個蒙古軍官,唉--」

  郭芙高興的雙手用力一拍,道:「好哇,殺得好!我也一直想這麼做,可惜自己武功低微,力不從
心!」

  蕭月生苦笑著搖了搖頭,殺幾個軍官,於大局無礙,只是稍盡人事罷了,自己搜遍了整個蒙古大營,
卻沒有找到大帳,可見他們是吸取上次教訓,已學會隱藏大帥,隱隱有奇門遁甲之風,在幾萬人中找一
個不知是何模樣之人,無異於大海尋針,他擄了幾個軍官,利用搜神術搜索他們的記憶,卻也沒用,即
使他們也不知曉自己大帥的所在。無奈之下,只能順手殺幾個軍官,也算是為慘死於他們鐵蹄之下的百
姓討些利息。

  郭芙心情大好,看蕭月生的苦笑,嬌笑一聲,歪頭問道:「蕭大哥,你是有些不忍心麼?」

  蕭月生搖頭歎息道:「蒙古人殘殺我們百姓,惡行纍纍,死有餘辜,我只是感歎人力有時盡,沒有
找到千夫長以上的軍官,實在可惜。」

  郭芙忙問究竟,他便仔細說了自己遇到的情況,兩人邊走邊說,很快回到了城裡。

  此時子時已過,明月不見,但大地被白雪覆蓋,倒也並非伸手不見五指,襄陽城內的大街上,幾盞
紅燈籠在風雪中搖搖欲墜,燈光搖曳,影影綽綽,卻顯得有幾分陰森。

  郭芙見到這般景像,感覺更加寒冷,雖有內功護體,仍是有幾分難耐,忙緊了緊披在身上的大衣。

  蕭月生見到她有些冷,伸手將她柔軟冰涼的小手握住。

  郭芙微微顫了一下,想抽手有些不捨,不抽手又怕蕭大哥認為自己太過隨便,心下正在矛盾,忽然
一股醇厚溫熱的內息從手掌傳來,順著胳膊的經脈迅速在體內流轉,很快經過全身,結於丹田,身上的
寒意一掃而光,身體彷彿浸在溫熱的水中,舒服之極。

  知道是蕭大哥對自己的體貼,她的心中充滿了欣喜與甜蜜,任由他牽著自己的如玉的小手,在街上
漫步。

  兩人並未施展輕功,只是一步一步的踏雪而行。兩人牽手的身影在雪地上拖得很長,郭芙看著地面
上的影子,心裡滿是柔情蜜意。

  打更的梆子聲忽然在空曠而幽靜的城裡響起,越發顯得城中的幽靜,蕭月生牽著郭芙的手,緩緩而
行。

  到了郭府大門,他們也不通報,縱身躍了過去,剛落到地上,四人迅捷的自牆下閃出,將兩人圍住。

  「咦,是大小姐?!」四人中一位身材消瘦,面容清秀的少年驚訝的輕呼。

  蕭月生早已知道四人的存在,並未有何異樣,藏拙也是必要的,他只是微笑著看著他們。這四人皆
是青年俊傑,相貌或英俊,或清秀,或樸拙,或清奇,皆有一股不凡之氣。

  郭芙雪白的面龐微微泛紅,輕輕掃了一眼身旁的蕭月生,細聲道:「諸位辛苦了!」

  「不敢,大小姐這是……咦?」那少年正要問,卻被身旁那位身材微矮,相貌清奇的少年暗中打了
一下胳膊,不解的看著他。

  「噢,這位想必就是蕭大俠吧,小子陸雲,對蕭大俠仰慕已久!」陸雲暗中瞪了他一眼,轉首對蕭
月生一揖,懇切的說道。

  「陸雲?陸雲,嗯,想必是陸冠南陸大俠的公子吧?」蕭月生與陸冠南有過幾面之緣,雖沒有深交,
對他英俠之氣仍是極有好感,與黃蓉閒聊中曾聽得她說過陸冠南有個好兒子,名為陸雲,天資聰穎,有
乃父之風,子承父業,令人羨慕。蕭月生過目不忘,過耳不忘,聽到陸雲這個名字,腦中即想起。

  「家父正是陸諱字冠南,他老人家對蕭大俠也是敬佩不已,沒想到今日小子有幸見到蕭大俠,真是
大幸!」陸雲興奮的眼睛發亮,炯炯有神,滿臉崇拜之神。

  他身旁的三人卻並不知曉蕭月生,畢竟郭靖當初遵從蕭月生的意願,並沒有對外人過多的說起他,
但他身邊親近之人,總是能聽到他無意間對蕭月生的推崇,陸雲才能知曉有如此奇人。

  陸雲覺察身邊夥伴的困惑,忙轉身對三人道:「來,這位是蕭大俠,蕭大俠不喜名利,否則,早已
是名滿天下,蕭大俠,這是夏侯傑,他是孫不平,還有他是王天放,我們四人一起負責門前這段暗哨。」

  「哦?名字好,人更是不凡吶,今日蕭某有幸,得見如此之多的少年英豪。」蕭月生拱了拱手,言
語誠懇,隨和親切。

  夏侯傑三人拱手還禮,但心頭的疑惑並未散去。

  「夏侯兄,你不是對天雷神爪孫子明大俠素來敬佩嗎?蕭大俠是孫子明大俠的師傅。」陸雲見三人
仍是半信半疑,便將自己得知的秘辛道出。

  「啊?」三人皆大驚。

  天雷神爪孫子明在如今武林中威名赫赫,聲名無兩,天雷神掌與九陰白骨爪獨步武林,至今無人能
敵,隱隱與郭靖、楊過、周伯周等五大高手並列,實是了不得的人物。但孫子明平常是江浙一帶的首富,
極少在江湖中現身,頗有神龍見首不見尾之風,武林中人鮮少人知這個江浙首富卻是威名無儔的絕頂高
手,可謂是小隱隱於市了。

  在當今武林頂尖的高手中,孫子明與楊過夫婦年紀最輕,自然是少年英豪的心中偶像,倍受尊崇也
是情理中事,夏侯傑三人對孫子明最是敬佩,聽到陸雲所言,心中實感難以置信,在他們想來,孫子明
武功如此高強,其師傅必是與東邪、西狂、南帝、北俠、中神通這五絕並肩的人物。

  九陰真經雖是絕世秘笈,卻只在五絕之流中相傳,其餘人根本無緣聽聞,九陰白骨爪因已故桃花島
弟子梅超風而名彰,方流傳於世,此爪能破人頭骨,爪下之人死狀極慘,武林中人聞之變色,被稱為天
下至堅至利之爪,故有人猜測孫子明出自桃花島門下,但天雷神掌威力更甚,中者五臟俱焚,無人能活,
與桃花島的陰柔明顯不符,使他的來歷更顯撲朔迷離,陡增神秘氣息,越發使得他高深莫測。

  忽然聽到眼前少年竟然是孫子明的師傅,他們心中不信,自是無可厚非。

  蕭月生修道之軀,已是半仙之體,不受歲月影響,十幾年過去,容貌並無變化,但他不想被人當做
少年,嘴角便蓄起了濃黑的八字鬍須,與他沉靜的氣質相襯,渾身洋溢著一股儒雅與灑脫之氣,令人無
法認為他是年少之人。但他的容貌確實是年輕,常人一眼望見,會以為是少年,夏侯傑三人自然是不相
信這般年輕之人,卻是威名赫赫的天雷神爪之師。

  蕭月生輕輕笑一聲,道:「想不到子明如今也是有些名氣,我看四位少俠天資不俗,如若努力,前
途無量啊。」

  「您真的是孫大俠的師傅?」夏侯傑目似朗星,緊緊盯住蕭月生的眼睛,問道。

  「怎麼,不像?」他呵呵輕笑著問。

  夏侯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身邊的樸拙青年王天放道:「真的不像,您如此年輕,孫子明大
俠的年紀比你還大吧?」

  「是不是孫大俠是你的師傅呀?」那清秀的孫不平問道。

  「不平,不得無理!」陸雲忙喝止道。

  郭芙在旁看得抿嘴一笑,嬌艷若寒梅綻放,令四人目瞪口呆。

  自十年前蕭月生離開後,郭芙一直鬱鬱寡歡,離群索居,除了母親與弟妹,很少與別人說話,總是
冷冷清清的模樣,拒人於千里之外,故四人雖司護府之職,卻很少與她說話,相互間並不熟悉,雖覺大
小姐容貌美麗,卻絲毫不敢有一些褻瀆之心,更沒有見過她的笑容,如今一見她冰雪乍融的笑容,自然
被其迷醉,感覺天地陡然明亮,世間無限美好,可見郭芙容貌之美。

  「蕭大俠,不平是魯直之人,請勿見怪。」陸雲回過神來,忙拱手向蕭月生說道,狠狠瞪了孫不平
一眼。孫不平挭了挭脖子,極不服氣的模樣。

  蕭月生擺了擺手,笑了笑,道:「無妨,子明的年紀確實比我大,有這種想法也並不為怪,唉,這
都怪我,為何收一個比自己大的徒弟。」

  「咯咯,蕭大哥,這話若是要子明聽到,定會傷心萬分。不過也難為他了,見著我總是要叫我師姑。」
郭芙輕笑,讓他們四人又是一番心迷神醉。

  蕭月生呵呵笑了起來。講起輩分,他與楊過結拜,自然是低郭靖一輩,與郭芙平輩,孫子明自然要
稱呼郭芙師姑,他如此人物,卻要叫她這個小女子為師姑,確實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大小姐見過孫大俠?」孫不平忙問。

  「嗯,見過兩次,怎麼?」郭芙點了點頭,見他急切的神情,略感奇怪。

  「那孫大俠是如何長相?真的是身形壯碩的虯鬚大漢嗎?」

  「咯咯,」郭芙嬌笑,道:「他怎麼會是虯鬚大漢?咯咯--」

  孫不平有些不敢直視她嬌艷的面龐,紅著臉,撓了撓頭。

  夏侯傑拍了他一巴掌,笑道:「不平總是認為孫大俠是英雄蓋世的人物,定然是虯鬚大漢。」

  郭芙感道更有意思,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她這一夜的笑聲,多過最近十年的總和。

  郭芙便描述了一番孫子明的相貌,讓四人聽得一陣神往,直歎無緣見識孫大俠的風采,令蕭月生心
下暗笑,不過有徒如此,也算是頗為心慰。

  又說了一會兒話,幾人便分別,畢竟這是雪夜時分,非是談話的時機,何況四人又司暗哨之職,不
容這般在明處說話。

  兩人到了內府便分開,大雪已停,明月升空,月光朗照,郭芙波光蕩漾的雙眸傳來的柔情讓他的心
變得柔軟幾分,覺得眼前的女子變得越發的動人心魄。但他的定力非同小可,強抑把她摟在懷中的衝動,
毅然轉身而去。

  郭芙心下依依不捨,剛剛渡過的這半夜,是自己所渡過的最美妙的時光,能在蕭大哥身邊,即使不
與他說話,能這麼望著他,看他淡然瀟灑的笑容,心中就充滿著甜蜜歡喜,如果時間能永遠停止那該多
好,唉,怎麼時間過得這麼快呀,她有些暗恨,郭芙回到自己的閨房,躺在床上輾轉難寐,心中思潮起
伏,仍舊嬌美異常的面龐不時蕩起幾絲迷人的笑容,至三更時分方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5 15:01
  第一部 神雕十五章兵退

  第二天,她尚未起身,就聽到房門被敲得呯呯響,郭襄清脆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大姐,大姐!」

  郭芙的性格自上次蕭月生別後變得淡漠冷清,再加上絕美的容貌,頗有些當年小龍女的風範,平常
人在她面前大都是小心翼翼,唯有郭襄在她面前肆無忌憚,喜歡逗她說話,喜歡惹她生氣。

  她掀開綢被,迅速穿起月白色的棉襖,美妙動人的身體一閃乍現,即被裹起,房內的溫度很低,牆
角的炭火已經熄滅,定是翠玉這個小丫頭又睡過頭,忘了添火。

  「來了!又怎麼啦?!二小姐?!」她下床,去開門。

  門剛被她拉開門栓,郭襄就急急忙忙的推開,跑了進來。

  「你一個女孩子家,這般舉止,成何體統,被爹爹看到,定是要訓斥你一番!」郭芙無奈的關上門,
轉身對坐在床上的郭襄道。

  「嘻嘻!」郭襄脫下靴子,鑽到了被窩裡,「真暖和呀--」她幸福的感歎,「大姐的被窩就是好。」

  郭芙也上了床,摸摸身旁郭襄通紅的小臉,有些寵愛的數落:「看你,臉都凍得通紅,起這麼早干
嘛?!」

  「我今早起來找小玉姐姐玩兒,忽然聽到一個好消息,大姐,你猜猜,是什麼好消息?爹爹與娘為
這個消息都高興得不得了呢。」

  「我不猜,小襄兒,你又要惹我生氣!」郭芙皺了皺眉頭,自己的妹子總是喜歡捉弄自己,有什麼
事,總是要拿三捏四,絕不會痛痛快快相告,而她的性子自來就急,自然是生一番氣,正中郭襄之懷,
次數多了,她也就有了應對之法,裝做不關心,不想聽,郭襄反而著急,這般一來二去的鬥法,她的耐
性也大有長進,不復原來毛毛燥燥的性子了。

  郭襄嘻嘻笑,看自己大姐的臉色不好,心下得意一番,便開口相告,對於火候的拿捏,她還是很在
行的。

  原來,今天早晨天剛放亮,城上的巡防人員便發覺,一夜之間,襄陽城外的蒙古大軍竟然消失無蹤,
讓他們目瞪口呆,心下惴惴,懷疑是不是蒙古韃子又要耍什麼詭計。

  郭靖聽到這個消息,哈哈大笑,心下大喜。

  他曾是蒙古金刀駙馬,任過征西大元帥,對蒙古人的戰法最是熟悉,況且又堅守襄陽城這麼多年,
與蒙古大兵多次對峙而不落下風,絕非僥倖,他這些日子已經在算計蒙古何時退兵。

  蒙古出兵時所帶輜重不多,糧草多以劫掠為主,襄陽城四周被郭靖用堅壁清野之策變得荒無人煙,
又何處尋得糧草?冬季對大草原上的人來說,最是難過,自己尚且難以溫飽,又哪來糧草供應大軍,故
郭靖心中篤定,蒙古定會撤兵,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這一場雪下得恰是時機,攻城已變得不可能,他們唯有退兵,聽到蒙古撤兵的消息,他自然大喜過
望,不過仍是吩咐下去,嚴加巡邏,城門緊閉,以防有詐。

  他多年嘔心瀝血防守襄陽城,明知事不可為而為之,不知何時襄陽會失守,只是盡力而為,知曉又
避過一劫,雖然性子穩重,也不免做輕狂之態,當即吩咐下去,要大擺酒席,宴請府內的門客,郭襄聽
到這個消息,忙跑過來告訴大姐,要一塊兒高興一番。

  郭芙心中也是興奮異常,感情的痛苦使她變得成熟,更加敏感,不復原來粗莽的性格,雖然郭靖平
時鎮定從容,有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之風,她卻常常看到爹爹在無人時長吁短歎,滿面愁思,每次蒙古
圍城,他的頭髮就白幾分,看得她心酸不已,只恨自己不是男兒身,無法為爹爹分憂。如今聽聞蒙古退
兵,恨不能尖叫幾聲以宣洩心中喜悅之情。

  「蒙古為何退兵呢?」她問郭襄。

  「下雪了,沒辦法攻城,他們只能退兵了唄!」郭襄將手放在被窩裡,不屑一顧的說。

  郭芙搖了搖頭,想起昨晚與蕭月生在一起時的情景,蕭大哥去了蒙古大營,時間很短,他回來時,
雖帶著微笑,自己卻感覺到他的笑容中透出令人心寒的冷冽,現在想來,想必是他殺了不少的蒙古軍官
吧。

  近幾年,蒙古人對中原武林中人戒備異常,招攬不少武林高手坐鎮,想去刺殺,難比登天,今早見
到死去的軍官,其震憾可想而知,面對無法抗拒的威脅,即使他們再勇猛,也會心怯。

  「走,去看看去。」郭芙聽到這個消息,再也坐不住,掀開翠綠綢被,去穿鹿皮靴子。

  郭襄在旁嘻嘻笑了幾聲,坐在那裡不動彈,看著大姐匆忙的收拾衣妝。

  「襄兒,你不去麼?」

  「嗯,剛從客廳過來,怪冷的,我要躺一會兒暖和暖和。」

  郭芙也沒強迫她,喊了聲翠玉,讓她添些火,收拾停當,便走出閨房。

  待她進入大廳,大廳內已是人頭湧湧,約有三四十人,人們皆是面帶笑容,高談闊論,氣氛熱烈。
郭靖夫婦站在最裡頭,與幾人正在說話。

  「爹爹,恭喜爹爹!」郭芙上前,對郭靖說道。

  「芙兒,哈哈,你也聽說了吧,上蒼庇佑,又過一劫。」郭靖面帶笑容,大改往常嚴肅的模樣。

  郭芙嫣然一笑,對周圍人見了一禮,秋水般的雙眸掃了一眼大廳,如玉的面龐露出幾絲失望。

  黃蓉心思玲瓏,對女兒的心事也是瞭然於胸,注意到自己女兒的表情,心下暗笑,已知大概。

  「蓉兒,你蕭大哥不喜人多,我剛才派人去請,他不想過來,你去看看他吧。」黃蓉帶著莫名的笑
意,對郭芙說道。

  郭芙見到她的笑意,為知為何,心下羞澀難當,兩朵紅雲爬上雪白的面頰,垂首低聲道:「不了,
女兒想在這裡陪你們。」

  黃蓉笑了,她姿容絕世,雖已屆中年,仍秀色不減,這一笑,風情萬種,迷人之極。

  「娘--!」郭芙嬌嗔。

  黃蓉心下喜悅,自己的女兒多少年沒有這般小兒女之態了,這麼多年,看著她鬱鬱寡歡,孤苦清冷,
自己的心都快碎了,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如今能再見到女兒的笑顏,比蒙古退兵更要令她高興。

  在女兒這件事上,黃蓉曾失算了一次。她一直以為,女兒是喜歡楊過,才受相思之苦,後來見她頻
頻問起蕭大俠的下落,才發覺女兒戀上的竟是蕭月生,意外之餘,感覺也是情理中事。只因他們夫婦二
人對蕭月生敬若天人,不自覺的以平輩相待,從沒想過女兒能喜歡上他。

  後來想想,再是正常不過。蕭大俠雖相貌平凡,但氣度森嚴,卓然不群,年紀雖輕,卻穩重幹練,
實乃不世出的人物,這般奇人,女兒心生愛慕之意,也是情理之中。惜乎蕭大俠已有妻室,讓自己的女
兒為妾,是萬萬不成,恨只恨天意弄人,人間事不如意十之八九,亦是無可奈何之事。現在見到女兒又
露笑臉,她心中有些動搖,是讓女兒為人妾室,還是讓她孤苦一生?

  「娘?」郭芙見她精神有些恍惚,忙推了推她。

  「噢,我正想些事情,你快去吧,代你爹爹和我去陪陪他,別冷落了人家。」她正色道。心知這樣
的表情,才能壓下女兒的羞澀之意。

  郭芙的心早就蠢蠢欲動,心中極度渴望,也顧不得羞澀,點了點頭,向眾人告辭,低著頭疾步走了
出去。

  黃蓉看著女兒匆匆的背影,內心愉悅異常,這個大女兒就是自己的心頭肉,能見到她這般高興,是
再好不過了。

  郭芙到了蕭月生的精舍,被告知,他去了後花園。

  後花園內,白雪皚皚,雪花銀樹,素潔異常。這裡也是郭靖夫婦練武之處。府內前庭有專門的練武
場,供府內之人用度,但郭靖夫婦喜歡在花園裡練武,便在這個後花園僻了一處略微寬敞之地,周圍皆
是花樹,確實是個好所在。

  此時有三人在這裡,蕭月生負手而立,輕皺眉頭,看著場內兔起鶻落、姿態嫻雅的小玉小月兩女。

  兩女面帶微笑,神色輕鬆,一招一式,莫不曼妙動人,嫻雅裕如,令人觀之陶醉。

  兩人沒見到蕭月生越發難看的神情,尚有些興高采烈的意味,但到後來,陡然感覺到一股浩然宏大
之氣向自己壓來,心怦怦的跳得厲害,渾身好像被這股氣束縛住,動作變得直來越慢,一舉手一投足,
皆費力異常。

  「夠了!你們給我住手!」蕭月生冷冷道。

  兩人忙停手,低著頭,站在那裡,不敢看他。

  蕭月生再未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兩人,無形的壓力讓兩女微微顫抖。

  「你們長能耐了呀,練功都當成玩耍了,真是有出息了!」一個字一個字慢慢從他口中蹦出來,口
氣滿是嘲弄。

  小玉小月不敢說話,知道此時說話無異於火上澆油。

  郭芙恰好看到他發怒的一幕。

  她心下也被他怒火中燒的樣子嚇著了,沒想到平時溫和的蕭大哥發起怒來,竟這般嚇人,不過,更
有英雄氣概了。懷春的少女,心思就是這般。

  「蕭大哥,她們怎麼了?」她走上前來,故做不知的問道。

  蕭月生緩和一個面色,和聲道:「芙兒來了,這兩個小丫頭,竟把練功當成兒戲,愚蠢至此,我怎
能不生氣!」

  他平時雖不將心神外放,感知力大降,但百丈之內,仍是洞若觀火,早已知道郭芙的到來,但並不
因此而壓抑自己的怒火。

  他見郭芙有些不以為然,苦笑道:「他們呀,實在是分不清輕重。」

  見三人都有些不服氣,拂了下衣袖,道:「算了,你們倆都過來坐下吧。」

  他身旁有兩排木椅,留作休息之用,昨晚大雪,椅上厚厚一層雪,被他揮袖拂去。

  小玉小月一躍而至,坐在了椅子上,郭芙也挨著她倆坐下。

  蕭月生坐在另一張木椅上,看了看她們,溫和一笑:「你們三人,其實算不得真正的武林中人。」

  揮手止住三人欲言之舉,他道:「且聽我說……,芙兒,你一直在郭大俠的庇護之下,人們看在郭
大俠的面子上,都讓你幾分,否則,憑你當初的身手,對上二流高手也難有勝算。當然,現如今,你武
功精進,實在是可喜可賀。小玉小月,你們兩人,一直在山莊內,或者在我身邊,不曾真正跟人決過生
死,心志不堅,遇到真正的高手,實在是危險,別以為上次你們勝過八思巴,就是了不得的高手了,天
下間臥虎藏龍,奇人異士數不勝數,就是你們公子我,也不敢說天下無敵,所謂學無止境,就憑你們那
兩手三腳貓的功夫,還驕傲自滿,實在可笑!以此心態,實在再難有進境,我怎能不生氣?!」

  在她們眼中,蕭月生已如同神人一般,聽到他話中透出的謙虛之意,令她們心生慚愧,無語的低下
了頭。

  「你們吶,唉--」他歎息一聲,搖了搖頭,起身甩了甩長袖,逕自離開了。

  三人面面相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些無措。

  「蕭大哥常發這麼大的脾氣麼?」郭芙伸頭引頸,看他不見了人影,方才悄聲問道。

  二女搖了搖頭,小玉道:「公子以前從未發過這麼大的脾氣,可能今天真的生氣了吧,都怪我們,
惹他動這麼大的肝火。」

  「他也是關心你們,怕你們將來吃虧,才生這麼大的氣,他發起脾氣來,還真的嚇人!」郭芙自從
見到蕭月生,漸漸回復了少女的開朗,氣質卻沉靜很多。

  兩個小丫頭伸了伸舌頭,心悸不已,想起自己那時像被無形的繩索縛住一般,實在有些嚇人。

  蕭月生坐在榻上,耳邊傳來遠處大廳裡的喧鬧,心中忽然升起一股難抑的寂寞與索然。前世的烙印
卻無法抹去,仍在深深的影響著他,在這裡,他總無法找到那種歸屬感,與所處的這個世界,總是隔著
一層薄膜,看得到,聽得見,卻無法溶入其中,只能孤伶伶的站在旁邊觀看,還好,在前世,他對金庸
小說裡的人物異常喜歡與熟悉,所以與他們見面,彷彿見到多年老友一般欣喜,只有這時,心下的寂寞
才能舒緩一些。

  現下,自己的修為已經神乎其神,縱是再精進,也是毫無意義。

  當初,他初修道時,對長生成仙還是抱著嗤之以鼻的態度,認為那只是傳說的境界罷了,但如今,
他卻為當初的淺薄慚愧。

  上次閉關修煉他偷來的道家典籍時,竟達到了與天地同呼吸之境,天地間的元氣蜂湧而至,自己的
身體與元嬰皆被湧入的元氣擠碎,而後重塑,已成半仙之體,天地之力如手如足,運用如意,排山倒海,
易如反掌。到了這般意境,對力量的追求已經不再迫切,反而是一種寂寞。

  他對入定時的愉悅卻有些癡迷,這個時代的學問,在他眼中不值一提,但道家仙法的奧妙,引領他
進入了另一番天地,前世所學種種,毫無用處,這是另個世界,這裡有無窮的奧秘等待著自己去發掘,
令他興奮不已。

  當生命不再短暫時,時間反而是最不珍貴的東西,用什麼來打發時間倒是一個問題,研修玄奧莫測
的道家仙法成了他消磨時間的最好方法,並非他想要更強的力量,只是純粹有趣罷了,也正因為這樣的
心思,才避免了道家仙術的反噬,無為而為,這樣的精神境界是道家的最高境界,達到這樣的心靈修為,
一切有為法,皆是水到渠成,運轉如意。

  寂寞,縱是有溫柔如水的完顏萍,貌美如花的四個丫頭,也無法解去他心底的寂寞。

  他從床上下來,出了精舍,進了郭府大廳。

  寬闊的大廳內,豐盛的酒席已經擺上桌來,十幾張八仙桌,夾雜幾張大圓木桌,將寬敞的大廳變得
有些擁擠。八仙桌是四個人一桌,圓木桌則人數不等,桌上酒菜齊備,熱氣騰騰,香氣飄蕩,令人聞之
垂涎,猜酒划拳,敬酒拒酒,說笑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與外面冷清的大街相比,恍如是兩個世界。

  看著眾人發自內心的笑容,蕭月生忽然覺得自己昨晚的殺戮其實並非一無是處,一部分人的死,換
來更多人的生,並非是賠本買賣。

  「蕭大俠!快快上座!」正在忙於對各桌敬酒的郭靖被身邊的黃蓉拉了下衣角,看到了蕭月生,忙
迎上前來。

  郭靖光風霽月,心懷磊落,對蕭月生敬重並非他的武功多高,而是因他曾刺殺忽必烈,解了襄陽之
危,阻擋了蒙古鐵騎,這點蕭月生也是知曉,在郭靖眼中,武功高低並不是判人的標準。

  「郭大俠,恭喜!」蕭月生對他很是敬重,拱手作揖,帶著淡淡和煦的笑容。

  「哈哈……,同喜!有蕭大俠在此,郭某心中有底,憂思大減,不曾想蒙古竟忽然退兵,真乃天祐
襄陽,天祐我大宋啊!」郭靖將手中酒杯遞與黃蓉,雙手相扶蕭月生,滿面笑容,原本樸實平常的面容
變得神采飛揚。

  蕭月生起身又對黃蓉拱了拱手,笑道:「也許是上蒼被郭大俠這般俠心所感動,特降此大雪,以解
襄陽之危吧!郭大俠,郭夫人,你們實在是辛苦了!」

  這一句辛苦,令郭靖心中百感交集,心潮奔湧,這十幾年來,自己夫妻二人嘔心瀝血,全部心思都
撲在了襄陽的守衛上,其中的艱難困苦,數不勝數,令自己心交力瘁,常有心有餘而力不足之感,有時
真的想一走了之,攜一家人去桃花島,不問世事,逍遙渡日,但看到襄陽城中的百姓,想想蒙古人的殘
暴,襄陽城破之時,必是屠城之日,他只能堅持下去。

  黃蓉見自己夫君怔然出神,面容帶著悲苦,心下也是一陣酸澀,做為郭靖最親之人,她最能感受到
自己丈夫受多少的苦,每次蒙古圍攻襄陽,靖哥哥都是徹夜難眠,白髮陡增,雖然自己聰明絕頂,但畢
竟是女人,心中軟弱,站在了靖哥哥身邊,心中便踏實平靜,他那厚實的肩膀,彷彿能撐起天起一般。

  「蕭大俠,來,坐在這裡!」郭靖回過神,忙拉著蕭月生到他身邊的位子。

  蕭月生身具各種大神通,觀心術對他只是彫蟲小技,即使不特意運用,周圍之人的心思他也能隱隱
察覺,對郭靖夫婦的心情起伏,他能感受得到。

  「使不得!郭大俠,這可使不得,蕭某何德何能,怎能擅坐此席!」蕭月生掃了一眼,這一席皆是
老人長者,右首尊位是一位鬚眉皆白的老和尚,其下依次是五位精神矍鑠的老者,見郭靖拉自己坐在這
裡,忙搖頭。

  席上幾人望向他的目光也是帶有幾分疑惑,不知道郭大俠為何堅持讓這個相貌平常的年輕人在這一
桌上落座。

  「各位前輩,容郭某介紹!」郭靖拉位蕭月生的手,不讓他走開,向座上的幾人說道:「這位是蕭
月生蕭大俠,是嘉興觀瀾山莊莊主。」

  「觀瀾山莊?」幾人低頭沉吟,細細思索。

  「各位前輩,在下無名小卒一名,不值一提。」蕭月生躬身作揖,態度謙遜,他早已過了那種需要
別人承認的心境,強者自強,何須別人的認同。

  「這位是少林達摩院首座無名長老,這位是……」郭靖將這六人介紹了一遍。

  少林達摩院,司職少林武學精研,乃是少林之樞紐,地位舉足輕重,無名在武林中的名氣尚不如羅
漢堂的無色,並非是其武學次之,而是他一心精研武學,對世俗之事視之為空。況且少林面對武林中人
的挑戰,僅羅漢堂已足以應付,根本不勞達摩院的大駕,在武功修為上,無名比之無色,尚要強上幾疇。

  蕭月生對少林從並輕視,像這種古老門派,能這麼長時間的興旺不衰,必有其過人之處,僅以此點,
足以令人敬畏。況且少林是佛法武學並重,並非那些僅是武功門派可比,佛法無邊,佛法精深之人,往
往能出大神通,武功與之相比,反而是小技了。

  嶺南方若海,天山丁辰,天南白不奇,北海趙一鳴,皆是武林耆宿,乃碩果僅存的人物,方若海的
拳法,丁辰的劍術,白不奇的掌法,趙一鳴的劍法,皆是罕有對手,在武林中赫赫有名,雖與十年前的
五絕相比大是不如,但這些年來五絕中人鮮少現身,已成傳說中的人物,漸漸被人們所淡忘。長江後浪
推前浪,江山代有英才出,自然是一代新人換舊人了。

  當今天下武林第一高手,自是非大俠郭靖莫屬,他集東邪、北丐、中神通三家所長於一身,且習有
九陰真經,際遇之奇,世所罕有,造新了他高深莫測的武功。當然,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爭強好勝之
心,武林中人比普通人更強,即使知道郭大俠的武功奇高,但沒有親眼所見,心中難免不服,認為憑自
己的能力,只要努力練功,終能追得上郭大俠,報著這種心思,練武之人更加狂熱。

  但這些年郭靖夫婦投身於襄陽城的防守,無法分心於武林中事,沒有了絕對的權威,武林中又出現
了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盛景,林林總總的門派幫派如雨後青筍一般,爭相冒頭,新的秩序正在形成。

  這四位老者,卻並非這些新成立的門派中人,反而屬於一些古老家族或者門派。

  方若海是嶺南方家,丁辰乃屬天山派,白不奇卻是無門無派,家傳絕學無風掌,北海趙家的家長是
趙一鳴。

  那些大的家族存在已久,有些甚至比當今朝廷存在時間還長。它們能不被時間所湮滅,自然是有其
獨到之處,而培養武林高手,也是維護自身利益的必要手段。

  蕭月生曾暗中瞭解過幾家,感歎古人也不可小覷,這些長久存在的家族已經有了很強的制度性,雖
然不能稱之完善,但世間本就沒有完善的東西,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經是令人歎服。

  幾聲久仰,算是寒暄,也是客氣,蕭月生的名字,他們可能聽都沒有聽過,但見到郭靖如此推許,
心裡也不敢輕視。

  坐上幾人,都是老得成精的人物,絲毫沒有因為蕭月生的年輕與無名而慢待他,幾人談起了武林中
事,講了講神雕大俠與小龍女夫婦的俠行義舉,又講起了武林中的幾個後起之秀,談得最多的還是天雷
神爪孫子明,這天雷神爪武功奇高,性格孤傲,到底師承何處,至今仍是個謎,就是他們,也是好奇得
很。

  蕭月生聽到他們也是談論孫子明,心裡暗笑不已,孫子明這個小子,在他面前低眉順目的,沒想到
在外人面前卻傲氣得很,回頭一定要取笑他一番。

  孫子明性格孤傲,根源還是在蕭月生身上。孫子明一開始修習的就是九陰真經,在他的幫助下迅速
修至最高境界,然後又修習專門為其創製的天雷劫心法,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際遇是如何驚人,九陰真
經即使當年的五絕,也爭得頭破血流,華山論劍也是為了爭這九陰真經。

  孫子明雖然受了些苦,但也沒覺得有什麼難的,天雷劫心法已經不能算是武功心法,九陰真經本是
道家心法,修至大成,自然完成了道家修煉的築基層次,天雷劫算是正式的道家修煉之術了。

  什麼東西,得來容易,便不知其珍貴,再說他的武功再高,在蕭月生面前還是小孩子一般,還一直
被蕭月生罵笨蛋,稱其為井裡的青蛙,三腳貓的功夫,還時不時的叫訓他一通,打得他鼻青臉腫,他有
自己武功差勁的錯覺也是自然。

  到了後來,見識了武林中人的功夫,才知道自己被師傅騙得很慘,自己哪裡是什麼井裡的青蛙,明
明是森林裡的老虎嘛。

  他飽漢不知餓漢饑,自己武功得來容易,便不知別人練功是如何艱辛,便覺得別人是如何笨不可及,
孤傲一些,自然是免不了的。

  郭靖見幾個前輩不停的討論孫子明,有些尷尬,看了看蕭月生坐在那裡,聽得津津有味,更是有些
坐臥不安,深怕他們說出什麼詆毀孫子明的話。

  黃蓉也知任他們這麼討論下去,終是不妥,輕笑一聲,風姿嫣然:對無名神僧道:「長老,你們想
見孫子明大俠的師傅,卻也不難!」

  「哦-?」坐上幾人目光齊聚她身。

  「郭夫人知道?」方若海忙問,雪白的鬍子上沾著幾片蔥花,令慈眉善目的他增了幾分好笑,但其
餘人只是露出迫切的表情,誰也沒看到。

  黃蓉掃了眼正泛起苦笑的蕭月生。

  「咳!」蕭月生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麼了,與其別人說,還不如自己說。

  看了看眾人不解的目光,又掃了眼郭靖夫婦,他掛起淡淡的笑容,道:「孫子明正是劣徒!」

  「什麼?!」方若海鬍子抖了抖,卻正好將沾在上面的蔥花抖掉。

  「孫子明,天雷神爪孫子明,是你的弟子?」面容俊逸,氣質瀟灑的白不奇緊聲問。

  郭靖看眾人多是遲疑的神色,忙道:「這個郭某還記得,當初孫子明大俠曾隨蕭大俠去大勝關的武
林大會,不想這些年過去,他已經闖下了如此大的名頭。」

  黃蓉大有感慨的笑了笑:「記得他還是很低調的一個人吶,不曾想如今已經是威名赫赫的高手了。」

  武林中講究達者為先,弟子比師傅歲數大的很常見,有了郭靖夫婦的保證,眾人不能不信,對眼前
這個相貌平常卻氣質脫俗的年青人,都帶了幾分敬佩。

  接下來的話題,就是一些武功方面的探討,他們幾人皆是一生沉浸於武功中,方若海修習的是少林
的大金剛拳,丁辰本是天山派弟子,年輕時有奇遇,得到一本無量劍譜,修練的是無量劍,白不奇是天
南白家人,修的是白家心拳,而趙一鳴號為北海釣客,喜歡盪舟海上,悠然垂釣,觀看海浪潮汐變化,
自創滄海訣。幾人武功沒有什麼交集,但更利於坦誠討論,不講具體招式,只講武學原理,他山之石,
可以攻玉,有時別人的幾句話,能令自己恍然一悟,豁然開朗。

  蕭月生對門戶之別持中立態度,既不鼓勵,也不反對,見到別人問,也就回答,也不管自己的話是
如何字字璣珠。

  對於武學,他已是達到「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之境,任何武學,他一眼即能看透,其運行原
理,優劣之處,益處害處,一覽無遺。對於他們各自的武功,他給每人的話只是寥寥數句,包含的卻是
其各自的武學總綱與修行方向,其珍貴之處,難以估計。

  與君一席話,勝練十年功哇!他們心裡不停感歎,敬佩之餘,更是感激得無以復加。

  說了幾句,他就以不勝酒力而離席,留下兀自入神的幾人。

  從大廳中穿過,身邊喧鬧的氣氛卻難以壓制心中的寂寞,格格不入的感覺令他有些慚愧,道家所謂
和光同塵,需要的就是一個融入世俗之心,自己無法做到,自然是境界尚差幾分火候。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5 15:02
  第一部 神雕十六章得償

  年關將至,大雪紛紛。

  一夜之間,天地變了顏色,盈尺厚雪將萬物都壓在身下。

  距離蒙古退兵已有一個月,蕭月生住在郭府,已有思家之念。

  「砰砰」敲門聲響起。

  「進來。」蕭月生盤膝坐在榻上,睜開了雙眼,雙目中金光乍顯即逝,回復深邃幽清,古井無波。

  門被緩緩推開,門口俏生生的站著個絕美的少女,一身月白的裌襖襦裙,將如玉的面龐襯得皎白無
瑕,不沾一絲俗氣,恍如月宮仙子,正是小玉。

  她將放在腳下熱氣騰騰的一盆水端了進來,「公子,洗臉吧。」

  蕭月生將掐著子午訣的雙手鬆開,雙臂自兩旁撐上,又自中宮順下,做收氣式。

  「小月呢?」他坐在榻沿,任由小玉蹲在地下給他穿靴子,沒見到小月歡快的影子,便順口一問。

  小玉站起身,給他整理衣服,理順衣襟袖口,細心的撫平他腰間衣上的褶皺,口中笑道:「一大早
郭二小姐就跑過來,拉著我們去堆雪人,我不太喜歡,就讓小月去了。」

  「你呀……」蕭月生笑著搖了搖頭,大手不老實的摸上了她飽滿的胸。

  「公子--」小玉雪白如玉的臉騰的就升起了紅雲,聲音帶著幾分嗔意,身子微微顫抖。

  蕭月生淺嘗輒止,輕輕揉了兩下,就放開了手。

  小玉卻如同被抽去了力氣,身體發軟,靠在他身上,嬌喘聲急促而粗重,紅暈自杏腮蔓延至柔美的
頸部,直到衣領處。

  這個小玉,實在是敏感得厲害,他心下感歎。

  小玉她們四個,既是他的妾室,又是他的婢女,這也是當時南宋社會極為普遍的現象。

  對小玉,他是極喜愛的,端莊秀麗中帶著嫵媚,性格賢淑,很有做姐姐的氣度,像眼前這次,讓小
月去玩,自己卻留下侍候自己,沒有一句怨言,就殊為難得。

  「小月這個丫頭,你也別太寵著!」他將她扶住,笑著囑咐。

  「嗯。」她低著頭,不敢看他,羞澀不堪。

  蕭月生看她垂頭看地,手腳都不知放到何處的模樣,感覺她是說不出的可愛,便想將她摟在懷裡,
好好憐愛一番,但知道她面皮薄,也就不為已甚。

  洗漱完畢,待小玉收拾好,兩人便向後花園的練武場行去。

  「唉,也不知家裡那邊下沒下雪。」蕭月生沿著已經清掃過的青石板路踱步而行。

  「怕是下不了雪,……這麼多年,那邊還沒下過幾場雪呢!……雪真美啊--」小玉跟在他身後,
看著銀妝素裹的世界,興奮不已。

  他點點頭,嘉興位於南部,氣候溫暖,即使是冬季,也並不寒冷,下雪反而是難得之貴。

  等兩人來到了後花園,那裡已經很是熱鬧。

  練武場地已經清掃出來,郭靖夫婦,郭芙三姐弟及小月都在。

  郭靖夫婦與郭芙正在練功,而郭襄郭破虜與小月卻正在旁邊花叢裡堆雪人,郭襄與小月兩人嘰嘰咕
咕討論怎樣堆,而破虜則負責搬雪,將周圍的雪搬到她倆跟前,忙得不亦樂乎。

  郭靖一直將勤能補拙當做準則,奉行無違,一年三百六十五日,無論颳風下雨,從未間斷,雷雨天
不宜修習內功,他便以外功代之,絕不停輟。

  黃蓉本沒有這般恆心,但受丈夫影響,陪著他,也形成了每日必練的習慣。

  待他與小玉走進後花園時,兩人剛開始對練,黃蓉揮著一根青竹棒,吃力的應付郭靖的雙掌。

  郭靖的武功,極為博雜,江南七怪的武功,全真派武功,他皆精通,降龍十八掌,更是爐火純青,
一雙鐵掌,當真是所向披靡,難有敵手。

  而黃蓉也是家學淵源,桃花島武功本是絕頂品級,更學得神妙無雙的打狗棒法,雖限於女人體質,
無法與如日中天的郭靖相比,卻也並非毫無招架之力。打狗棒法最擅以巧破力,再加上她機變無雙,兩
者相得益彰,威力倍增,竟能在郭靖的降龍十八掌下支撐不倒,令蕭月生大歎果然然不虛傳。

  郭芙身穿青緞武士服,腰間一束,將她的胸部凸顯得直髮飽滿挺拔,腳下踏著鹿皮蠻靴,提著根青
竹棒,芙蓉一般的玉面一臉冰霜,在旁凝神觀戰,秋水般的雙眸緊盯著兩人,細細思索其中細微精妙之
處。其專注蹙眉的模樣,說不出的嬌媚動人,蕭月生忽然發覺自己的目光像鐵屑遇磁石一般難以從她身
上挪開。

  郭芙性格沒變以前,飛揚浮躁,而郭靖又不會教徒弟,故雖她家學淵源,卻眼高手低,武功不高。

  但自從性格大變後,將一腔心思都寄托在了武功上,相思之苦,會令人痛不欲生,為了不讓自己亂
想,便瘋狂的練功,帶有幾分自殘的態勢,經過黃蓉的悉心教導,現在的郭芙,武功雖比不上其母,相
差亦是有限。

  「芙兒!」黃蓉有些吃力,招式漸漸散亂,忙招呼郭芙。

  「爹爹,我來了!」她看到母親有些吃力,心下早已躍躍欲試,聽到母親招呼,忙緊了緊竹棒,踏
入戰圈。

  「好!」她手拿竹棒,使出的卻是劍法,凌厲的一刺,神氣完足,隱隱有宗師風範,令郭靖心懷大
慰,讚歎一聲。

  打狗棒法,代代丐幫幫主親傳,不能外傳,郭芙自然無法習得,但黃蓉是何等聰明,結合打狗棒心
法,與桃花島武學相融,在黃藥師與郭靖的幫助下,創下了一門新的棒法,稱之碧落棒法。

  此棒法端得是精妙絕倫,威力宏大,比起打狗棒法,更勝幾分,招式中劍棒相雜,變化無方,實是
集東邪北丐之大成。

  有了郭芙的加入,黃蓉壓力大減,郭靖再也不能如開始般揮灑自如,郭芙棒法凌厲,專攻其必救,
更兼與黃蓉默契十足,令他生出手忙腳亂之感。

  蕭月生心下大是驚異,有些難以置信,郭芙,郭大小姐,武功竟能達到如此程度,記得當初的她,
可是三腳貓的身手。其進步之大,用雲泥之別方可形容之。

  雖然與小玉小月她們相比,她還差得多,但這並不能相比。小玉小月她們,能有如此高絕的武功,
全是他的原因,以雙修之法提高她們的修為,易筋洗髓,再灌以強大無匹的內力,讓她們很快就成了絕
頂的高手,比當初孫子明還要來得輕鬆。有了絕頂的內力,再學起招式來,便有水到渠成之感,容易得
多。

  但如蕭月生這般能化天地之力為已力之人,當世絕無僅有,自然不能以常理度之,一般武林中人,
能拜得明師,再憑自己的苦練,天資好一些的,武功自然提高甚速,很快能揚名立萬,得償所願。

  可武林中,又有幾個明師?而這些明師,又大多擇徒甚嚴,資質不佳者,難入其法眼,大多數人,
只能拜入一般的門派,通過苦練,以期有自保之力,再進一步,能在同儕中展露頭腳,則是阿彌陀佛,
佛祖保佑了。

  像郭芙這般,名家子弟,家學淵源,已經算得上是天之驕子,只要努力一些,遠超同儕,等閒之事
爾。

  郭芙資質平常,沒有繼承母親的絕頂聰明,但比起父親來,還是要強上不少,郭靖懂得的武功,她
盡學得,郭靖不懂的,她也學會,她練功的勁頭,比起郭靖,更是強上幾倍,所以如今武功如此之高,
也是情理之中。

  「小玉,你來看看,他們的武功如何?」他拉住了想要跑到小月那裡的小玉。

  「嗯,招式很精妙!……但速度不夠快!」小玉止住了腳步,仔細看了看,平靜的道出自己的觀點。

  「嗯,那你去玩吧,瞧那邊,小月正招手呢!待會兒,你也不必跟著我,玩夠了就自己回去。」他
點了點頭,隨口放小玉離開。

  小玉答應一聲,興奮的跑著向那邊去了。

  蕭月生輕笑,不管她是如何的舉止端莊,也畢竟是個小丫頭,難免有強烈的玩心,先前能強行克制,
堅持伺候自己,更是難能可貴。

  他心裡又暗自思量武功的本質。

  內力的強弱,最主要的表現方式是兩點,一是力量,二是速度。

  內力強,則力量與速度水漲船高,招式的威力自然越大,精妙的招式雖可彌補其差距,但在絕對的
力量差距面前,這些都沒用。像黃蓉郭芙,她們的招式再精妙,在他的眼中,卻慢如蝸牛,走不過一招。

  但內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招式的精妙程度,卻有決定性的作用,所以招式的作用絕不能輕估。

  而他在教習她們武功時,便有輕視招式的傾向,想到這裡,心裡凜然一驚,自己的心態有些失衡了,
過於依賴力量,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過度依賴力量,長期以往,難免會形成極端的想法,自己的思維能力便會逐漸退化,對於常人,可
能沒有多大的影響,但自己一身力量太過強大,這種想法便很危險。如同把吹毛斷髮的利劍,極易傷人。

  邊走邊想,來到了正在劇鬥的三人面前。

  郭靖逐漸放開了手腳,掌掌力重千鈞,勁氣四溢,逼得兩人衣襟飄風,秀髮揚起,她二人如同狂風
中的樹葉,飄飄蕩蕩,卻總能迎風而上,手中青竹棒如同兩條青蛇,迅捷無比,向郭靖兩掌空隙處鑽,
逼得雙掌變招迎擊。

  蕭月生在旁看得喝彩不已,三人的招式精妙異常,難得一見,令他眼界大開。

  驀得,場中郭芙的招式陡然變得散亂,不復開始吞吐如蛇的狠辣,如同走路時,忽然步伐不對,亂
了節奏,怎麼也跟不上。

  郭靖壓力大減,氣勢如虹,掌掌如五丁開山,一掌重似一掌。

  降龍十八掌乃極陽至剛之武學,掌掌皆有降龍伏虎之力,但最忌運行時內息不暢,憋悶無法發力,
不傷人,便傷已,其反噬極為厲害。

  黃蓉自然知曉其弱點,所以並不與其硬拚,避其鋒,搗其隙,運疱丁解牛之法,方能支撐下來。

  本來兩人已經隱隱克制住郭靖的掌法,但郭芙這麼一散亂,聯手之勢立刻瓦解,郭靖便如困於九地
之下的蛟龍,一朝得勢,飛騰於九天,霸氣凌雲。

  降龍十八掌揮灑開來,內息流暢,發力之際,竟隱隱發出嘯聲,聲勢奪人,黃蓉二人感覺身體周圍
的空氣忽然變得粘稠厚重,自己每動一步,比平時費力許多,而手中的青竹棒,再也無法捷如閃電,棒
上如同負有重物,凝滯晦澀,本是衝著對手弱點而去,卻總是被其鐵掌候個正著,兩掌下來,棒上傳來
的巨力使她雙手酸麻,竹棒即將脫手。

  「停!」黃蓉輕喝一聲,跳出一步。

  郭靖父女皆停了下來。

  郭芙微微有些氣喘,高聳挺拔的胸部劇烈起伏,皎白的面龐兩陀紅暈如嬌艷的玫瑰,映得如一泓秋
水的雙眸越發澄澈明亮。

  蕭月生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兩眼,目光有些放肆,令郭芙紅雲滿面,不敢看他,目光盯著不遠處正忙
著堆雪人的四人看。

  黃蓉氣息也有些粗重,光潔如玉的臉頰帶著淡淡的紅暈,如同少女一般,在她身上,真的是歲月無
痕。

  她看到正盯著自己女兒狠看的蕭月生,又掃了一眼正強裝著沒見到他的女兒,心下恍然大悟,明白
了自己的女兒為何忽然發揮失常。

  郭靖也看到蕭月生失態的模樣,心下大喜,與黃蓉遞過的目光碰了一下,微微含笑。

  他也知道自己這個大女兒的心思,這些年的痛苦,他是看在眼中,痛在心裡。

  內心來講,三個孩子當中,他最疼的還是大女兒。

  郭芙出生時,他還正是無憂無慮的年紀,見到自己與蓉兒的孩子,心中的喜悅,像要炸破胸膛一般。

  每天他都要陪著妻子逗女兒玩一陣子。小時候的郭芙,嬌小可愛,如粉團兒一般,長大些,如冰雕
玉琢,可愛得緊。他與黃蓉都把她成了心頭肉。

  雖然他不善於表達,但心中的疼愛並不比黃蓉對女兒的差半分。

  而後兩個兒女出生後,他的心思全放在了襄陽城上,再也沒有心思去照顧他們。內心的感情,自然
沒有對大女兒的深厚。

  他本是不善表達之人,情深情淺,也沒有什麼兩樣。但生活在一起的兒女們,還是能有所察覺,但
郭芙是大女兒,受爹爹器重,郭襄與破虜也沒什麼疑議。

  而這個自己深愛的大女兒卻深重相思之苦,令他這個父親看著傷心不已,數次張口,卻總被郭芙叉
開,數次提起一些少年英豪,卻總被女兒冷淡以對,他也感覺無奈,這些少年英傑,比起蕭月生,確實
是雲泥之別,無怪女兒眼光太高。

  可是,通過他的觀察,蕭大俠對自己的女兒好像沒有什麼別的心思,其一舉一動,好像對自己這個
美貌驚人的女兒視若無睹,令他沮喪無比,難不成要自己逼著他娶自己的女兒?

  如今,看到蕭月生看女兒的目光,他內心忽然生出一些希望來,自然是喜悅滿懷。

  雖然蕭大俠已經有了妻子,但現在的社會,三妻四妾實屬平常,能解女兒的相思折磨,也顧不得那
麼多了,總比讓她孤苦一生來得好。

  蕭月生自然不知道郭靖夫婦的心思,看了郭芙幾眼,才省起自己有些失禮,忙收回目光,向他們躬
身做揖。

  他沒有誇郭靖武功高強,反而贊郭夫人棒法精妙,郭大小姐的武功更令他驚艷不已。

  郭芙已經安定下了心思,理順了心情,強壓下自己的羞澀,跟他打招呼,但看到自己父母眼中的笑
意,再也按不住心底的羞意,落荒而逃,去看郭襄與小玉小月她們堆雪人。

  郭靖夫婦看著郭芙的身影,其目光中蘊含的慈愛,令蕭月生有些感動,這樣的眼神,他現在再也無
法享受得到了,在那個世界,自己已經離世,想必這些年,自己的父母已經被時間治癒了傷口吧,但願
如此。

  「蕭大俠,……」黃蓉開口。

  「叫我觀瀾即可,大俠不敢當。」蕭月生忙道。

  觀瀾是蕭月生自已取的字,當時乃南宋文風鼎盛,男子弱冠即冠以字,平輩以字相稱,長輩稱晚輩
亦如是,帶有親近之意。

  蕭月生已經糾正了多次,但郭靖夫婦總是以蕭大俠相稱,實因對他做下的驚天動地之事敬佩異常。

  但今時不同往日,關係到女兒的終身大事,也顧不得別的。

  「好吧,觀瀾,你看我這個大女兒如何?」黃蓉光潔如玉的臉上帶著幾分笑意,又含著幾絲急切。

  沒想到她這般痛快就改口,與平常大為相異,而又提起了她的女兒,蕭月生心思一動,差點忍不住
就要用觀心術。

  好在強忍住,觀心術能不用則不用,否則形成依賴,必使智力退化,再說,什麼事都洞悉無遺,活
著也是無趣。

  「郭大小姐?」他看了看正在與小玉談笑的郭芙,問道。

  「如何,小女還堪入目吧?」

  「郭大小姐貌美無雙,恍如天仙,令小子目眩神迷,慚愧慚愧!」他臉色微紅,為剛才的失神羞澀
一下。

  「觀瀾謬讚了,小女也只是資色尚可罷了,比起蕭夫人,還差得遠。」

  郭靖不知自己妻子為何忽然叫蕭大俠的字,實在有些不敬,正想開口說,卻被機敏的黃蓉搶嘴,壓
下了他的話,見到黃蓉的眼色,正是她貫常使花招的樣子,知道自己不夠機靈,便聽之任之了。

  「哪裡,哪裡,……,內子容貌尚可,但比起郭大小姐,還是差一些。」

  提起自己的妻子,他還真的有些思念,眼前彷彿見到完顏萍楚楚嬌弱的嬌軀,正輕聲曼語的跟他說
著話,開解他心中的煩悶。郭芙如同一朵冷艷絕俗的梅花,完顏萍則如溫潤解語的海棠,實在是難分高
下。

  「如讓小女侍於觀瀾榻前,觀瀾是否稱意?」黃蓉仍是輕笑細語,說出的話卻如石破天驚,驚天霹
靂。

  就是早有此心的郭靖尚且被嚇了一跳,何況是毫無準備的蕭月生了。

  雖說蕭月生對郭芙對自己的心意早已心知肚明,但他對時間的觀念已經很淡薄,雖有娶她為妻之念,
心裡也不甚急。

  他甚至還有幾分故意遲緩的意願,相戀的狀態,比之結婚,其中滋味還要迷人,所以他遲遲不表示
什麼。可苦了癡心的郭芙,被他若有若無,似遠似近弄得神魂顛倒,不知方向為何物。

  沒有郭芙在,襄陽兵退後,他自然應該離開,返回觀瀾山莊,黃蓉一世聰明,自然洞悉其因,正是
心中篤定了他對自己的女兒有意,再加上這一個月來,他天天與女兒在一起,兩人神情親密,頗有如膠
似漆的味道,才敢這般直顏開口,逼他表態。

  蕭月生看了郭靖一眼,他眼中滿是急切與期盼,又看了看微笑的黃蓉,肅容道:「固所願爾,求之
不得!」

  輕風拂過,吹落樹上幾枝雪花。不遠處,郭芙的笑聲如同盤滾珠,順風送來。

  黃蓉心口大鬆了一口氣,與歡喜的丈夫對視了一眼,目光流動中,交換著彼此的喜悅。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郭靖終於開口,聲音微微顫抖,心頭的大石終於放下,插在心中的一根
長刺,也終於拔了出來,自己的女兒,終於能得償所願,以慰相思了。

  但這個時候,婚嫁過程中,媒人這個角色是必不可少的,需要媒人上門提親,他自己提親,是不合
規矩的。這一點,他也懂得,並不是每個人都像自己的二弟夫婦一般,無父無母,想成親,就成親,倒
也是自由。

  「嗯,……」

  他忽然不知道到底如何稱呼郭靖夫婦,仍叫郭大俠,顯得太過生分,叫岳父大人,操之過急,有輕
浮之嫌,其中火候拿捏,實在太難。

  「郭大俠,……我決定明日離開,盡快回到觀瀾山莊,派人前來提親,不知可否?」這聲郭大俠叫
得實在勉強,說完後,他臉色略紅,微顯尷尬,不復平日的灑脫自如。

  黃蓉在旁看得有趣,聽到他緊著嗓子說出的郭大俠三字,再也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郭靖遲鈍,不知道她笑什麼,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她,正容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蕭月生機敏,自然知道這個未來的岳母大人是笑他,卻也惱怒不得,今時今日,世道不同了,自己
已經矮了一輩。

  黃蓉又是撲哧笑了一聲,看著丈夫莫名其妙的憨樣,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如此甚好,如
此甚好!」這個早晨,自己的丈夫就會說這幾個字,笨嘴拙舌的模樣,實在笑人。

  這次蕭月生也有些不明白了,於是這兩個男人,愣愣得看著笑得前俯後仰的如花女子,遠處,濃眉
大眼,衣亂帽歪的破虜,正被大姐揪著耳朵,挨著訓斥,其餘三女,笑矜矜的看著笑話。這一幅花園初
雪的畫面,說不出的動人,充滿著勃勃的生機。

  這個消息,郭靖夫婦並沒有讓郭芙知曉,深怕萬一事情有變,那時希望化成失望,這十年來積鬱的
感情,一旦爆發,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思量再三,還是忍住,先不告訴她為好。到時經她一個驚喜,想
想那時她的表情,一定很精彩,黃蓉暗中頑皮的思量。她少女時調皮刁鑽,到中年仍帶著幾分。

  第二天,天氣晴好,陽光明媚,冷冽的白雪氣息,若有若無,隨著輕風飄蕩。

  郭靖一家子,一直將蕭月生主僕三人送到了襄陽城外。

  蒙古兵退後,襄陽城人煙陡增,不復戰時冷冷清清的狀況,從郭府一路行來,街上巡邏的兵甲,路
上的行人,見了郭靖夫婦,都是尊敬的行禮,恭敬成分。

  郭靖為人不重身份,對別人一視同仁,不停的還禮,沒時間跟蕭月生說話。

  蕭月生與郭靖夫婦走在前排,身後是郭芙三姐弟與小玉小月,再後面跟著兩個少年,是蕭月生與郭
芙出去那晚在郭府當值暗哨的其中兩人,陸雲與夏侯傑。走動時,兩人滿臉警惕,唯恐有人上前對郭靖
夫婦不利,目光閃爍時,精光四溢,算得上是少年高手。可惜手中牽著的三匹健馬將他們的形象破壞無
遺。

  蕭月生暗中退了半步,不想接受眾人對郭靖夫婦的大禮。

  郭芙面無表情,冷若冰霜,緊抿著飽滿的雙唇,明亮的雙眼盯著腳前的地面,讓本想說話的郭破虜
不敢靠前。

  倒是郭襄與小月手拉著手,低著頭,不停的嘀嘀咕咕,好像有說不完的話。

  看郭芙的樣子,蕭月生明白她並不知曉她父母的決定,想了想,也只能順著岳父岳母的決定,暫時
不告訴她。

  到了襄陽城門外,眾人止步。

  依蕭月生平時的性子,他早就擺擺手飄然而去,奈何今時不同往日,不能太過無禮,而現在的身份
又有些尷尬,說起話來束手束腳,說不出的彆扭。

  他硬著頭皮,與郭靖夫婦話別完畢。

  走到郭芙面前,「芙兒,暫且告辭,相信很快我們自會相見。」

  「蕭大哥……」郭芙顧不得他口中的稱呼太過親暱,只是癡癡的望著他,心口彷彿壓著一塊大石,
難過得透不過氣來。

  蕭月生看著她蒼白的面龐,心下憐意大起,極想就這樣將她帶走。

  而此時郭芙的心中,也是恨不得能跟蕭大哥一起走,再也不分開,沒有他的日子,整個世界忽然沒
有了色彩,想想都覺得可怕。

  他強打精神,給她一個溫柔的笑容,抬頭看了看郭襄與郭破虜,對小玉小月道:「走罷!」

  小玉小月離開郭襄身邊,對郭靖夫婦行禮,然後接過遞過來的韁繩,跟在蕭月生身後。

  行雲流水的上了馬,左手輕拉韁繩,三匹雄健的棕紅色高頭大馬身子回轉,面對郭靖眾人。

  「告辭!」三人在馬上拱手作揖,然後一拉韁繩,兩腳輕磕馬腹,馬蹄翻飛攪起一團碎雪,踏著厚
厚的積雪,向遠處奔馳而去,越行越快,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中。

  「芙兒,回去吧。」黃蓉看著呆呆而立的女兒,輕聲道。郭靖已經帶著郭襄他們往回走。郭芙卻一
句話不說,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裡。

  緊抿著雙唇,她癡癡盯著蕭月生遠去的方向,淚水猛得湧出,看著一臉慈愛的母親,再也忍不住心
頭的苦楚,緊遮玉面,放聲而哭。

  黃蓉憐惜的將她摟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輕聲罵道:「這個蕭月生,真是禍害,讓我的芙兒
受這麼多苦!」

  「娘--……」處在熱戀期的女人,對自己愛人的名字最為敏感,聽到自己的母親這般說,覺得她
有些強詞奪理。

  「好了好了,我不說他的壞話了!」黃蓉一看女兒的模樣,知道適可而止,卻忍不住感歎一聲:
「這女人吶,一旦喜歡上了別人,就再沒有自己了!真是癡兒!」

  哭出來後,心口壓著的大石好像輕了許多,好在周圍沒有什麼人經過,只有城門口一小隊兵士正檢
查排隊進城的行人,顧不得注意這邊。

  「你們很快就會再見的,來,我們回去罷。」黃蓉拉著女兒的手,想想很快就要把女兒嫁給別人,
心中忽然生出濃濃的不捨。

  郭芙的心被遠去的蕭月生給帶走了,無心聽自己的母親說些什麼,回頭又望了一眼已經沒有人煙的
雪地,一步步跟自己的母親回府。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5 15:02
  第一部 神雕十七章論雄

  吉安府映泉樓臘月初一,天氣剛暖和沒幾天,這會兒又變了天,刮了一上午的大風,剛偃旗息鼓,
清靜下來。洋洋灑灑的小雪花悠悠的從天上飄落,落在地上,很快就覆上薄薄的一層。

  陳二是映泉樓的夥計,長就一付好身子,眉清目秀,身形挺拔,做個夥計,倒有些屈才。

  他安頓好一個行客的馬匹,從樓旁的馬廝出來,跟站在樓前迎客的夥計打了個招呼,便低頭往樓上
走。

  映泉樓是吉安府知名的大酒樓,地處府北區,位於吉安府東西南北兩條大街的交匯處,有三層高,
在全府之內,除開那些風景之地,也算是極高的建築。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酒」字旌旗掛得比酒樓還高,
迎風飄展,這標新立異的掛法,使得行人很遠處就能看見,其效果自然奇佳,生意興隆,人氣極旺,可
見這酒樓的掌櫃的也是頗有一些心思。

  陳二剛走到一半,就聽一陣急驟的馬蹄聲從遠至近,飛快的來到樓前。憑著這兩年干夥計的經驗,
他閉著眼睛就能斷定,這是兩匹產自西北的高頭健馬,蹄聲沉鬱,速度快如閃電。他轉身往下看。

  兩匹黑得發亮的雄壯大馬停在了樓前,兩個前蹄各有一圈白毛,此時卻一動不動,令陳二一看即喜
歡上了,有這種沉凝氣度的馬,自然是靈性很強,久經訓練,是難得的好馬。

  「這位道長,這位女俠,樓上請,三樓有雅座伺候!」狗子清亮的聲音抑揚頓銼,極是好聽。狗子
專門負責迎賓,嗓子好,但更重要的,是眼力極好,對於來酒樓的人,一眼能辯出其身份高低,富貴貧
窮,引入相應的樓層。二樓屬於大眾消費,三樓則是專為有身份的富貴中人準備。

  陳二這才注意到馬上的兩人。

  一位身穿寬大道袍的女道士,未挽道髻,黑亮的長髮披散,用一根素白的粗布條輕攏,瓜子臉,兩
眉修長入鬢,丹鳳眼,挺直秀氣的瓊鼻,薄薄的嘴唇,整個人清麗脫俗,冷若冰霜。

  他正看得入神,感歎這位女道長的容貌比自家莊主夫人們也差不多少,此時一道清澈的目光掃了他
一眼,他感覺彷彿落入暖泉中浸泡了一番,說不出的清涼舒服,立刻,他對這個清冷絕麗的女道士心生
親切之感。

  眼睛掃過另一名女子,她是一個與女道士年齡相若的美貌女子,也是美貌過人,只是此時在他眼中,
自然是比不上那令他心生親切的女道長了。

  他忙跑到樓上,挑了間靠近東面閣窗的雅間,飛快的擦好桌子,將兩人引到其中坐定,然後跑前跑
後,端水上茶,遞送菜譜,慇勤無比。

  「師傅--,我們幹嘛這麼急嘛?!那些蟹兵蝦將,沒什麼大不了的!」剛喝了兩口茶,身穿杏黃
英雄裝的少女便開始抱怨。

  女道士姿態優雅,輕輕放下青瓷茶盞,神態說不出的雍容沉靜,她並未說話,只是用澄澈的目光輕
輕掃了少女一眼,將桌上的菜譜拿起,慢慢的地翻看。

  「師傅--,師傅--!」少女輕扭健美纖細的小蠻腰,暱聲對師傅撒嬌。

  「你呀,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她瞪了少女一眼,對站在身旁的陳二說了幾個菜名,合上菜譜,
遞還給他。

  「怎麼了,難道徒兒說得不對?就憑他們那三腳貓的武功,來再多的人我也不怕!可憐我們的小黑
二黑,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少女掃了一眼恭敬站立的陳二,不服氣的說道。

  目送陳二悄悄退開了,女道士轉過頭來,秀麗清冷的臉沉下來,頗有些威勢,看到自己弟子身子縮
了縮,才開口道:「冰兒,你這種心思可要不得,江湖險惡,須得小心謹慎,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
武功並非殺人的唯一手段!」

  「是,徒兒謹遵師傅的教誨!」冰兒看師傅拉下了臉,不敢放肆,老老實實。

  女道士看徒弟老實了,緩了緩低沉的臉色,緩緩的道:「小黑二黑寄養在那戶人家,等過了這陣,
我們再去取來,這個時候,騎他們太慢了!冰兒呀,你那點小心思,師傅明白的很,別忘了,師傅也做
過你師祖的徒弟!能理解你的那些想法,可是--!」

  她頓了頓,又喝了口茶,才接著道:「可是,一山更有一山高!且別說師傅我的武功,就是你師祖,
在武林中,也並非全無敵手!」

  「哦?師祖的武功,不是最厲害的?!」冰兒大是驚訝,在她的心面中,自己的師祖,武功通神,
天下無敵。

  女道士搖了搖頭,轉頭往窗外遠眺,表情朦朧,眼睛迷離,彷彿陷入了回憶中。

  窗外,雪花漸大,飄落愈急,天地間已經是白茫茫一片,恍如遮上一幔白幛。

  冰兒看到師傅這個模樣,知趣的不說話,低頭輕輕一小一小口的品茶。

  師傅的這幅模樣,她自從記事以來,看到過無數次。

  每個月,師傅總會有幾天情緒低落,心情煩躁,對她很凶,像變了個人似的,讓她很害怕。

  經過幾次後,她總結出一個規律,每當師傅出現這幅模樣後,隨後幾天,她的心情就會變得不好,
容易發脾氣,看什麼都不順眼。

  即使是師祖,這個時候,也是躲避著師傅。

  陳二敲了敲雅間的門,打斷了女道士的失神。

  菜在陳二的督促下,很快就上齊。

  「師傅,你說還有什麼人比師祖厲害呢?」冰兒吃飯的儀態很優雅,頗具幾分女道士的韻味,上身
端凝,雙手悠緩,顯得從容淡定。

  將口中細嫩的豆腐嚥下,袖中的雪白絲帕輕輕拭嘴,她曼聲道:「你師祖的武功,雖不能說天下無
敵,不敵者卻也只是寥寥幾人,能數得過來。」

  「哦?跟徒兒說說,都有哪幾個人吶?」冰兒跟她師傅一樣,優雅的拭了拭嘴,臉上興奮,好奇的
追問。

  女道士覺得自己的徒兒也該知道些武林中事,免得出去時孤陋寡聞,將來吃什麼虧。

  「那好,我就細細給你說說。二十幾年前,武林中的五絕……」

  「徒兒知道,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再加中神通嘛,這個我早就知道了!」冰兒飛快的搶過話頭。

  「嗯,這十年來,五奇已經淡出了武林,中神通英年早逝,其餘四人,極少在武林中現身,這四人,
你師祖是敵不過的。」輕聲細語,聲音柔和,說不出的好聽。

  她托著光潔的青瓷茶盞,清冷的表情變得舒緩,光潔的面龐與清亮的青瓷茶盞相映,恍如散發著朦
朧的瑩光,不似凡間中人,

  冰兒聚精會神的盯著她,用力的點頭,五絕的大名,她是如雷貫耳,師祖敵不過他們,也是理所當
然。

  「近十年來,也出了幾位絕頂高手,大俠郭靖,定是勝過你師祖的,丐幫幫主黃蓉,可能與你師祖
相差不大,南方武林中天雷神爪孫子明,神雕俠侶楊過與小龍女,他們三個,是在你師祖歸隱後方才崛
起,估計也能勝過你師祖。」

  「師傅,郭大俠我知道,她與黃幫主是夫妻,一塊兒守襄陽,我最佩服他們了!」

  女道士點點頭:「不錯,郭大俠實無愧於大俠的稱謂,沒有他,襄陽早已失守多年!」

  「師傅你見過郭大俠麼?」冰兒急切的問。

  「呵呵,見過,怎麼,冰兒也想見見?」女道士臉色舒展開來,帶著幾分笑意。

  「嗯!」冰兒用力的點頭,「冰兒想看看郭大俠,看他是如何的英雄了得!」

  「會有機會的,待日後有閒,師傅帶你去拜訪他們夫婦。」她輕笑,恍如雪蓮花開,天地乍亮,心
下卻有些苦笑,不知這個許諾到底能不能實現。

  「好呀好呀。對了,天雷神爪是什麼人?我聽過神雕俠侶的大名,卻沒聽說過什麼天雷神爪。」

  「天雷神爪孫子明,也是個了不得的人物。據說武林實在高得可怕,至今未逢敵手,只是他為人低
調,神龍見首不見尾,很少有人見過。」

  「有趣有趣,這些武功高強的人,聽起來都有些怪怪的,是不是,師傅?」冰兒忽然笑了起來,為
自己得出這個結論高興不已。

  「你倒也聰明,不錯,這些武功高絕之人,大多都是特立獨行之輩。」

  「那神雕俠侶真的很讓人羨慕喲,據說他們男的英俊,女的美麗,是極為相配的!師傅你也見過他
們麼?」冰兒臉上更是興奮,身子扭動。

  女道士輕輕點了點頭:「見過。」

  「呀,師傅你真厲害!冰兒佩服死您了!」冰兒有尖叫的趨勢。

  「噓,小點聲!……其實,神雕俠侶夫婦,與你也是大有淵源,算起來,你應該叫他們師叔祖的。」

  「什麼?!」冰兒迷惑。

  「神雕俠楊過的妻子小龍女,其實是你師祖的同門師妹。」

  「啊--!小龍女是我的師叔祖?怎麼沒聽師傅與師祖提過呢?」冰兒驚奇的快跳起來,鼻豐眼圓
的俏臉滿是不可思議。

  女道士又將快要見底的茶盞緩緩端起,輕輕啜了口茶,盞中的熱氣裊裊升騰,使她清麗的瓜子臉上
帶著幾分朦朧,她長長歎息一聲:「唉--,說來話長,這其中的恩恩怨怨,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
為師就長話短說吧。」

  「好啊好啊,師傅你快說嘛!」冰兒忙不迭的點頭,她好奇心極盛,一聽能知道一些秘聞趣事,她
比做什麼都興奮來勁。

  「你師祖與小龍女都出自終南山古墓派,只是你師祖後來因故被逐出師門,才在武林中闖蕩。」

  「逐出師門?」冰兒終於跳了起來,尖聲叫道。

  「坐下!一驚一乍,有何大驚小怪的?!」女道士皺眉叱責,她蹙眉的模樣,卻帶著幾分柔弱,惹
人憐惜,氣質變化間,轉換自如,卻皆令人著迷。

  冰兒乖乖的坐下,心下卻有些不服氣,逐出師門,在武林中其實是了不得的重罰,必是犯下大錯,
才會受此處罰,有的甚至要被廢武功,實在無異於死刑。

  「其實古墓派自創派以來,從未在武林中顯名,你師祖也只是被逐出派,武功並未被收回,哪成想,
古墓派的武功,實是武林中頂尖的絕學,你師祖一身武功,竟幾乎無人能敵!」

  「真的,我們古墓派真的這般厲害?」冰兒又故態復萌,聲音清脆,神情興奮。

  女道士沉靜如水的面容此時也帶著幾分興奮,輕笑一聲,道:「說起古墓派,就得說起創派祖師婆
婆林朝英女俠,她可是位奇人,據說當年本是全真教創派祖師王重陽的情侶,武功與之相當,後來不知
何故,兩人鬧翻了,於是王重陽出家做了道士,祖師婆婆就從他手裡奪了古墓隱居,潛心創下了專門克
制全真武功的玉女心經。全真教你知道吧,被謂之武林正宗,其武功博大精深,宇內聞名。」

  「克制全真武功?哇,真的很威風呀!玉女心經,聽這個名字,我就喜歡!師傅你練過玉女心經麼?」

  「沒有,玉女心經,只有你師叔祖練成,唉--!若論起劍法,你師叔祖小龍女恐怕是當世數一數
二了。」女道士搖頭,歎息一聲。

  女道士看徒弟可惜的表情,伸出蔥蔥玉指,輕點一下她挺直的瓊鼻,輕笑道:「別說你師傅我不會,
就是你師祖,也是無緣習得。玉女心經的修練極為艱難,先得將本門武功精通,再習全真武功,兩者合
並,方能修練玉女心經,本門武功你還差得遠,就別想玉女心經了!」

  冰兒鬱鬱的答應,心底卻總是不大舒服,本門有這般強大的武功,卻不能修練,實在讓人心癢難耐。
若是能見一見也好哇,不知道小龍女師叔祖在哪裡,若能見著她,定要讓她教自己玉女心經。少女心中
轉著天真的心思。

  「對了,師傅,小龍女師叔祖據說是武林第一美女,是真的麼?」她心思來得快,去得也快,清靈
的眼珠轉動間,又有問題。

  「唔,雖有誇大之嫌,卻也差不太多,她自小生長在古墓,很少見陽光,兼之我們古墓的武功有養
顏之效,使得她長得雪膚玉肌,容光若雪,如同神仙中人。」女道士點點頭。

  「那神雕俠楊過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能配得上師叔祖這般人物,真想見一見吶,對了,師傅,你
見過他們倆麼?」冰兒兩手托腮,滿臉神往。

  「小二哥,續茶!」女道士輕輕放下茶盞,清冷卻柔和的聲音傳出雅間。

  「來嘞--!」陳二在不遠處的樓口招呼客人,聽到叫聲,忙應聲而來。

  等陳二輕手輕腳的將茶續上,女道士也不嫌燙,輕輕啜了一口,輕閉雙眸,輕聲道:「他們倆,為
師也曾打過交道。」

  冰兒滿是崇拜神情,望著師傅:「師傅,你真厲害!這些高人你都見過,冰兒好羨慕你!……對了,
師祖當年在武林中也是大名鼎鼎吧?」

  女道士清麗的瓜子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你師祖麼?當年確實是威震武林,難有敵手。」

  「那為何師祖歸隱了,還那般刻苦的練功?天下間根本沒有幾個人是她的對手,況且天下之大,很
可能一輩子都遇不到那幾個人的!師--傅--,徒兒真的不明白!」冰兒確實很迷惑,這個問題她藏
在心裡很久了,現在終於有機會問出來。

  「砰!」光潔的青瓷茶盞被重重頓在桌上,女道士直身而起。

  她轉身站到窗前,怔怔的盯著遠處的茫茫大雪,光潔如玉的瓜子臉上,表情變幻不定,心底那淡然
瀟灑的身影又漸漸浮起。

  見師傅這般模樣,冰兒知道師傅的心情又變差了,暗怪自己多嘴。

  她不敢打擾師傅的神思,乖乖坐了一會,見師傅仍未回神,便偷偷吃起了桌上的菜,一看即知,是
被她師傅寵壞了。

  「冰兒!」女道士望著窗外,靜靜而立,此時忽然開口說話。

  「嗯?師傅?」冰兒手忙腳亂的放下竹箸,拭了拭嘴。

  「當年……,以你師祖的武功,遇到五絕中人,即使不敵,也可安然退去。可是,……她現在為何
仍在苦練武功呢?」聲音平平淡淡,不帶一絲波動。

  冰兒與師傅生活這麼長時間,深為瞭解,越是平淡的聲音,表明自己師傅的心情越不平靜。

  茫茫的大雪越下越大,鵝毛般的雪花簌簌而落,在她明亮澄澈的眼睛中投下絮絮的影子。她身材苗
條,在寬大道袍的包裹下,反而更顯玲瓏。樓內,越來越多的人湧進,人聲漸起,變得有些嘈雜喧鬧,
越發顯得這間雅間的幽靜。

  「為何呢?」雖知自己師傅心情不靜,卻仍克制不住自己長久以來的好奇。

  「為何?呵呵,為何?呵呵……全是因為一個人!」雖笑了幾聲,聲音裡卻殊無一點兒笑意,令冰
兒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一個人?是什麼人?」冰兒急聲問,久藏心底的疑問終於要解開,她急切得不得了。

  女道士轉過身來,輕撫一塵不染的道袍,靜靜坐下,面容恢復了清冷沉靜。

  「唉--!這麼多年來,你師祖當年對我說的話,我仍記得清清楚楚。」她一豎玉手,止住冰兒的
提問,接著道:「你師祖說,『凌波,別管他是什麼人,今後見著他,一定要躲得遠遠得,最好是別遇
到他!』。」

  「為什麼,師傅?」冰兒問。

  女道士忽然笑了起來,清冷的面龐上升上了幾絲紅暈,顯得越發清麗動人。

  冰兒有些莫名其妙,但看師傅笑容,是很正常的笑,更是摸不著頭腦,不知師傅為何發笑。

  女道士好好笑了一陣,才止住笑意,用力喘了口氣,平定心神,聲音仍帶著幾分笑意:「你問的,
跟我當年問你師祖,一模一樣,一個字都不差!真不愧是我的弟子!」

  「師--傅--!你快往下說呀!」冰兒心裡的好奇心把她急壞了,本想自誇一番,卻耐不住好奇,
扭了扭小蠻腰,帶著撒嬌的語氣催促。

  「好好,往下說。」女道士收住了笑意,聲音有些低沉:「你師祖跟我當時很狼狽,她很生氣,拿
著路邊的樹木發了一通脾氣後,對我說,『你遇到他,生死就由不得自己了,還問為什麼!』」

  「生死由不得自己?」冰兒歪著腦袋,帶著不信的表情:「真的這麼厲害?」

  女道士,即洪凌波微笑一下,但笑容卻有些僵硬,極不自然:「師傅騙過你麼!記住,切記不可在
你師祖面前提起,否則,又是一陣狂風暴雨。」

  「那他的武功比當年的五絕還厲害了?」雖知道師傅不會騙自己,但冰兒心裡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不由問道。

  「唉,對他來說,五絕又算得了什麼呢?你師祖與我,在他面前,無異於三歲孩童。他的武功,根
本不是人能練成的,神仙一般。」洪凌波輕聲道,眼神漸漸迷離,又陷入回憶當中。

  她失神的樣子,被對面的冰兒看到,冰兒忽然有些恍然大悟,都是這樣的表情,師傅反常的行為,
是不是與那個人有關呢?

  洪凌波忽然失去了說話的興致,拿起竹箸,專心的品嚐飯菜。

  冰兒也是滿懷心思,心中不停的想著師傅說的那個人。

  那個人,到底是怎樣個厲害法,能讓師祖與師傅變得這般模樣?他人長得什麼樣子?是老是少,是
丑是俊?他是怎樣練得這般厲害?

  無數的疑問在她心底生起,強烈的好奇心蠢蠢欲動,恨不能馬上見到這個人,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有
三頭六臂。

  「師傅,這人叫什麼名字?」

  「噢,什麼?名字?……他叫蕭--月--生--!」洪凌波吃飯時,神思已遠,聽到弟子的問話,
頓了頓,低低說出了蕭月生三個字。

  「是哪位在叫在下?」清朗平和的聲音忽然在她師徒兩人耳邊響起。

  「誰?」冰兒大驚,忙左右張望,卻不見人影。

  看看師傅,卻見師傅怔怔的坐在那裡,又變成了那模失神的模樣。

  難道是自己的幻覺?根本沒人?

  「師傅,你剛才聽到什麼人說話了麼?」冰兒小心翼翼的問。

  「聽到了,聽到了,……,是他,是他的聲音!」洪凌波喃喃低語,心底夢牽魂縈的聲音終於又出
現了。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5 15:08
  第一部 神雕第十八章暫逢

  「什麼人?!出來!」冰兒有些驚慌,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她從遇過如此離奇之事。

  「冰兒,坐下罷。……是蕭公子麼?」冰兒的話將洪凌波驚醒,忙按住徒兒,輕聲向空中問道。

  「正是在下,咦,是凌波仙子,區區正在樓下,稍後拜訪!」清朗平和的聲音又在她們耳邊響起。

  冰兒伸了伸舌頭,不敢說話,看了看師父,她正強抑著從心裡透出的喜悅之意,竭力擺出一幅清冷
的表情,但與平時清冷中透出雍容相比,卻顯得有些不倫不類了。

  如果剛才的人說得是真的,那也太過驚世駭俗,站在樓下,他竟能聽到這裡的話,蕭公子?蕭公子,
咦,難道是剛才說的蕭月生?難道他真的在樓下?

  不過,他的聲音很好聽,聽了讓人心生好感,小女孩的心思總是轉得莫名其妙。

  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冰兒起身到了窗前,透過茫茫雪花,往下邊望去。

  她忽然省起,自己根本就不認識他,又怎知是不是他。

  她探出頭,大片的雪花爭先恐後飄落到她烏黑發亮的長髮之上,卻擋不住她好奇心。

  是有人正在樓下,但這間酒樓極大,在窗戶離樓前很遠,根本看不清人的容貌,好像是三個人,正
牽著馬,兩人穿著雪白的貂皮裘衣,戴著皮帽,將面目遮得嚴嚴實實,無法看清面容,中間一人穿的卻
是黑色裘衣,三人正站在大雪中,正在跟樓下的迎賓夥計說著什麼,然後,將三匹馬交給夥計,穿黑衣
的在前,緩緩上樓。

  「是他們麼?」冰兒猜測,但心下更是惴惴,這裡離樓下實在很遠,連人都看不清楚,何況聽到說
話聲。

  冰兒正要縮回頭,正在上樓梯的三人忽然停了下來,那穿黑裘衣之人慢慢轉過身子,她只覺一道亮
光射入眼中,彷彿烈日下的兵刃反光,她忙閉上雙眼,眼前卻現出一張笑臉,溫和的笑臉,溫潤如玉的
臉上,那兩撇鬍須格外顯眼。

  她大驚,那張笑臉彷彿憑空出現在自己的腦袋裡,而自己剛才卻是閉著眼睛的,忙張開眼,向那三
人望去,卻見那三人已經走到二樓樓口,彷彿能見到自己的目光,那身穿黑裘衣之人往後擺了擺手,極
像是向自己揮手,透著一股瀟灑的韻味。

  她縮回頭,顧不得頭上的落雪,小手努力拍著高聳的胸脯,喘出一口長氣,道:「師父,真是見鬼
了!剛才——」

  「別說了,你見到的就是他了。」洪凌波瞑目靜坐,面容已經回復清冷平靜。

  「哦——。」冰兒不甘心的答道,心裡又開始猜測師父怎麼知道自己看到的是那個人,師父到底猜
得對不對呢?

  「篤篤」,敲門聲響起。

  「請進!」洪凌波猛得睜開雙眸。

  門口立著三人,一前兩後,站在前面的,身穿黑亮裘衣,相貌普通,嘴唇上方的兩撇黑鬚,卻令他
有股瀟灑的氣度。

  「你!」冰兒驚叫一聲,指著一臉微笑的黑衣人。

  「小姑娘,我們見過了。」他溫和一笑,向她眨眨左眼。

  「蕭公子,請進!」洪凌波起身,身穿道袍,卻斂衽一禮。

  「呵呵,故人相見,喜不自勝呀!凌波仙子,我們好久不見了!」蕭月生拱拱手,瀟灑的跨入雅間。

  身後的小玉小月跟著進入,小月須手將門關上,本來有些空蕩蕩的小間,忽然充實很多。

  洪凌波清冷的面龐帶著一絲矜持的微笑,肅手將蕭月生讓入席中。

  「來,來,都坐下,都坐下!凌波仙子也不是外人!」看小玉小月並未坐下,仍站在自己身後,便
招手讓她們入席,倒像是他是這裡的主人。

  在家裡他們可以尊卑不分,但在外面,她們的身份卻是她的侍女,行為也頗為規矩。

  冰兒好奇的盯著小玉小月她們看,驚歎於她們的美麗,實在難以想像她們竟只是婢女,兩女皆是膚
色若雪,容光照人,一身雪白的貂皮裘衣,更將她們映襯得如神仙中人,不沾一絲煙火氣息。

  小月看對面冰兒好奇的眼神,心中大生親切之意,答應一聲,坐到了冰兒身邊,小玉則伸手將蕭月
生身上的裘衣脫下。

  「公子,我們在這屋吃飯麼?」她將裘衣掛在門旁,問道。

  「自然,凌波仙子歡迎吧?」蕭月生望向對面清冷的面龐。

  「歡迎!凌波深感榮幸!」她平靜的注視著蕭月生,神情沒有一絲波動。

  蕭月生雖不用觀心術,但對周圍人的心理感知仍是極為敏銳,洪凌波強抑自己內心波濤洶湧,絲毫
瞞不過他,讓他的興趣大增,倒想弄個究竟,對面這個更加美麗的女子,為何面對自己時,心情這般激
動?

  小玉已經出去,蕭月生知道她是去張羅飯菜,小月則已經成功與冰兒接上了話,兩人腦袋靠得極近,
低聲嘰嘰咕咕的說個不停,時不時捂著小嘴發出咯咯的笑聲。

  蕭月生靜靜的坐在那裡,面龐帶著幾分笑意,盯著對面恍如雕像一般的洪凌波。

  洪凌波強自鎮定,對面傳來的溫潤目光彷彿帶著沉重的壓力,令自己有些喘不上氣來。

  「凌波仙子,我們好久不見,這些年過得好嗎?」語氣親切,彷彿是多年的老朋友再次相見。

  其實,蕭月生與她僅見過兩面而已,可他對李莫愁師徒,有一種特別的感情,總是想戲弄她們一番,
對這個與李莫愁性子不同的洪凌波,他卻是滿懷好感,跟著那麼個心狠手辣的師父,心腸卻仍舊很軟,
簡直就是異數,不能不佩服。

  「……還好!」洪凌波竟然緊張的說不出話,好不容易,才擠出了兩個字,兩朵紅雲卻爬上臉頰,
更增幾分麗色。

  蕭月生看著她羞澀的模樣,心裡覺得她說不出的可愛,也不忍再逼迫,指了指正與小月頭靠頭的冰
兒,笑道:「這個小姑娘是你的徒弟?」

  洪凌波點點頭,拉了拉正說得歡快的冰兒:「冰兒,還未給蕭公子見禮,恁沒禮貌!」

  「唔,是——,師父!」冰兒忙答應一聲,站起來,斂衽一禮,道:「見過……,咦,師父,我該
叫他什麼啊?」

  「呵呵,你就叫我師伯吧。」蕭月生笑咪咪的說道。

  「冰兒見過師伯!」她看了看師父,見師父沒出聲反對,便甜甜的見禮。

  「蕭公子,這……」洪凌波有些遲疑。

  「凌波仙子,說起來我們還是大有淵源的,楊過是我二弟,冰兒得跟他叫師叔,叫我師伯,有什麼
不對麼?」

  說著,從袖子裡拿出一把短劍,墨綠色的劍鞘,兩面各嵌有七顆閃閃發光的藍寶石,華美異常。

  他把劍遞到冰兒面前,笑道:「倉促之間,我這個當師伯的也沒備什麼能拿出手的見面禮,這柄小
劍,還算得上鋒利,你拿去玩吧,禮物以後再補上。」

  「蕭公子,這太過貴重,萬萬不成!」洪凌波急忙阻止,她一見劍鞘,僅是這十四顆寶石,已是價
值不凡,如換成銀兩,足可保一生衣食無憂。

  「你也甭跟我客氣,我送出去的東西,還從沒有收回來的!來,冰兒,拿著!一柄破劍,你師父還
較真兒!」

  「師父……」冰兒看了看師父,表情帶著幾分躍躍欲試。

  「還不謝過師伯?!」洪凌波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

  「謝過師伯,嘻嘻,真好看!」她還是小女兒心性,全不知這把便是如何貴重,看蕭月生輕描淡寫,
不屑一顧,真的以為不是什麼好東西,只是被華美的劍鞘吸引,才心生喜歡。

  「呵呵,有徒若此,你也是好福氣!」禮物收下,師伯叫完,兩人的關係陡然變得有些親近許多。

  「蕭公子……」

  「你也別叫我蕭公子,太過生分,既然冰兒都叫我師伯了,我就托大一回,你就叫我大哥吧,我叫
你凌波,如此豈不更好?!」蕭月生不愧是在現代商場摸爬滾打過的人物,面皮之厚,非同凡俗。

  「這……」羞澀的洪凌波如何是他的對手,一下便敗下陣來。

  「是不是太過委屈妹子了?也是,像妹子這般天仙人物,我這個凡夫俗子豈配有你這個妹子。」他
話意雖是說不配,卻滿口妹子的亂叫,著實皮厚無雙。

  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禮物都收下了,她也滿是無奈,況且,她內心深處,隱隱還有幾分欣喜。

  「凌波見過蕭大哥!」洪凌波站起身,再次向他行禮,臉上雖仍清冷如故,眉梢間卻透出幾分喜意。

  「毋須多禮!」

  洪凌波只覺一股柔和之力輕托自己,竟蹲不下,知是這個蕭大哥搞的鬼,也就不為已甚,重新坐定。

  蕭月生呵呵笑了兩聲,心下喜悅,卻也沒安什麼好心。

  實因洪凌波清冷自若的面容,自有一股奪人的美麗,令他有股衝動,極想剝下她清冷的外殼,奪得
其芳心,看看將會是什麼樣的模樣。

  這也是強大的男人遇到冷艷女人時共通的心理,也只是一時衝動之舉罷了。

  「公子,菜上來了!」小玉推開門,輕輕走進。

  「小玉,這是我剛認的妹子,你們就叫她姐姐吧。」

  於是小月小玉一番重新見禮。

  「對了,我這個當大哥的還未給你見面禮呢!」吃了一會兒飯,蕭月生忽然省起。

  洪凌波的飯量極小,見到蕭月生以前,就吃得差不多,這會兒慢條斯理,優雅從容,一小口一小口
的進膳,但並非全是素菜,顯然沒有忌口吃素。

  蕭月生心下暗喜,看來洪凌波只是穿著道袍,並非真正出家。

  聽到蕭月生的話,洪凌波停下竹箸,輕搖頭:「剛才給冰兒的禮物就太過貴重,凌波已經愧不敢當,
如何能再收禮物!」

  「洪姐姐你別客氣,能讓公子送禮物的機會可不多,不可錯過喲——!」小月咪著眼笑,替洪凌波
著急。

  自己的公子平時吝嗇得緊,很少送別人東西,但每送出一件,卻都是了不得的東西。

  剛才那把短劍,外表看起來華美,極像是有錢人拿來賞玩之用的飾劍,只是裝飾之用。

  但那把劍,對常人來說,卻是把神劍。

  這把短劍的劍鞘極重,劍身卻極輕,拔出來,只能看到一泓亮光,看不清劍身的模樣,彷彿這把劍
總在放著光,將人們的目光拒之於外,人們只能看到劍身的輪廓,朦朦朧朧,透著一股神秘。

  且不提其吹毛斷髮的無比鋒利,最奇異之處,當拿著這把劍練習劍法時,非但不消耗內力,反而增
加內力,絲絲縷縷的氣息從劍柄處內嵌的藍寶石傳入經脈,溶入體內,源源不斷的增加,很快就能感覺
內力充盈,週身俱強。

  那劍鞘,十四顆寶石排列奇異,卻是一種引靈陣法,能吸收天地間能量,佩劍之人練功之時,自然
處於陣法之中,功力增強比平時快上幾倍。

  當時小月垂涎不已,有了這把劍,內力的增強是易如反掌,比自己修煉都省心,這樣的寶貝,聽都
沒聽說過。

  小月很貪玩,很怕練功,練功能偷懶就偷懶,現在有了這麼一個能偷懶的寶貝,她當然想據為已有。

  但當小月厚著臉皮開口向自己的公子索要時,卻遭到了拒絕。

  蕭月生笑咪咪的對她說,她的內力,深厚已夠,凝練不足,這柄劍根本用不上,況且這把劍太過鋒
利,她笨手笨腳,弄不好,怕要傷著她自己,是萬萬不能給她的。

  說完那通話,將短劍收了回去,讓小月鼓著嘴,生氣了半天。

  但後來她見過的神奇寶貝多了,這柄神劍,在她眼中與凡鐵無異,也就不放在心上了。倒是頗為同
意自己公子的說法:「一柄破劍。」

  聽到小月的勸告,洪凌波仍舊搖了搖頭,清冷的面龐綻出一絲微笑,「蕭大哥饋贈太厚,反讓凌波
心中難安!斷斷不能再收禮物!」聲音柔和,卻透出一股堅決之意。

  小月著急的直想跺腳,心中實在難以理解,為何她竟這般堅拒公子的禮物,這樣的情況下,接受禮
物不是應該的嘛,真是難以理解!

  蕭月生怔了怔,實在沒想到洪凌波竟如此堅決,心下微轉,笑道:「即使如此,我也不再強求,對
了,凌波你們師徒這是從何而來,向何而去呀?」

  小玉自進來以後,極少說話,只是默默吃飯,與正與冰兒嘀嘀咕咕的小月動靜相反,其實她在暗中
仔細觀察對面的清麗女子。

  洪凌波能如此堅辭自己公子的禮物,也讓她頗為意外,但也是好感大生,不貪有度,是極為難得。

  「我看洪姐姐衣衫單薄,是從南面而來吧?」小玉開口,溫柔嬌媚的臉上帶著微笑。

  洪凌波點點頭,向小玉微露一絲微笑,長歎一聲,瞪了一眼跟小月咬耳朵正歡的冰兒,道:「我帶
著冰兒去臨安遊玩,去惹上了大麻煩,只好往這邊逃。」

  「哦?臨安?什麼麻煩事?」

  「在臨安城外,我們見到一幫人強搶民女,冰兒氣不過,失手將那紈褲子弟殺了!沒想到那是臨安
城南山幫幫主之子,那南山幫人多士眾,我們只好換了好馬,往北逃,路上還遇過幾次攔截刺殺,好在
這幾天已經不再見人,可能已經出了南山幫的勢力範圍。」

  此時的臨安,是南宋都城,繁華異常,景色極多,確實是遊玩勝地,只是天子腳下,她們也敢殺人,
蕭月生只能苦笑兩聲。

  臨安的紈褲子弟大多是些有背景,有身份之人,恐怕拿出一個,都是非富即貴,不能輕易得罪,看
來冰兒倒是極有俠義心腸,衝著此點,其魯莽也可以原諒。

  可因為強搶民女,就把人給殺了,就是有些過火了。不過,引舉倒是有幾分李莫愁之風,心狠手辣
得緊!

  這個亂世,尤其在武林中,殺幾個人,實在平常,哪一個武林成名人物,手中沒有沾滿鮮血?如果
真按朝廷的律法行事,將這些武林成名人物全拉出去斬了,幾乎沒有一個是冤枉的。

  但區別就在於,所殺之人,名聲如何,身份如何。無名無權之人,殺了就殺了,但踢到鐵板,也只
能怪自己運氣不佳,大不了一死而已,人在武林,腦袋早就提在腰帶上,對這種情況也早有心理準備,
人死不過碗大一個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沒有這種勇氣,是闖不了江湖的,定會被早早淘汰。

  「小玉,你怎麼看?」蕭月生皺了皺眉,轉頭問正靜靜坐在身旁的小玉。

  「南山幫?公子……」小玉有些遲疑的看了看洪凌波,她面無愁容,清冷如故。

  「說吧,……有什麼說什麼!」蕭月生擺了擺手,示意她大膽說,放開了說。

  「依小玉看來,洪姐姐她們是惹了個大麻煩!那南山幫勢力極大,只恐不會善罷干休!」她一臉嚴
肅,神色沉重。

  「唔,南山幫?有點印象。背後是不是有姑蘇慕容家摻著一腳?」蕭月生放下竹箸,手指在桌上輕
輕敲動。

  「姑蘇慕容家?」洪凌波輕聲問。

  「呵呵,姑蘇慕容,沒聽說過吧?」看洪凌波迷惑的樣子,蕭月生笑了起來。

  「聽蕭大哥的意思,好似慕容家不簡單?」她確實沒有聽說過慕容家。

  「呵呵,小玉——」蕭月生輕笑。

  「是!公子!……洪姐姐,姑蘇慕容,家族歷史悠久。」

  她頓了頓,將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拉著道:「一百五十年前,對武林中人來說,那是個神話的
時代,是最輝煌燦爛的時代,各種奇功絕學紛紛現世,武林中豪傑輩出!高手層出不窮。」

  說到這裡,她如彎月的玉臉露出一絲神往,「在高手排序中,有北喬峰、南慕容之說,謂之一南一
北兩大頂尖高手,北喬峰指的是當時的丐幫幫主喬峰,南慕容指的是姑蘇慕容世家的慕容復。慕容家本
是北燕皇冑後裔,一直心懷復國之志,因而與喬峰結怨,最終以慘敗收場,自此姑蘇慕容日漸勢微,變
得默默無聞!」

  屋裡極為安靜,陣陣的笑罵聲自樓下傳來,聲浪時高時低,顯得熱鬧非凡。

  窗外大雪絲毫沒有停歇之意,仍在不停的籟籟下落,下得很急,彷彿能看到屋頂上的積雪正一點一
點變厚增高。

  這間小雅間中,坐著四女一男,人數極為合適,既不空曠,又不擁擠,蕭月生坐在中間,聞著空氣
中飄蕩的幽幽香氣,有些醉了。

  「一百年滄海桑田,如今,輝煌無比的姑蘇慕容已被武林中人遺忘!但慕容家代代皆以復國為念,
其家底豐厚,豈是外人能料?!」說到這裡,她有些激動,聲音激昂,先前兩個咬耳朵說話的人也盯著
她,豎著耳朵聽她講。

  其實,一百五十年,兩三代人過去,那時候的武林軼事早已經被人遺忘,真假也無人得知。

  在觀瀾山莊,蕭月生有時候感覺無聊,便把完顏萍與四個丫頭召集到一塊兒,聽他講故事。

  在現代,蕭月生讀過金庸的書,便把天龍八部當故事講給了她們聽,博得了不少眼淚與喝彩。

  後來,他靜極思動,便想去查查天龍八部到底是不是真的。

  別的不好查,姑蘇慕容家倒是容易得很,找到了慕容家秘密山莊,然後偷偷進了密室,翻看慕容家
的族譜,慕容博慕容復赫然在列,再有密室裡的多派武功秘笈,便知道自己的推測不錯,一百五十年前,
恐怕真有天龍八部裡的那些事發生。

  他對密室裡堆積的珠寶沒有什麼興趣,倒是把那些他不放在眼中的武功秘笈印到了腦子裡,以待將
來無聊時翻著玩玩。

  他仙道已成,識海無窮,不想忘記的東西,便不會忘記,況且,他還可以用玉簡當硬盤用,把內容
用神念刻入,感覺比在現代用計算機硬盤還要方便,容量極大,還是加密的,外人根本無法進入其中讀
取。

  「據我們所瞭解,近些年來,姑蘇慕容家,並非已經衰亡,其實一直深藏不露,臨安城的南山幫,
蘇州城的楓葉劍派,都是由他們暗中扶植。」小玉喝了口茶,抑制自己激昂的心情,平靜的說道,其說
話的神情,與剛才溫柔如水的氣質迥然不同,眉宇間透出幾分英氣,有幾分指點江山的豪逸之氣。

  「楓葉劍派?它的名氣倒是很大!」洪凌波雖然在武林中很少走動,但對楓葉劍派的大名還是有所
耳聞。

  近些年,武林中出現了百家爭鳴的氣象,各種幫派林林總總,如雨後春筍,紛紛破土而出,熱鬧非
常。

  這個楓葉劍派,就是這批新興幫派中的一員,且是其中皎皎出群的一個。

  楓葉劍派,自然是以劍聞名,其劍法,以快為主,招式簡潔,殺氣極強,追求一擊致命,威力極大。

  小星那丫頭嗜武如命,曾追問蕭月生對這派劍法的看法,蕭月生給出了評語:「不要命的劍法,沒
前途的劍法」。

  其它的,他就不再多說,讓小星自己琢磨。

  不管蕭月生的出神,小玉看了看冰兒,又看了看洪凌波,略帶沉重的道:「南山幫勢力大,人數多,
大多是些販夫走卒之流,魚龍混雜,高手不多,但卻極為難纏,你們殺的是幫主之子,據聞南山幫的幫
主宋思飛只有一根獨苗,他豈能不報仇?估計會請楓葉派的高手幫忙。你們可得小心!」

  蕭月生呵呵笑道:「小玉也別大驚小怪,你可能還不知道凌波的師父是誰吧?」

  「唉呀!」小玉一拍自己光潔的前額,忽然笑了起來:「我真是白擔心一場,說不定,那宋思飛要
是知道了洪姐姐的師父,就不敢再出手了!」

  小玉這才忽然省起為何冰兒為何叫自己的公子為師伯了。

  自己那小叔楊過夫婦,他們古墓派人丁單薄,只有他兩人,至今未收弟子,何來有人叫他師叔?只
有那被逐出古墓的李莫愁一脈了。

  小玉四女有兩重身份,即是蕭月生的妾室,又是婢女,在家時,是妾室身份,出門,則充當婢女,
也並不衝突。在觀瀾山莊,楊過見著她還得叫聲嫂嫂。

  自己的公子提醒一句,眨眼間,她就想到了其中糾葛,反應不可謂不快。

  那李莫愁,當年人稱赤練仙子,殺了不少人,是隨心所欲的殺人,魔頭之稱當之無愧。

  但一直無人能夠阻止她的殺戮,可見其武功之高。

  殺人前夜,先顯血印,一印一人,恐怖之極,跟何沅君三個字搭上邊的,被她殺了很多人。赤練仙
子之名,在江南武林,令人聞之心寒。

  十年前,不知何故,她忽然遁跡江湖,銷聲匿跡,不知所蹤。

  如果南山幫知道洪凌波的師父是李莫愁,想必也沒有膽子找她的麻煩,定會先想方設法弄清李莫愁
的情況,只有確認李莫愁死了,才敢找洪凌波師徒的麻煩吧。

  蕭月生忽然古怪的笑了一下:「嘿!還真讓你先前說著了!楓葉劍派來人了!」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5 15:09
  第一部 神雕第十九章楓葉

  「哦?真的是楓葉劍派的人來了?」小月問,帶著幾分興奮的神情,少女天性未泯,很喜歡看熱鬧。

  「趕緊吃飯!只有吃飽飯了,才有力氣打架!」蕭月生知道小月的飯量不小,這一會兒,恐怕還沒
吃飽,再說,她光顧著與冰兒說話,飯倒沒吃進多少。

  他一直有午憩的習慣,飯後一小睡。

  所以每次吃完午飯,自然就會發困,現在,他就有些發困,於是忽仰身軀,倚到椅子後背,輕輕閉
上了雙眼,一幅閉目養神的模樣。

  小玉也忙低頭吃飯,她也還未吃飽,說了這一陣子的話,又有些飢餓之感。

  「楓葉劍派……」洪凌波低聲輕念,她忽然感覺有些煩躁,輕輕立起,轉身站到閣窗之前,冷冽的
風撲面而至,讓她的頭腦為之一清。

  很長時間沒有在江湖中行走,自己的膽子倒是變小了。

  當初跟在師父的身後,何曾這般狼狽過,只有她們追殺別人,還沒人有膽子追殺她們,如今,自己
竟然被人追殺,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她心中苦笑一聲。

  可能真的是像師父說的,自己太過心慈手軟了。

  前面幾批人,被自己打得落花流水,卻沒有下殺手,饒過了他們,那南山幫卻不識趣,仍派人過來,
難道還真以為身為李莫愁弟子的自己是軟柿子麼!看來,真的該學師父,需行雷霆手段了!

  思忖間,一股冰冷的氣息從她身上散逸,久蘊於內的殺氣已經蠢蠢欲動。

  蕭月生手中不知何時出現一塊圓形玉珮,巴掌大小,青翠溫潤,瞧來極為光滑細膩。他微閉雙眼,
如老僧入定般沉寂,玉珮時而在他指間翻動,進而被貼在手心摩挲。

  小玉小月不以為異,這是她們公子的老習慣,冰兒則不時偷偷往他身上看,感覺這個師伯真是個特
別的人。

  「來了!」小月輕聲道。

  眾人未動,蕭月生閉目入神,洪凌波怔怔瞧著窗外,背對著他們,小玉仍低頭吃飯,猶如未聞,只
有冰兒神情一下子緊張起來,緊盯著房門。

  小玉早就聽到有人進得樓來,在打聽見沒見過一個道姑與少女,又聽他們嘴裡說些什麼「點子扎手」,
「你我須小心」之類的話。

  過了一會兒,「篤篤」的敲門聲響起。

  「來了!」冰兒猛的站起身,緊了緊手中剛得到的短劍。

  小玉放下碗筷,從容的起身,打開了房門。

  門外站著一高一矮兩個削瘦的中年漢子,高個一張瘦長臉,面容清矍,矮個則圓臉,眉宇間滿是愁
雲,似內心有什麼化解不開的心事。兩個皆身佩長劍,雙手修長纖細,目光銳利,精芒隱隱。

  「你們是……?」小玉溫和地問。

  「咳,打擾了,我們找人!」那高個漢子拱了拱手,溫和有禮,頗有儒雅之氣。

  望向小玉時,眼神中的驚異一閃而逝,迅速收回目光。

  小玉心中暗讚一聲,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如何,別人乍見之下,幾乎皆是神魂動搖,無法自已,需很
長時間方能克制望向自己的目光,眼前此人竟能一觸即收,定力之強,著實難得!且其目光柔和,眉宇
間並無煞氣,顯然極少殺戮,心下難免有了些憫才之意。

  「老二,看看是不是她們!」他目不斜視,對另一人說道,眼睛緊盯著小玉雪白皓腕,暗含戒備。

  「嗯?哦!」那矮個漢子這才自小玉絕美的容顏中醒來,臉上暗紅,忙自懷中拿出兩個長卷畫軸,
一手一個,在面前垂下打開,掃了一眼,又看了看屋裡。

  「窗口的道姑與身旁杏黃衣服的小丫頭,是她們倆!」

  「好……」

  「哼!無禮!」小玉俏臉微沉,重重一哼。

  「嗡……」面前的兩人只覺耳邊似有黃銅大呂陡然撞擊,宛如天雷轟頂,腦門似要炸開,又疼又暈。

  「撲!」兩人精芒銳利的目光漸漸暗淡,再也壓不住胸口的疼悶,忍不住張開嘴,一口熱血噴出。

  有些委頓的兩人對視一眼,能清楚看到對方眼中的震驚。

  「哼哼,你們楓葉派的人,膽氣越來越盛啦!告訴葉重,老實一點兒!」小玉語聲婉轉柔和,音量
很小,似說悄悄話一般,說的話卻老氣橫秋。

  楓葉劍派的掌門人叫葉重,劍法精絕,為武林一雄,近年來在武林中名聲大噪,一時無倆。

  小玉輕扭細腰,轉身看了看屋裡,只有小月與冰兒正緊張的望著這邊,一個神情興奮,一個充滿緊
張。

  自己的公子仍閉目端坐,手裡把玩著那塊玉珮,嘴角卻帶著一絲笑意。

  看到公子的神情,她心下大定。

  小玉又看了看洪凌波,她恍如不知這邊有人,仍靜靜站在閣窗邊,玉面向外,輕風帶著幾片雪花飄
進,吹起幾綹她鬢旁的長髮,有幾分飄飄欲飛之態,極美,怪不得自己的公子心動,又是送禮物,又是
認妹子的。

  那兩人用心調息一番,張口說話:「芳駕是……?」聲音帶著幾分嘶啞乾澀。

  小玉扭回頭,嫣然一笑,道:「我叫小玉,是小星的姐姐,葉重自然知道。別打擾我家公子休息,
你們去罷!」說罷,晶瑩如玉的小手輕輕擺了擺,示意他們走人。

  他二人怔然而立,眼睛無法從她的臉上挪開,她剛才的一笑,宛如太陽乍然破開烏雲,陡然間光明
大放,令他們神為之奪。

  小玉看他們的呆樣,也不再理會,轉身關門,心下決定,回去讓小星再去楓葉派一趟,再好好的教
訓教訓葉重,算做他門下弟子有眼無珠的小懲。

  他二人心中又是震驚又是沮喪,兩人天資絕佳,年輕時拜入楓葉劍派門下,他們的師父即楓葉劍派
的掌門葉重英武不凡,一身劍法神妙無雙,劍敗無數高手,在江南武林幾近無敵,那時楓葉劍派尚寂寂
無名,他們是親身見證了楓葉劍派的日漸強大,聲名日隆,心中充滿自豪與驕傲。

  憑他們的資質,已經學得師父七八分的本領,本以為憑著一身劍術,在武林中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師父派自己兄弟二人截殺兩個女子,雖知兩人頗為棘手,但南山幫那是群烏合之眾,他們的話做不得準,
心中也滿是手到人除的自信。

  沒想到,天下間竟有如此高手!還是一個這般美貌如仙的妙齡少女,心中實在難以置信,心下不禁
有些懷疑,這是不是在做夢,暗中捏了自己一下,劇烈的疼痛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真的。

  帶著滿心的驚疑與失落,兩人踉踉蹌蹌的離開了映泉樓,其落寞索然的身影,令人觀之心酸。

  小星極為嗜武,聽到楓葉劍派的名聲,便跑去那裡,強迫掌門人葉重跟她比試,結果自然是將葉重
揍得不輕,但揍完人,她還是會指點他一番,讓他萬般滋味在心頭,聞小星二字而色變。

  「公子……」小玉站到蕭月生身旁,輕聲叫道。

  「哦——,呵,好困!」蕭月生睜開眼,打了個呵欠,伸了伸懶腰,透著一股慵懶灑脫的意味。

  小月滿肚子的問題要問,但看小玉姐跟公子在說,也只好先憋著,冰兒仍懵懵懂懂,雲裡霧裡,渾
不知為何那兩人雷聲大,雨點小,竟然沒衝進來。

  「好小玉,你倒是菩薩心腸!」蕭月生輕輕笑道,手中一直把玩的玉珮忽然憑空消失。

  「謝公子誇獎!」小玉從心裡透出喜悅。

  洪凌波是李莫愁之徒,李莫愁當年在武林中只有寥寥幾人能制,這麼多年,洪凌波的武功恐怕已經
不下於當年的李莫愁,楓葉劍派的武功,根本不是對手,如果讓他們過來,憑洪凌波散發的殺氣,不難
斷定,那兩人非死即廢,小玉打發走那兩人,卻是一片好意。

  「小月,去取些溫水,讓公子洗把臉!」小玉在他身邊坐下,見小月正想開口說話,便吩咐下來。

  「噢,好嘞——!」大姐的話,她是言聽計從,遵從無違。

  「小玉師叔,他們是來對付我們的麼?」冰兒有些不自在的發問,聲音嬌脆,心裡卻有些鬱悶,怎
麼這裡的每個人都比自己大上一輩,就沒有一個比自己小的人了,真想做一回長輩呀。

  「是呀,他們手裡拿著你們倆的畫像。」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是楓葉劍派的呢?」

  「他們衣襟處繡有一個楓葉,這是他們楓葉劍派弟子的標記。」

  「小玉師叔,你的眼睛真尖!冰兒就差遠了!」

  「嘻嘻,這些都是積累的經驗,一學就會,一點就透,現在冰兒不就知道了麼!每個門派弟子都有
其標誌,大多都刺在衣服上,像楓葉劍派是在衣襟上繡楓葉,南山幫繡大山,風雲幫繡雨傘,只要注意
看,就能發現,很簡單的喲。」小玉見到冰兒天真嬌憨的模樣,心中喜愛,語氣柔和親暱。

  洪凌波這會兒轉過身來,看向自己徒兒的目光滿是寵溺,她充小玉微微一笑,道:「多謝小玉小姐,
剛才替我擋住麻煩。」

  小玉忙道:「小玉不敢當!那種武功不入流的角色,不敢勞煩洪姐姐出手,小玉擅自處理,還望洪
姐姐不要見怪!」

  「哪裡……」洪凌波搖頭,正要再說,門被打開。

  「水來嘍,公子,洗臉吧。」小月端著個熱氣騰騰的木盆,擠開門走進來。

  蕭月生點點頭,洗臉,接過毛巾,小玉又給他理了理頭髮,整了整衣袍,動作熟極而流,每個環節
進行得環環相扣,一絲不亂,極有默契。

  這完全是富家公子的派頭習氣,洪凌波何曾見識過這般,看得暗暗皺眉,極不習慣。

  她與師父李莫愁還有冰兒三人一塊生活在道觀中,沒有僕人,平常什麼事都是親歷親為,自力更生。
她對富家子弟沒有什麼好感,自然對他們的生活作風也存反感,見到蕭月生這番富貴習氣,即使是心中
藏著愛意,也是有些看不順眼。

  她的這般表現看在蕭月生眼中,他卻不在意,只是心中微笑,環境影響人,改變人,觀念是可以改
變的。

  飯已經吃好,一陣小風波也已經過去,外面的大雪已經停住,他們就要趕路。

  蕭月生邀請洪凌波師徒去觀瀾山莊過年,洪凌波心裡掙扎一番,終沒答應,要回去陪師父,然後答
應了過完年去觀瀾山莊遊玩的邀請。

  蕭月生並未勉強,他時間觀念淡漠,並不感覺著急。

  酒樓外,大雪初晴。

  蕭月生接過夥計陳二遞過來的韁繩,看了他一眼,笑道:「今年就回去過年吧!」

  「是!……叩謝莊主!」陳二乍聽之下,有些發呆,隨即激動得聲音發顫,眼睛微潤,就要倒身磕
頭。

  「不必!……要好好幹,莫墜我山莊之名!」他暗拂長袖,阻住陳二的身勢。

  「陳二,你先回去吧。」小玉在旁輕聲提醒。

  「是!夫人。」陳二恭聲回答,忽然省起莊中規定,極快的擦了下眼睛,轉身離去。

  觀瀾山莊的規定,很大程度上帶著蕭月生身世的烙印,僕人實行積分考察制度,達到一定分數,即
可以外放,在外實習三年基層生活,然後可以向山莊申請貸款創業,或者到山莊下屬產業中工作。

  而在外磨礪期間,不能與山莊有任何聯繫,遇到山莊的人,也須裝作不識,有生命危險時,方可向
山莊之人求助。

  對陳二而言,觀瀾山莊就是他的家,兩年來一次也無法回去,心中思念得苦,想念隨和的莊主,天
仙化人的夫人們,還有親密的兄弟姐妹,而遇到了莊主與兩位夫人,卻不能上前相見,讓他難受異常,
卻不敢違背山莊的規矩,沒想到莊主竟然開恩,讓自己回山莊過年,大喜之下,眼淚怎麼也無法止住。

  「這個小傢伙,倒也是根好苗子。」蕭月生笑著對身旁的小玉說。

  小玉抿嘴輕笑,那邊幾步遠處,小月正忙著跟冰兒說話,仔細的跟她解說那把短劍的神妙之處,惹
得洪凌波師徒陣陣驚異,對這邊的情形沒有留意。

  蕭月生看了看天,這頓飯時間花得有些長了!他笑道:「小月,說完了沒有?……就你的話多!」

  小月忙加快語速,匆匆說完,跑了過來。

  蕭月生一拱手,笑道:「凌波,我們就此別過,來年再在我莊內長敘!」

  「蕭大哥一路順風!」洪凌波心中忽然難受異常,相見時難別亦難,乍見又別,萬般滋味上心頭,
好在很快就到年關,過了年關,就去觀瀾山莊坐客,她心中下定決心,也顧不得女兒家的矜持了。

  「師伯再見,冰兒明年一定會去看望師伯的!」冰兒也有些依依不捨,她自小沒有父親,沒得到過
父愛,見了蕭月生,感覺到他對自己的關愛,孺慕之情油然而生。

  「那師伯我就等著冰兒來。好好照顧你師父!……走了!」蕭月生長笑一聲,轉身躍上駿馬,一提
韁繩,打了個轉,三騎縱馬而去,很快消失在長街的盡頭。

  「師父,我們也走吧。」冰兒提醒仍呆呆站著的師父。

  洪凌波轉了轉晶瑩透澈的眼珠,目光從遠處收回,看了一眼冰兒,有些黯然的點點頭:「我們也走
吧。」

  她們剛跨上馬背,忽然聽到身後一陣急促沉悶的馬蹄聲響起,她心中莫名的一喜,轉身回望。

  厚厚的積雪將使馬蹄聲比平時小了很多,聽起來不夠脆亮,有些沉悶。

  小玉縱馬而來,蹄下亂雪紛飛,攪起一團雪霧,眨眼間來到她們身前,輕盈的跳下馬背,遞上三塊
圓形玉珮。

  這三塊玉珮比蕭月生手中把玩的小一些,一塊墨綠,兩塊泛黃,皆晶瑩剔透,光澤鮮亮,隱隱泛著
瑩光,極為好看。

  「洪姐姐,這是公子送與你與冰兒的護身玉符,兩塊黃色是遁符,滴一滴血到上面,能將持有人瞬
間送出十里之外,可以多人用一個,但效果成倍減弱,兩個人只能傳送五里,三人則只有三里,公子囑
咐你切記隨身佩帶,以便危急關頭用以脫險。這塊綠符是訊符,將來你們到了嘉興,只需滴一滴血到玉
符上,則公子自然會知道你們所處的位置。」

  「小玉師叔,怎麼都得用血呀?!」冰兒把玩著手中的玉珮,愛不釋手,聽到小玉介紹的使用之法,
吐了吐舌頭。

  「咯咯」小玉咯咯笑了起來,「本來是用內力的,但恐內力不足,用血也可以,簡單也更保險一些,
否則,內力不足,無法使用,豈不危險?」

  「你這丫頭,毛病真多!這等奇物,還嫌這嫌那的!」洪凌波笑罵一聲,道謝一番,

  她心中滿是甜蜜,這兩塊玉符,其珍貴得無以復加,有此玉符,等於自己多了幾條命,他如此慷慨,
顯然是對自己極為關心的,與這份心意比起來,玉符反而份量輕了很多。

  小玉看洪凌波怔怔的想心思,抿嘴輕笑,掉轉馬頭,踏著白雪,很快消失在街道盡頭。

  待再次上路,洪凌波心裡好受許多,輕撫著纏在手腕處的玉珮,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安定感,這塊玉
佩說不定以前常被那個人放在手中把玩,想到這裡,彷彿玉珮帶有幾分他的氣息,握著它,就像身邊伴
著他一樣,心裡說不出的安寧愉悅。

  自離開吉安府,蕭月生的臉色就開始陰沉下來。

  蕭月生性子有些喜歡安逸,喜歡享受,趕路從不騎馬,總是坐馬車。

  躺在舒適的馬車裡,或喝酒、或彈琴、或作畫,附庸風雅一番,自得其樂。

  對於做詩,他實在沒有天分,因為喜歡自由無拘,受不了那種格式的束縛,但琴棋書畫,還是想學
一學,目的不是別的,打發無聊的時間罷了。

  這些都沒有什麼挑戰性,在他遠超常人的靈智之下,很快便得心應手,揮灑自如,無一不精,他曾
對自己夫人說,自己這般全才,不去科場一顯身手,實在有些可惜了。完顏萍便淡淡的談起做詩之道,
頓時讓他偃旗息鼓,罷了這番心思。

  這次回家一改平日習慣,騎馬趕路,一是嘗嘗鮮,二是給兩個小丫頭一些苦頭吃,讓她們知道走江
湖是不容易的,免得心裡蠢蠢欲動,總想出來玩。

  剛離開洪凌波,心中尚在心中想了一番她的清冷美麗,想想她明年就會到自己府上,那還不是羊入
虎口,有去無回!只要自己一亮出手段,憑著現代社會的泡妞經驗,還不是手到擒來。

  想到這裡,他忽然歎了口氣,想起了自己的夫人。

  平常她雖然溫柔動人,善解人意,但自己再娶別的女人進門,一定是會傷了她的心,這可如何是好?
真是頭疼!

  「駕!駕——」他用力拍了下跨下的駿馬,再次加速。

  放開護身罡氣,清冽的寒風衝擊自己的面頰,他想讓冷風吹去自己的愁緒。

  小玉小月兩人也催馬加速,追在他的身後,兩人嬌美的身子隨馬起伏,渾然一體,長飛飄揚,說不
出的優美動人。

  「小玉姐,公子有些不高興啊!」呼呼的寒風並不能阻擋兩人的談話,她們將聲音凝成一束絲線,
直接對準對方的耳朵,這也是傳音入密的法門。

  「嗯,可能是剛跟洪姐姐分開的緣故吧!」小玉向自己前面有些沉默的公子爺看了一眼,低聲道。

  她的心情也不是很好,對將要面對的事情也是心存憂慮。

  公子想娶郭家大小姐的事,蕭月生已經告訴了她,讓她為自己出出主意。

  自己是個丫頭,只需好好伺候公子即可,能侍於公子榻前,是自己的榮幸。對公子爺風流的性格,
她也沒有什麼反感,畢竟現在富貴中人,皆是三妻四妾,嘉興城中的那些有身份有地位之人,哪個不是
妻妾成群?妻妾少了,反而令人看不起,謂之能力不夠。

  就是那憨厚老實的孫子明,其妻妾數目也遠遠超過他的師父——自己的公子爺。

  近幾年,夫人一直為不能有所出而鬱鬱,雖然公子安慰開解,說並非她之過,而是自己的原因,他
自己身為修道之人,不想生有後代,牽掛太多,有礙道基。

  但夫人心中總有歉疚,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不能生育,已經構成休妻之條。

  於是她便開始張羅給公子爺納妾,公子爺也未拒絕,看了一些女子,只是說那些庸脂俗粉,不堪入
目,有礙他的眼,便未納成。

  鬧了一陣子,夫人也就忘了這碴,拖到如今。

  如今,自己的公子要娶妻,並非納妾,不知夫人能不能同意,唉,真讓人擔心!

  小玉歎了口氣,甩了甩頭,不再去想這些煩心事,自己的公子無所不能,他自然會解決的,自己只
需要在後面跟著就行。

  女子修道,一旦有成,則玄牝之門頓關,無法生育。但並不是蕭月生無法令完顏萍生育,只是他確
實不想有什麼後代。

  對自己的妻妾,他有能力通過陰陽雙修之法提升她們的道行,對別人,提升功力尚可,但想強行提
升道家層次,卻沒有辦法。

  如果有了後代,他或她根本不可能修練到長生不死的境界,那麼,終有一天會黑髮人送白髮人,他
親眼目睹過自己父母由於自己的死所遭受的打擊,那種毀滅性的痛苦,他自忖無力承受,與其如此,還
不如沒有後代,無牽無掛,自己與妻子們逍遙的生活,豈不是樂事!

  但世上有些事情,用嘴是說不清楚的。

  將自己的想法原原本本的說給完顏萍聽,只是將自己是現代人的事情隱去,把時代變成這個時代。

  完顏萍雖然相信他的話,心中的疙瘩卻仍無法完全除去。

  女人不能生孩子,就是一種罪過,這是近千年的文化形成的觀念,人是無法消除所處環境施予其身
的影響的。

  現在蕭月生不想要孩子,但並不能表示將來也不想要孩子,人的想法是會除著時間的推移而改變的,
萬一哪天他又想要孩子呢?

  蕭月生也無能為力了,世上並非每一件事都能幹乾淨淨的解決,這些問題就交給時間吧,反正自己
的時間多得用不完……

  一腔心思中,時間過得比平時快上許多。

  終於回到了觀瀾山莊。

  騎馬不停的跑了五天,他們終於回到了觀瀾山莊。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5 15:11
  第一部 神雕第二十章難易

  觀瀾山莊位於嘉興南湖前的一大片樹林中。

  下了南湖的堤壩,向北走,便見是一片莽莽的樹林,面積幾十頃,樹木參差不齊,松樹、楊樹、柳
樹以及無法細辨的樹種,它們長得高矮不待,枯榮不同,即使是在寒冬,仍有些青松尤自倔強的生長,
不肯休眠,使這片樹林仍是綠意盎然,少了幾分蕭索。

  樹林深處,眾樹遮掩中,有十幾棟青磚瓦房毗鄰而處,那便是蕭月生的觀瀾山莊。山莊前一大片花
園,只是此時已經孤孤零零,不甚好看。

  自從觀瀾山莊建成,這周圍的樹林便成了山莊的私地,蕭月生在林中設立了幾個陣法,自此,此間
樹木便越發旺盛茂密,也成了動物們的樂園。

  有人曾想到裡面砍柴伐木,卻發覺這些樹木根本砍不動,且有更詭異之處,進了林子,便會暈頭轉
向,昏睡過去,醒來時,便發現自己躺在樹林前。

  這樣的經歷,很多人都遇過,自然會被當做異事奇聞傳開,其中不乏頗有見識之人,點明其中關竅,
這是有人在樹林中佈了陣式,不欲別人進入樹林。

  人們恍然,自此觀瀾山莊的樹林便是一處禁地。

  聯想到樹林的主人,人們便自然知道那觀瀾山莊莊主是隱世的奇人,觀瀾山莊隱隱成了嘉興最神秘
的存在。

  蕭月生他們回到山莊時,已經是晌午時分。

  看到他們一幅風塵僕僕的模樣,前來迎接他們的孫子明有些驚奇,自己這個師父最是喜歡享受,自
己還未曾見過他騎馬呢,不知為何今番竟騎著馬回來了。

  孫子明剛吃過午飯,正想睡個午覺,這個習慣是學自他的師父,這時有人通知自己的師父回來了,
他便忙從家裡跑了出去,來到山莊前,迎接自己的師父。

  還好孫子明的莊子就在觀瀾山莊旁邊,兩座山莊毗鄰而居,一大一小,與其輩分倒也相當。

  他今天穿著暗青色的絲綢棉袍,高高大大的身板兒,立在那裡,倒是氣勢雄渾。

  「子明,給這三匹馬弄些精料,獎勵他們幾頓好吃的,馱著我們跑了這麼多的路,也算是辛苦它們
了!」在山莊的大門處,蕭月生對垂手肅立的孫子明說道。

  「是!……師父一路真是辛苦了!」孫子明看了看師父被風吹亂的頭髮,微微帶笑的說道。師父在
外面是頗重儀容,常是衣衫整潔,髮髻不亂,難得見到今番這般不修之態。

  「哼,你也知道辛苦!把你師父我累得好慘!你也別笑,過幾天你也騎馬跑一趟,就知道其中滋味
如何!」他雖然心中帶有心事,卻並未表現出來,仍跟自己的弟子開著玩笑,往山莊裡面走去。

  身後自有僕人將馬匹接過,牽去打理。

  觀瀾山莊與原來相比,已經擴大了許多,三進院子,前院是僕人住所,二層是蕭月生一家子,最裡
面一進,則是後花園。一進比一進大,但房子卻並不多,因此僕人也不多,只有十來個人,山莊顯得有
些人煙不旺。但並不顯空曠,山莊整個被花草樹木籠罩其中,即使是寒冬的現在,仍有大片的綠色映襯
其中。

  山莊大門吱吱的被推開,這兩扇大門是桂木製成,木質堅硬沉重,四角再包以銅皮,推開這兩扇門,
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勝任。

  「乾爹——」一道白色身影一閃,從門縫裡鑽出來,撲到蕭月生懷中,卻是個明眸皓齒的半大姑娘,
玉琢一般的冰雪可愛,正是楊過的女兒楊若男。

  「好若男,赫赫,又長高了,快到乾爹嘴巴高了!」蕭月生輕摟著她,呵呵笑道,他對這個乾女兒,
是由衷的喜愛,甚至是溺愛。

  正門完全大開,三個俏生生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身後跟著十幾人。

  「大哥!」完顏萍秀美柔弱的雙眸微微帶霧,來到他身前,輕聲呼喚。

  「夫人,想煞為夫了!」蕭月生輕輕拉住她的小手,溫柔的說道。

  完顏萍玉面騰的紅起來,忙輕輕一掙被他握住的小手,嬌嗔道:「大哥,別人正看著呢!」

  都老夫老妻了,她還是那般容易臉紅羞澀,宛如少女一般的清純動人,讓蕭月生極為喜愛。

  蕭月生知道她仍抹不去重儀態的習慣,也不再為難她,呵呵一笑,對站在完顏萍身後那長得甜美的
小丫頭道:「小鳳,等會去做幾個好菜,這麼多天沒吃小鳳的菜,可把我憋壞了,等會兒要大吃一通!
嗯——?小星呢?」

  「公子,小星又出去找人比劍了,這兩天都不見人影呢!」小鳳柔聲細語的道。

  她長得嬌小玲瓏,面容溫柔如水,聲音中卻總帶著幾分嬌膩。

  「這個小星!總是這麼瘋,去哪兒了?」他有些無奈的問道。

  小星在四個丫頭中武功最高,雖然內力深厚之極,卻是喜歡劍法,平時總用劍為器,對劍法的喜愛
達到癡迷的境地。

  開始時,蕭月生還抱著看好戲的態度,將自己搜羅到的劍法挑了十套逐一演示一番,不想小星的武
學天賦高得駭人,有過目不忘之能,看完他的演示,自己拿著劍,竟能照葫蘆畫瓢,完全模仿下來。

  蕭月生修道大成,達到過目不忘之能,並不稀奇,小星雖在蕭月生的雙修大法下道家修練層次極高,
能提高靈智,但還未能達到出大神通的境界,能過目不忘,那全是天賦如此,這般聰慧之人,倒並不是
沒聽說過,聽說東海黃藥師已逝的夫人,就有此能。

  既然她有此天賦,若強行壓制,有些可惜,便一股腦兒將搜羅來的劍法教給了她,讓她慢慢消化,
自己練著玩吧。

  後來她將這些劍法練熟,蕭月生又懶得動彈,她便自己跑出去跟人家比試,且專挑那些高手,各派
掌門人,更是一個不落。

  她人長得實在美貌,令人不忍傷害,又帶有隱符與遁符,可謂來無蹤去無影,憑空而現,逼著人打
完了,又倏然而逝,令人不禁懷疑是一場夢,但她自封的「小星神劍」名號已經暗中打響。

  「好像她是去了姑蘇慕容家。」小鳳柔柔的道。

  「慕容家?」蕭月生正在往裡走的腳步頓了一下,看了身旁的小玉一眼。

  「那小星這兩天一直沒回來?」小玉會意,忙問。

  「那倒不是,昨天下午回來的,今天早晨又去了,說是那慕容姑娘人很好,便去找她玩了。怎麼了,
小玉姐?」小鳳有些迷惑的問。

  完顏萍玉臉變色,急問:「大哥,小星有危險麼?」

  「待我一查。」

  蕭月生輕閉雙目,靜靜站立。

  一股厚重的氣勢漸漸在他身上凝聚,天地間的能量彷彿慢慢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他們正是漩渦的
中心,附近的能量被這個巨大的漩渦源源不斷的捲了進來,湧入他的身體。

  而他宛如虛無之體,洶湧驚人的能量湧入他體中,卻化為虛無,未能引起一絲波動,身處他身體周
圍的她們,感覺到的卻是一陣寧靜平和,彷彿自己入定時的平和寧靜。

  她們彷彿是處於風暴的風眼中,保持著寧靜,周圍卻是風暴肆虐之地,山莊前的樹林,正籟籟做響,
樹身上的落雪被抖落下來,隨即打著旋兒向她們飛來,在她們一丈遠處落下來,雪越來越多,漸漸堆積,
最後以她們為圓心堆成一圈。

  孫子明站在眾女的身後,他也感覺到了師父身上的異狀,沖身後幾個僕人擺了擺手,他們帶著幾分
狂熱,幾分崇拜,默默向自己的莊主行禮,便很快散去,各自回到自已的位置。

  俄爾,天地間洶湧澎湃的能量漸漸溫馴,漩渦慢慢消失,蕭月生長吁一口氣,睜開雙眼,兩道刺目
的金光自他眼中一閃而逝,他眼神帶有一絲疲倦,面容鬆弛下來,忽然笑道:「沒事兒,呵呵,有趣,
實在是有趣!」

  「大哥,怎麼回事?」完顏萍一直膽顫心驚,雖知他剛才正在引動道法,但這個道法威勢這般驚人,
反噬定是極為厲害,她深怕出什麼意外。

  在她成為蕭月生妻子以前,見到這種情形,她會如那些僕人一般滿懷崇拜,但成為蕭月生妻子以後,
見到這種情形,她則滿是擔心,深怕出現意外反噬。

  小玉她們也是有些擔心的望著他。

  「不妨事,小星這個丫頭,正在慕容府上坐客呢。」他擺擺手,微笑著繼續向莊內走。

  「這個慕容家的小姐,倒真是個有趣的人物呢。」他低聲自語,腦海中浮現出剛才使用水月術時見
到的倩影。

  水月術是他自創的一種道術,可以遠距離傳送音像,運用遁符為道具,將遁符持有者一定範圍內的
音像傳入自己神識中。

  他當初制做遁符時,靈機一動,想起現代社會的電視與無線電,既然遁符能夠傳送人,為何就不能
傳送音像呢。

  經過潛心研究,遠遠超過常人的靈智,作用彰顯無遺,他最終成功,道法的神妙就在於此,它可以
做到很多無法用現代科學解析的事情。

  於是,本來只需刻入兩道陣法的遁符,硬生生加入了十幾道不同的陣法,其精妙之處,縱使深諳陣
法精微之妙者,也難以完全理解,因為這其中還摻雜了一些現代科學的思想。

  每個帶有他所制遁符之人,他可以隨時看到持符者的一切,其性能比現代社會的偷窺攝像機還要強
上許多。

  他試過效果之後,足足有半個月的興奮期,晚上自然將完顏萍與四個小丫頭折騰得精疲力竭,疲不
能興,對他是又愛又恨,只能求饒,讓他放過自己。

  嘗過了遁符的甜頭,他便醉心於陣法與道術之間綜合運用的研究,各種稀奇古怪的陣法與道術被他
創造出來。然後,他自己去找玉石礦,親自動手磨製,然後製成玉符,在他的芥子空間中,堆著無數的
玉符,其作用是千奇百怪,無奇不有,好在他靈識超凡,不虞有忘記之憂,說不定在什麼時候,就能用
到某一張。

  進了家門,他徹底放鬆下來,雖有件大的煩心事還未解決,他卻刻意不去想,先讓自己好好歇一歇
再說。

  沐浴更衣,吃飯睡覺,等得他醒過來,天色已經有些發暗,他已經睡了一個下午。

  他的臥室,佈置得有些奢華,四壁書畫掛滿牆,一張春江花月夜掛滿了南牆,畫下案幾擺放著一些
珍奇的古董玉石,屋子北面,則被一張巨大的床所佔,幾乎屋子的一半全被這張大床所佔據,床上能並
排躺下六七個人。

  此時,兩個人正相偎躺在躺的中央。

  看著身邊躺著的那嬌柔的身影,蕭月生心中充滿了溫馨與安寧。

  「你醒了?」完顏萍輕聲問,聲音溫柔,蘊含著深深的愛意。

  「嗯……,夫人,你瘦了!」蕭月生輕撫著她的黑亮柔髮,愛憐的看著她。

  「是麼?……我總是擔心你又跟人動武,你武功是高,但事情都有意外,萬一……,我都不敢想下
去!」她柔軟的聲音裡透著一股擔憂與軟弱,再配上楚楚動人的神情,不能不讓人憐惜。

  「你呀……!」蕭月生將她緊緊摟到懷裡,讓她嬌柔玲瓏的身子緊貼著自己:「我的本領你又不是
不知,我如今的身體,已是金剛不壞之軀,當今天下,沒有什麼能夠傷害到我,你又何須憂心?!」

  「我是知道,但是世事無常……,我總是不放心,大哥,以後盡量別跟人動手,那些道術能不用就
別用,多避著些那些危險之事,好麼?」她滿臉哀求的看著他,他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化開,變成了一
灘清水,只好點點頭。

  「你答應了?!謝天謝地……,大哥,我不求別的,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我就比做什麼
都開心。」完顏萍又往他懷裡擠了擠,讓自己貼得他更緊,想要把自己擠進他的身體裡,變成一體,永
遠不能分開。

  「大哥,我成為你的女人已經十多年了。」她又輕聲細語,彷彿在喃喃自語。

  「嗯,是呀,眨眼間,已經過去十多年了,想想彷彿就在眼前吶!」蕭月生感慨了一聲。

  「這十幾年來,我過得非常快活,一生中從來沒有過的快活,每次睡夢中醒來,我總是擔心,擔心
這是不是一個夢,我是不是正在夢中與你生活在一起。」她美麗的臉輕輕摩擦著他的胸膛,仔細體味著
他的體溫。

  「傻丫頭——」蕭月生輕聲說道,右手輕輕撫摸著她嬌弱的後背,帶著濃濃的愛意。

  她鬢髮間帶著幽幽的香氣,繚繞在他的口鼻間,讓他醺然欲醉。

  「我常想,像大哥這般英雄人物,到底什麼樣的女人才配得上做大哥的妻子?我完顏萍是這麼一個
平常的女人,無才又無德,根本就不配不上大哥!」她的聲音逐漸低沉,微有哽咽。

  蕭月生輕輕推開她,將她嬌美動人的面龐捧在掌中,她睫毛極為修長,雙眸中著帶著嬌弱的氣息,
令人心生憐愛,此時,長長的睫毛上沾著兩滴晶瑩的淚珠,更增楚楚憐人風姿。

  他輕輕親了親,吮掉她眼角睫毛上的淚珠,挺直小巧像一塊柔和的白玉雕成的瓊鼻,薄薄的兩片紅
唇,像初夏早晨的玫瑰花,鮮艷、柔軟而濕潤。

  他大嘴輕輕吮著她薄薄的眼皮,接著輕啃精緻的玉鼻,然後含著花瓣一般的雙唇,雙手探入她柔軟
飽滿的胸襟中,熟練的解除本已有些鬆垮的衣物。

  「大哥,……不要,嗯……,晚上再……」完顏萍欲拒還迎,心中未泯的理智知道如今是白天,白
日行房,於禮法不合,但推拒的雙手早已酥軟無力。

  蕭月生視禮法如無物,需要時遵從,不需要時,便扔在一邊。

  況且這種事,他以前也做過不少,有時來了興致,便拉過身邊的五女中的一個或幾個,做起了那白
日宣淫的荒唐事。

  接下便是一室皆春,胡天胡地…………

  …………

  雲雨初歇。

  女人男下,蕭月生摟著完顏萍肉光緻緻的身子,讓她趴在自己身上,大手仍不老實,輕輕撫捏著如
白麵團一般的翹臀,體會著掌心傳來的細膩光滑,親了親她仍未褪去紅暈的臉頰,笑道:「夫人,你是
不是都聽小玉說了?」

  她扭了扭雪白光滑的身體,將頭埋入他懷中,用臉貼著他勻稱如玉的胸膛,輕輕摩挲,嗅著他身上
令她著迷的氣息:「嗯,你沐浴時,小玉將事情說給我聽了。」

  「唉——這個小玉呀,對你這個夫人也真忠心,我還求她別告訴你,最終,她還是說了!」蕭月生
無奈的歎了口氣,語氣中透著不忿。

  「哼!大哥——!你跟我還裝模作樣!知夫莫若妻,我還不知道你?!」本來趴在他身上的完顏萍,
一隻玉臂支起身,絲被自她光潔如玉的後背滑下一段,她兩團堅挺渾圓的乳球離開了擠壓它的胸膛,暴
露在空氣中,雪白的球體上,帶著幾道紫紅的指印,在雪白如玉中格外顯眼,卻又有著強烈的,令人沖
動的魅惑力。

  他忙將絲被給她拉上,遮住了她露出的無限春光:「我怎麼了?!」

  他這是死撐,不到最後,絕不主動承認。

  「哎喲!」他忽然大叫一聲,帶有幾分誇張的意味。

  這是完顏萍看他死鴨子嘴硬,芳心氣憤,忍不住扭了他胳膊一下,但他渾身硬如剛,柔若水,根本
無從使力,沒扭上。他裝做被扭疼,誇張的大叫,以便使她消消氣罷了。

  「哼!我還沒用勁呢!」她撲哧一聲,嬌笑道。

  蕭月生雙手一拱,臉色一肅,道:「佩服佩服,完顏女俠神功驚人,尚未發力,小的我已經是不堪
忍受,還望手下留情,饒過小的!」

  「咯咯,咯咯,大哥——」完顏萍咯咯的嬌笑,聲音如同玉珠滾盤。

  她渾圓挺拔的雙峰隨著她的嬌笑而抖動,那一點嫣紅散發著誘人的光澤,他忍不住誘惑,猛的吸入
嘴中。

  「嚶——,……大哥——」她緊緊抱住他的頭,修長優美的長頸伸直,頭用力後仰,膩人的喘息聲
響起。

  蕭月生知道她承受不住再次的撻伐,只是淺嘗輒止,品了品粉艷的紅櫻桃,便不再逗她。

  好一會兒,她臉上的紅暈方才退去,狠狠白了他一眼,又趴在了他身上,兩團玉乳被兩人擠壓成扁
圓。這樣的姿勢,身體全部貼在他身上,她感覺極為安心舒服。

  臥室忽然變得安靜下來,兩人靜靜偎著,不言不語,窗前的青松輕輕搖動,夕陽的餘光射在窗上,
將窗紙染成桔黃,清脆的鳥鳴陣陣傳來,室內的空氣都變得靜謐下來。

  隔了一會兒。

  「大哥——」完顏萍輕輕叫了聲。

  「嗯?」他懶懶的應了聲。

  「小玉這丫頭,心裡只有她的公子爺,她先告訴我,是因為知道你難開口。」完顏萍語氣平和,不
帶喜怒。

  「呵呵,什麼都瞞不過夫人,小玉這丫頭,確實貼心。」他乾笑兩聲,讚了兩人。

  「其實——」

  「嗯?」

  「其實,大哥,你不必感到這般為難!」完顏萍輕咬玉牙,抬起身,看著他的眼睛。

  蕭月生有些發虛,不敢注視平日最喜歡的那雙眼睛。

  「大哥,你要娶郭大小姐進門,我知道了,雖然心裡不舒服,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我並沒有你想像的那般難過,甚至——」

  「甚至什麼?」

  「撲哧!咯咯——」完顏萍忽然咯咯的笑得花枝亂顫。

  「你這丫頭,是不是非要這麼逗我,才解氣呀?!」他苦笑兩聲,無奈的搖頭。

  「咯咯,我不笑了,說心裡話,大哥——」完顏萍收起了笑容。

  「我聽著。」

  「說心裡話,大哥,我聽說你要娶郭大小姐,我當時確實難過,但你睡覺時,我心裡想了想,又感
覺到一陣輕鬆。」

  「…………」

  「我自小雖然錦衣玉食,但過得卻很苦,沒有別人無憂無慮的童年,只知道努力練功,努力練功,
將來為自己的父母報仇,我很想歇一歇,可是身邊那麼多雙眼睛都在殷切的望著我,我不能不努力啊!
……無數次,我累得動不了,真想這麼死了,省得受這麼多罪!」她臉上露出回憶往事的表情,眼神迷
離,帶著幾分淒美。

  蕭月生用力摟了摟她又香又軟的嬌軀。

  她回過神來,看著那張乍看普通,卻越看越動人的臉,忍不住用柔軟泛香的櫻唇親了親:「但自從
遇到了大哥你,我才知道,原來,生活是可以這麼美好的!我從未想過自己可以過上這麼幸福的生活!」

  蕭月生輕笑。

  「但我心底深處,總有一團陰影。大哥是天底下最強大的男人,沒有什麼女人能完全配得上你!我
一個人獨佔你,不知會不會受到老天的懲罰,我真的從心底裡感到惶恐!」

  「傻丫頭,我也是個平常人,只是武功比別人略強些,有什麼了不起的?!」他的大手插在她披散
的長髮中,輕輕撫摸。

  「現如今,你要娶郭大小姐,我雖然心中有些難過,但也是大鬆了口氣,這種惶恐,彷彿分攤到兩
個人身上,所以,大哥你也不必有什麼擔心。只要大哥你高興,我也就高興。我們現在五個人伺候你,
也不多郭大小姐一個。」完顏萍貼著他,低聲訴說。

  「唉!夫人,為夫慚愧!」蕭月生心下有些難過,對自己的夫人深深愧疚。有妻若此,夫復何求,
自己確實有些太貪心了。

  「只求大哥不會有了新人忘舊人,讓我陪在你身旁,我也就別無所求了!」她忽然摟緊了自己的丈
夫,深怕從此失去他。

  「為夫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當初有了小玉她們四個,我難道就忘了你麼?」他輕聲笑道。

  「也是,大哥的心像天上的浮雲,是從來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安定下來,我早就看清了!」完顏萍
嬌嗔。

  「哈哈,真是知我者,夫人也!」蕭月生無恥的大笑。

  「厚臉皮!」她扭動著嬌軟的身子,笑嗔。

  「夫人,陪為夫再睡一會吧,在家真是好哇,摟著夫人,睡覺格外的香甜!」

  「嗯,被你折騰這麼長時間,我也真有些困了,先睡一會兒吧。」

  臥室恢復了靜謐,夕陽進山,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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