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武俠] 金庸世界裡的道士 作者:蕭舒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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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chachan 2008-7-15 14:47:14 發表於 其它小說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5 2050666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6 20:28
  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二章 獲救

  天山,在中原人眼中只是西域境內的一座山峰而已,實則不然,天山山脈,綿長達兩千多公里,高處鳥瞰,宛如一條巨龍逶迤於大地,將兩塊巨大的盆地分割成兩塊,山脈雄闊峻偉,難以逾越。

  在中原人們的心目中的天山,不過是天山中的一峰,博格達峰而已,這裡正是武林聞名的天山派之所在。

  海拔近五千米的山峰,實在難以逾越,因此在當地人的眼中,天山便稱之神山,天山的冰雪之威,驚天動地,宛如天地發怒,人們越發敬畏,不敢上山。

  但天山的聞名並非全因天山派,也有天山雪蓮之因。

  雪蓮、人參、靈芝,俱是武林中難得一見的天材地寶,生長年份少者,並不珍奇,年份越長,生長越久,則越是珍貴,如愈百年,便有增長功力之效,實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珍寶。

  天山雪蓮,據傳生於天山峰頂,冰川之上,根黑、葉綠、花紅、苞白,雪蓮並非只是一個品種,白花、黃花皆有。

  蕭月生去天生所為正是天山雪蓮,用以煉丹,還有研究之用。

  天山雪蓮煉就的丹藥,對美容有奇效,生長久者,用以煉些治病救人,增長功力之藥,年份少者,則用來煉些美容之藥,製成膏粉,當做他的夫人們的化妝品。

  對於天山,蕭月生在現代社會曾看過一部電影,叫冰山上的來客,花兒為什麼這麼紅這首歌,至今仍被他清晰的記在腦海。

  雪蓮雖然被傳得神乎其神,但蕭月生有著深厚的醫學知識,知曉一般的雪蓮,只是滋陰之佳物,對女子有大用,唯有百年以上的雪蓮,方有增長功力之效。

  只是天山山勢險峻,且有冰雪覆蓋,人們爬至半山腰,便已經無法抵禦酷寒,空氣變得越發稀薄,呼吸困難,即使是氣脈悠長的武林高手,也無法堅持太長時間。

  山勢越是往上,能爬上之人越少,雪蓮存在的年份越長。

  太陽高掛天空,將天山變成一座耀眼的銀山,被冰雪覆蓋的山上仍是嚴寒不減,罡風似刀。

  半山腰上,一團白色之物緩緩而動,雖然極其緩慢,卻仍是不停的向上攀爬,透著堅定不移之意。

  這一團白色之物卻是一人,身穿綿羊皮襖皮褲皮帽,手拿一把漆黑如墨的連鞘彎刀,當做枴杖,踏著厚厚的積雪,呼呼的喘著粗氣,雜草一般的鬍鬚變成根根銀鬚,結著冰凌,自他口鼻呼出的白氣,離他很遠方才消散,稍通武功之人,一看即知,此人內功極為深厚。

  「他媽的!」他抬頭望了望太陽,憤憤的罵了一句,此時的天空,澄明透藍,白雲朵朵,極為遼闊,本是天高氣爽的天氣,在這裡卻是這般酷寒難耐。

  這是一個面目清秀,輪廓頗深的青年,被羊皮長襖包裹住全身,唯有面孔露之於外,鼻隆口方,英氣勃勃,一幅極好的相貌,與他那句粗罵頗不相符。

  一陣罡風猛的吹來,將他吹得身體晃動,皮襖翻動,他忙轉身背風,將彎刀插入雪中,撐住自己的身體,不讓這陣刺骨的寒風將自己吹走。

  一聲悶悶的罵聲自他口中傳出,來不及聽清楚,便被風捲走,消失在空氣中。

  端木玉終於禁不住這見鬼的風,一跤倒在雪地上,用力壓著彎刀,穩住身形,心中暗自發狠,鬥志彌堅,這真是一座鬼山,去他媽的神山,老子非要爬上去。

  想想家中已經臥在床上,氣息奄奄的母親,要摘取天山雪蓮之心越發迫切堅決,已然力竭之軀陡然間又迸出了幾分力氣。

  母親自一人,辛苦操勞近二十年,如今自己長大,待要好好報答之時,這死老天竟捉弄人,讓母親患了大病,大夫們都搖頭歎息,束手無策,言道多年氣血兩虧,營養不良,除非有百年天山雪蓮這等奇藥,方有一絲治癒之望。

  但百年雪蓮,乃世間奇珍,就是身為鎮上首富的買賣提老爺也未曾見過百年雪蓮,他們這般布衣百姓,又如何能夠見到,更是別提擁有了!

  好在自己自小便習練家傳的武功,與平常人不同,即使是沒人見過,他也定要拚上一拚,為自己的母親摘下一朵雪蓮,否則,斷然無法原諒自己,有負母親的養育之恩。

  陣風過後,隨即平息,恢復了平靜,彷彿剛才只是少女耍了一通小脾氣,很快便消散無蹤。

  他拍掉皮襖上的雪渣,心下有些感慨,平時自負武功高強,不將世上放在眼中,但在這該死的天山面前,自己的一身武功,卻作用不大,如稚子對巨人,只能任由擺佈,實在可恨!

  盤膝坐於地上,靜靜的調息了一會兒,爬到這裡,已經能夠感覺出空氣的稀薄,每次呼吸,變得無法如往常一般深沉自如,微微有輕浮之兆,他暗暗歎息一聲,果然不愧是令人卻步的神山,饒是自己內力如此深厚,到了這裡,已經感覺不適,平常之人,恐怕無法攀爬至此。

  他掃了掃四周,俱是冰雪覆地,不生一物,更不見雪蓮的蹤影。大地白茫茫一片,陽光照射之下,冰雪的光芒竟有些刺眼。

  端木玉闔上雙眼,體內的內力在經脈中流暢循環,速度比平常慢上許多,一路之上,已然損耗了十之七八,如今便顯得有些稀薄,令他不禁有些擔心,是否能夠應付越發艱難的環境。

  但一想到母親的面容,這一絲猶豫立即不翼而飛,心底深處生出一股力量,令自己的血液再次燃燒下來。

  「呵——!」他吐出一口氣,聲音自他胸腹發出,雄渾無比,竟震得冰雪微微顫抖。

  他心下大驚,猛然想起村中熱力布老爹的話,在冰雪陡峭之地,不能太過大聲,否則有雪崩之險,那時雪山崩潰,一瀉而下,縱使武功再好,也無處可逃,必被活活埋葬。

  自己雖然內功深厚,刀法不凡,但論及輕功,比起刀法來,便有些難入人眼,如果遇到雪崩,恐怕難逃被埋的命運。

  「他媽的!」他又忿忿的罵了一句,自懷中掏出一隻皮袋,拔下塞子,對著袋口一仰脖,喉結滾動,然後重新塞上蓋子,放回懷中。這是烈酒,用以驅寒之用,袋中已經只剩下小半。

  看著面前陡峭難行的山坡,端木玉無奈的將彎刀插至腰間,然後手腳並用,四肢著地,向上攀爬,不停的向上攀爬……

  彷彿一朵朵雪蓮正在雪地上迎風綻放,等待著自己的採摘,母親服下自己摘下的雪蓮,立刻爬起身來,精神煥發,笑容滿面,再也不會再離開自己,拋下自己。

  但這段雪坡極長且陡,他爬了一程復一程,竟然感覺不到盡頭,開始尚會中間休息一陣兒,拿出懷中皮袋飲上一口烈酒,但酒已喝完之時,他仍沒有爬完這段雪坡,到了最後,酒已盡,內力與體力也已耗盡,唯有心底要救母親的信念支撐著他,讓他不停的攀爬,身上的一切感官卻已麻木,頭腦中亦是一片空白,雪蓮,雪蓮!

  唯有雪蓮!

  他的遭遇,與無數死在天山之上的採蓮之人大同小異,不管他們採蓮作何之用,不管他們心中在想些什麼,有多麼堅強的信念,天山之威卻不容侵犯,跨過安全之界,便已注定了死亡,天地不仁,以萬物這芻狗,又怎會管你如何想法。

  ………………

  天空中飄來陣陣清脆的笑聲,聲音裊裊,雖不響亮,卻綿綿不絕,如玉珠滾盤,極為悅耳,只可惜端木玉業已昏迷,無福消受了。

  如同兩支銀箭各自拖著一條銀線,自天山之上往下飛速滑下,清脆的笑聲不時響起,帶著歡快之意,為這寂靜的天山增添些許生氣。

  他們正是蕭月生與楊若男兩人,楊若男並不曉得雪崩之事,蕭月生則是不在乎,並不覺雪崩有何大不了的,因此並未控制聲音大小。

  天池美景令楊若男流連忘返,沉醉不已。

  天池被諸峰環抱,湖水清澈如鏡,皚皚諸峰,俱映其中,相傳是仙女丟在凡間的仙鏡,也有龍潭、龍湫之稱。

  在如此之高處,竟有溫暖如春之感,湖旁樹林濃郁,野花似錦,綠草如茵,實在是個桃源勝地。

  聞名於世的天山雪蓮,亦能見到,山石間的縫隙中,不時會冒出一朵,顯示著自己的堅強。

  蕭月生兩人的到來,將湖邊飲水的鹿群驚走,飛鳥雪雞雪狍亂竄,一片騷亂,令兩人心有愧疚之感。

  這番美景,楊若男自然是讚歎不已,所有的不快心情盡數消散,唯有這天地間的神秀之景令她沉醉。

  採了一通雪蓮,他也不客氣,將年份久的盡數採摘,但他眼界極高,不足百年,難入他的法眼,故而大多數雪蓮得以倖存。

  他所採雪蓮,一部分用以煉丹,一部分練膏,成為抹在觀瀾山莊夫人們的化妝品,還有一部分則是用來試驗,看是否能培育出比雪蓮更好的品種,這也是他打發時間的一種方式。

  不過,令蕭月生驚異的是,他竟發覺在天池中,棲息著一條巨大無匹的白色蛟蛇。

  他知道天池有另一種稱呼,謂之神龍潭,不想這個所謂的神龍並非是子虛烏有,這般巨大的一條蛟蛇,實在罕見,稱之神龍,也是理所當然。

  若男聽聞竟有這般奇物,倒有些躍躍欲試,想要來個屠蛟義舉,被蕭月生鎮壓下來。

  這條巨蛟能長成這般巨大,定是經歷了悠久的歲月,令他頗生親切之感,再說從未聽說過它有何惡跡,便貿然屠之,實在不祥。在這人跡罕之地,也難以為惡,便不過理會它。

  絕美之地,卻蘊著巨大的危險,令楊若男有些掃興,看到天池聖景,也不再地般癡迷,蕭月生見到她的心情業已跳出煩惱的泥潭,便提議離開。

  楊若男悶聲答應。

  蕭月生想起了在現代社會,頗為受歡迎的一種運動——滑雪。

  對輕功高妙的楊若男來說,學會滑雪,易如反掌。

  這種不必施展輕功,便可體會到眼前景物在眼前飛逝的刺激令她興奮不已,笑個不停。

  兩人便滑著自製的雪橇,沿天山而下,越行越快,風馳電掣,天山的刺骨罡風威力驚人,換了旁人,對這種極限的刺激卻是無福消受,早被凍僵。

  楊若男內功深厚,所修功法奇絕,能發出護身罡氣,烈烈寒風,唯有助興,但她並未運護身罡氣,亦撤去首飾上的防護,讓寒風直接衝擊著自己身體,任憑裘衣被吹得緊貼嬌軀,身後呼呼作響,向上欲飛。

  寒風拂過臉龐,直擊雙眼,壓力頗大,垂肩的秀髮隨風飄舞,與鼓蕩的皮裘相隨,使飛速直下的楊若男多了幾分飄逸,有凌空欲飛之感。

  蕭月生可不喜歡讓自己受苦,楊若男那般撤去護身罡氣,雖有內力護體,可寒風刺骨之痛,卻無法免除,他可不想遭這份罪,心念一動間,身體周圍便風平氣和,將凜烈的罡風隔絕於外。

  「咦?」身體隨著雪橇急速滑下,他卻一幅悠閒沉靜的模樣,心神也注意著周圍,忽然輕呼一聲。

  「若男,停一下!」楊若男耳邊響起她乾爹之語。

  此時,她正衝出一個極陡的雪坡,坡度太陡,他們在上面便凌空飛起,在空中滑出很遠,便越過了這段陡坡,剛剛落地,便聽到了乾爹的聲音,令她興奮的心緒略略平息,一轉雪橇,急剎之時,激起冰雪飛舞,雪霧瀰漫,在陽光下爍爍發亮。

  轉頭向上看,卻見乾爹已經站在半坡,蹲身觀看。

  「莫非有什麼寶貝?」楊若男心下雀躍,忙施展輕功,腳下仍帶著雪橇,如雪中靈狐,凌空躍至蕭月生身邊。

  「呀,是個人,……怎麼了?」楊若男嬌小的身體,腳下卻是堪比她身長的雪橇,移動時顯得有些笨拙,挪至乾爹身旁,見正有一人俯臥於雪地,一動不動。

  蕭月生蹲在此人身旁,手掌輕按其背部,聞聽楊若男之言,皺了皺眉,搖頭歎息一聲,「真是可憐!」

  「啊!?」楊若男輕呼一聲,有些難過的問:「已經死了麼?」

  蕭月生雙手未離此人背部,垂著頭,面朝下,只是搖頭不語,重重的長吁短歎。

  楊若男從未見過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有些悲傷,又有些害怕,小手不禁抓住乾爹的長衫,看著那人臥趴在雪中,兩手抓地,兩腿上蹬,欲向上攀,彷彿見到了此人臨死時那種不甘與無奈。

  她隨著乾爹輕聲歎息一聲,喃喃低語:「太可憐了,這麼淒涼的死去,也沒有人知道,他臨死時一定會很傷心,很痛苦吧?!」

  想著此人臨死時的痛苦,她不禁心頭一酸,明亮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層薄霧,隨之變成淚水,在眼中打著轉,未出眼眶。

  她忽然發覺乾爹的胳膊在輕輕抖動,再看一眼,他的身體也在微微顫抖,不禁奇怪,軟聲輕問:「乾爹?」

  「嗯。」蕭月生低低答應一聲,仍是低著頭,兩手按著臥地之人。

  「乾爹你哭了?」楊若男將心比心,以為乾爹如自己一般替此人傷心難過,以至落淚,不好意思讓自己看到呢。

  這樣的看乾爹出糗的機會,她又怎能錯過,迅速一矮身,蹲到地上,仰面向上,去看乾爹垂著的面孔。

  她看到乾爹正咬著牙,抿著嘴,怒睜著眼。

  這種表情,楊若男最是熟悉不過,每次捉弄自己,而自己毫無覺察,他便強忍著笑,正是這副表情。

  楊若男也是冰雪聰明,凝神一聽,除了自己與乾爹緩慢而強勁的心跳聲,還有另一個微弱的心跳聲音,她如何還能不明白,自己是被乾爹騙了!這個人根本還活著!

  她呼的站起,粉拳猛的向乾爹打去,情急之下,忘記自己腳下踩著雪橇,一邁步,便被出奇不意的絆了一下,嬌軀直直倒向蕭月生。

  蕭月生兩手正按於臥地之人身上,無暇使用,只能將自己的身體抵住自己的乾女兒。

  楊若男倒在乾爹身上,順手摟住乾爹,也不放開,便用繡拳輕捶摟著的身體,嬌聲嗔叫:「壞乾爹!臭乾爹!又捉弄人家!又捉弄人家……真是壞死了!」

  蕭月生被乾女兒輕捶,昂起的臉上,卻滿是笑容,「哈哈……」

  清朗開懷的大笑在天山上空迴盪,他卻不怕雪崩之險。

  身上傳來的柔軟,令蕭月生不禁感歎,自己的乾女兒已經長大了,變成一個女人了。

  這種情形已經經歷過無數次,被捉弄的楊若男已經習慣,捶了乾爹幾拳,解了氣,便忙著看那僥倖未死之人。

  「乾爹,能救活麼?」楊若男整個身子趴在乾爹背上,探頭看臥著的人,白裡透紅的臉上滿是憐憫,話剛出口,她忙用小手拍了拍自己飽滿櫻唇,頗為後悔,自己乾爹救人,從無失手,聽說義祖父已經死了,還被乾爹救活,這個人心還跳著,又怎能救不活呢?!

  臥於雪地之人正是端木玉,可謂天不絕人,在昏死之際,遇到了蕭月生。

  此時,端木玉身下的積雪慢慢融化,使之身體下陷,彷彿他的身體如火爐一般正在釋放熱量。

  蕭月生收回變得晶瑩的雙手,左手之中憑空閃現一隻淡綠玉珮,隨即冉冉飄起,懸在他們頭頂正上方,靜止不動,如一隻大手虛空攝之。

  楊若男能感覺出玉珮中蘊含著極大的威勢,陡然之間,周圍變得溫暖如春,不復一直以來的酷寒與罡風。

  她並未驚訝,這種法符與法陣,她早已見識過無數次,已經由開始的新奇變得見怪不怪,視之平常。

  地上的端木玉忽然緩緩升空,便有空中有只隱形之手托起,如那玉珮一般靜靜懸在蕭月生肩部高度。

  端木玉的姿勢未變,仍是向上欲攀之勢,皮帽包裹的面孔出現在蕭月生與楊若男面前,面上沾雪,緊咬著雙唇,眼睛雖然閉著,仍難掩滿面的堅毅之色。

  楊若男看著這張發青的面孔,雖然端木玉的相貌英俊,也讓她感覺害怕,不禁用力抱緊乾爹的身體。

  蕭月生晃了晃自己身體,更能感覺出楊若男身體的柔軟豐盈,「若男,我要救人,好好看仔細了。」

  「噢。」楊若男噘了噘飽滿的小嘴,離開了乾爹寬闊的後背,頗為不捨,她與乾爹廝鬧慣了,對身體的接觸習以為常,並未感覺有何不妥,只是感覺抱著乾爹極為舒服安心罷了,讓她離開他的身體,感覺有些悵然,頗不願意。

  蕭月生對一切已經不必用眼去看,心眼無處不在,瞧到身後楊若男的神情,寵溺的笑了笑,「若男,這套歸元指法我已經授與你,你且看仔細了,施展時稍有差池,便會誤人性命,不可不慎!」

  「知——道——了——!」楊若男拖著聲音回答,帶著向分不耐煩,明亮的大眼白了乾爹一眼。

  「你這個小丫頭!」蕭月生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說話。

  蕭月生本已變得瑩白的雙掌已然回復了原狀,將此人皮帽除下,左手輕掐劍訣,緩緩點於端木玉百會要穴。

  便如沸騰的油鍋中濺入水珠,反應劇烈,端木玉的身體隨著這一指忽然抖如篩糠,又如波浪起伏,身上的皮衣無風自鼓,迅速膨脹起來。

  待這股膨脹傳至端木玉腳底,蕭月生迅速撤回左指,右手握拳,唯余一指在外,大拇指、食指、中指、無名指、小指,宛如六脈神劍的施展之法,依次點於端木玉任督兩脈要穴,右手五指過手,變為左手,依次點出五指,然後再是右手,如此循環往復,直至點完任督兩脈諸穴,端木玉的身體隨著蕭月生的手指而不停的變換翻滾,隨著每指的點落而抖動不停,諸穴點遍,便戛然而止,回復安靜。

  蕭月生施展之時,手法曼妙無方,每一指皆配合一套極為玄奧的指法,或如拈花而笑,或如雨打青荷,或如輕風拂柳,或如翠竹迎風,或如巨鉞大斧,或如水中之月,風格各異,卻皆是奧妙無窮,令人瞪目結舌。

  輕吁一口氣,蕭月生探手試了試對方的脈像,對正盯著自己的楊若男輕鬆一笑,「大功告成!」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6 20:29
  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三章 指點

  端木玉醒來之時,感覺自己如浸在溫水之中,全身毛孔皆張,舒服異常,與想像中的酷寒迥然不同,唔,自己好像剛才做了一場噩夢。

  在夢中,自己趴在雪地裡苦苦掙扎,不停的運功抵禦侵入身體的寒氣,卻最終精疲力竭,全身僵硬,神智越發模糊,最終陷入黑暗,恐怕是難逃一死了。

  還好還好,那只是噩夢一場,否則自己早已死去多時了吧。

  咦?

  他睜眼之時,發覺有異,看了看澄澈的天空,轉了轉頭,自己正是躺在冰雪之中。

  夢中的情景與眼前極為符合,俱是冰天雪地之中,那剛才便不是噩夢了?如果睡在雪地中,早已沒命了。

  他的頭腦忽然有些混亂不清。

  昏迷之人,剛剛恢復神智之時,頭腦便會不太清楚,思維混亂也是難免,渾然分不清現實與夢境,端木玉便是這般情形。

  忽然,眼前的天空被遮住,一雙明亮的大眼映入眼簾,翦如秋水,盈盈一掬,雖是背對著光,卻仍是閃著波光,令他不禁沉沉迷醉,一時之間,他滿眼皆是粼粼波光,彷彿面對著一汪清澈深幽的谷中清泉,渾然不知天地為何物。

  待得一隻雪白晶瑩的小手在眼前輕輕晃動,端木玉方才大夢初醒,眼神回復了清明,看到的,是一張燦若明珠的俏臉,微圓的臉龐,俏挺的瓊鼻,飽滿誘人的櫻唇,既帶著幾分冰清玉潔,又有幾分純真狡黠,恍如天仙下凡。

  難道傳說中都是真的?天山是神山,曾有仙女出沒?而自己今日便有幸遇到了仙女下凡了?端木玉神智不清,眼神直直而迷濛的看著那張玉臉,露出癡癡的笑容,使他那張極為英俊的面龐帶著幾分傻氣。

  「乾爹,他果真無礙了麼?為何有些傻傻的?」清脆悅耳的聲音傳至端木玉耳中,便如炎夏中一道清泉流入他的心間,說不出的舒服輕爽,令他毛孔皆開。

  果然是仙女,與凡人不同,便是聲音,也是這般好聽,端木玉癡癡的想道,盯著那張宜喜宜嗔的面龐,眼睛也不捨得眨動一下。

  「自然無礙,稍過一會兒,他自然會恢復神智,急不來的!」這男子的聲音聽在端木玉耳中,令他怔了一怔,不捨的轉開眼睛,卻發現正有一男子在自己身邊負手而立,長袖微微飄蕩,面朝著自己,只是自己是躺在地上,而此人又仰首望天,故無法看清他的相貌。

  轉回眼睛,才看清那位仙女此時是蹲在自己身邊,眨著明亮動人的大眼睛,好奇的望著自己,令自己心慌不已。

  此時他已經回復了神智,自然會為自己相信所謂的神山顯靈而略感慚愧,只是蹲在自己身邊的女子實在太過美麗,鎮中的第一美人兒熱力幽蘭在她面前,就像一個醜丫頭,天地之別。

  「我……」他剛想開口,卻發覺自己的喉嚨如同被火燒過一般,疼得厲害,發出的聲音微弱而沙啞。

  「給他點水,潤潤嗓子。」蕭月生對楊若男說道。

  「噢」,楊若男答應一聲,捧起一堆雪,停在端木玉嘴巴正上方。

  「來,張開嘴,潤潤嗓子就能說話了。」楊若男輕聲細語的說道,帶著安慰的明艷笑容,秋水般的雙眸直視端木玉瞪得大大的眼睛。

  端木玉順從的張開嘴,這一刻,他感覺,即便是真的天女下凡,也不過如此,這個女子,便是天女下凡。

  溫熱的水滴不停的注入端木玉的嘴中,而他卻只是癡癡的盯著眼前的女子,一瞬不瞬。

  楊若男的內功玄妙,功力奇厚,將冰雪變化溫熱之水輕而易舉,但能使雪化成的水不冷不熱,功力拿捏自如,便知她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

  有時與蕭月生他們賞梅烹茶時,以積雪入壺為水,先要微火加熱,將壺中白雪化為溫水,再加入茶葉。

  楊若男有時性子急,便直接用手捧雪,直接運功化為溫水滴入壺中,省卻不少功夫。

  楊若男被地下這個男子直直目光盯得有些害羞,轉過臉去,看向一邊,只是微微顯現的兩酡紅暈,在晶瑩如玉的面龐之上,顯得驚心動魄的美麗,更讓端木玉無法自拔。

  待得楊若男玉手之中積雪盡數融化,她收回自己兩手,端木玉仍在張著嘴巴,眼睛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女子。

  這也怨不得他失態,他身處西域,塞外之地,陽光強烈,人們的皮膚皆是顏色發深,且顯粗糙,哪有機會見得這般雪膚冰肌,如明珠玉露的女子,何況楊若男這般絕世容顏,即使是中原之人見到,也難免失魂落魄,難以自制。

  楊若男拍了拍小手,站了起來,這個男子真是奇怪,一醒來盯著自己看,好像自己臉上有花似的,真像是乾爹嘴中說的「色狼」呢,心下便不由有些不喜。

  在她心中,無法如乾爹一般,見到再美麗的女人,也是面不改色,沉著自如的男人,她是看不起的。

  蕭月生一提長衫,蹲下身來,看了看仰天躺著的青年男子,發覺他仍在直勾勾的盯著自己身邊的乾女兒,心下不由好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見到若男,不被迷倒的,恐怕真的無法算是男人了,即使是自小看她到大的自己,也不時泛起驚艷之感,何況乍然一見,心中所受的衝擊,是個男人便無法免疫。

  「如何,能開口說話了麼?」蕭月生低頭溫聲問道。

  端木玉這才將眼睛轉開,看向說話之人,見到的是一張普通而溫和的面孔,帶著幾分親切與閒適,如同一陣春風迎面拂來。

  「嗯。」端木玉動了動頭,發覺嗓音已經大有起色,喉嚨已經沒有那般火燒般的疼痛,「是你們救了我麼?」

  他的口音雖然帶著幾分僵硬,卻也勉強能夠聽得懂,顯然受過中原文化的教育,令蕭月生有些好奇,西域的語言與中原迥然有異,如同兩個國家一般的天差地別,一方根本聽不懂另一方的語言。

  蕭月生點了點頭,沒有客氣,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情,「也是你運氣甚好,生機未絕之時便遇到了我們,否則會非常麻煩。」

  端木玉抬了抬嘴角,笑容中帶著幾分蔑視生死的氣度。

  蕭月生輕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端木玉只覺一股淳厚的內力進入體內,本已溫潤舒服的身體,變得越發舒暢旺盛,感覺自己的狀態比平常還要好上許多。

  「還賴在地上不起來麼?!」楊若男看乾爹矮著身子對被救之人說話,極為看不慣,嬌哼一聲,極為不平。

  端木玉這才醒覺自己的失禮,忙以掌按地,騰的站了起來,心下大喜,果然沒有一絲不適。

  他雖是全身裹以皮衣皮褲,卻難掩身形的挺拔,配以英俊的面孔,顯得英姿勃勃,氣宇軒昂,帶著幾分英豪之氣。

  他也自覺形象頗佳,平時與別人走在一起,鎮裡姑娘們的眼光都是被自己所吸引,沒辦法,天生麗質難自棄!他常是這般自愛的感歎。

  端木玉的母親是一位漢人的大家閨秀,在她的教導之下,端木玉不僅僅是粗通文墨這般程度。

  當他像驕傲的孔雀一般,以熾熱的目光掃向下凡的仙女之時,卻滿是失望,人家根本沒向這邊瞧上一眼。

  雖然端木玉長得氣宇軒昂,英姿勃勃,在自己家鄉,立於人群,如林中秀木,顯得鶴立雞群,但如身處中原之地,便沒有那般出眾。

  況且,觀瀾山莊的僕人們,個個皆是英俊不凡,氣度卓然,與他們相比,端木玉更是遜色許多,又如何能夠入得楊若男之眼。

  蕭月生輕輕拂袖,如刀切面糕,本是極陡峭的雪坡上便出現了一塊兒兩米見方的平地,這一手武功令正在垂頭喪氣的端木玉震了一震,顧不得仙女不睬自己,望向蕭月生的目光中充滿了熱切。

  他自幼練刀,師自家傳的武功秘笈,但自己母親只是個弱質女子,只能教自己習文,並不通武功,而精通武功的姑姑,卻反對自己習武,說是不想讓自己重蹈父親的復輒,不能斷了端木家的香火,還是做個普通人,平平安安的娶妻生子,開枝散葉最好。

  周圍之人也無習武之人,唯有自己如同盲人過河,摸索前進,照著秘笈,不停苦練。

  據母親說,自己父親當年便是了不得的武林高手,以刀法威震武林,闖下了赫赫的威名。

  只是人在江湖,總躲不開恩怨情仇,終於在一個茫茫雪夜,幾名仇家找上門來,父親為了掩護母親與自己逃脫,採取玉石俱焚,同歸於盡的招數,至於仇人的生死,卻並不知曉,只知道自己父親未到預先說好的地方相會,定是凶多吉少。

  害怕仇家斬草除根,母親一個弱質女子,帶著自己一個三歲小孩,不遠千里,奔往西域,前來投奔姑姑,其中所歷艱難困苦,自然無法數得清。

  而姑姑是神山之中,天山劍派的弟子。

  所幸老天垂憐,讓他們找到了姑姑,於是他們母子二人便一直在姑姑的照顧下,安居在這兒的博格達鎮裡。

  只是父仇不共戴天,為人子者,這般血海深仇又怎能不報,實在愧對為救自己而捨身相拼的父親!

  於是不顧姑姑的反對,自己偷偷學著父親遺下的刀法秘笈,苦練不輟,只是習武沒有明師指點,猶如黑夜行路,沒有燈籠,只能兩眼一抹黑的瞎走,縱然自己練得再努力,卻也收效甚微。

  好在內力的修練比起招式來簡單得多,而秘笈上的內功心法路線簡易,極易入門,經過這些年的暗自苦練,一身內功倒是極為深厚。

  惜乎自己空有一身內力,卻不通運用之法,只會使些拙力而已,行之於外,只是顯得力氣如牛,健壯如牛。

  如今自己險死還生,卻因禍得福,遇到了自己一直苦求不得的武林高手,這般明師在前,自然不能錯過。

  「前輩!請收我為徒!」端木玉想到這裡,順勢跪倒在地,伏身而求,聲音洪亮,滿是激動。

  他的這般舉止,顯得頗為唐突,只是他血氣方剛,勇敢無畏,見到武林高手,便如久旱遇甘霖,自然顧不得其他,果斷的直言相求。

  蕭月生正在觀看周圍的雪景,雖是茫茫一片,但勝在線條的優美,無數線條,倒恍如現代社會中,抽像畫派大師的作品。

  見此人忽然跪倒在地,要拜自己為師,蕭月生有些苦笑不得。

  「請起,請起!不可如此!」蕭月生虛虛一扶,不容跪在地上的端木玉拒絕,一股柔和而堅韌的力量無中生有,將他裹起。

  只是端木玉求師之心極堅,體內真氣流轉,用力屈膝躬腰,竟然變成凌空而跪,姿勢不變,身體離地一尺,懸浮不動。

  蕭月生不禁啞然失笑,心中暗道,真是個倔小伙!

  「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蕭月生掃了正在撇著小嘴的楊若男一眼,送去一道威嚴的目光,隨即表情平和,溫聲詢問。

  「晚輩端木玉,懇請前輩收我為徒,但有吩咐,無所不從!」他極盡懇求,不顧一切,剛才蕭月生將他虛空托起,極為驚人,更加激發了他拜師的決心。

  蕭月生看著仍在懸浮而跪的端木玉,無奈的搖了搖頭,「先起身說話,拜師之言,休要再提,否則蕭某只好轉身離開。」

  端木玉聽出他話中的堅決,心中滿是苦澀與沮喪,苦笑著抬起頭,伸展開身體,踏在了地上。

  他母親出身大家閨秀,知書達禮,在她教導熏陶之下,端木玉也非不知進退之人。

  聽到對方語氣的不容置疑,他便知再懇求下去,不但無法達成心願,恐怕只能適得其反,惹對方反感。

  「不過,我們雖無師徒之緣,彼此切磋一番武功心得,卻也無妨。」蕭月生看他垂頭喪氣的神情,感覺這個小伙子頗為坦率樸實,便寬言相慰,也是感其孝心至純。

  蕭月生在救人之際,觀心術不自覺的運行開來,如果不是什麼好人,也不必再費力氣去救活。

  端木玉的一些思想片段、記憶片段像溪水一般細細淌入他的腦中,對其最強烈的採蓮目的自然洞悉無遺。

  聞聽蕭月生峰迴路轉之言,端木玉大喜過望,細長的丹鳳眼微微泛光,線條堅硬的嘴角有些許抽搐,失望之後的驚喜,變化之快,令他激動異常。

  「多謝前輩成全!」端木玉又忙跪倒行禮,這次跪倒是誠心誠意,感恩戴德。

  楊若男嬌俏而立,一直在旁冷眼觀瞧,實在無法理解,為何一個大男人跪來跪去,非要懇求別人做師父。

  此人骨格不俗,雙目有神,資質應該極高,如果遇到旁人,收他做徒弟應該是求之不得,聽得爹爹之言,武林中人,能得到一個資質上佳的弟子,是難能可貴之事。

  只可惜他的運氣不好,遇到了乾爹,還想要做乾爹的徒弟,實在是異想天開,癡想妄想,乾爹這個懶人,想要他再收徒弟,除非太陽打西邊升起。

  但蕭月生有指點端木玉一番的意思,也令楊若男吃驚不小。

  她不由盯著端木玉看了又看,想看看這個男子有何特別之處,能令乾爹破例指點武功。

  要知道蕭月生對武功可是沒有半分興趣,不到萬不得已,對武功提也不提,山莊中人可從未有這般福氣。

  端木玉被心目中的仙女看得有些不自在,她那如沙漠綠洲中一彎清泉般的目光,落在身上,令他心中大感羞澀與慌張,如換成鎮中的姑娘們,即使再怎麼盯著他看,他只會得意驕傲,萬難激起這般澀澀情懷。

  「若男,不得無禮!」蕭月生輕聲喝叱了她一句,見她幾乎圍著端木玉看,像在看什麼奇禽異獸,與禮頗不相合。

  楊若男這才收斂幾分,收回探究的目光,嫣然一笑,斂衽一禮,舉止嫻雅,嬌聲而道:「端木公子,小女子楊若男,若有失禮之處,還望公子不要見怪!」

  端木玉忙退了兩步,慌亂的擺手,「不會不會,不見怪,不見怪!不見怪!」

  楊若男姿容絕俗,雪肌玉膚,站在冰天雪地之中,更顯得皎皎脫俗,冰肌玉骨,令人望之自慚形穢,無一絲褻瀆之念,端木玉恨不能頂禮膜拜,又怎能見怪。

  而她的嫣然笑容,嬌聲軟語,更是將他迷得不知東南西北,言行舉止之間,便不復平常的穩重得體,帶了幾分少年青澀之態,平常的豪邁大氣更是蹤影不見,反是訥訥呆板,頗為笨拙。

  「若男,你到那邊玩去!我跟端木公子說幾句話就走,你乾娘她們這會兒恐怕在家念叨了。」蕭月生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向西傾斜,便對仍在好奇觀看著端木玉的楊若男說道,眼神之中,帶著幾分壓迫之意,這個小丫頭,今天的表現實在不令他滿意,言行無忌,哪有一絲女兒家的樣子?!

  楊若男也抬頭看了看天空,轉臉看到了乾爹眼中的沉沉之色,便不情不願的答應一聲,蹲身將腳下的雪橇卸下,狠狠瞪了端木玉一眼,嬌俏的一甩頭,小鹿皮蠻靴踏著白雪,身姿曼妙,冉冉飄起,幾躍之間,已經消失在端木玉視野之外。

  所經雪地之上,唯余淡淡的幾點,如鴻爪踏過雪泥。

  端木玉目光自她曼妙的身影落於那最近的淡淡一點,本是迷醉的心神忽然像被澆了一盆冰水,頓時冰冷而清醒,不禁咋舌,這便是傳說中的踏雪無痕吧?今天終於親眼見到,沒想到真有人能練至這般境界,況且還是一個妙齡少女,實在有些匪夷所思,難以置信!

  這般無雙仙女,實非自己這種凡夫俗子所能擁有!

  端木玉忽然感覺說不出的自卑,這樣的女子,又有哪個男子能配得上她?

  隨即,這份自卑激起了他的鬥志,他從未如現在一般渴望自已的強大,燃燒著熱切的目光轉向了身旁的蕭月生。

  端木玉表情的變幻,難逃蕭月生的法眼,但他只是靜靜觀看,不發一言,任他自然發展,也是一種樂趣。

  看到端木玉眼中的熱切與渴望,蕭月生不由心中輕笑,對於男人來說,女人是目標與動力,而美麗的女人,更能激發男人的慾望與潛力,不管現在還是耒來,莫不如此啊!

  「小兄弟,」蕭月生輕拍了拍端木玉寬闊的肩膀,隨即負手踱了幾步,又摸了摸自己兩撇細長鬍鬚,平和的說道:「對於一個專於修練,追求武道的武者而言,他至少會有三位師父!」

  「三——位——師父?」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的端木玉失聲脫口,隨即醒悟聲音太大,有些失態,忙閉緊自己嘴巴,小心的看了看蕭月生的臉,那泛起的溫暖微笑令他安心許多。

  自己求一個師父而不可得,如果需要三個師父,那豈不是難如登天,全無希望?!端木玉心中暗忖,暗自發愁,一把拽下了自己的皮帽,用力撓了撓頭,

  蕭月生未理會他的動作,緩緩踱步,接著說道:「第一位師父,是授業之師,領其進入武學之門,打下修煉的基礎。第二位師父,是天地自然,而第三位師父,便是自己本心。」

  「天地自然,自己本心?」端木玉喃喃念道,重新戴回皮帽,看著蕭月生的背影,若有所思。

  隨即他感覺渾身一冷,輕風吹於臉上,宛如刀割,寒氣沿著皮衣縫隙處鑽入,不停侵襲自己身體。

  卻是他離蕭月生過遠,置身於結界之外。

  端木玉這才發覺剛才自己一直置身於溫暖如春的天地中,只是心神不定,未能發覺出異狀罷了,如今寒冷的氣溫,方是天山正常的樣子。

  他忙上前靠近蕭月生幾步,頓時又進入了春天之境,心中震撼,卻未表現於外,只是開口問道:「前輩,何謂天地自然,自己本心?小子不明白。」

  蕭月生轉身,搖了搖頭,又拍了拍端木玉的肩膀,微微帶著笑意,「我不會再多解析,其餘的需要你自己領悟,唔,你練的是刀,……那只需做到快與收放自如,便成高手,極為簡單。」

  「快……,收放自如……」端木玉口中重複,用力記在心底。

  蕭月生看了看天色,「呵呵,端木公子,你我緣盡於此,蕭某先要告辭了!」說罷,身形一閃,竟然憑空消失在原地,卻有兩物緩緩飄落至雪地。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6 20:30
  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四章 小鬧

  端木玉一怔,實感意外,沒想到這位前輩高人說走便走,毫無徵兆,自己實在措手不及,還有滿腹的疑問想要請教呢。

  唉——!武林高人,行事果然與眾不同。

  蕭月生現代人出身,在商海中打滾,雖然應酬極多,仍能處之裕如,舉止得體。但現代社會中的禮儀與這個時代相比,相差不可道以裡計,令他極不習慣。

  如他力量不夠強橫,便只能委曲求全,改變自己,適應當今社會。

  但如今的他,力量足夠支撐自由,又豈會再去委屈自己?!

  與人相別,他最是不耐煩,索性便來個快刀斬亂麻,不容互致別辭的發生,提前閃人,遁空而去。

  這般失禮之舉,放在他身上,便被人冠以特立獨行以謂之。

  「前輩——,還未請教前輩高姓大名,救命之恩無以為報!」端木玉茫然四望,不停轉身尋找,茫茫白雪,又何有人影,只好對空中大聲喊道。

  「呵呵,在下蕭月生,舉手之勞,不必言謝,相見即是有緣,滌塵丹一枚,以救你母,玉珮一面,用以驅寒,天山之池,不可靠近,善自珍重,有緣再會——!」

  縹縹緲緲的聲音自天際傳來,彷彿隨風飄蕩過來,卻柔和清晰,一絲不陋的傳入他的耳中。

  端木玉悵然而立,舉目四望,茫茫天地,人影皆無,除了白雪,唯有白雪,四野空寂,那曼妙婀娜的身影,那瀟灑從容的身影,彷彿從未出現,令他不由感覺剛才只是恍然一夢而已。

  此時一陣輕風吹過,自高處飄落幾片白雪,他手臉被風吹過,如被刀割,俱是疼痛難當,才令他醒過神來,不再胡思亂想。

  蹲身將落於雪地上的玉瓶與玉珮拾起。

  一股溫潤的暖流自玉珮上湧入自己手臂,隨即湧遍全身,本是繃緊的身子不自覺的放鬆下來,那刺骨如刀的酷寒,俱被消解無遺,再也無法侵入自己身體。

  將玉珮舉到眼前,仔細觀看。

  這是一塊手掌大小的方形玉珮,翠綠之色,晶瑩剔透,一看即知非是凡物。握在手中,細膩溫潤,暖流陣陣,湧入身體,彷彿變成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血肉相連的感覺油然而生。

  玉珮之上,沒有花紋,只有一輪月白彎月,若隱若現,彷彿散發著淡淡的銀輝,下方四個篆形陽文小字:「觀瀾親制」,字形蒼勁中透著灑脫,他這個略通書法之人亦能感覺其中的玄妙。

  玉珮另一面,則是一幅人像,寥寥幾筆,只見背影,但瀟灑自在的氣度卻撲面而來,頓令端木玉想起自己剛才所見之人,這幅人像雖簡單至極,且僅見背影,卻令他無從懷疑玉上所刻之人,必是剛才那人,那種瀟灑淡定的氣度,獨特之極,別人無從模仿。

  他翻來覆去的細看這塊玉珮,越看越愛,不忍釋手。

  觀看了好一陣子,他才自癡迷中醒過神來,想起揣入懷中的那隻玉瓶,心下暗自慚愧,有些惶惶,竟然沒有先看玉瓶,可見對自己母親仍是孝心不夠,暗自咬牙:端木玉呀端木玉,你怎能如此不孝?!

  忙將玉珮揣入懷中,玉珮熟手,也沒有了那陣陣的暖流,令他極為不捨,但隨即想到臥病在床的母親,心思一清,再也沒有了猶豫,將玉瓶拿出。

  沒有心思卻看玉瓶的模樣,忙拔開玉瓶的塞子,倒出一枚龍眼大小的幽黑丹藥。

  丹藥之上仍封著油臘,無法感覺它的氣味,無疑這便是蕭前輩所說的滌塵丹了。

  這個丹藥的名字,倒顯得有些奇怪,無法猜得到底有何用處,咦?……蕭前輩怎會知道自己的母親病重?難道他能未卜先知不成?

  他越想越驚,心下越發懷疑,自己遇到的兩人到底是不是神仙中人了,如若不然,自己從未說起,他又怎會知曉自己的母親病重,還留下一枚丹藥?

  那妙齡少女,年紀如此之輕,竟能踏雪無痕,簡直聞所未聞,而蕭前輩一閃之間,身影不見,更是驚人,如此修為,非是仙人,凡夫俗子,豈能擁用?!

  這一猜想,堅定了他對這枚滌塵丹的信心,也顧不得再去採雪蓮,匆匆下山。

  下山之時,身後背著兩條與他高矮相差不多的木板,顯得頗為滑稽。

  這兩條木板,卻是楊若男自製的雪橇,她被乾爹逼著去往別處時,嫌其礙事,便卸了下來。

  端木玉睹物思人,自是將這對雪橇拱若珍寶,仔細小心的綁於身後,下山之時,也是小心翼翼,唯恐有所破損,萬一將來有機會再見到玉人,能完璧歸趙,也算是一件美事。

  端木玉是幸運的,遇到了蕭月生,他的人生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的母親服下滌塵丹,藥效若神,沒幾日功夫,便已經痊癒,而且身體一日好過一日,身上幾種老毛病漸次消散,變得身輕體健,彷彿年輕了二十幾年。

  端木玉感激之心,自不待言。

  不停的思索當時蕭前輩對他所說之語,他本是天資過人之輩,漸漸讓他有所體悟,師法自然,或在雪地之中修練內力,或在雪天練刀,斬碎雪花,或自埋於沙中揮刀,極力向著蕭月生所說的「快」與「收放自如」邁進。

  則那塊玉珮對他幫助之大,實是難以估量。

  有了玉珮之助,對他而言,天山不再可望而不可攀,天山雪蓮,自然也不再是珍稀之物。

  只是外物之力畢竟有其局限,他吃過幾株天山雪蓮,功力雖然暴增不少,但到了後來,卻增長極微,效果不再。

  所能依靠者,唯有自己的艱苦修練,自此過後,端木玉深明此理。

  憑著他的自行領悟,再有天山雪蓮提升的功力、觀瀾玉珮的暗中作用,端木玉最終成長為西域武林一代刀法宗師。

  觀瀾玉珮,內蘊玄機,蕭月生臨別之時,隨手在其中刻入兩招刀法,以道家製作金符玉簡之法刻入,這本是他的臨時起意,順手為之罷了,並未存別的念頭。

  但端木玉福緣極厚,一次極為偶然機會,他在入定修練內力之時,將心神內力皆往觀瀾玉珮中輸入。

  蕭月生並未在玉珮之中設下禁制,竟讓端木玉誤打誤撞之下,心神進入玉珮之中,得到了這兩招刀法。

  正是這兩招刀法,引領端木玉進入了刀道之殿,令他逐漸擺脫招式的樊籠,踏向了尋求刀道天道之路,成為了西域武林的刀之神話。

  這些,倒非是蕭月生當初所能料到,他只是見這個少年稟性純良,極重孝道,心有所感之下,簡單幫了點兒小忙而已,而滌塵丹用於治病,實是大材小用之至。

  他最見不得孝子,因為對父母的愧疚,是他一直以來無法擺脫的心病,即使他道心至堅,也無法抹殺,只是能夠控制而已。

  這便是道心之妙,非是太上忘情,而是能自如控制自己的心,不被負面心緒所染。

  見了到孝心極重之人,蕭月生的心要比平常軟上許多,便會忍不住幫點兒小忙,如若端木玉不是為母上山採摘雪蓮,蕭月生雖然也會出手相救,卻只會救完人,便揮袖而去,不再理會,更不會大方的拿出滌塵丹用以治病救人了。

  見到楊若男正在天池邊上玩耍,蕭月生微微驚了一驚,暗罵這個小丫頭實在膽大包天,不知何為怕字。

  天池之內有一巨大白蟒,自己業已跟若男說過,她竟不放在心上,還敢跑到這裡玩兒!

  雖說自己未察覺這條白蟒的凶性,但事情皆有意外與萬一,萬一它凶性一發,縱然小丫頭武功在身,也難保證定能全身而退。

  百年青,千年白,這條白蟒的年紀定是年代久遠,其本領如何,不親身見證,實難揣測,若男這個小丫頭不知其中凶險,卻讓自己驚出一身冷汗。

  「若男——,以後沒有乾爹陪伴,不可自己靠近這裡!」蕭月生的身影憑空出現在楊若男身邊,神情嚴肅的說道。

  楊若男離開之後,便芳心暗惱,怪乾爹將自己趕走,在別人面前,一點兒也不給自己顏面,讓自己女兒家的薄薄面皮往何處置放?!

  她越想越惱,怨氣逐漸積累,如壩中積水不停上漲。

  蕭月生終於出現,且還先開口說話,正好給了她撒氣的機會,便緊閉櫻唇,雙眸遠望天池另一側,做思考狀,裝聾作啞。

  蕭月生一見她緊抿的小嘴,便知曉她正在生氣中。

  「若男——?」

  「……」

  「若男——?!」

  「……」

  蕭月生也是感情敏銳之人,微一思索,便知曉小丫頭為何生氣。

  她既生氣,蕭月生便要千方百計的令她消氣,免得憋在心裡,落下什麼心結塊壘,影響他們父女的感情。

  於是蕭月生聲音輕柔,語氣和緩,輕聲呼喚她的名字。

  楊若男的生氣鬥爭之法便是沉默,裝聾作啞,不理不睬,是極為典型的冷戰之術。

  這種戰術對人的耐性是極大的考驗,還好蕭月生對時間觀念越發淡漠,耐性也越來越好。

  於是,「若男小姐」,「若男公主」,「若男美人兒」,「若男寶貝兒」,各種稱呼漸次從他嘴中溜出,去騷擾對面那位玉肌雪膚的絕色美女。

  他們父女兩人沒大沒小慣了,平常嬉鬧不休,蕭月生這個乾爹也沒個正形,有時還示範武林中淫賊的模樣,令楊若男增長見識,有所防範。

  「小寶貝兒」,「小美人兒」,這種極為輕浮的稱呼,從蕭月生嘴中經常能夠聽到,他的諸位夫人們開始時是極力排斥,蹙眉不豫,嫌極輕浮粗魯,算是穢言穢語。

  但她們小胳膊無法撼動大腿,蕭月生堅持之下,她們也是無可奈何,只能裝作聽不見了,只是行夫妻之禮時,這樣的稱呼卻令她們有些異樣的刺激,再在平常聽到,便有些情不自禁的雲霞上臉,嬌羞不已。

  蕭月生便會笑她們思想不純,心中有鬼,所以才會臉紅。

  對於楊若男,蕭月生心中唯有父女之情,只是他從未做過人家的父親,沒有經驗,也不會擺出父親的架子,倒與更像朋友多一些,平常沒大沒小,嬉笑打鬧,毫無顧忌,玩得比朋友還要瘋狂。

  楊若男這次怨氣積累得頗為深厚,平常極為有效的招數這次折戟沉沙,鎩羽而歸。

  蕭月生摸了摸自己唇上的兩撇長鬚,似笑非笑,眼睛直視楊若男,盯著她的玉臉不停的看。

  楊若男微微轉動嬌軀,將側面呈於乾爹面前,眼神遠眺,凝視著光滑如鏡的天池之水,一動不動,恍如一尊絕美的女神雕塑。

  藍天白雲,綠草如茵,絕色少女,一襲白裘,亭亭玉立。

  溫潤的輕風拂過,光滑如鏡的湖面在斜陽之下,泛起粼粼波光,如無數寶石在爍爍閃光,池邊的少女,便沐浴在這片閃爍的碎光之下,披肩秀髮隨風微揚,玉潔冰清中帶著幾分嫵媚,美得不似凡間之人。

  一直盯著她看的蕭月生,徒然之間,驀然發覺,自己的若男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面、像條小尾巴似的小女孩了,美麗若斯,竟令自己也有些失神。

  蕭月生長時間盯人的這一招可謂殺手鑭,極為有效。

  楊若男時間不長,便有些支撐不住,光潔如玉的臉頰微微泛紅,再次轉動嬌軀,躲開乾爹的眼光直視。

  「若男!」靜靜看了楊若男一會兒,見到火候差不多,蕭月生便開口說話。

  「你知道乾爹為何讓你離開麼?」

  「……」

  楊若男仍是不言不語,恍若未聞,只是明亮的大眼眨了幾眨,蕭月生從側面看去,才發覺原來自己乾女兒的睫毛這般修長,眼睛眨動時,長長的睫毛撲閃撲閃,極為動人。

  「呵呵,剛才你又不是沒見到端木玉那小子一幅呆樣,如果你一直在那裡,他哪有心思聽我說話?」蕭月生仍舊自言自語。

  「哼,這怎麼能怪我?!」楊若男還是小孩心性,心下不平,便開口反駁。

  話剛說出口,她便後悔不迭,這一句話,便將前面的所有努力付諸東流,再也無法保持那種沉默的壓力。

  蕭月生眉開眼笑,「怎能不怪你,你不知美麗也是一種罪過麼?」他隨手去摸楊若男的秀髮,卻被她歪頭閃開。

  他也不生氣,收回大手,摸了摸兩撇小鬍子,笑道:「你細想一想,有哪個年輕男人在你面前能夠鎮定自如?即使再穩重的人,遇到你也會進退失據,……若男,你貌美如此,是不是驕傲呀?」

  「哪有——!」楊若男被乾爹這麼一誇,氣惱消散的極快,眨眼間便已經褪得一乾二淨,兩手玉指攪在一起,微微有些忸怩之態。

  「嗯,沒有最好!……萬事有利有弊,容貌美麗固然惹人喜歡,但你實難分清對方是否只是貪圖你的美色,一旦歲月流逝,青春不再,那時對方便會原形畢露,你再要後悔,卻已晚矣!」

  蕭月生毫不客氣的又是教訓一通,只因他最見不得忖貌而驕之人,自是不容自己乾女兒變成那般淺薄女子,縱使會讓她聽得不痛快,也顧不得了。

  楊若男卻並未感覺不快,她對乾爹的話也是心有慼慼焉,大有英雄所見略同的感覺,她見慣了俊男美女,對容貌便不是那般在意,觀瀾山莊的所有僕人,都比乾爹英俊許多,卻又如何,論及吸引力,是拍馬難及,可見容貌並非決定之因。

  「走吧,我們回家,省得你乾娘她們嘮叨。」蕭月生走到她面前,用商量的語氣說道。

  楊若男忙點點頭,她對乾娘們的嘮叨可是心有餘悸,你一句我一句,每人僅是說一句話,也足以讓她頭疼不已。

  蕭月生摟住她的腰肢,身影閃動間,原地消失,轉瞬之間出現在了觀瀾山莊的內院之中。

  甫一現身,蕭月生本是微笑的面龐驀得一沉,目光如電,射出道道金色光芒,讓旁邊的楊若男大吃一驚。

  「怎麼了,乾爹?」楊若男忙拽住他的衣袖嬌聲問。

  「啊!」她立刻發出一聲驚叫。

  蕭月生眼中的金光乍現即斂,卻讓楊若男正面看到,她只覺眼睛劇烈的刺疼,眼前儘是金光閃耀,如金劍萬支,劃空而至,刺入自己的雙眼。

  蕭月生一驚,大罵自己不夠鎮定,忙抓住楊若男的酥玉小手,一股清流渡入她體內。

  這股微涼泌人的清流飛快竄入她的腦際,在神庭住盤旋,最終隱入眉心印堂處,消失不見。

  楊若男的雙眼,在這股清流潤過之後,恢復如初,更勝以往,仰頭上看,天際掠過的一隻巨鷹,常人看到只是一個黑點,在此時楊若男的眼中,卻纖毫畢現,如在眼前。

  她卻顧不得高興,只是擔心,何事竟令一向沉靜如水的乾爹這般激動,功力無意間外洩,傷到了自己。

  「乾爹,出什麼事了麼?」楊若男握住乾爹的大手,拉了拉,好奇的追問。

  她此時也已感覺出了幾分不妥,如在平常,他們一現身,乾娘她們功力高深,立刻就會發覺,會迅速的迎了出來。

  而現在,他們現身這麼長時間,竟然沒有一個人出來相迎,豈不是大不尋常?

  功力轉動間,已經知道內院中沒有人,倒是前院大廳中,隱隱有聲音傳出,咦,好像是哭泣聲音,還是壓抑著的哭泣聲!

  「乾爹,前面有人哭呢!」她轉身忙對乾爹說道,卻見乾爹此時又恢復了平靜,面無表情,目光如水,她看著卻感覺心底微寒。

  乾爹的這種平靜,總令自己感覺心驚肉跳,那目光絲毫沒有了波動,如枯井之水,靜得有些摻人,楊若男心中越發惴惴不安。

  聽到哭聲,她有種強烈的不祥之感,心怦怦跳得厲害,全身的力氣正在逐步消散。

  「沒什麼,走吧,我們過去看看!」蕭月生微微一笑,放開楊若男的小手,緩緩舉步,長袖飄蕩,如平常一般四平八穩而行。

  楊若男櫻桃檀口微開,「嗯。」,機械的跟著乾爹,有些急切,又有些害怕,唯恐面對的是不祥的情景。

  腦海中,乾爹剛才的笑容卻在閃現,他只是嘴角微提,形成微微上揚的弧線,眼睛中卻殊無並分笑意,仍是那種令她心驚肉跳的平靜,這幅怪異的笑容,更令她害怕。

  邁出內院,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漸漸接近前院大廳,那股壓抑的哭泣之聲越發清晰。

  這一段不長的石子小路,卻令楊若男感覺到了時間的漫長,她能聽到自己怦怦的心跳,一下接著一下。

  跟在乾爹身旁,楊若男的心跳得越發劇烈,偷偷瞥了一眼乾爹的表情,雖然只能看到他的側面,對蕭月生極為熟稔的她來說,卻以足矣。

  蕭月生面容平靜無波,眼睛亦是平靜若水,波瀾不興,顯得心情極為平靜。

  但楊若男從乾爹微凸的腮幫隱隱起伏,知道他正用力咬牙,顯然乾爹正在強抑心緒,正如那漫無邊際,廣闊無垠的海水,表面平靜,卻暗流洶湧。

  「也不知是哪位乾娘發生了意外?!」楊若男禁不住的想,逐漸清晰的哭聲令她心煩意亂,心中充滿恐懼,只覺四肢的力氣像被扎破了的氣囊,迅速的流失到空氣中,玉腿越發酥軟,越走越慢。

  蕭月生並未如平常時的停步待她,仍是緩緩邁著步子,一步一步向前走。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6 20:30
  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五章 逆救

  楊若男躬身捶了捶自己的玉腿,起身看了看已經離自己十多步遠的乾爹仍未止步轉身,細米玉牙緊咬了咬,她小跑兩步,追上了自己乾爹,素玉小手握住了乾爹的大手。

  蕭月生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感覺到手中的柔膩,不禁回望。

  見到楊若男怯怯的神情,光潔的玉臉面色蒼白,血色盡褪,不由輕憐,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另一隻手摸了摸她的秀髮,柔和一笑,「若男,莫慌,有乾爹在,沒什麼大事!」

  楊若男握住乾爹的大手,感覺到了寬厚博大的力量,本是慌亂恐懼的心情忽然平靜了下來。

  她見到乾爹如今的表情,那是真正的放鬆,並非剛才那般強自壓抑的平靜,心下更是放心。

  於是蕭月生牽著楊若男的小手,繼續沿著小路緩緩向大廳走去。

  說來話長,這只是楊若男的錯覺,感覺時間變緩,極為漫長,其實時間極短,這也僅是邁出二十幾步時間。

  「咦?」楊若男驚奇的出聲。

  她被乾爹牽著手走路,心情感覺從未有過的沉靜與安祥,思緒也恢復了平常的冷靜與細膩。

  她忽然發覺,這哭聲聽著並不陌生,但絕不是幾位乾娘的。

  好像是曉蘭阿姨的丫環杏兒在哭泣!

  楊若男心下大鬆了口氣,轉眼一想,不禁恍然,怪不得乾爹那麼快便恢復如常!

  那麼便是曉蘭阿姨出事了!楊若男馬上便得出這個結論,剛放鬆下來的心弦又驀得繃緊。

  楊若男的琴技便是學自謝曉蘭,與她的感情比之乾娘她們,雖有不如,卻也並非淡漠。

  但也僅是擔心而已,並不像剛才那般心跳加速,渾身酥軟,似要昏厥,人懷人之間的感情,各有不同,也由不得她自己。

  穿過月亮小門,來到前院,小月卻已經迎了過來。

  她身穿淡黃衣衫,鵝圓臉龐,大圓又大的眼睛微微泛紅,淚痕猶在,與平常靈動嬌俏的氣質迥然有異,別有一股楚楚動人的風姿。

  「公子爺——!」小月衣袂飄飛,一下躍至蕭月生面前,玉臉上滿是急切,明亮的眼眸中霧氣開始升騰,用力吸了口氣,聲音帶著輕微的抽泣,「公子爺,你終——於——回來了!」有幾分欣喜,又有幾分埋怨。

  蕭月生放開楊若男的手,挽住小月的柳腰,一邊向前走,一邊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被丈夫攬著腰肢,小月並未覺得有異,偎在蕭月生懷中,極為自然,看了一眼嘟著小嘴的若男,顧不得安慰她,回答道:「公子爺與若男剛離開沒多久,孫大娘與杏兒便背著曉蘭姐姐來了。」

  蕭月生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剛剛拉住自己另一隻手的若男,沒有說話。

  「孫大娘雖然傷勢極重,小鳳姐姐施手之後,卻也無性命之憂,可是曉蘭姐姐,她……她……」小月說到這裡,眼中的霧氣終於化氣為淚,淚珠簌簌而下,嬌軀顫抖,無語抽噎。

  「小月媽媽,難道曉蘭阿姨她……?」楊若男大急,忙探頭向抽噎的乾娘詢問。

  小月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滿臉淚水。

  「她還活著,只是……只是……」她抹了抹眼淚,帶著嗚嗚的哭聲道:「恐怕不成了,小鳳姐姐給她服了返魂丹,只等公子爺回來,嗚嗚……」說完,她趴到自己丈夫肩膀上,放聲大哭。

  想到往昔聚在一起,邊聊天邊學琴時的情景,彷彿就在昨天,如今卻要天人永隔,世事無常,莫過於此,又怎能不令人心生蒼涼!她越想越是難過,趴在丈夫懷中,放聲痛哭。

  「莫哭,莫哭!」擁著小月玲瓏而豐滿的嬌軀,蕭月生輕輕拍了拍她的香肩,「不是人還沒死嘛,要哭也還早了些!」

  楊若男受小月的哭聲感染,也是眼眸晶瑩,淚水隱隱,聽到乾爹這般說話,大覺刺耳,不由怒目而視!

  蕭月生也不管她,也放開了小月,快走兩步,進入了大廳。

  大廳之內,愁去慘淡,壓抑異常,雖是香氣幽幽,卻令人更加傷情,更覺淒婉。

  見到蕭月生進來,杏兒苦苦壓抑的陣陣哭聲頓時停止,淚眼朦朧的望著他,紅腫著雙眼,楚楚可憐。

  一張矮榻放在大廳中央,榻上橫躺一人,仰面向上,曲線玲瓏,凹凸有致,裙衫有些凌亂,更為撩人心魄,如非躺著的謝曉蘭面色蒼白如紙,定是一幅令男人血脈賁張的妙景。

  榻前三個錦墩坐著三人,小鳳握著謝曉蘭的一隻手,微閉雙眼。

  另外兩人是孫大娘與杏兒,兩人皆是衩橫衫亂,頭髮蓬鬆,衣容不整。

  孫大娘面色蒼白,神情黯淡,眼睛空洞,毫無生氣,見到蕭月生進來,眼神中的神采一閃即逝,又恢復了黯然,想是已經心生絕望。

  杏兒則是不停的抽噎,望向蕭月生時,雙眼高腫似桃,眼神中帶著希望與哀求。

  大檀木圓桌前圍坐著其餘諸女。

  完顏萍、郭芙、小玉、小星、還有程英與陸無雙表姐妹,莊中諸女咸集於此。

  她們起身,默默相迎蕭月生的到來,六張千嬌百媚的臉上俱是帶著沉重與哀傷。

  蕭月生平靜如水的目光自眾女臉上一掠,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未說,兩三步跨到大廳中央床榻旁。

  一直閉目端坐的小鳳睜開雙眸,清澈如泉的眼瞳流露出幾分憔悴與黯淡,看到公子爺出現在自己面前,眸子陡然一亮。

  蕭月生溫柔一笑,大手輕撫一下她的玉臉,輕聲問道:「已經給她服下了返魂丹?」

  小鳳見到公子到來,一直以來,令快要窒息的壓力頓時煙消雲散,渾身一陣輕鬆,再也沒有了惶恐與彷徨,迅速的嬌聲答道:「是,我施過歸元指後,便給她服下了返魂丹。」隨後看了一眼大廳八仙桌上的乾坤子午盤,「嗯,現在已經過了四個時辰!」

  其實所謂的乾坤子午盤,是蕭月生自製的鐘錶而已,只是極為簡單的單擺原理運用罷了,對他而言,自是小菜一碟。

  起了這個玄虛的名字,也只是他無聊的亂起名而已,他是怎麼俗氣就怎麼起名。

  蕭月生點了點頭,大手抓起無力耷拉在榻邊的玉手,微闔雙目,凝神探測。

  大廳之內啞雀無聲,落針可聞,唯能聽到眾女刻意放輕的陣陣呼吸之聲。

  十一雙美麗的眼睛注視著蕭月生這個男人的一舉一動,唯恐他口中說出沒有辦法。

  「嘿!」蕭月生冷哼一聲,緩緩睜開雙眼,眼瞼隱隱流轉金光,「心脈已斷,五臟六腑盡碎,好狠的手段!」

  「蕭莊主,小姐還有救麼?」孫大娘面龐蒼白憔悴,神情滿是絕望後的麻木,只是忽然心底處莫名的升起一股希望,驅使她問了這麼一句。

  她是習武之人,自然知道,心脈一斷,縱使大羅金仙親至,也無法可施,能拖到現在,已然是奇跡,她知道,這一關,小姐是邁不過去了,心底滿是無盡的絕望與憤恨,只是抱著盡人事之心前來求救罷了。

  當她背著小姐來到觀瀾山莊,小鳳夫人說出九脈盡斷,臟腑俱碎之時,孫大娘便知道,以後再也見不到小姐了。

  謝曉蘭是她自小帶大,情若母女,驟然之下,這一打擊,無異於天地末日,令她只覺腦中一片空白,無知無覺。

  小鳳所說,等公子爺回來,定會有辦法,孫大娘覺得這只是安慰之話,這樣的傷勢,必死無疑,恐怕就是天仙下凡,也唯有束手一途。

  「蕭莊主,你一定要救救小姐,嗚……嗚……」杏兒忽然撲通一聲跪倒在蕭月生面前,死死拉住他的長袖,通紅的臉上滿是哀求。

  蕭月生見她兩眼紅腫,心下憐惜,怕她傷心過度,傷了心神,微微拂手,嘶啞的哭聲戛然而止,杏兒嬌小的身子軟軟倒下。

  小鳳眼明手快,一把將其扶住,抱到旁邊椅上,她已經靜靜入睡。

  「大哥,曉蘭妹妹她……」完顏萍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她們在一旁靜靜觀看,不敢打擾丈夫的心神,早已是心急如焚,只是心中也是害怕,唯恐希望破滅,所以遲遲不敢去問。

  蕭月生心神已經恢復平靜,表情沉靜,微微沉吟:「嗯,……姑且一試吧,成與不成,便要看她的造化了!」

  眾女大喜,彼此對視握手,眼中皆是喜悅與激動。

  程英與陸無雙表姐妹雙眼相對,眼中帶著幾分疑惑,不知為何其他人這般高興,他不是說只是試試麼!看眾人的神情,倒像已經將謝姑娘救活了似的。這樣的傷勢,真的能生還麼?感覺實在匪夷所思!

  蕭月生看了看謝曉蘭平靜而蒼白的玉容,皺了皺眉頭,又向大廳四周看了看,打量了幾眼,對身旁的小鳳說道:「小鳳,找人將大廳所有貴重之物搬走,謝姑娘現在不能挪動,只能在這裡施法了!」

  「就在這兒施法?」小鳳略帶遲疑,這樣的傷勢,施法之時,恐怕容不得半點驚擾,在大廳,實在有些不妥。

  「這也是沒法子的事!」蕭月生亦有些無奈,歎息一聲,「讓大伙動作快一些,拖得越久,待會兒救起來越困難。」

  小鳳用力點頭,腳步輕盈,襦裙飄動間,翩然出了大廳。

  俄爾一群俊男美女湧了進來,皆著一身短衣,是觀瀾山莊的僕人們,他們雖著僕人衣衫,卻個個氣質獨特,卓然不群,極難與謙卑的僕人們聯想一處。

  蕭月生不再去管其它,盤膝坐於榻上,兩掌按在謝曉蘭身上,一掌貼於檀中,一掌對準關元,緩緩輸入體內神氣,溫潤她的身體。

  僕人們已得鳳夫人的吩咐,手腳要輕靈,於是,頗為詭異的一幕在程英陸無雙表姐妹眼前上演。

  團團一群人,趨退無聲,手腳輕盈,搬動器具時,舉重若輕,眨眼之間,典雅大氣的偌大客廳已然變得空空蕩蕩,即使她們剛剛坐著的桌椅,也已經消失不見。

  整個大廳,唯余謝曉蘭躺著的床榻一張傢俱存在,大廳之內,顯得空曠無比。

  眾女沒有說話,皆是屏息注視著榻上蕭月生的一舉一動,即使是他眉峰的微微聳動,也會讓她們的心神為之一跳。

  「吁——」蕭月生雙掌離開謝曉蘭的嬌軀,長長吁出一口氣,睜開雙眼,金光乍顯即逝,迅即回復了深邃晶瑩。

  他平常都是一幅懶散從容的氣質,溫潤如春風輕拂,給人的感覺便是親切自然。

  十幾年前,他初會郭靖黃蓉夫婦之時,卻是氣度森嚴,威儀厚重,令人凜然,即使是掛著溫和的笑容,也難以掩蓋骨子裡滲出的威嚴。

  眾女之中,除了小玉四女,完顏萍她們都深有體會。

  自蕭月生修道大成以來,對於氣質已能控制自如,天生的威儀氣度可以完全收斂,以和煦的氣質示於人前,大符道家的和光同塵之義。

  如今他乍一收功之際,深入骨髓的迫人威儀隱隱泛出,令郭芙怔然出神,芳心浮動,一時之間,彷彿又回到了十幾前,初遇蕭大哥的情景。

  正是他的迫人威儀,令郭芙一見之下,芳心頓失,自此陷入情網,難以自拔,遭受了十幾年的相思之苦。

  蕭月生看了一眼坐於榻旁的孫大娘,溫聲道:「孫大娘,請去我夫人那邊,免得施法之時,殃及大娘。」

  此時孫大娘心中的希望之光越來越盛,對蕭莊主之言自是奉從無違,只要能救下謝曉蘭,便是讓她去死,如今她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下得榻來,蕭月生看了看大廳之頂,略一皺眉,隨即信手一揮,廳內立刻明亮異常,原來卻是整個屋頂已經不翼而飛,光線立刻毫無阻礙的直射而入廳內。

  諸女無不莞爾,也不知他將屋頂弄到哪裡去了,可千萬別落到別人頭上。

  程英陸無雙雖然驚其功力之深,但此刻也有些麻木不驚,大有幾分見怪不怪的趨勢。

  「你們小心一些,經受不住,便速速離開,切莫逞強,傷了身體。」蕭月生輕頭對諸女諄諄囑咐,知道讓她們現在離開頗有困難,她們功力也夠高,應該足能自保,便不再勉強。

  「大哥,放心吧,我們省得。」完顏萍沖丈夫點了點頭,讓他儘管寬心,放手而為。

  楊若男輕輕站到郭芙身邊,她知道幾位媽媽之中,芙媽媽的武功最弱,需要自己的幫助。

  蕭月生送去一道讚許的目光,放下心來,知道諸女行事謹慎,不必自己太過擔心。

  此時夕陽斜照,大廳的東半部,被桔紅的陽光籠罩其中,完顏萍諸女便是站在大廳之東,俱都沐浴在桔紅溫暖的陽光之中。

  沒有了屋頂,輕風得以進入廳內,桔紅的光輝之中,諸女身披霞光,裙衫款款,衣袂隨風輕飄,竟恍如一群天闕之內的仙姑,半點不似凡塵中人。

  大廳內唯一的床榻,亦是被天際降下的陽光籠罩,神態安祥的謝曉蘭,在溫暖桔紅的夕陽光輝之下,亦如神仙中人,其安祥平靜,似是被謫凡塵的仙子欲要重歸天庭而去,令蕭月生忍不住微微心痛。

  他忙抑住心緒的浮動,深深吐納調息幾次,右手輕揚,本是空空如也的手中憑空而現一柄雪白木劍。

  左手輕掐劍訣,右手握劍橫於胸前,隨即左手劍指輕搭於木劍之上,自劍鍔至劍尖,劍指沿劍身輕輕抹過。

  正瞪大眼睛不眨一下的諸女,發覺在陽光下,那柄木劍竟泛出淡淡的金光。

  微微泛金的木劍又被豎於胸前,左手劍指輕抵於握劍的右手掌沿,隨即上身不動,劍尖向天,蕭月生腳下開始移動步伐。

  始動之時,蕭月生每一步踏出,皆是緩慢謹慎,小心翼翼之狀,如履薄冰,臉上表情肅穆莊重,兩眼微闔,竟是閉目踏步。

  緩慢而凝重的繞著床榻走了一圈,只是所走並非是一個圓形,而是隱隱成北斗星位之勢。

  細心的小玉發覺,公子爺的步伐雖然沉凝緩慢,比平時踱步還要慢上幾分,上身端正平穩,兩手未顫半下。

  但其腳下,卻迥然不同,衫角飄飄舞動,每踏出一步,皆劇烈舞動,如同身置狂風之中,又恍如腳踩風雲一般,與其上身的極靜之態形成鮮明的對比。

  繞完一圈,復繞一圈,每一步皆是踩在原來的腳印之中,分毫不差,走動的速度也比上前稍快幾分。

  僅是踩在原來所踏之處,做到分毫不差,便極艱難,況且是閉目而行,對常人來說,甚難做到。

  每踏完一圈,蕭月生手上木劍便換一種劍勢,或豎向天空,或平肩前刺,或斜刺雲霄,或斜刺向地,上下左右,左下左下,右上右下,共是八極,最後歸於豎向天空,共刺九劍,踏出九圈,成九九歸元之法。

  隨著每一圈的速度漸增,到了第九圈時,卻能見到北斗七星七個方位,俱現蕭月生的身影,彷彿化身為七。

  這七道人影不停換位輪轉,驀然聚向中心位置的床榻之上,合為一個身影,現出他的原身。

  此時,床榻周圍,射過來的桔紅光線竟然消失不見,床榻之上的謝曉蘭彷彿一隻黑洞,將射到她身體周圍的陽光吞噬。

  「敕!」

  蕭月生沉喝一聲,雙目大張,目光如電。

  喝聲如春雷乍開,天地皆震。

  不遠處的諸女只覺轟然一震,感覺這聲低喝竟然自體內響起,全身皆隨喝聲震動不止,全身功力停止流轉,無力以施。

  蕭月生諸位夫人所佩首飾,皆自動微閃光芒,一股清流湧入配帶者體內,護持主人。

  功力淺者如陸無雙,忙用手摀住耳朵,也是徒勞之舉,身體仍是不停抖動,搖搖欲墜。

  好在喝聲時間極短,很快便已消散,令她們大鬆一口氣,不由輕拭額際,欲要拭去冷汗。

  待她們恢復如常,重新能夠運轉功力之時,才驀然發覺,此時的大廳竟已變得幽暗異常,彷彿眨眼之間,太陽已經落山,天地歸於黑暗。

  她們在廳中自然不知,此時的大廳上空,烏雲湧動,將其籠罩,夕陽之霞被隔絕在外,無法穿透。

  這一情景卻被前院中的僕人們看到,消息一陣傳遞,變得人人皆知,都湧到大廳前,欲要詢問事情究竟。

  自有管事之人在廳前阻攔,不准大夥兒靠近,只能遠觀。

  此時的蕭月生仍是踏著天罡北斗禹步,速度幾乎肉眼難辨,快極之下,又是化為七身,皆圍繞謝曉蘭而轉,七人皆是雙腳離地三尺,御空而行,每人手上木劍姿勢各不相同,實難看作是一人所化的虛影。

  「太——上——急——急——如——律——令——!」

  七人皆是張口輕喝,每人一字,順序而出,婉轉承合,一氣貫通,綿綿喝出。

  敕令甫出,金光頓起。

  七道人影,恍如化身天空中北斗七星,身上金光大放,光華萬丈,耀眼之極。

  敕令一落,金光頓斂。

  七道人影消失不見,唯有一道耀眼的金光,北斗七星連成一片,形成勺狀曲線,金光形成一人多高的扁平玉帶,凝而不散,狀如實質,將榻上寧靜安祥的謝曉蘭圍在其中,玉頰被映成金色。

  這般瑰麗的異景早已將不遠處觀看的諸女驚得目瞪口呆,金輝披身,瞠目結舌,卻在不覺間,已經被推開丈許。

  此時大廳上空變得漆黑如墨,無一絲光亮,蕭月生凌空而立,彷彿虛空之中搭有平台,手中爍爍木劍斜指向天,金光沖天而起,直破雲霄,宛如一柄巨靈金劍,破天開地,威勢若神。

  金劍過後,漆黑如墨的天空,竟然隱隱閃現幾顆星斗。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6 20:31
  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六章 功成

  蕭月生身如金陽,射出萬道金光,耀眼之極,其身形表情,俱不可見。此時他靜止於虛空的身形閃動,凌空踏出天罡北斗禹步,一如開始時的緩慢凝重。

  每踏出一步,便向漆黑天空刺出一劍,劍上金光射入天際。

  天空隱隱出現的星斗便隨之亮上一分。

  踏完七星,復又開始,依次而為。

  此時,漆黑如墨的範圍越發擴大,整個觀瀾山莊俱被黑暗籠罩,而僕人們都已聚到大廳之前,觀看這從未見過的奇異景觀。

  漆黑的夜空,唯有七顆寒星高懸,幽幽光芒閃爍,越發顯得夜空的空曠寂寥。

  七星若連,便成勺狀,正是北斗七星無疑。

  隨著一道道金光的射入,北斗七星如燈中添油,本是隱隱綽綽的星光,已變得燦亮異常,竟幾乎有桂月之輝。

  廳中諸女都能感覺出自己氣血浮動,渾身發緊,空氣似乎正在不停的縮緊,不停的將她們擠壓。

  郭芙兩手被楊若男分別握住,玉簪上傳來的溫潤氣息不停流轉,兩手又流過楊若男清涼的內息,兩者合在一處,抵禦著身外的壓迫,使她未覺什麼不適。

  小玉小鳳則分別抵住程英與陸無雙姐妹。

  完顏萍此時也覺察到了空氣的異狀,雙眸自丈夫身上轉開,迅速的看了周圍一眼,見到郭芙與程英陸無雙三人俱有人照顧,忙收回目光,重新關注到丈夫身上。

  完顏萍知道身為大哥妻子的幾人,身上佩帶的玉飾皆有護身之效,足以自保,只有程英陸無雙令人擔心,如今有人照顧,自然也就放下心來。

  她們由於蕭月生如金陽般燦目耀眼,無法看清天空之中的變化。

  廳外諸人卻能看得一清二楚,他們資質皆是不俗,觀察力亦受過專門訓練,自然對天上七星的細微變化收入眼底,心中俱是激動難言,卻也難免遺憾,這是莊主正在施法之故,在這裡便壯麗如此,如能進入廳內一觀,那將是如何的奪目震撼!

  凌空踏完九次天罡北斗禹步,蕭月生靜止不動,懸於空中,身上金光忽斂,現出身形。

  他臉上沉靜如常,沒有一絲改變,令人懷疑剛才威若天神的施法之人是否是他。

  只是隨著他的呼吸,他的身影若隱若現,彷彿燭光下的影子,輕風吹動,燭火搖曳,燭下的身影亦是飄擺不定,若隱若現。

  眾女皆注視著他,看他再有何動作。

  蕭月生神情沉靜而專注,對周圍之人視而不見,低頭將已變得幾近透明難見的木劍橫於胸前,左手捏劍訣,食指中指搭於劍身。

  隨即右手一翻木劍,輕劃左手食指,隨後將食指中指沿劍自下而上輕抹,兩指過處,殷紅的鮮血留在劍身。

  只是眾女全被這鮮艷的血紅所驚,未有人能發覺紅色之中隱隱的金輝。

  此時漆黑如墨染的天空中,北斗七星,恍如七輪明月高懸於空,光華閃爍,沿下月白的光輝,整個觀瀾山莊俱都籠罩其中。

  完顏萍諸女也發覺了天空中的異狀,謝曉蘭躺著的床榻周圍,凝如實質的金色光帶仍是耀眼異常,金光與月白星光俱入諸女眼中,令他們目眩神迷。

  但她們更關心的仍是虛空而立的蕭月生。

  蕭月生將木劍抹過自身鮮血之後,輕振木劍,金光一閃,木劍光潔如初,剛才抹於其上的鮮血俱已消失無蹤。

  他凝視著腳下床榻上的謝曉蘭,謝曉蘭輕闔鳳目,寧靜安祥,恍如酣睡入夢,渾不顧人間的憂苦哀痛。

  輕咬了咬牙,他將目光掃向周圍諸女。

  眾女對上他的目光,俱感心神一震,眼中的男子陡然間異常高大,頭頂天,腳踏虛空,金光耀眼,神威無敵,自己恨不能趴倒在地,匍匐於他腳下,以表達自己的尊崇無貳。

  蕭月生此時正施道法,雖然已經收斂威勢,卻仍未能完全清除,僅是餘威,便讓眾女頓失心神。

  他一看她們迷離的眼神,便知曉發生了何事,忙輕喝一聲:「咄!」

  聲音雖輕,卻是自他們心神中響起,令她們心神一震,如清風拂過,變得清明異常。

  只是心神迷失,遺症極大,雖然被蕭月生的清神之音及時喚醒,卻難免會在潛意識中留下影響。

  「待會兒我施法之時,兩丈之內,不可靠近!」蕭月生眼睛重新變回晶瑩深邃,不復剛才攝人的威勢。

  完顏萍點了點頭,「嗯,我們知道了,大哥,你要小心!」她玉臉之上,滿是擔心之色,與其餘諸女的激動興奮神色迥然有異。

  雖然丈夫道法通神,幾近無所不能,但完顏萍仍是難免擔心,她深知威力越大的道法,反噬越強,一旦無法控制,後果難以想像,生死只在一線之間。

  蕭月生未再多言,溫柔一笑,點了點頭。

  此時受完顏萍表情的影響,蕭月生的其餘幾位妻子興奮心緒突然如潮水般褪去,心中忽然變得沉沉甸甸,竟生起一股壓抑的心痛,彷彿面臨生死之別一般。

  感受到這股壓抑的氣氛,蕭月生掃了眾位妻子一眼,微微一笑,雖未說話,卻有股說不出的灑脫與超俗,令諸女心情微微鬆了一下。

  蕭月生緩緩闔上雙眼,隔斷了與眾女對視的目光。

  本是若隱若現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淡,唯有懸空木劍仍真實如常。

  隨著他的身影變淡,木劍變得越發明亮,本已透明的劍身漸漸發出亮光,越來越亮,光華直至如利劍般刺眼。

  「太上急急如律令!」縹縹緲緲的聲音在廳內響起,彷彿自天際傳來,隨風而至,若有若無。

  敕令一出,本已燦若烈陽的木劍緩緩升空,如一隻大手慢慢托起,悠悠向上,如烈日昇空,越升越高。

  本是漆黑的天空變得亮如白晝,觀瀾山莊所在,立刻由黑夜變成白晝,甚至比起其它地方,還要明亮許多。

  此時乃夕陽半落,黃昏時分,天色微暗。

  而觀瀾山莊上空,卻明亮如烈陽當午,觀瀾山莊被明亮的光華籠罩,遠遠看去,恍如仙宮天闕。

  木劍升空,直至如七星般大小,忽然炸開,化為七道耀眼之極的月白光華,分別射向北斗七星。

  天地間由極亮又陡然變得極暗,光暗變化之快,令廳外的一眾僕人目不暇接,怔然無語,唯有驚呼,卻又馬上住嘴,唯恐驚擾廳內正在施法的莊主。

  北斗七星彷彿擁有自我意識,受到這七道光華的刺激,陡然自發反擊,各自放出同樣的月白光華,射向虛空而立的蕭月生。

  蕭月生左手舉起,七道星光如無限長的纖細光柱,柱柄被蕭月生一手握在手中,無法掙脫。

  蕭月生此時臉上微帶凝重,凝於虛中的身體漸漸下落,如同被這七道星光慢慢壓迫而下。

  身形緩緩飄落間,蕭月生另一隻手憑空出現七隻玉珮,顏色墨綠,極為幽深,似綠似黑,難以分清。

  他信手一灑,七道綠光閃過,分別投進床榻周圍的金光帶中。

  彷彿沸油鍋中被滴入冷水,本是凝如實質的光帶開始翻湧奔騰,光芒更甚,令諸女兩眼微痛,忙功力運轉,將眼睛護好,再睜眼去看。

  眨眼之間,她們再看之時,場中情景已經大是不同。

  蕭月生此時已經腳踩平地,沐浴在月白的光輝之中,兩掌平托躺在虛空之中的謝曉蘭。

  謝曉蘭原來的床榻,卻已經消失不見。

  圍在他們四周的金光帶中,七塊碧玉懸浮在半人高位置,分佔天樞、天權、天璇、天璣、玉衡、開陽、搖光星位,組成北斗星圖。

  而天際傳來的月白星光,形成的七道光柱,分別對應地下各自位置的玉珮,玉珮在光柱照射之下,越發晶瑩碧綠,隨之發出淡淡的相同顏色光輝,將其陣圖之內的一切,皆籠罩其中,在這以外,光輝便被金光隔絕,無法透出。

  床榻被這淡淡的光輝照過,頓是化為齏粉,即使粉末也不可見。

  唯有蕭月生與手中托著的謝曉蘭安然無恙,衣衫俱齊。

  淡淡金光自蕭月生手中升起,將謝曉蘭籠罩其中,隔絕了月白光輝的侵入。

  蕭月生雙手放開,謝曉蘭仍舊懸在空中,靜止不動,淡淡金光籠罩中,她寧靜的面容,飄動的裙衫,洋溢著安靜寧和的氣質,令人不忍打擾。

  蕭月生將其擺成直立姿勢,隨即兩手變掌為指,緩緩點向謝曉蘭週身大穴,面上表情,從未有過的凝重。

  一指點過,方點另一指,一指接著一指,不急不徐,衣袖飄蕩間,姿態瀟灑飄逸,令周圍觀看的諸女皆有些迷醉。

  蕭月生每點一指,都是將謝曉蘭的護身金光化開,令充盈周圍的月白的星辰之力沿穴道侵入她的身體,下一指點下時,則是送入自身元氣,控制進入體內的星辰之力,再下一指,則是再放入星辰之力,然後點下一指送入自身元力,如此往復不休,利用這種天地間的至純至陰之力化去謝曉蘭體內的死氣,逐漸接其經脈,改其肉體。

  全身一百零八道正穴,再有無數隱穴,點完正穴之後,開始點隱穴,速度加快,到了後來越來越快,只見指影翻飛,幻成無數,最後只能見到謝曉蘭身體被指影籠罩,淡淡的金光已經消失不見。

  蕭月生表情沉靜如故,只是略帶蒼白的臉色,顯出他的巨大消耗與吃力。

  一千多指點完,所用時間與點一百零八道正穴相差彷彿,謝曉蘭原本變得痛苦的表情又恢復了寧靜,而蕭月生的呼吸之聲卻漸漸變得越發粗重。

  每隔一穴道,皆進入一道星辰之力,將近一千多股星辰之力在他的元氣控制下,在體內互不相擾,各行其是,改造著謝曉蘭的肉體,越到後來,隨著她體內星辰之力的增多,控制這股力量所需的元氣越大,所耗心力越巨,而下指卻要越來越快,其中所需心力之大,匪夷所思,常人無法想像。

  點完週身各穴,凌空直立的謝曉蘭散發出淡淡的月白光華,如同晶瑩的雪玉。

  蕭月生深吸一口氣,沉靜的面容金光一閃即逝,漢白玉地面留下兩寸多深的腳印。他又拾指向謝曉蘭週身穴道點去,重複開始時的過程。

  這一次的過程,則是將謝曉蘭體內的星辰之力化去,換成自身元氣,而將原來送入她體內的元氣收回,放入星辰之力。與第一次時的次序完全相反,所耗精力,遠甚於第一次。

  一千多指點完,蕭月生雙目微闔,垂手靜靜而立。

  此時,他的面龐變得晶瑩如玉,光華隱隱流轉,本是平常普通的面容變得耀眼異常,變得令人不敢直視。

  平時那個掛著溫和慵懶淡笑的蕭月生已經不見,如今的蕭月生,高華之氣噴薄欲出,不甘被他刻意壓制,凌駕萬物之上的威儀亦是若隱若現。

  這一刻,透過淡淡月華,看到丈夫模樣的諸位妻子心中忽然大痛,忽然之間,她們發覺原來熟悉的丈夫已經消失不見,如今的眼前之人,已經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更像是一位仙人,不沾一絲人間煙火,衣衫輕飄,如欲凌飛,飄向虛空天際。

  她們心中有著莫名的恐懼。

  她們恐懼自己的丈夫會忽然拋下自己,化為仙人,升天而去。

  天上北斗七星仍是源源不斷的傳來月白之光,自下而至天際的七道光柱令周圍之人看得咋舌不已,懷疑自己兩眼發花,出現幻覺。

  謝曉蘭週身俱被月白之氣籠罩,衣衫微動之間,卻金光隱隱,那是蕭月生將自身元氣附於她的衣衫,否則衣衫早就如同床榻一般下場。

  靜立片刻,本是晶瑩如玉的面龐又恢復如常,隨即眼睛睜開,雙目晶瑩如舊,金光未現。

  他凝神看著謝曉蘭。

  此時的謝曉蘭已經看不見她的身影,僅能見到籠罩於外的月白光華。

  他又抬頭看了一眼遙掛天際的北斗七星,微一思索,腳下開始緩緩移動。

  這次他所踏禹步已非天罡北斗步,而是九天封神步,緩緩踏出兩步之後,腳底已是離開地面,右手之中又現一柄雪白木劍,隨著虛空踏出的禹步,木劍劃著圓弧,極似現代社會的太極劍。

  繞謝曉蘭一周,北斗七星陣中的月白光華已經被木劍撥動,隨著木劍而湧動。

  而隨著這些星辰之力的流動,正在觀看的諸女裙衫飄動,卻是大風起兮,裙袂飛揚。

  蕭月生長衫不飄,木劍劃弧,腳下凌空御虛,繞七塊玉珮而飄蕩,每繞一圈,直通天際的光柱便細上一分,而手中的木劍便晶瑩一分。

  蕭月生步伐越來越快,幾圈過後,已經看不到人影,唯見一條輕紗絲巾圍繞金色光帶。

  直通天際七星的光柱越來越細,直至細不可見。

  此時天空的烏雲慢慢消散,本是瑩亮如月的北斗七星亦漸漸變淡,隨著光明的到來而隱入蒼穹,肉眼難見。

  蕭月生停下禹步,現出身形,手上木劍已變得薄如蟬翼,晶瑩剔透,彷彿由晶玉製成。

  而懸浮於金光之中的七塊玉珮,則碧綠清翠,不復原來幽深墨綠之色,碧光瑩瑩,令觀看之人心中不由心中一清。

  蕭月生此時表情輕鬆,信手一揮,將它們凌空攝入袖中,晶瑩剔透的木劍亦已消失不見。

  一人多高的金色光帶亦隨之消失於原地,隨即一陣颶風平地而起,將心下輕鬆的諸女弄得措手不及,裙袂舞動,嬌呼連連,聲音中,卻透著輕鬆欣喜之情。

  一抹紅霞自大廳上方射入,將廳內東壁染紅一半,牆壁反映之下,諸女也被染上了一層霞光。

  蕭月生看到眾位妻子的嬌容,心中喜悅,施法所用時間不長,對他來說,卻是極為漫長,如今乍見妻子們,竟有如隔三秋的感覺。

  謝曉蘭仍舊懸浮空中,身上淡淡金光流轉,卻是蕭月生附於她衣衫上的元氣。表情寧靜,雙眸仍閉,本已雪白的面龐變得越發白膩如瓷,膚下瑩光隱隱,比原來更增幾分動人之姿。

  「大哥,已經好了麼?」完顏萍判斷丈夫已經施法完畢,心中急欲知道結果,忙揚聲問道。

  蕭月生觀察了一下謝曉蘭的情況,轉身點了點頭,微笑道:「嗯,大功告成!」

  眾人大喜,興奮得玉手互握,無法宣之於口。

  孫大娘自從蕭月生施法以來,一直心中惴惴,比蕭月生未到之時還要不安。

  本是絕望的心再度復活,有了希望,最怕這個希望最終化為泡影,患得患失之心,折磨得她坐立不安。

  幸好有小星暗中相助,向她體內輸入真氣,幫她抵禦空氣中強大的壓力時,也溫潤著她的心神,否則,這般折磨之下,定會傷勢加重,再添幾許白髮。

  此時聞聽蕭莊主說道「大功告成」,全身血液騰的沸騰起來,令她感覺陣陣眩暈。

  用力深吸幾口,將怦怦劇跳的心穩了一穩,用顫抖的嗓音巍巍的問道:「蕭莊主,你說……小姐……小姐她……?」

  她緊張的快要窒息,拼盡全身的力氣,斷斷續續的將話問出口,憔悴的面龐已現蒼老之態,絲毫沒有了平常那種風韻猶存的體態,此時面龐之上滿是緊張,卻也帶著幾分憂恐。

  「孫大娘放心,你家小姐已經無礙,不久即會醒來。」蕭月生忙接口回答。

  「啊……!」孫大娘呆了一呆,本是緊張擔憂的表情變成了狂喜,雙眸陡然發亮,上前抓住蕭月生的雙手,微微乾裂的嘴唇不停的顫抖,蕭月生也能感覺到她柔軟雙手也在不停的發抖。

  「蕭……莊主,……您……的大恩……大德,老身無以為報……!我……」她發亮的雙眸微微濕潤,顫抖的對蕭月生道,說著便要跪下。

  蕭月生一把托住她的胳膊,忙道:「孫大娘莫要如此,你們受傷,蕭某自然不能袖手,幫忙也是理所應當,莫要再說這些客氣話!」

  孫大娘點了點頭,未再勉強下跪,索性站起身,雙臂也被蕭月生放開。

  她輕拭眼角,將滾下的淚珠擦去,便將目光投向了正靜靜懸空而立的小姐身上。

  「大哥,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完顏萍將小手伸入丈夫的大手之中,緊緊握住,柔聲輕問,楚楚的臉上,佈滿擔憂。

  蕭月生輕笑一下,眼睛自她身上開始,逐漸掃過諸位妻子與乾女兒,每人眼中的關切令他心中溫溫潤潤,像是浸在溫泉之中。

  陸無雙的眼中滿是崇拜與激動,而程英卻迅速的低下頭,避開他目光的掃視。

  蕭月生收回目光,搖了搖頭,笑道:「不用,待謝姑娘醒來時再說。」

  郭芙此時也上前握住丈夫的另一隻手,自豪與柔情蜜情在夾雜在一起,在她胸膛之中翻湧,令她恨不得立刻撲到丈夫懷中,與他合為一體,讓他盡情將自己蹂躪,方能宣洩自己心中的愛意。

  蕭月生感覺郭芙握住自己大手的力量越來越大,不由轉頭望向她,看到她玉頰泛著兩陀釅紅,明眸晶亮,嬌艷異常,便知道她現在正是情動不已,輕眨了眨左眼,嘴角微揚,露出一抹微笑。

  郭芙見到他的模樣,不由大羞,深自慚愧,忙放開他的大手,低頭不去看他。

  眾女大多正注視著靜靜懸立的謝曉蘭,並未注意到這邊,方令她大舒了一口氣。

  但郭芙想起上次觀劍在船上的情景,不自覺的向另一側不遠處的楊若男看了一眼,果然越怕越來,卻見到她正帶著笑意,雙眸灼灼,見到郭芙向自己望來,頑皮的眨了眨大眼,笑容中帶著說不出的曖昧之意。

  郭芙大羞,狠狠瞪了一眼,紅著臉,不敢再去看她。

  她如今已經與楊若男相熟,相處得極為融洽,因為楊若男的性格頗像郭芙的二妹郭襄,郭芙便不自覺的將她看成自己妹妹。

  兩人之間的感情會互相影響,郭芙待楊若男如親妹妹,無形中便影響了楊若男,她對自己的這個新乾娘也是心生親切,頗為愛戴。於是兩人相處下來,絲毫感覺不出她們只是認識不久之人。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6 20:33
  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七章 靈鷲

  時間在眾人的等待中一點一點的過去,像是被放慢了無數倍。

  諸女不再說話,或是仔細觀察正懸空而立的謝曉蘭,或是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或是與別人竊竊私語,她們聽到蕭月生說已經大功告成,便不甚擔心,剩下的只是好奇。

  孫大娘的心情比起她們,則又是不同,滿心的急切與激情,盯著自己的小姐,眼也不眨。

  正在大廳外面負責秩序的大廳管事蕭雲寒,忽然耳邊傳來鳳夫人溫柔的聲音:「雲寒,讓其餘人散去,送幾張木椅進來。」

  蕭雲寒鼻直口方,丹鳳眼,劍眉入鬢,身材魁梧,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度,做事精明幹練,負責前院大廳的一切事宜。

  觀瀾山莊的僕人制度是責任制,承包制,各司其職,各負其責,再加之點數積分制相輔,半年一輪,不定時檢核。

  將觀瀾山莊劃分為若干區域,按其干作量與難易度標定點數,再隨機抽籤分配於各人。

  而平時還有功課要做,上午習文,下午習武,各一個時辰,有專門的先生前來教授。武學課由諸位莊主夫人擔任,文課則無固定先生,大多是些社會上的名士才子,前來講授兩天便離開。

  其餘時間自己分配,只要不違莊規,無人去管,他或她可以讀書,可以練功,總之極為自由,只是功課的成績也是賺取點數的最重要途徑,倒也無人懈怠。

  其管理制度與現代社會相比,自然簡陋得很,但在當時社會,卻已經是奇特之極。

  蕭雲寒運氣極好,抽到了上上籤,負責前院大廳,打掃、維護、招待賓客、侍立左右等等,他平時做事精練,被同是負責大廳的眾人推舉為管事,而大廳管事同是兼任前院總管事,這是觀瀾山莊的常例,所以權柄極重。

  聽到鳳夫人的吩咐,蕭雲寒忙招呼幾個兄弟,將周圍議論紛紛、滿眼狂熱的眾人勸走,同時帶著幾人拿著木椅靜靜進入大廳之內。

  對莊主的本領,他們雖沒見過,卻從未懷疑過。

  他們所有人的武功都是由幾位莊主夫人親授,自然知曉她們的武功是如何驚人,觀之若海,無從揣測,而她們的武功卻是學自莊主,從而可知莊主的武功如何。

  見到剛才那番奇異之景,蕭雲寒知道自己原來還是將莊主小瞧了。

  天地變色,星辰轉移,如斯詭異壯觀之場面,實在難以想像是如何做到,這究竟需要怎樣的功力?斗轉星移,便是如此吧!從未想過,一個人的力量,真的能達到這般通天徹地的境界。

  蕭雲寒進入大廳,發覺大廳之內比原來更加空蕩幾分,莊主正負手而立,如平常一般帶著淡淡的溫和笑容,泯然如眾人。

  但看在蕭雲寒的眼中,他家莊主的一舉一動,莫不自然無痕,平淡中蘊含著神奇,這才是真正的返樸歸真的境界。

  看到籠罩在淡淡金光之中,懸浮而立的謝曉蘭時,蕭雲寒並未太顯驚訝,與剛才的奇景相比,這實在不算什麼。

  小鳳看到僕人們悄然進來,木椅落地無聲,個個輕手輕腳,望向自己丈夫時,眼中冷卻著熱切與崇拜。

  她心中禁不住湧出一股驕傲,自己丈夫能夠被人這般崇拜,身為妻子,實是最為榮耀之事。

  她輕擺了擺手,蕭雲寒帶領僕人們退下。

  眾女將椅子挪到離謝曉蘭極近的位置,坐下來仔細觀看她的情況,有種要細緻研究她的每一根毛孔的態勢。

  蕭月生見她們如此靠前,嘴唇微微動了動,卻玉津一咽,並未說話,隨即眼中湧起幾分隱隱的笑意。

  可惜眾人正在好奇的觀看謝曉蘭,未能有人發覺他的異樣。

  到了近前,她們更能發覺謝曉蘭的變化,原本白膩的肌膚越發變得冰肌玉骨,流動著隱隱的瑩光,顯得超凡脫俗,恍如仙子。

  這般變化,對於注重容貌的女人們來說,有著無可抗拒的吸引力,她們的目光便如飛蠅落於珠網,再也掙脫不出,動彈不得,口中自然嘖嘖稱奇。

  蕭月生躺在眾女中央,身下木椅是檀木躺椅,本是用以在廳外曬太陽之用,他這時卻正躺在上面。

  兩邊分別是完顏萍與郭芙,身後坐著小玉小鳳四女,楊若男則是坐在乾爹乾娘的前面,不停的轉動玉頸,變換著角度,神態專注,極為認真的看著寧靜如故的謝曉蘭。

  蕭月生被千嬌百媚的美女環繞,入目皆綵衣,鼻前幽香陣陣,耳邊鶯聲燕語,不禁醺醺然,

  「夫人們,夫人們,聲音莫要太大!」他沉醉一番後,見嬌語之聲越來越響,忙出聲提醒。

  本是充滿嬌聲竊語的大廳陡然寂靜無聲。

  蕭月生微微一笑,未再說話,仰躺於檀木椅上,微微闔上雙目。

  剛才一番施法,雖然對身體未有影響,但所耗心力頗巨,縱然神念強大如他,亦微感疲倦,此時不禁有些怠意。

  他身邊環坐的諸女皆靜靜不言,眼神卻在不停的交流,完顏萍與小玉尤甚,她們兩人自蕭月生施法完後,表情與眾女的興奮激動迥然,俱是帶著幾分強顏歡笑的意味。

  此時,她們兩人眼神相對,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出幾抹憂色。

  剛才發生之事,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即使神話傳說,也未有這般誇張,實在超出她們所能接受範圍,至今仍是似夢似幻,彷彿如在夢中。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力有時盡,而天地之威,則是無從抗拒,不可侵犯,即使武功再高之人,在天地面前,亦是渺小如蟻。

  自己丈夫卻強轉乾坤,御使星斗,雖然威風凜凜,卻是行逆天之事,縱使成功,恐怕亦是後患無窮,犯天威者,天必誅之。縱使他有通天徹地之能,卻也強不過天地,他能不能撐過去,實在是未知之數!沒有了他,她們無法想像自己能否活下去。

  對上天與生俱來的敬畏,令完顏萍與小玉心中隱隱生出幾分恐懼,看著已經微微響起酣聲的丈夫,兩人心中的憂慮更重了幾分:反常之事,必是不祥之兆!因為,自己的丈夫睡覺從不打酣。

  「完顏姐姐,怎麼了?」郭芙起身來到完顏萍身前,輕提裙角,矮身蹲到她身旁,嘴唇靠近她晶瑩如玉的耳朵旁邊,悄聲輕問。

  她坐在蕭月生另一邊,恰好與完顏萍相對,抬眼即將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不禁疑惑,不知她為何看向丈夫的眼神中帶著那麼深的憂慮之色,忙過來悄悄的問。

  完顏萍抬頭看了一眼郭芙,見她面露關切誠懇之色,便抓住她的酥玉小手,輕輕拍了拍,隨即露出微笑,悄聲道:「我擔心大哥的身體是不是太累了。」

  郭芙鬆了一口氣,心下卻是慚愧不已,只顧著自己高興,卻沒去想自己丈夫經過這麼一場施法,身體能不能受得住,與完顏姐姐相比,做為妻子,自己實在是所欠良多。

  看著郭芙盈盈坐回木椅,完顏萍心中長長歎息一聲,自己實在不忍告訴對方自己內心的憂慮。

  小玉素來冷靜縝密,此時心中也是惶惶不安。

  正是因為她的冷靜縝密異於常人,方能提前推想事情發生之後產生的後果如何。

  她總攝清秘閣,負責情報與參謀,觀瀾山莊諸般指令,多是出自她手。其性格冷靜,思維精密,而果敢狠辣,更是遠非他人能比,實是蕭月生的影子。

  看著公子爺沉酣而睡,臉上一片平靜,沒有了溫和的笑容,他的臉便湧出淡淡的威儀,小玉瓊鼻一酸,美目中湧出淚水,只是被她強行抑住,未能奪眶而出。

  看到公子平靜的仰躺,她心中陡然一寒,腦海中現出一幅情景:公子就是這般仰躺,平靜而從容,只是身體已經冰冷僵硬,沒有了生命的氣息。

  她悚然而栗,忙用力甩了甩頭,拚命將這幅畫面驅除腦海。

  只是越是往外驅徐,這幅畫面卻越頑固,總是不停的在腦海中閃現,令她心神大亂。

  「小玉!」輕柔的清音響起。

  小玉豁然一醒,頭腦頓時清醒過來。

  她感激的看了完顏萍一眼,情知剛才自己太過憂心,心致迷失心神,若沒有夫人的當頭一喝,實是危險異常。

  強自收斂心神,小玉憂慮仍未消除,自己是為公子活著,所做一切,只是為公子分憂,若沒有了公子,自己活在世上,也實在沒有什麼意思,隨他而去便是了。

  想到這裡,她倒莫名的安定下來,忽然之間,心中的憂慮頓然散去,如同烏雲被大風吹散。

  這便是公子所說的佛家頓悟吧!小玉心中暗暗自傷一笑。

  「啊!」「呀!」嬌呼聲頓起,隨即一股沛然之力洶湧而至。

  小玉功力自發流轉,頭上扶搖、耳上鐺環、腕間玉鐲、腰間玉珮,俱是微微一閃,清流如電,傳入她體內,這股突然而至的巨力便被輕易化去。

  蕭月生的諸位妻子皆若無其事,但程英陸無雙表姐妹與孫大娘卻沒有這般從容,措然不防之下,頓時身體隨同木椅俱被推翻,仰天而倒。

  好在身邊有人,小星反應最快,兩掌齊揮,虛空將她們三人托住,恢復原位,卻仍是難免花容色變,驚甫不定。

  蕭月生睜開雙眼,帶著幾分笑意,掃了身後眾女一眼,看到她們這般從容,大感失望,原以為還能看一場釵橫鬢亂的好戲呢。

  復向謝曉蘭望去,此時的謝曉蘭雙眸月白精光閃動,帶著幾分茫然,兩腳著地,身上金光流動,遠愈原來,烏黑發亮的長髮已經散開,向上飄蕩,如同自身正自高空下落一般。

  孫大娘大喜過望,忙站起身來,欲要上前。

  旁邊一隻胳膊去將她定住,轉身一看,卻是小星夫人。

  小星面容清冷,如寒空冷月,見到孫大娘不解的望向自己,淡淡的開口道:「不要靠近,傷到自己。」

  孫大娘微微一怔,隨即恍然,她也能感覺到自己小姐身上傳來的巨大壓迫感,只是剛才狂喜之下,沒有思慮到罷了。

  眾女大多是武學的大行家,一看即知,謝曉蘭此時內力過強,無法自控,故而外溢。

  其內力之強,實是驚人,如被其它武林中人看到,定會瞠目結舌,驚為天人,只是在場的大多是蕭月生的夫人們,便不覺如何,即使是程英陸無雙,她們見過了蕭月生借助星辰之力的匪夷所思之行,對此也是反應平淡。

  本是躺在椅內的蕭月生身形一閃,出現在玉面茫然的謝曉蘭身前,探手輕拍一下她的肩膀,隨即,她的長髮緩緩飄落,披散在肩。那股迫人的氣勢也收斂無遺。

  謝曉蘭轉動明眸,看了看身前的蕭月生,又望向不遠處的眾女,張了張嘴,小嘴開合幾次,方才出聲道:「我……我還……活著……?」

  「小姐——!」孫大娘豐滿的身軀微微顫抖,激動不已,眼中晶瑩,面帶狂喜。

  「大娘……,你沒事吧?」謝曉蘭眼中迷茫慢慢散去,代之而起的是幾分鋒利。

  「我沒事!」孫大娘搖了搖頭,「多虧蕭月生莊主夫婦出手相救,我們才能再次相見。」

  此時謝曉蘭頭腦漸漸清明,已經能夠想起先前發生之事,即使是蕭月生出手救她的情景,也清晰無漏。

  她寶石般的雙眸不停閃爍,神色頗為複雜,當初玉石俱焚,拚死一搏,便知道自己必死無疑。

  沒想到他竟然高明若斯,硬是將自己從黃泉路上拉回,這份恩情,實在太深太重,無法還清。

  這時眾女都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跟她說話,替她高興慶幸,一時大廳又回復了熱鬧之像。

  蕭月生苦笑著搖了搖頭,身影閃動,已經消失無蹤。

  謝曉蘭櫻唇翕動,卻最終未能說出感謝之語。

  見蕭月生不見了身影,眾女安靜了一下,頗感有些意外,完顏萍輕笑道:「大哥他有些累,先去休息了,我們說我們的。」

  眾女這才嬉笑如故。

  晚膳之時,蕭月生才從靜室內走出,甫進大廳,郭芙便發覺丈夫雖然溫和如故,但眉宇之間,卻多了幾分原來沒有的威儀,雖是笑容溫和,卻無法掩去這股淡淡的睥睨崢嶸。

  大廳沒有屋頂,直見星空,今日天氣明朗,星光點點,不停閃爍,北斗七星依然掛在天空,在繁星無數的夜空之中,平淡無奇,不復剛才瑩亮如月的燦然。

  眾女從未如今天這般觀看天上的繁星,看過蕭月生的施法之後,她們忽然間對這些滿天繁星生出一股特別的親切之意。

  廳內有風,便未點燭火,而是擺放了幾顆夜明珠,柔和的珠光將大廳籠罩其中。

  廳內未有爐火,卻溫暖如春。

  入席之前,小玉幫他整理了一下衣衫。

  小玉一襲杏黃衣裳,膚若凝脂,低首之際,步搖輕顫,環鐺擺動,極盡柔媚,只是黛眉籠愁,鬱鬱不語。

  蕭月生對周圍之人的心緒敏感之極,小玉心中的恐懼與憂慮,他自然洞悉無遺,輕笑一下,大手摸了摸她的玉臉,「小玉,幹嘛愁眉不展?」

  「公子……,你真的沒事麼?」她臉似芙蓉出水,聲音柔柔軟軟,蘊滿了脈脈深情。

  蕭月生拍拍她的香肩,輕鬆一笑,「你這小丫頭越來越像你萍夫人了,淨胡亂擔心,……我沒事,別自尋煩惱!」

  見公子爺不似做偽,小玉心中鬆了一口氣,素手越發輕盈靈動,將蕭月生長襟弄齊,將他打坐時弄皺的下衫撫平。

  她伺候慣了蕭月生,他的諸位妻子習以為常,程英陸無雙雖看不慣,但看得久了,也變得不以為異,雖然心中難免異樣,卻裝做若無其事。

  謝曉蘭主僕三人也留下來吃飯,眾女濟濟一桌,本是極大的檀木圓桌,頓時顯得頗有幾分擁擠。

  謝曉蘭對這樣的情景並不陌生,她以前來觀瀾山莊授琴之時,常留下來吃飯,也算是駕輕就熟。

  「謝姑娘,蕭某知道姑娘身懷絕技,且武功奇高,不知何人竟能傷你至那般地步?」蕭月生拭著嘴角,看向謝曉蘭。

  眾女眼光整齊如一的落到謝曉蘭身上。

  這個問題也是她們想問而未問,因為謝曉蘭一直極力隱藏自己身懷武功之事,她們如果貿然相問,恐會令她為難。

  此時的謝曉蘭已經完全恢復,臉色如常,絕難相信不久前還是重傷欲逝之人。

  且其膚色帶著一種白玉般的晶瑩玉色,姿容直追完顏萍諸女,兩眸似朗星在空,轉動間如寒星閃爍,帶著無窮的魅力。

  她星眸微閃,臉色微變,咬了咬細米玉牙,低聲歎息一聲,苦笑道:「唉——!這些都是夙敵舊怨,想逃也逃不脫,終於還是被他找上門來!」

  坐於她對面的蕭月生面無表情,沉靜如常,一枚碧玉小盅在他手中把玩,他只是略一點頭,眸子古井無波,示意她繼續。

  玉盅碧綠晶瑩,酒在其中,彷彿變成了瓊漿玉液,令人垂涎欲滴,便是不飲酒的眾女,聞到這般酒香,也是香津頻湧。

  謝曉蘭深深吸了一口氣,飽滿的雙峰微微撐起,她能感覺到對面的他身上傳來的威壓,令自己有些喘不過來。

  這是從未有過的現象,她心中一驚,以前即使自己對他再怎麼無禮刁蠻,也未能感覺到這般威壓,難道他開始討厭自己了?不會再如原來那般容忍自己的胡鬧了?

  這實是她自己嚇自己。

  此時的謝曉蘭,已是脫胎換骨,與往昔不可同日而語,一身修為自是水漲船高,許多原來感覺不到的東西如今便能感覺得到。

  而蕭月生氣質溫煦,極像敦厚之人,如寒劍歸鞘,鋒芒頓斂,平常人感覺不出危險,只是直覺超人者,能感受到透過劍鞘傳來的鋒芒,心中剔然。

  謝曉蘭能夠感受到平和狀態下的蕭月生身上的威壓,一者是因她的感覺變得更加敏銳,二是因蕭月生心力損耗過巨,一時不能恢復,未能完全掩去自身的威儀。

  「唉,一直以來,小女子一直隱瞞自己會武之事,實是無奈之舉!」謝曉蘭垂首歎息,復又抬頭,神色鄭重,緩緩而言:「實不相瞞,小女子本是縹緲峰靈鷲宮的當代宮主。」

  「靈鷲宮?!縹緲峰?!」小玉輕呼,冷靜如她,竟失聲而呼,可見心中之驚。

  眾女若有所思,似乎聽說過這般名字。

  「天山縹緲峰靈鷲宮,莫不是天山童姥的那座靈鷲宮?」小星遲疑的看了看自己家公子爺。

  蕭月生將玉盅之酒一飲而盡,放下玉盅,平靜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如平靜的湖面,蜻蜓略點,泛起圈圈漣綺。

  「原來卻是謝宮主在前,失敬失敬!」蕭月生拱了拱手,頗不正經,惹得謝曉蘭蹙眉不已。

  他右首的完顏萍在桌下輕輕拉了拉丈夫的長袖。

  蕭月生這才收起笑容,看了看大多恍然而悟的諸位妻子,轉首對謝曉蘭道:「縹緲峰靈鷲宮不是在天山麼,為何謝宮主到了嘉興?」

  謝曉蘭微微蹙眉,謝宮主這個稱呼自他嘴中而出,聽著竟是如此的彆扭。

  「蕭莊主還是原來那般稱呼即可,我這個宮主做得實在有名無實,慚愧得很!」謝曉蘭語氣低沉,頗有寥寞意味。

  如換在以前,他這般語帶輕浮的對自己說話,自己早就以牙還牙,反擊回去,讓他難看,只是他剛才救了自己一命,只有暫且先忍讓一番,免得給人忘恩負義之觀感,謝曉蘭低眉順目,心中卻是暗忍怒氣。

  「哇,天山縹緲峰喲!」楊若男忙拭了拭嘴角,迫不及待的嚷道,神情興奮,明眸放光,熠熠生輝。

  「今天我跟乾爹去天山時,根本沒有找到縹緲峰靈鷲宮,還以為那是乾爹瞎編的故事呢,原來真的有靈鷲宮呀!」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6 20:33
  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八章 因果

  蕭月生沒好氣的瞪了楊若男一眼,轉頭復望向謝曉蘭,表情變化極快,已然換上淡淡的笑容:「天山縹緲峰靈鷲宮,蕭某也只是聽聞而已,未曾親見,但據我所知,靈鷲宮由天山童姥所創,武學精奇,部眾甚多,謝姑娘身為靈鷲宮宮主,可謂位高權重,為何竟然默默隱居於此地?」

  郭芙與程英陸無雙姐妹未曾聽過蕭月生講的故事,是以還有些茫然,只是呆呆望著面帶興奮神情的其它人。

  「怎麼回事,若男?你們知道靈鷲宮麼?」郭芙輕拉一臉雀躍,雙目發光的楊若男,低聲問道。

  「嘻,以前乾爹講過的故事裡,就出現過天山縹緲峰靈鷲宮,可威風了,等晚上我講給乾娘聽!」楊若男將櫻桃小嘴湊到郭芙耳邊,用力壓低聲音說道。

  郭芙微微淺笑,點了點頭,握住她的羊脂玉小手,極是親密。

  謝曉蘭略一遲疑,看了看眾女關切的眼神,吸了口氣,平靜的表情淡淡一笑,「蕭莊主能知道靈鷲宮,已經使我大感意外,一百多年以來,靈鷲宮遁跡於武林,鮮少有人知曉它的存在。」

  「謝姐姐,靈鷲宮真有生死符這種功法麼?」小星忽然插嘴問道。

  謝曉蘭一愣,大感意外,不禁仔細看了看小星,神情有些疑惑。

  「小星妹妹從哪裡聽說得生死符?」

  「我是聽我家公子爺說過,聽起來這種功法頗有可取之處,可惜沒能親眼見到,謝姐姐,看來果真有生死符這種武功了!你會麼?」本是冷若冰霜的小星此時竟然露出一抹微笑。

  這一笑,竟給謝曉蘭天地一亮的感覺。

  謝曉蘭不由點頭。

  「那謝姐姐一定施展一番,讓我開開眼界!」

  謝曉蘭點頭。

  在小星清冷而熱切的目光下,她實在無法拒絕。

  這觀瀾山莊的諸位夫人,各具魅力,實在令人無力拒絕,謝曉蘭心中哀歎。

  對小星這個武功愛好者,蕭月生也是極為縱容,這時見到她如願以償,忙插嘴道:「謝姑娘,那為何你身為宮主,竟然隱居在此呢?」

  小玉隔著小鳳拉了拉小星的衫袖,對轉過頭來的小星鳳目一瞪,櫻唇輕動:「小星,怎可這般沒禮貌?!」

  她使的是傳音入密之學,將聲音凝聚成線,直接傳入對方耳中,旁人無法聽到。

  小星看著大姐嚴厲的眼神,忙提了提嘴角,勉強一笑,算是陪笑,罕見的露出了孩子般求饒的神情,她知道大姐是在怪自己沒有規矩,不顧公子胡亂插話,舉止失禮。

  「下次再犯,一個月不准練劍!」小玉輕哼一聲,轉過頭去,算是放過了她。

  小星面色一變,雖然回復了冷若冰霜的表情,但熟悉之人,卻能發覺她的沒精打采。

  一個月不准練劍,對於小星來說,實是極重的懲罰,就如一個月不能吃飯一般。練劍對於小星來說,便如吃飯睡覺一般自然與不可缺少,不讓她練劍,與不讓她吃飯無異。

  蕭月生微不可察的瞥了低著頭的小星一眼,心中好笑。

  傳音入密對他來說,與大聲在他耳邊說話無異,小星是個倔丫頭,在大姐小玉面前,卻像小貓一般,只有老實聽話一途,看著令他忍不住想笑。

  謝曉蘭臉色越發鄭重,聲音低沉:「靈鷲宮雖然曾經盛極一時,武林中人聞生死符而色變,但那是建立在強絕無敵的武力之上,自虛竹子祖師接任宮主以來,仁慈為懷,解除靈鷲宮下屬的生死符,贏得無數讚譽與忠心。」

  她微微一頓,輕吸了口氣,歎息一聲而道:「但兩代人下來,人心已變,沒有了生死符的控制,那三十六洞、七十二島諸人,早已淡忘了生死符的威力,又怎會甘心供一干女子驅策?」講到這裡,謝曉蘭端起面前的一碗蓮子羹,喝下一口,潤了潤嗓子。

  迎著眾人急切的眼神,她微微一笑,帶著幾分自嘲與諷刺的意味繼續講道:「而虛竹子宮主雖然武功強橫無倆,卻不擅於傳授,使得隔代弟子的武功大不如前代,最後,諸多因素糾纏在一起,使得最終三十六洞、七十二島反叛,勾結成一片,反攻靈鷲宮!」

  「啊!」楊若男緊握著秀拳,緊張的呼了出來。

  「然後呢,謝姐姐?」小鳳帶著幾分不忍問道,臉上全是緊張與不安。

  蕭月生卻帶著淡淡的笑意,波瀾不驚,只是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手中的玉盅。

  此時夜風徐來,將眾人的裙衫拂動,襦裙輕擺,頓時幽香陣陣,濃郁了幾分。

  謝曉蘭輕捋被風吹至臉邊的長髮,陡然嫵媚之氣撲面而來。

  她掃一眼眾人緊張的玉臉,平靜的說道:「還好當年創派祖師英明,早已預防了這種情況,發動機關,封閉了靈鷲宮,而預留一條通往山下的暗道,只能出不能進,才能使靈鷲宮弟子脫險。……但是,從此以後,靈鷲宮便無法進入,成為一座死宮。」

  「呼——!」

  「還好,還好!」

  慶幸聲不斷響起,桌上的諸女皆是停箸傾聽,聽到這裡,本是摒著的一口氣全都鬆開。

  蕭月生把弄著玉盅,心中好笑,自己的這些夫人們,都是純真善良,這般容易投入到故事中去,喜歡替古人擔憂。

  「怪不得呢,原來靈鷲宮早已經沒人了,怪不得我找不到呢!」楊若男恍然大悟。

  蕭月生瞥了她一眼,他所去的位置,根本不可能找得到靈鷲宮,據說靈鷲宮雖在天山,卻非在冰雪之地,而是霧氣繚繞,才有縹緲峰之稱,他們去的地方實在太高,離靈鷲宮遙遠得很,只是這些,他也懶得跟這小丫頭說,省得又要糾纏自己帶她去找靈鷲宮。

  「那自此以後呢?靈鷲宮就這麼算了麼?」小玉追問,臉上帶著一幅若有所思的表情,她在不停的推斷著謝曉蘭話中的真假與當時的情景,尋出其中隱藏的部分。

  謝曉蘭不知為何,對這個沉靜溫婉的小玉總是感覺幾分敬畏,她那平靜如水的清澈目光,總是給她一種莫名的凌厲之感。

  謝曉蘭苦笑一聲:「說來可能令人難以置信,靈鷲宮損失輕微,元氣未傷,本有足夠的力量將這些反叛之徒盡數嚴懲,但結果卻並未如此,反而以靈鷲宮解散而收場!」

  「咦——?」小月驚訝,圓潤的面龐表情一沉,又圓又大的眼睛水光一閃,精芒隱隱,竟然帶了幾分冷洌之氣,她嬌脆的聲音略微低沉,「對這些反叛之人,可是不能手軟,否則將來何以馭人?」

  小月所轄監閣,負責人事陞遷調動,深知反叛之害。

  小星也是深為贊同的點了點頭,她此時全被謝曉蘭所說之話所吸引,受大姐的訓斥心情所受影響業已掃除,只是深怕一個月不能練劍,便開始謹言慎行,少說少錯。

  便是蕭月生也升起了幾分好奇,頗感意外。

  「當年第二代宮主虛竹子祖師曾傳下遺訓,靈鷲宮的解散,全是遵此遺訓之故!」

  「遺訓?對了,曉蘭阿姨,據乾爹說,你那個虛竹子祖師當年曾是個少林寺的和尚,是不是真的?」楊若男如倒豆子一般,噼哩啪拉將話問出口。

  「若男住嘴!……別理若男,謝姐姐,你接著說,到底是什麼遺訓?」完顏萍忙開口說道,白了楊若男一眼。

  自己這個乾女兒是童言無忌,也不管該不該問,能不能問,對別人尊長不敬不遜,實是最為犯忌之事。

  謝曉蘭被楊若男問得有些目瞪口呆,實在想不到這個小若男竟然當面問自己這個問題。

  她整理了一番心情,恢復了平靜,卻難免暗暗臉紅,這種私密之事,被人知曉,心中難免尷尬。

  看到其餘眾人若無其事的表情,她略微平靜下來,笑了笑,說道:「當年虛竹子師祖傳下遺訓:有緣則聚,緣盡則散,不可強求,靈鷲宮聚散自有天數。」

  眾人訝然,隨之傾服。

  小玉抿了抿嘴,暗暗一笑,看來公子所說不假,聽這遺訓,倒極像薩巴迦這個小和尚的口氣,這虛竹子早年曾是小和尚,看來假不了。

  完顏萍輕歎一聲:「謝姐姐的祖師果然是前輩高人,心胸氣度與眾不同,這般灑脫,實乃非常人啊!」

  隨即看了一眼坐在郭芙身邊的楊若男,眼中的神情是不讓她再隨便說話。

  楊若男冰雪聰明,且與眾位乾娘默契十足,完全能夠讀懂乾娘眼中的意思,只好撅了撅小嘴,氣哼哼聽別人說話。

  郭芙將一切看在眼中,蹩住笑意,一直與若男握在一起的小手輕輕晃了晃,以示安慰。

  楊若男對郭芙俏皮一笑,她也未真的生氣,只是耍耍小性子罷了。

  蕭月生長歎一聲,放下一直把玩的玉盅,拍桌而言:「謝姑娘的這位虛竹子祖師,果然是一位妙人呀!可惜呀,可惜,蕭某生不逢時,不能親眼一睹他的風采!……真是可惜!」

  小玉白了自己公子爺一眼,她對公子爺瞭解得不能再瞭解,豈能聽不出公子爺話中的反意。

  她怕謝曉蘭看出端倪,忙問道:「那再後來呢?謝姑娘為何受傷?」

  謝曉蘭倒還真未聽出蕭月生的話外之意,聽到小玉的話,表情變得有些沉重,聲音低沉:「自此以後,靈鷲宮徹底解散,變成了宮主的一脈單傳,我便是這一代的靈鷲宮主,只可惜聽著唬人,整個靈鷲宮,也僅有宮主一人而已,實在名不符實到了極處!」

  她頓了一頓,苦笑幾下,接著晶瑩的面龐升起了幾許憤怒,狠狠的說道:「人無傷虎心,虎卻有傷人意,靈鷲宮輕輕放過的那些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那些叛徒們,卻變得有恃無恐,竟然開始追殺每代靈鷲宮主,實在可恨!」

  說到此處,她寒星般的雙眸冷芒四射,長髮無風自動,一股凌人的氣勢自她身上湧出。

  小月坐在她身邊,迅捷無倫的在她背上輕拍一掌,隨即一切回復了平靜。

  謝曉蘭朝小月感激的一笑,同時心中震驚。

  自從自己醒過來之後,她發覺自己已經脫胎換骨,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全身經脈盡數打通,且變得寬闊無比,原本的內力變成了月白色莫名內力,精純凝練,與原本的內力不可同日而語,功力竟然增至原來的十多倍,這身內力,足可笑傲天下了,再也不必怕那些叛徒的追殺了!

  而以自己這樣的體質與經脈,將來的修練必然是一日千里,勇猛精進,有著無限的可能,即使現在的功力,也定是靈鷲宮創派以來,功力最高者。

  她心中的喜悅,自然無法言表。

  但小月的一拍,將她一下拍醒,即使現在,自己也無法看清除郭芙以外他的內力幾位的深淺。

  登高山方知天之彌高,自己武功越高,方能瞭解她們的武功高到何種程度,她心中充滿著震驚。

  她心中波濤洶湧,其他諸女也是心中不平。

  「這些人也實在過分!」一直以來,總是沉默不語的程英清雅的響起,見到眾人投來的目光,秀雅的臉上微微一紅,增添了幾分麗色。

  她久戴面具,摘下面具後,頗不習慣這麼多人的注視。

  但畢竟明師高徒,她也經歷不少大的場面,很快便靜下心神,沉靜的說道:「早年我曾隨師父見過一些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中人,見他們爽朗豪邁,沒想到竟做出這種事!」

  她秀雅的臉上,帶著凜然之氣,一陣輕風吹過,將她淡綠衣衫吹得飄動不已,披散的長髮微微揚起。

  一時之間,眾人只覺這具窈窕婀娜的身軀,竟蘊藏著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度。

  蕭月生並未受其影響,他掃了兩眼這具苗條婀娜的嬌體,心中微笑,這些女人們,還真是不解人世的凶險,人情的險惡呀,但願她們永遠也不要知道,更不要有機會去親身體驗。

  他手中把玩著碧綠的玉盅,仰頭望天,夜空之中,群星閃爍,靜靜看著人間的冷暖與無時無刻不在發生的恩怨情仇。

  「謝姑娘——」蕭月生眼睛離開天空,平靜的望向謝曉蘭,「我很好奇,以姑娘的功力之高,天下間能將你傷成那樣的,實在是寥若晨星,屈指可數!他是誰?」

  謝曉蘭的表情瞬時陡變,本是平靜的玉臉變得陰晴不定。

  她沉默不語,寒星般的雙眸不停的閃爍。

  良久,謝曉蘭的聲音響起:「慕——容——業——!」

  她說得緩慢而低沉,夾雜著憤怒、痛恨。

  「慕容業?」蕭月生把弄著玉盅的手停下,皺了皺眉,轉頭看了小玉一眼。

  小玉點了點頭。

  「怎麼又跟慕容業扯到一塊兒了?」蕭月生微微沉吟,然後又迅速的接著道:「難道他跟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反叛有關係?嗯,是他在其中推波助瀾的?」

  蕭月生頭腦一旦開動,遠愈常人,瞬間便推測出許多可能,說出了最有可能的一種可能。

  謝曉蘭用力點了點頭。

  她沒有對蕭月生敏銳的反應露出驚異的神情,她心情激動起伏,根本沒想到其它。

  「謝姐姐。」小玉開口,芙蓉臉上仍是平靜如常,「據小玉所知,那慕容業的武功,僅與謝姐姐互在伯仲,怎麼會將你傷得這麼重呢?難道他善使什麼詭計不成?」

  謝曉蘭輕咬了咬粉紅的櫻唇,搖了搖頭,緊握著玉手,恨恨的說道:「三十六洞、七十二島的反叛,歸根結底,還是這個慕容業搞得鬼,也不知道他怎樣挑唆搬弄,令他們同時反叛。……靈鷲宮解散後,這個老賊更是窮追不捨,非要置我於死地不可!」

  她頓了一頓,看了看小玉,略微平靜一下,「至於慕容業的武功,以前確實與我互在伯仲間,難分上下,一年前,我們還在臨安交過手,誰也沒能奈何誰,可僅在一年間,他的功力竟然高了一倍不止,我遠不是對手,如果不是最後時刻,我拼著同歸於盡,使出毀天滅地功,恐怕我們主僕三人,都難逃他的毒手!」

  「小姐——!」一直默默坐在她身邊的孫大娘不由輕喊一聲,眼中微微帶著濕潤。

  蕭月生點了點頭,「原來如此,你經脈盡斷,定是那個什麼毀天滅地功的功勞了?而那慕容業的功力實在遠超過你,即使你想同歸於盡,也做不到,反而將你的心脈與五臟六腑震碎,看來,這個慕容業的武功遠超過你了!」

  他頭腦一動,便如變成另外一人,隱隱成了現代社會那個商海中的佼子。

  謝曉蘭露出驚異的表情,不由點了點頭。

  蕭月生看到她驚異的目光,微微一笑,又將郭芙斟好的玉盅一飲而盡,隨後背身一仰,靠在椅背上,手中把玩著碧綠玉盅。

  此時,他又變成了那個懶散不羈的蕭月生。

  其餘諸女只是靜靜聽著他倆人說話,一邊吃著精緻的菜餚。

  小玉腦中不停的思考,玉面表情從容自若,平靜淡定,如出水芙蓉的玉面,端莊中透著點點嫵媚。

  一時之間,大廳內寂靜無聲,只有夜風徐徐而來,與輕微的咀嚼聲相合。

  晚膳結束之前,眾人再未說話,只是各自默默的低頭進膳,或有人想著心事,或專心於美味佳餚。

  蕭月生喝酒如喝水,根本不會醉,喝酒僅是助興而已。

  但其所飲之酒,卻以瓊漿玉液稱謂也不為過。

  精通煉丹之術,釀酒之術自然便是自到渠成的高明,而他又粗通現代化學知識,更是大有助益。

  碧蕪丹,是他無數丹藥中用得最多的一種。

  它並無其它用途,只是調酒之物罷了。將碧蕪丹放入水中化開,清水立刻便成為了瓊漿玉液。

  如果再配以上等甘泉,更是醇香綿厚,回味無窮,令人聞之即醺然陶醉。

  一顆指頭大小的碧蕪丹,便能化成一甕瓊漿玉液,如再多兌水,味道便有些淡,但便是這淡淡的醇香,便遠非其它凡俗中的美酒可比。

  喝完這碧蕪丹製成的美酒,再喝其它酒,便索然無味。

  進完了晚膳,眾人來到內院。

  謝曉蘭主僕三人自然是留在觀瀾山莊過夜,這一日的驚嚇,杏兒的精神至今萎靡不振,讓謝曉蘭看得心疼。

  早晨的生死搏殺,極為慘烈,不會武功的杏兒,受到的驚嚇最大,看到孫大娘與小姐兩人皆是口鼻上血,淒厲嚇人,這樣的情景,將會很長一段時間在夢中糾纏著她。

  即使以前遇到這般情況,因為謝曉蘭的武功極高,鮮少遇到危險,都能輕鬆應對,杏兒便把這樣的事當做熱鬧來看。

  但今日早晨的情景與往常極不相同,第一次讓她看到了死亡的影子,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驚魂不定,也是難免,畢竟她還只是一個未經歷什麼事情的普通小女孩。

  觀瀾山莊的內院,謝曉蘭並不陌生,她授琴的地點,大多便是在內院諸女的房中。

  但她總是在白天來觀瀾山莊授琴做客,從未見過夜晚的觀瀾山莊的內院。

  茵茵綠草之上,玉桌玉墩俱都瑩瑩發光,將周圍的桃樹籠罩其中,朵朵桃花微閉,桃葉隨著輕風在瑩光中搖曳,地下如茵綠草,在瑩光中,綠得清新,極為鮮亮。

  如夢似幻般的美景一下便把謝曉蘭迷住,她癡癡的看著瑩光籠罩的桃樹,散發著月白瑩光的玉桌,恍然如在夢中。

  程英與陸無雙也隨著眾女來到桃樹下,她倆已經漸漸習慣,並且迷上了蕭月生夫人們的生活,每天晚膳之後,入寢之前,便到桃花樹下,幾人坐在一起,或躺在草地上,看著廣闊的夜空,漫無目的的談天說地,放鬆而舒適,憂愁煩惱一掃而淨。

  看著謝曉蘭如癡似醉的神情,程英抿嘴輕笑,看到她這幅神情,便想到了自己,當初看到這裡時的情形,想必也是這般失態吧!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6 20:33
第一部 神雕 第五十九章 北冥

    眾人來到桃花樹下,各自席地而坐。

    幾碟糕點與果脯蜜餞已經放於玉桌上,幾隻玉杯已經斟滿果汁放在旁邊,可以隨意取用。

    蕭月生仰天而躺,頭枕在郭芙的大腿上,小玉與楊若男則靠在他身邊,完顏萍帶著小鳳三人與程英陸無雙還有謝曉蘭坐在另一邊。

    蕭月生的這般行為,在外人面前,則顯得過於荒唐放浪,不夠潔身自愛,即使做這般親熱之舉,也應該將自己兩人關在房內,偷偷做,不應該示之於人。

    所謂的放浪形骸,便是如此。

    但蕭月生又怎會管別人怎麼看,況且內院沒有外人,想做什麼便做什麼,如不是有楊若男在其中看著,他定會更加放浪形骸,什麼荒唐的事都能做得出來。

    郭芙初嫁入門,雖然極不習慣,但見到其餘諸人習以為常,便只能強迫自己習慣,即使內心羞得欲要暈過去,臉上也要裝做若無其事,只是自己在害羞的同時,心底處的甜蜜卻如發酵的醇酒,越發濃烈醇厚,令自己醺然欲醉。

    此時郭芙的心情,便是又羞又甜,尤其今天有外人在場,自己的丈夫還是這般無忌,她努力裝做若無其事,但她旁邊的小若男卻能發覺自己乾娘的羞意,不時的擠眉弄眼,實在調皮搗蛋。

    「公子,我一直想不通慕容業為何在一年之內功力增長這般快。」

    小玉一邊說,一邊將一顆紫玉葡萄撥完皮送入蕭月生口中。

    「唔,」蕭月生閉著眼睛,嚼著葡萄,口鼻間滿是郭芙身上幽幽的香氣。

    「應該是有了什麼奇遇吧。」待嚥下葡萄,蕭月生隨口答道。

    「奇遇?」楊若男猛的支起身來,她本是躺在自己乾爹身旁,聽到奇遇兩個字,大是興奮,草地上爬起,探手將小玉遞向蕭月生口中的葡萄搶過來送入自己飽滿的小嘴中。

    得意的向小玉嬌笑幾聲,她又躺回蕭月生的身旁,靠在自己乾爹的肩膀上,舒服的擠了擠,口中嚼著葡萄,一邊說道:「我最喜歡聽奇遇的故事了,像曉蘭阿姨的師祖虛竹子,一下子獲得了七十年功力,最是過癮!就是不知道他當年是不是小和尚,那才有意思呢,可是萍媽媽不讓人家問!」

    小玉看了看不遠處的完顏萍與謝曉蘭她們四人,莞爾一笑,低頭輕聲對楊若男說道:「千萬別去你曉蘭阿姨那邊問這個問題,這可是極為失禮的。被你萍媽媽知道了,免不了要罰你抄女訓。」

    楊若男明媚的大眼睛低溜咕碌轉了幾轉,轉頭看了一眼正在低聲與其它三人說話的萍媽媽,再小心的轉過頭來,偷偷伸了伸舌頭。

    小玉輕笑,又將一顆葡萄送入自己公子爺口中。

    蕭月生仍是閉著眼睛,細心感受著郭芙幽香而又極有彈性的玉腿,心中醺醺然,耳邊雖能聽到小玉正與若男說話,但說得是什麼,卻一句也沒聽進去,只任它如進,完整出,不瑩於懷,不留於心。

    謝曉蘭一邊與其它人說話,幾分心思卻附到了內院中唯一的那個男人身上。看他那般的享受,群星拱月,身邊美女環繞,她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怒火,恨不能上前狠狠踹他一腳,踹掉他那一臉醺醺然的陶醉表情。

    蕭月生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享受正在惹惱一個人,他現在只是沉醉在溫柔香中,心神俱醉。

    郭芙小手搭在他的頭上,輕輕撫著他的頭髮,他感覺說不出的放鬆,就像是躺在母親的懷抱中,身體裡絲絲的暖意熒繞。

    「乾爹,你說那虛竹子到底是不是小和尚?」楊若男剛躺下沒一會兒,又不死心,轉過身,玉臂撐著草地,趴在蕭月生身邊,歪著吹彈可破的俏臉問道。

    蕭月生正在瞇著眼睛,張口接過小玉送上來的紫玉葡萄,聞聽楊若男之言,頓時一口將葡萄吞入腹中。

    他張開眼睛,梗起脖子,看著趴在草地上的乾女兒,臉上有些無奈,帶著幾分苦笑,「小祖宗,你饒了我吧,好不?」

    楊若男嘻嘻一笑,忽然撐起胳膊,玉臉湊過來,「叭」的一聲,飽滿紅潤的小嘴親在蕭月生的臉旁。

    她速度極快,只是一閃之間便已親完,玉臉緋紅,帶著羞澀的輕笑,又趴回草上,得意的昂著頭:「行了吧?」

    蕭月生摸了摸臉,彷彿溫軟的感覺仍停留其中。

    他又躺回郭芙大腿上,瞇上眼睛,懶懶的回答:「你不是說自己已經長大了麼?都成大姑娘了,再隨便親乾爹,你乾娘她們可要吃醋了!」

    小玉拿著葡萄,聞言不由抿嘴淺笑,風姿嫣然,說不出的嫻靜溫婉。

    她看到郭芙正一幅目瞪口呆的模樣,知道這父女兩人的舉動令這個新晉夫人有些驚駭,忙輕聲笑道:「小若男,你都是大姑娘了,舉止行事可不能再像小孩那般了,看你把你芙媽媽嚇得!」

    楊若男嘟了嘟飽滿的小嘴,有些鬱鬱,「乾爹是我的,我想親就親,干我是不是大姑娘什麼事!」神情中帶著幾分倔強。

    小丫頭的倔脾氣又發作了,小玉搖了搖頭,朝仍是有些呆呆的郭芙無奈的笑了笑。

    「呵呵……」清朗的笑聲自瞇著眼睛的蕭月生口中發出,聲音雖不大,便清清朗朗,聽著極為舒服。

    蕭月生輕笑著轉了轉身子,換成側臥,一邊臉頰貼在她香軟而充滿彈性的大腿上,看著趴在自己眼前的楊若男,輕笑道:「小若男,你真不愧是姓楊!還真是楊過的女兒!」

    楊若男此時玉臉正露著幾分沉鬱,顯然小玉的話令她有些不高興,愀然不樂。

    「姓楊怎麼了?!」楊若男白了正盯著自己的乾爹一眼,沒好氣的嬌聲反問。

    「二弟那幅倔脾氣,倒是後繼有人了,小若男你不但克紹箕裘,還青出於藍,更勝於藍!」蕭月生瞪了她一眼,帶著調侃的語氣。

    「公子爺——!」小玉本是抿嘴看著父女兩人鬥嘴,忽然聽到公子爺的話,對楊小叔頗是不遜,忙出聲制止。

    楊若男倒未惱,反而一揚脖子,驕傲的哼了一聲,白了她乾爹一眼,躺仰下來,對著坐著的郭芙笑道:「芙媽媽,我親這個壞乾爹,真的不行麼?你們會吃醋麼?」

    這句話讓郭芙輕笑,若男的天真無邪令她大為憐愛,露齒淺笑,語氣極為溫柔:「小若男說得對,乾爹是你的,你想親便親,不必管我們,不過,有旁人在,小若男你便要注意一些,正如你乾爹說的,保持氣質嘛。」

    楊若男眉開眼笑,瞪了蕭月生一眼,嘻嘻對著小玉笑,「小玉媽媽,你會不會吃醋呀?」

    小玉啐了她一聲,溫婉的笑罵道:「小丫頭,還要招惹我!這話你跟你萍媽媽說試試!」

    楊若男斜頭瞥了瞥不遠處的完顏萍,見她並未看向這邊,暗舒了口氣,嘻嘻笑了起來。

    「公子,我一直在想,這慕容業到底怎樣做到的,在一年之間功力突飛猛進,並非不可能,但像他那種年紀,功力不日漸衰退便是萬幸,難道真的吃了什麼天材地寶不成?」小玉與楊若男又說笑了一陣兒,漸漸恢復沉靜,問起一直盤繞在自己腦中的疑問。

    她負責清秘閣,觀瀾山莊的一切情報俱執掌於她手,慕容世家也在關注範圍,況且小星曾經去過慕容世家,只是她並不知道她那個慕容雨姐姐的爹爹便叫慕容業。她也不想馬上讓小星知道。

    「嗯。」蕭月生瞇著眼睛,看似快要睡去,漫不經心的回答:「吃了什麼增長功力之物,或者練了什麼新的武功,不外如是吧。」

    「練了新的武功?」小玉搖了搖頭,將撥好皮的葡萄送至蕭月生嘴邊,一邊說道:「他們慕容家的武功,已經算是武林中數一數二,再練別的武功,也難能讓自己突飛猛進。」

    「再說,」她捋了捋自己鬢旁垂下的一縷秀髮,微蹙著彎彎的細眉,沉吟著說道:「縱有好的內功心法,也需要時日修練,一年半載,根本顯不出什麼效果。」

    「不然不然……」蕭月生瞇著眼睛擺了擺頭,又轉了下身子,變成頭向郭芙的身體而側臥,伸胳膊一下摟住郭芙的細腰。

    郭芙正在靜靜聽他們說話,微垂著頭,看著丈夫的臉,幾縷秀髮自耳際垂下,半遮她嬌艷的臉,輕輕拂動,給她增添了無盡的柔媚。

    忽然纖腰被人抱住,她下意識的一驚,欲要掙脫,發現是自己的丈夫在使壞,不禁又驚又羞,雙眸微不可察的一轉,見周圍諸女並未看向自己,便不敢掙扎,惹得別人注目,更令自己窘迫。

    「嘿,」楊若男正在眨著眼睛聽他們兩人說話,忽然嘻嘻一笑,也學她乾爹般側身躺在草地上,枕著自己的胳膊,笑咪咪的說道:「乾爹,你剛才說得可不對喲——!」

    「哦——?」蕭月生舒服的摟著郭芙的纖腰,頭已經枕到了她的大腿根部,柔軟而有彈性的感覺更為強烈,他眼睛也未睜,漫不經心的說道:「那就敬請小若男指正了——!」

    「哼!」楊若男嬌哼一聲,頗為不忿乾爹的漫不經心,便清脆而快速的說道:「那虛竹子可是一下子便得了七十年功力,他可既不是吃什麼天材地寶,也不是練什麼武功。……乾爹你還說什麼不外如是呢!嘻嘻,你說錯了吧——?」

    小玉一愣,與郭芙而笑,這個小丫頭還真是愛鑽午角尖,對這個虛竹子一直念念不忘。

    蕭月生睜開了雙眼,帶著笑意,看了看楊若男,呵呵笑道:「這倒也是,……若男這麼一說,我倒想起了一種武功,卻是可以陡然間增長功力!」

    「哦……?咦,北冥神功!」小玉微一思索,忽然輕呼一聲,喚出了北冥神功這個名字。

    蕭月生微笑,衝著她點了點頭,頗帶嘉許之意,為小玉的反應之快而高興。

    「北冥神功!?」楊若男一下自草地上爬起,圓圓的眼睛大睜,滿是驚奇與興奮。

    「北冥神功?!」小星的聲音響起,此時她已經湊了過來,望著小玉,頗有好奇之意。

    當初蕭月生給她們講天龍八部時,對於這個北冥神功,她們便興趣極大,不勞而獲的途徑,總是令人傾倒與追逐,小玉她們武功極高,雖不貪圖這套心法,但對它也是極為好奇。

    而小星這個武學愛好者,更是興趣極大,一聽到小玉嘴中吐出這四個字,一下便引起了注意。

    她們這般功力,坐在一塊兒說話,哪有什麼秘密可言,只是各人的交談對像不同,注意力便不同,其他人的話雖能聽到,卻並不放在心上罷了。

    「北冥神功?」小鳳小月的聲音響起,被小星的行為所吸引,完顏萍她們也傾斜嬌軀,好奇的看向這裡。

    「北冥神功,什麼是北冥神功,小星妹妹?」陸無雙不由問道,她看到表姐的眼睛也滿是疑惑,便開口問道。

    小星雖然平時一幅冷若冰霜的樣子,但回到內院,卻回復了平常人的表情,而且一談到武學,她也比平時熱情許多,陸無雙住在觀瀾山莊的日子已經不短,對山莊的諸女也極為熟悉,自然是開口問武學淵博的小星。

    蕭月生放開摟在郭芙腰間,不太老實的大手,身體變為仰臥,看了一眼謝曉蘭,便又闔上雙眼,開始不聞不問。

    「北冥神功麼,據說是當年逍遙派的內功心法,與平常心法大為不同,能吸取別人的內力變為自己的內力,實在是詭異得很,只可惜一直沒有機會見識。謝姐姐,你是靈鷲宮宮主,應該也知道北冥神功吧?它到底失傳了沒有?」小星對陸無雙解說。

    小星聽過自己公子爺講的天龍八部,對靈鷲宮也頗為瞭解,雖然並未講到天山童姥會北冥神功,但她是逍遙派的人,應該對此功極為瞭解,身為靈鷲宮宮主的謝曉蘭自然也應該知曉。

    程英一聽,皺了皺秀氣的娥眉,若有所思的說道:「吸取別人內力,變成自己的內力?」她兩腿側坐,上身挺直,顯得端莊嫻雅。

    「不錯,北冥神功威力無窮,但因其有違道義,所以傳承極密,擇徒極嚴。」謝曉蘭開口,她也是斜側而坐,雙眸熠熠,顧盼神飛。

    「而我靈鷲宮創派祖師也是身負北冥神功,只是未曾傳下,而第二代宮主虛竹子祖師更是精通北冥神功,只是他對北冥神功密不傳人,嚴禁習練,以至於靈鷲宮竟已無人得傳,……據說這北冥神功有著一處致命的缺陷,習練之人,大多不得善終,走火入魔而死。」

    謝曉蘭說這些話時,神色頗為複雜,為北冥神功在靈鷲宮內的失傳而遺憾。

    此時眾女已經合坐於一處,本來她們便靠得極近,只是完顏萍怕自己丈夫的放浪形骸驚嚇了客人,才拉著謝曉蘭她們說話,轉移她們的目光。

    小玉放下手中的葡萄,將玉桌上的玉杯一一遞給眾女,卻沒蕭月生的份兒,他只喝酒,不喝這些。

    眾女皆飲了一口,舒暢得呼了口氣。

    小玉兩手端著玉杯,放於斜坐的玉腿上,長長歎息一聲:「謝姐姐,你的虛竹子祖師,果然不同凡人,實是具大智大慧之人。」

    「哦——?」謝曉蘭不由向前探了探身子。

    小玉掃了眾人一眼,迎著眾人的詢問眼神說道:「北冥神功的致命缺陷,我們細細一想,便能猜得到,每個人體質不同,心法不同,所修得的內力自然不同,如果強行合於一處,必然互有衝突,如果無法駕馭,則必然反噬自身!」

    她頓了頓,又飲了一口果汁,她接著說道:「再者,這種心法,大違道義,極易惹起武林公憤,時間一久,必然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大,成為武林的公敵!只是這樣的神功,其誘惑何等之大,便是明知如此,人們也會不顧一切的修練,謝姐姐的祖師能夠斷然放棄,若非大慧之人,絕難做到。」

    眾女紛紛點頭,大為同意,這個道理本是極為明白,只是一層薄紗,一點即透。

    這些道理,謝曉蘭也是隱隱猜到,只是沒有這般深入細想罷了。

    一時間,內院變得一片安靜,眾女皆是捧著玉杯,默默細想。

    謝曉蘭臉色忽然間一變,帶著隱隱的憤怒,寒星似的雙眸目光閃動,似有所得。

    「呵呵……」閉著眼睛枕在郭芙大腿上的蕭月生忽然輕笑,在靜寂的院子裡,顯得頗為突兀,「其實,這北冥神功確實是不錯的功法,如能再配以調和氣息的心法,實在威力無窮。」

    小星白了蕭月生一眼,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小玉一邊細細品嚐玉杯中的桃汁,心神卻一直在暗暗注視謝曉蘭的臉色,將她的表情變化看在眼中,輕聲問道:「謝姐姐,我家公子懷疑,恐怕慕容業練了北冥神功,所以才能在一年間武功大進。」

    謝曉蘭哼哼一聲冷笑,看了一眼蕭月生,對小玉點了點頭,「這個老賊,恐怕真是習了北冥神功,怪不得與他對掌之時,內力隱隱外洩,還好北冥神功對我的內力無效,否則,……」

    激動之下,功力外洩,而她又駕馭不了,玉杯中的果汁忽然凝結成冰。

    「呼——,原來北冥神功竟然還未失傳,這樣的奇異功法,失傳了實在可惜!」小星大吁一口氣,心下一陣輕鬆,還帶著幾分欣喜。

    她還一直以為,這北冥神功經過一百多年來,早已失傳,湮滅在了歲月的河流中,忽然又聽到它至今仍在,以她對武學的癡迷,又怎能不欣喜若狂呢!

    小鳳對這些武林中的打打殺殺頗為厭煩,對這些武林中的事,也懶得去想去聽,自然有小玉姐姐還有小星她們去處理,自己只管弄好自己的醫館,做好公子爺的飯餚便是了。

    只是此時聽到這裡,便不禁替謝曉蘭擔心,不由溫柔的開口道:「那人有北冥神功,謝姐姐豈不是危險?」說完,看了她的公子爺一眼。

    完顏萍淺笑一聲,拉著小鳳的手,笑道:「小鳳不必擔心,現在的謝妹妹又豈會怕北冥神功!」

    「可惜薩巴迦那小和尚跟爹爹走了,他要在這裡,一定要讓他去會會北冥神功。」楊若男躺在草地上,素玉小手搭在乾爹身上,懶洋洋的說道。

    完顏萍諸女輕笑。

    薩巴迦呆在觀瀾山莊那一段時間,被楊若男欺負得極慘。

    他雖然外表風度翩翩,儒雅不凡,但內心卻是個純樸純真的少年,一直生長在大輪寺中,何曾見過楊若男這般狡黠多智的少女,被她耍得團團轉也是自然中事。

    小星卻並未笑,反而一幅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心中卻對個主意頗為意動。

    對天龍八部的故事,小星記得極清,對其中的武功癡迷不已,對其中的人物,也是了熟於胸。

    那薩巴迦的師祖是鳩摩智,他便是吃過北冥神功的大虧,結果一身絕頂的內力為他人做了嫁衣裳,即使他因禍得福,從而頓悟佛法,但對於北冥神功,定然不會忘於腦後。

    他自然會想,如果自己的弟子徒孫遇到了北冥神功該如何是好,那麼,以他的智慧,創出一門克制北冥神功的功法,也並非不可能之事,那麼,薩巴迦身上,定然身懷克制北冥神功的法門!

    這般一想,小星雙眸神光微閃,看著躺在地上,有些困眼惺忪的楊若男,讚歎道:「小若男的這個主意確實妙極!」

    蕭月生從郭芙大腿上爬起身來,看了看神采飛揚的謝曉蘭,摸了摸自己兩撇黑鬚,沉吟道:「如果慕容業真的練了北冥神功,還真有些麻煩。」

    「大哥,以曉蘭妹妹如今的功力,還會怕那慕容業麼?」完顏萍有些疑惑的問道,她雖在平時不顯露武功,但幾人當中,卻是功力最深,自然一眼即能看到謝曉蘭身上脫胎換骨的變化。

    他的諸位妻子也是有些不解,在她們看來,經過自己公子爺的救治,謝曉蘭早已非吳下阿蒙,功力之高,應該當世罕有敵手。

    蕭月生輕笑一聲,看了一眼一直羞紅著臉的郭芙,發覺她羞澀時格外的嬌艷,如同玫瑰盛開一般。

    「那慕容業說不定已經找到調解內力的心法,那他內力增長之速,實是不可估量,還是讓謝姑娘呆在本莊,看看再說吧。」蕭月生站起了身,擺了擺手,將此事定下。

    他站著任小玉給自己整理衣衫,指了指躺在草地上,已經朦朦朧朧,帶著甜笑的楊若男,微笑道:「這個小丫頭已經快睡過去了,我們也各自回房睡吧!」

    說罷,也不去看小鳳與完顏萍那意味深長的目光,矮身將楊若男抱起,往她的閨房大步而去。

    小玉回過頭來,與完顏萍與小鳳對視一笑,三人同以曖昧的目光掃了正與程英說話的謝曉蘭一眼,小玉忙又轉身跟上了自己的公子爺。

    完顏萍與小玉諸女對自己的公子爺品性清楚得很,知道他心花得很,禁不得女人的追求,今天任謝曉蘭住在莊上,便是心軟之兆。

    想想真是頭疼,完顏萍與小鳳對視了一眼,彼此能看到對方眼中的無奈與苦笑。

    郭芙正與陸無雙說話,對陸無雙的取笑大是不依,兩人開始在草地上追鬧了起來。

    程英則與謝曉蘭、小星、小月說著話,不時淡淡一笑,表情淡雅,如一朵輕菊獨自而立。

    庭院內,星空下,幾個女子各有姿態,如幾株絕世奇葩在園中並立,各自馨香動人,姿態各異,卻俱是風華絕世,姿容傾城……

    第二日,天剛放亮,蕭月生正摟著郭芙睡懶覺,楊若男便在外面砰砰的敲門。

    蕭月生摟住掙扎要起來的郭芙,不耐煩的叫道:「什麼事?!」

    「乾爹,子明大哥找你呢!」楊若男趴在門上,想透過門縫看到些什麼。

    「這個傢伙,這一陣子沒指導他練武,他膽子倒大了不少!」蕭月生這才放開郭芙,任她慌忙起身穿衣,白嫩如瓷而豐滿香軟的身子令他蠢蠢欲動,只是想到門外的小若男,只能忍住。

    蕭月生平時懶得很,講究睡覺睡到自然醒,忽然把他叫醒,便免不了惹起他的起床氣。

    這種出力不討好的差使,自然幾個身為乾娘的便頗為心齊的推到了楊若男身上。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6 20:34
第一部 神雕 第六十章 躡蹤

    楊若男也是頗喜歡叫乾爹起床這個差使,每次都是樂此不疲。

    郭芙忙將中衣穿上,素潔的錦綿將她豐滿的身體包裹其中,如玉的臉上帶著緋紅,嬌艷異常。

    見到丈夫仍賴在被窩中不肯起來,郭芙有些想笑,彎身拉他,輕聲道:「大哥,若男還在外面等著呢!」

    蕭月生無奈搖了搖頭,大聲長歎一口氣,「真是個煩人的丫頭!」

    任郭芙拉著自己胳膊,順勢坐起,伸直了胳膊,任郭芙將內衫穿到自己身上。

    甫將內衫幫丈夫穿上,郭芙便下得榻來,將房門打開。

    楊若男一襲白衣如雪,笑矜矜的站在門外,雪白臉上帶著淡淡的紅暈,宛如清晨帶露的白玫瑰。

    「芙媽媽好!昨晚睡得好麼?」楊若男斂衽一禮,舉止端莊嫻靜,落落大方,即使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亦不過如此。

    郭芙點了點頭,雖然有些心虛的微微臉紅,卻仍是微笑道:「嗯,挺好的,你這麼早過來,你乾爹正不痛快呢!」

    說罷,側開嬌軀,示意楊若男進屋。

    「哼,乾爹最懶了!還對人家說什麼一日之計在於晨呢!」楊若男皺了皺瓊玉般的挺秀玉鼻,邊踏著小蠻靴往房裡走,一邊大是不屑的說道。

    郭芙輕笑著跟在她身後,看著她調皮的模樣,卻也讚歎完顏姐姐將她教得極好。

    楊若男雖然調皮刁鑽,但並非一味調皮愛鬧,反而極知禮儀,該以禮相待時,便雍容嫻雅如皇室貴冑,能隨便時,便調皮活潑如小鹿,動靜皆宜,宛如一隻動人的精靈。

    「乾爹——,子明大哥正在等你呢,已經好一會了!」楊若男進得屋來,穿過外屋,掀起珠簾進了內室,見乾爹正沒好氣的瞪著自己,忙嬌笑著說道。

    蕭月生坐在榻邊,瞪了她一眼,有些不耐煩的問:「他有什麼事——?!」

    說著躬身將鹿皮靴子穿上,一拂長衫,下了地來。

    郭芙則來到他身邊溫柔細心的幫他整理衣衫,嘴裡輕笑道:「沒有重要的事,子明哪敢這個時候過來?」

    楊若男「咭」的嬌笑一聲,想起了子明大哥那幅愁眉苦臉、惴惴不安的模樣。

    「去給乾爹打盆水來!你個小丫頭,真是沒一點兒眼力!」蕭月生嗅著頜下郭芙發間傳來的幽香,沒好氣的對正坐在榻邊、晃悠著小腿的楊若男說道。

    「不用,我來便行!」正在細心整理蕭月生衣襟袍帶的郭芙急忙說道。

    楊若男已經答應一聲,小跑著出去了。

    郭芙看著兀自晃動,閃著晶瑩的珠簾,張了張紅潤的小嘴,卻已經不見人影了,轉過頭來,有些埋怨的對丈夫說道:「大哥——!怎能讓若男做這些呢!」

    蕭月生輕笑,親了親郭芙光潔白皙的額頭,「沒事兒,女兒伺候一下爹爹,不正是天經地義麼!……孫子明這個傢伙,還真不知道有什麼事情來煩我!」

    腦海中,出現了自己的徒弟孫子明,他此時正端著茶盞,坐在沒有屋頂的大廳,恭敬的與小玉說話,而小玉則正對著茶几的焙爐與茶壺,一襲白色宮裝,姿態曼妙優雅的烹著茶。

    郭芙幫他仔細整理好了衣衫,便去榻上整理被褥.

    楊若男此時端著一盆水,興沖沖的進了屋子。

    「乾爹,我打水時,看到大夥兒都在議論昨天傍晚的情景呢!」楊若男有些興高采烈的嬌笑,邊放下木盆,給乾爹拿香皂與錦巾,手法極為嫻熟麻利,顯然並非第一次做這等事。

    觀瀾山莊所用之物與別的人家頗有不同,往往在不經眼處,便會發現其中的巨大差異。香皂便是一例。

    此時的社會,香皂並非沒有,但製作粗糙,讓蕭月生看得直皺眉,便自己製作。有煉丹功底,又有現代化學知識,他所做出的香皂與外面市面上的相差極大,甚至遠勝於皇宮御用之物。

    「哦——?他們都說些什麼?」郭芙好奇的問,她已經將香榻整理得幾近一塵不染,回到了自己丈夫身旁,只是自己的頭髮卻有些蓬亂,與她雪白如玉的粉臉相襯,帶著說不出的慵懶柔媚風情。

    「淨說些誇讚乾爹的話唄,嘻嘻,他們可是興奮得不得了呢!」楊若男玉臉放光,神采飛揚,彷彿眾人誇讚的是自己一般。

    郭芙滿是愛意的瞄了一眼正躬身洗臉的丈夫,被若男這麼一說,她的心中也湧起陣陣對自己丈夫的自豪與仰慕。

    蕭月生拿起楊若男手中的錦巾,拭了拭臉,丟回給她,懶懶的說道:「這些都是些彫蟲小技,沒必要大驚小怪!」

    說罷,轉身掀開半懸的珠簾,走了出去。

    「乾娘,我也走了!」楊若男忙將錦巾放到檀木桌上,笑著對郭芙招呼一聲,一矮嬌軀,從晃動不止的半懸珠簾下面鑽了過去,小跑著去追自己的乾爹。

    郭芙忍不住輕笑,真是個粘人的小丫頭!

    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妹妹襄兒。

    如果襄兒能如若男這樣喜歡自己的丈夫,那該多好!

    真不知道,襄兒為何竟然不喜歡自己的姐夫,不是說姐妹同心麼,姐姐喜歡的,妹妹也應該喜歡吧,怎麼會差這麼多呢?!

    郭芙心中暗暗發愁,在六位夫人當中,唯有自己父母健在,而丈夫從小便是孤兒,孤獨長大,如能從自己父母身上得到長輩的溫情,那定是一件美好的事,可是襄兒這麼一鬧彆扭,丈夫呆在自己娘家,定是有些疙瘩的,唉——,真是愁煞人了!

    郭芙收拾著錦巾木盆等物,慢慢坐到錦墩上,素手托腮,心下一邊思索。

    靜謐的屋子,絕美的少婦一手托腮,微蹙黛眉,小手瑩白如玉,玉臉白膩著透著幾抹淡淡紅暈,如芙蓉初綻。

    格窗外,幾株桃枝輕倚斜橫,在窗前隨風微微輕搖,彷彿正透過紗窗,凝視那輕愁薄籠的絕美少婦。

    「師父安好,徒兒拜見師父!」孫子明待蕭月生一隻腳剛踏入大廳,便高聲拜見。

    隔著大廳一段距離,孫子明便聽到楊若男的腳步聲,雖未覺察到師父,但他可是看著楊若男從小長大的,情若兄妹,又怎能不瞭解,一聽她的腳步,便能猜到她的心情,況且,她跟在自己乾爹身邊的腳步,與沒跟著乾爹的腳步迥然有異,細心的孫子明洞悉無遺。

    一聽到楊若男的腳步聲,他便知道師父駕臨,早早的就緊崩了自己的身體,一旦師父進廳,便大禮相迎。

    孫子明武功精深,反應奇速,時機的把握極佳,恰好蕭月生踏進大廳之時,他的聲音剛剛響起。

    蕭月生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對施禮的小玉擺了擺手,坐到大廳主位。

    「什麼事,坐著說吧!」蕭月生接過小玉遞上的玉盞,對一直躬著身軀的孫子明說道。

    楊若男則跑到小玉身邊坐下,托著玉臉,看玉媽媽嫻靜熟練的烹茶。

    孫子明這才大舒了一口氣,站直了身子,坐回位子,心知終於過了這一關,還好自己伶俐,將小玉夫人請了過來。

    他今天穿了一身青色綿緞長衫,魁梧的身體散發著的凜凜的威嚴,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度,一派高人風範。

    他修煉的是天雷劫心法,遠非武林中的內功心法可比,已經算是修道法門,能無形中轉換修煉之人的氣質。

    雷霆者,天地樞機。

    雷乃天之號令,其權最大,三界九地,一切皆屬,皆雷可總攝。

    他所修煉的天雷劫心法,走的正是雷法途,是故修煉日久,自然威嚴越重。

    只是此時這位威嚴凜凜之人卻有些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不禁有種不和諧之感,令旁邊的楊若男捂著小嘴忍著笑。

    「師父,聽說昨天我們山莊出現了異常之景?」他看著師父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問道。

    「嗯。」蕭月生輕飲一口茶,垂著眼瞼細細品味,聽到他的話,只是輕輕答應一聲,眼皮未抬一下。

    「是師父你施法救謝姑娘嗎?」孫子明盯著師父問。

    蕭月生抬臉望了他一眼,哼了一聲:「說重點!」

    「是,師父。」孫子明感受到師父的目光,頓覺自己又矮了幾分,忙說道:「我昨天去了一趟蘇州城。」

    蕭月生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

    「昨天謝姑娘主僕遇到危險,我趕到時,已然晚了一步,便沒有出手,緊躡那人身後。」說到此睡,孫子明又瞄了瞄師父的面上表情,心下惴惴不安,那謝姑娘對師父的心意,是個瞎子也能看得出來,何況自己這個身經百戰之人!

    蕭月生只是平靜的看了他一眼,無喜無怒,令孫子明看得更是忐忑不安,也看不懂師父到底怪沒怪罪,只能硬著頭皮,講起了自己明天的經歷。

    天剛拂曉之際,孫子明正在自己莊內的靜室中入定修煉,靜室中的玉磬輕響,將他驚醒。

    他自知沒有師父那般修為,可以不必練功,雖然對武功興趣不大,仍是保持著每日的入定修煉。

    車伕出身的孫子明,深深明白武功的重要,況且,師父的要求極為嚴苛,努沒努力練功,根本無法瞞得過他,一旦偷懶,所受懲罰,可是如同從地獄中走一遭。

    沒有緊急事務,玉磬不嗚。

    孫子明一出靜室,見到一個子明商行夥計肅手恭立,從他嘴中知道雪春園出了事。

    孫子明一言不發,練功穿的一身道袍尚來不及換下,展開身法,風馳電掣,快如鬼魅,幾息之間,即已趕到了雪春園。

    此時已經驟雨停歇,一切寂靜,唯有杏兒的嚶嚶哭泣,在空曠的清晨中淒淒的響起。而謝曉蘭與孫大娘兩人卻已昏迷不醒,伏在庭院的槐樹下。

    他一摸懷中,來得匆忙,僅穿寬鬆的道袍,那些丹藥根本沒有帶在身上。

    「馬上去觀瀾山莊,讓小鳳夫人救人!」孫子明拉了一把抱著小姐哭泣不止的杏兒,沉聲說道。

    兩手則同時去探謝曉蘭與孫大娘的手脈。

    甫一察得兩人脈相,國字臉上微微一沉,看著謝曉蘭,皺了皺眉,先送入一股內力進入孫大娘體內,醫治她的內傷。

    他已是先天內力,療傷尤有奇效,真氣一入孫大娘體內,便如甘霖滴入久旱的土壤,刺激孫大娘馬上醒了過來。

    「孫大娘,我已穩住你的傷勢,謝姑娘傷勢太重,需要我鳳師娘方能醫治,你馬上送她過去。傷你們的人是誰,什麼模樣?」

    孫子明真氣進入孫大娘體內,包裹著她本身的內力,在體內加速循環,以刺激她的生機。口中卻沉穩而迅速的說著話。

    孫大娘櫻唇血紅,挺秀的玉鼻,下帶兩道血跡,本是渙散的目光隨著體內真氣的流轉漸漸凝聚,聽到孫子明的話,看了他一眼,想了一想,方才有些恍然的神情,想要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孫子明一邊催動她的真氣循環,腦中亦如內力般轉動,他發覺孫大娘的內力極為深厚,而她明顯曾吐過血,鼻亦上血,說明內腑受到了絕對強大的內力而震傷,這行兇之人,內力之強,倒也算得上是武林中的絕頂高手了。

    待孫子明將內力在她喉間多浸潤幾息,孫大娘忍不住咳嗽兩聲,方才能開口說話,「……此人名叫慕容業,年紀三十左右,中等身材,臉形削瘦,兩眼細長,鬚髯垂胸,……帶著一股子……瀟灑氣度,……這個老賊,竟然……變得這般……厲害!」

    「慕容業?是慕容世家之人吧?」孫子明這十幾年來,隨著生意的擴大,交遊亦極為廣闊,對蘇杭一帶的勢力也是極為熟稔,一聽慕容業之名,雖未見過,卻想起了小玉師娘提過的慕容世家。因為慕容這個姓,在蘇杭一帶,甚少有人使用。

    孫大娘軟弱的點了點頭,剛才那些話,她是鼓足身體內部所有的力氣,方能一氣說話,此時已然精力不濟,說話艱難。

    孫子明對跟在他身後,此時剛剛趕到的夥計招了招手,吩咐他將她們送到觀瀾山莊,便頭也不回,向北門而去。

    沿途,不時有趴在牆角的乞丐與他眼神相對。

    嘉興城的丐幫分舵主乃觀瀾山莊僕人出身,嘉興城的丐幫舵主、其它幫派幫主,還有嘉興府的捕頭,皆是出身觀瀾山莊,整個嘉興城,其實已在不覺間納入觀瀾山莊掌中。

    雖然觀瀾山莊不插手獨立出去的僕人們的事業,但他們卻是彼此相連,將整個嘉興城經營得密不透風,其它武林勢力無法插入進來,武林之中,嘉興神捕,威名赫赫,在嘉興城犯禁者,無一能夠逃脫官府的緝捕,嘉興城,也被武林中人淨土與止戈之地。

    也因此,嘉興城中,隱居其中的武林中人,不可勝數,以藏龍臥虎形容毫不為過。

    孫子明修煉天雷劫心法多年,已略有小成,神念雖不強大,卻已是初具規模,神念之下,方圓半里洞悉無餘。

    他以傳音入密之法相問這些丐幫弟子,他們則以眼神回答指明,外人根本無法看出其中異狀。

    在嘉興城中動武傷人,還從未有人能夠逃脫,這足以震懾所有武林中人,慕容業也不例外。

    對於嘉興城的深淺,他比一般人知道得更多更深,因此也更為忌憚,雖是心中甚急出城,但恐別人看出異狀,只能慢慢出城,因此孫子明能夠慢慢追上他。

    一里之外,孫子明已經發現慕容業的行跡,雖然模樣已變,變成了一個行腳商人,且與眾人相伴而行。

    但孫子明在治療孫大娘時,已經接觸了慕容業的殘留內力,略一試探之下,便能確實此人。

    孫子明對待綠林中人,辣手無情,摧殺之狠,如屠豬狗,令那些綠林好漢,咬牙切齒,卻又聞風喪膽。

    其中之因,是當初他剛入師門,自襄陽的歸途中,他師父蕭月生讓他擊殺齊雲寨匪寇之時,說的幾句話,被他記在心底,便形成這種狠殺綠林中人的行事習慣。

    但對於其它武林中人,他卻不輕易出手,並非心慈手軟,大多是不屑而已,他處處學習師父,便是蕭月生深藏溫和外表之下的傲氣,孫子明也學了個十成十。

    找到慕容業,孫子明心中興趣大生,沒想到竟遇到了內功如此雄厚之人。

    孫子明的武林生涯過得極為平淡,所遇之人,不是不屑於出手,便是毫無還手之力。

    對師父以及幾分師娘,他如稚子對巨人,只有被擺弄的份兒,對其它武林中人,則是不值得出手,五絕中人,又都跟他師父沾親帶故,容不得他出手。

    如今終於遇到了一個慕容業,他恰似見到了師父的碧蕪酒一般,心中興奮,不忍馬上品嚐。

    他也並不因慕容業傷了謝曉蘭而欲替她報仇,她現在還與他沒有關係,要報仇,也是她自己的事。

    或騎馬,或乘船,或停或走,一天之中,變容易裝的慕容業換了幾種交通工具。

    他隱隱感覺有一雙眼睛在自己身後,只是每次細細搜索,皆無所得,只能通過不停的變換手段,想要擺脫這雙如附骨之蛆的眼睛。

    但每次以為擺脫之後,再一打坐之時,那雙眼睛便又出現,弄得他心神不寧,心中微微發寒。

    早就知道嘉興城乃武林的禁武之地,他只是仗著修練北冥神功之後,內力突飛猛進,強至雄厚得難以想像,故是膽氣大盛,行冒險一擊。

    儘管早已知曉靈鷲宮宮主一直隱居在嘉興城,但苦於自己武功不足於絕對壓制,只能在她出了嘉興城時,方敢試探對她動手。

    只是身為靈鷲宮宮主的謝曉蘭也非庸手,一直與他不相伯仲,只能坐視她坐身雪春園,以江南琴仙逍遙於世。

    自修練北冥神功這一年來,他的武功以一日千里之境增長,令他信心大增,即使嘉興城是龍潭虎穴,也有豪氣闖上一闖。

    如今終於夙願得償,擊殺了靈鷲宮宮主,除去了心頭大患。

    但行事之後,慕容業又感覺隱隱不安,嘉興城確實如一口深不可測的水潭,自己這次不顧女兒的勸阻,強行行事,總令他感覺不踏實。

    雖然總是感覺一雙眼睛藏在身後,但幾次探察之下,卻又沒有,以自己如今的功力,應該沒有人能夠瞞過自己的仔細探察,可能是自己心生幻覺,自己嚇自己吧。

    他如是安慰自己。

    歸心似箭,慕容業盡展輕功,體內雄厚無匹的內力令他快如閃電,毫不停歇的往蘇州城趕回。

    在渾厚的內力支撐下,他在傍晚時分,踏入了蘇州地界。

    而本是與謝曉蘭交手時所受的內傷,在一路之上,卻已然痊癒,這全拜凌波微步之妙諦。

    還未進得蘇州城,在城郊通往城內的道路上,有一段路被一片松樹林籠罩,樹林不大,只是將道路掩映得頗為雅致。

    他剛進入松林,便看到一名身穿寬大道袍的魁梧中年人站在一株松樹下,靜靜的看著自己。

    穿道袍入定練功,是蕭月生的主意,用以提醒孫子明,他是在修道,應該以修道人的心態去入定練功。

    慕容業此時已經御去易容之物,身穿一襲青衫,長身玉立,白面清須,雖已是中年之人,卻不減翩翩風度,顯得風流瀟灑,倜儻不群。

    感覺到這名道士的凜凜威嚴,慕容業頗為好奇,更有結交之心。

    此時正逢亂世,正是造英雄之時勢,也是他們大燕復興的百年難逢之機。

    身為當代慕容家主,自是應為大燕的復興而積極準備,趁機圖謀,一旦時機來臨,便趁勢而起,讓大燕皇室,再次成為天下的主宰。

    為此宏偉大業,自然要兼收並蓄,海納百川,遇到奇人異士,能拉攏更好,即使不能拉攏,也使其不成為敵人。

    懷此目的,慕容業慢慢行至這個道人身前,幾步之間,他已經細細觀察,發覺這位道人武功深不可測,深如汪洋大海,雖是不露聲色,心中卻震驚異常,以自己目前功力,竟然無法探得此人深淺,那這人的功力,實在可畏可怖。

    未待慕容業出口,道人一拱手,不怒而威之氣森然而至,「在下孫子明!」
chachachan 發表於 2008-7-16 20:35
第一部 神雕 第六十一章 留情

    「孫子明?」慕容業臉色微變,目光一凝,陡然射出兩道寒芒。

    「天雷神爪孫子明?」他的身體已經微微發緊,體內的功力浩浩蕩蕩,洶湧奔騰。

    「正是孫某!」孫子明輕拍一下身旁的松樹,淡淡一笑,微笑之際,迫人的威嚴不減反增。

    「久仰大名!……天雷神爪,武林中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下一直無緣得見,今日能識得孫大俠尊容,幸甚幸甚!」

    慕容業拱了拱手,舉止灑脫,雖是平常的客套之語,但語氣表情俱是誠懇無比,令人不由好感大生。

    慕容業心中雖有不祥之感,卻心存萬一僥倖之念,但願不是這個孫子明一直跟在自己身後才好。

    無論如何,以禮待人,以笑臉示人,以捧為語,總是錯不了的,這是慕容業處世的法門。

    孫子明離開松樹,長身直立,拱了拱手,收起笑容,眼神由散變實,緩緩而道:「慕容先生好高明的輕功,由嘉興至蘇州,尚不需一日功夫,孫某佩服!」

    他目光由虛返實,漸漸凝如實質,彷彿寒光森森的寶劍,緩緩出鞘,令慕容業不禁寒意頓生。

    孫子明身上越發凝重的氣勢,更是讓他心中惕然,內力受其激發,洶湧如怒濤,在體內經脈中滾滾而動。

    慕容業此時自知來者不善,心中不由暗暗發苦。

    自己女兒知道天雷神爪便是子明商號的掌櫃,他一直居於嘉興城中,從而推測出一個結論,嘉興城的控制者便是孫子明,所以嘉興城能如鐵桶一般嚴密。

    太行三兄弟、絕命劍程天下、飛狼賈無倫這幾人無一不是橫行武林幾十年的高手豪強,時運不濟,遇到了天雷神爪,無一逃脫倖免,皆被他斃於掌下。

    雖然慕容業自負武功不輸於天雷神爪,但他是身負大業之人,不容自己爭強好勝而樹立強敵,這般沒有把握之戰,更是能避則避。

    只是今日,恐怕由不得自己不戰了!他暗暗苦笑。

    要戰便戰,自己豈會畏懼,北冥神功果然不負神功之名,自己如今的功力,便是比之那五絕中人,亦相差彷彿。

    「孫大俠是一直跟在在下身後了?」慕容業眼神越來越亮,迎著孫子明恍如實質的目光,語氣輕鬆,面帶微笑。

    他負手而立,神態瀟灑,只是身後的兩手卻緊緊相握,長袖微微抖動,似是吹氣的皮囊。

    孫子明面色深沉似水,冷冷而道:「在嘉興城出手傷人,又豈容你來去自如!……慕容先生,我們且來比劃比劃吧!」

    一股強大無匹的氣勢撲天蓋地將慕容業籠罩,慕容業嘿然一聲,腳下一滑,平平滑出三尺,極是瀟灑。

    只有慕容業自己方知剛才的狼狽,心中微怒,不再多言,腳下一點,直撲孫子明。

    他雖知孫子明掌爪雙絕,天下無雙,唯有以兵器對付方是上策。

    但一旦以兵器禦敵,便無法施展北冥神功的「吸」字訣,無異於失去了破敵的最大利器,心中一閃之間,權衡清楚。

    孫子明氣度沉凝,雙手如電,往往一招制敵,不需多出招。

    面對慕容業飄飄拍來的單掌,孫子明順手一掌擊去。

    慕容業本是試探性的探掌,只是不想孫子明出手如此之快,雙掌明明尚在胸前,風雷般的嘯聲響起,已覺一股巨力自掌上洶湧而至,將自己的內力倒捲而回,這股排山倒海的內力,灼熱似火,在體內翻騰,炙烤著自己的經脈。

    慕容業大驚而退,驅動斗轉星移心法,驚鴻一掠,飄至一株松樹旁,一掌拍向樹身。

    火把松脂燃燒的味道隨即裊裊飄出,一隻焦黑的掌印現於樹身。

    一口熱血自慕容業口中噴出,落到青黃交雜的草地之上,熱氣裊裊,似是茶水潑出。

    他的臉色由赤紅逐漸回復如常,這一口鮮血,是他運用斗轉星移心法將體內炙熱的內力驅除時殘留的熱量所聚。

    慕容業戒懼之心大起,實沒想到這個孫子明的內力如此可怕,天幸自己尚未來得及運北冥神功吸字訣,且身負斗轉星移心法,否則,如今的自己恐怕已成一具焦屍。

    武林中人動手過招,往往先是試探虛實,再尋隙而攻。

    但觀瀾山莊出身之人,卻大違這般傳統,往往不出手則已,一旦出手,則必是全力以赴,往往讓對方吃個大虧。

    慕容業這次卻反而得益於沒有拼盡全力。

    孫子明內力至剛至陽,如天雷轟頂,破一切邪妄,霸道至極,若剛才慕容業內力盡出,則不免落個倒湧而回,反噬自身的下場,倒有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味道。

    若慕容業運用北冥神功的吸字訣,必落得全身經脈盡毀,內焚而死的下場,孫子明內力出體,實非肉身能抗。

    孫子明看到慕容業只是吐出一口血,將自已的內力轉嫁於松樹上,心中也不禁佩服。

    他自修煉天雷劫心法以來,除了師父師娘他們,還未有人能夠接自己天雷掌而不死。

    孫子明呵呵一笑,虎目鷹視,面上紫氣一閃而過,「斗轉星移果然名不虛傳!能接下孫某一掌者,慕容先生卻是第一人。」

    「呵呵,承讓,哦……」慕容業仍是面帶微笑,拱手客氣,卻忽然面色一變,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這次卻是尚不及躬身,血已湧出口外,幸好他一身青衫,幾滴鮮血滴到衫上,並不醒目。

    孫子明搖了搖頭,大是悲天憫人的歎息一聲,「孫某已是手下留情,是生是死,便要看慕容先生的造化了!」

    說罷,微微拱手,道袍一閃,已然縱至樹上,恍如一道輕煙,微掠著樹梢,冉冉而去。

    慕容業輕撫胸口,又是一口鮮血吐出,面色釅紅如醉,望著孫子明逝去的方向,目光中滿是迷惘。

    「手下留情……,呵呵,好一個手下留情!」慕容業苦笑一聲,倚著松樹坐下,開始盤膝運功。

    此番他所受的打擊非小,本以為修練北冥神功之後,暗中吸收了幾個高手的內力,自己內力應是舉世無敵,沒想到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他卻不知,孫子明所言非虛,他確實對慕容業已經手下留情,否則以摧心掌心法御天雷劫內力,慕容業縱是再有十條命,現在也已經死得通透。

    只是霸道如天雷轟頂的天雷劫內力,又豈是能輕易驅除,其霸道之處,越到後來,越是猛烈。

    只是慕容業不知其中凶險,還以為孫子明所說的是生是死,僅是恫嚇之言。

    孫子明返回嘉興之時,已是子夜時分,聽到自己幾個夫人談論觀瀾山莊的奇景,他便知道是師父出手,便放心的睡了一覺,天還未亮時,便到了觀瀾山莊,來匯報此事。

    蕭月生靜靜聽著自己弟子的講述,中間未發一言。而這一會兒,楊若男卻早已經不見了影子。

    她聽得不耐煩,早跑出去,說是找小白玩兒。

    待得聽完,蕭月生點了點頭,將茶盞放於桌上,一直板著的臉露出一抹笑意:「子明呀,不錯,大有長進呀!」

    孫子明頓時大舒了口氣,知道這會兒終於風吹雨散,陽光明媚。

    他忙起身拱手,憨厚一笑:「多謝師父誇獎,弟子能有寸進,全是師父的教導!」

    蕭月生瞇著眼睛笑,毫不慚愧的接受了這通馬屁,小玉則在旁沒好氣的白了一眼這對師徒。

    他平日懶得很,教導弟子的事情,全落在自己幾位夫人身上,他自己則是逍遙自在,能毫無愧色的接受這番拍馬,臉皮之厚,也算難得。

    蕭月生站起身來,背負兩手,緩緩踱步,時而望天,時而察地,表情平靜中蘊著幾分若有所思。

    小玉與孫子明皆全神貫注的盯著他,眼睛隨著他的走動而轉動,不知他的心思,不敢說話打擾。

    「子明……」蕭月生微微沉吟,緩緩的說道。

    「是,師父。」孫子明站起身來,恭敬的答應,做洗耳恭聽狀。

    「你說,大廳就這麼開著屋頂,好不好看?」蕭月生指了指敞亮的屋頂,轉頭問孫子明,一臉認真。

    孫子明眨了眨眼睛,側眼看了看小玉師娘,送去一道無奈的眼神,帶著微微的苦笑:「看倒是挺好看的,就是怕下雨下雪!」

    小玉放下茶壺,撫著光潔白皙的額頭,苦笑不得的白了自己公子爺一眼,嬌嗔道:「公子——!」聲音嗔中帶著嬌膩,柔媚動人。

    蕭月生呵呵長笑兩聲,收住笑聲,拍了拍孫子明的肩膀,「呵呵……,好了,真不是禁不得一點兒玩笑!」

    孫子明只能嘿嘿傻笑兩聲,一如年輕時的憨樣。

    「公子,你就放過子明吧!」小玉甚是同情這個徒弟,遇到這麼一個古怪的師父,也怪難為他的。

    蕭月生呵呵一笑,不再耍弄這個徒弟,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回到了坐位上。

    端起茶盞,飲入一口溫茶,平靜的說道:「這件事,子明做得漂亮,度把握得極好,……對了,你與那慕容業交手時,他的內力有何古怪?」

    孫子明微微一思索,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是有些古怪,好像他的內力有著強大吸力與旋力,徒兒僅打了他一掌,便沒再出手,其它的,一時之間,倒也說不出來。」

    「那他的內力是否博雜不純?」小玉正端著茶壺,此時停在空中,玉臉上一片鄭重。

    孫子明能感覺到小玉師娘身上的威壓之力,卻不敢運功相抗,只能頂著壓抑,迅速的說道:「沒有,他內力奇厚,卻頗為精純,未有博雜之感。」

    小玉點了點頭,與自己公子爺對視一眼。

    孫子明大舒了一口氣,剛才小玉師娘無意間施展的威壓,竟令自己背心隱隱滲出冷汗。

    「公子爺,這可是頗為麻煩,北冥神功看來已經被慕容業補去缺陷,沒有了顧忌,他的功力可毫無顧忌的增強,說不定會成為大患!」

    小玉素手執壺,將烹好的茶注入公子爺的盞中,一邊說著話,語氣頗為凝重。

    蕭月生將注滿的茶盞送至嘴邊,一飲而盡,盞仍舉在空中,卻闔目輕歎,頗為陶醉。

    「好茶!」良久,蕭月生方才長歎一聲。

    小玉抿嘴而笑,玉齒微露,唇間一抹雪白,潔如天山之雪。

    「夫人的手藝越發精湛了!」蕭月生將茶盞放於桌上,讚歎一聲,隨即摸了摸唇上兩撇細須,「唔,你的擔慮也有道理,只是無須太過擔心,我倒是更有興趣,想看看這個北冥神功,到底能將慕容業變成怎樣的高手!」

    他臉上的笑容中帶著幾分古怪,斜看了孫子明一眼,「子明,你用天雷掌打得他?」

    孫子明點了點頭。

    小玉蹙了蹙彎月一般的眉毛,一邊將熱氣騰騰的茶盞遞到孫子明眼前,一邊溫柔的說道:「子明,以後少用天雷掌,有傷天和。」

    孫子明忙起身離座,兩手恭敬的接過師娘遞來的茶水,口中唯唯稱諾。

    這天雷掌有代天行誅之稱,極為霸道無情,縱使能夠化解,掌力卻在無形中侵入身體,擾亂體內五行之氣,往往傷人與無形,實是至陰至陽,至剛至柔並濟的掌力。

    「那慕容業能夠撐得過去嗎?」蕭月生待徒弟喝完茶,方才漫不經心的問道。

    「這個……弟子實在說不准!」孫子明放下茶盞,想了一想,搖了搖頭,頗為遲疑。

    「哦——?」蕭月生往前傾了傾身體,頗為好奇。

    「不瞞師父,這慕容業倒也是有些真本領,那斗轉星移心法,頗為神妙,竟能卸去部分天雷力,況且他當時出掌用力不大,弟子便留了幾分力,以我估算,他撐不撐得過去,能在五五之數!」

    孫子明正了正身形,說話間,頗有威勢,不復剛才小心翼翼的縮手縮腳舉止。

    他實在極為瞭解自己師父,一旦師父的心情平靜,對自己便是極為寬鬆,可以言笑無忌,但當師父心情不佳時,還是遠遠躲開為妙。

    「唔——!五五之數,看來沒問題,慕容世家家底頗厚,底蘊極深,應該能有辦法驅除天雷掌力。」蕭月生又倚回椅背,摸了摸唇上的兩撇細須,有些理所當然的說道。

    「呵呵,這個慕容世家,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蕭月生望著大廳的上空,喃喃低語。

    「大哥,這個慕容世家近些年來,蠢蠢欲動,秘秘訓練了一大批高手,而且還與朝廷中人有些不清不楚。」小玉頗為擔憂,她已隱隱感覺到了慕容世家的野心。

    蕭月生擺了擺手,「別去動他,且待在一旁看熱鬧便是,我倒好奇他們能做到什麼程度,楓葉劍派,南山幫,呵呵,這個慕容世家倒是不愧是皇家貴冑,堅忍得很。」

    小玉點了點頭,看了兩眼正眼觀鼻,鼻觀心的孫子明,端起了桌上上的茶盞。

    孫子明看起來憨厚,如今已變得機靈的很,見到師娘的舉止,馬上知道自己應該告退,便起身告辭。

    小玉待孫子明的身影消失在大廳,俏臉帶著淺淺的笑意,來到蕭月生身前,給他的茶盞續上茶水,倚在他身邊,輕聲道:「公子爺,你真要將謝姐姐留在莊內麼?」

    蕭月生輕笑,手指一點她的額頭,「你個小丫頭,竟然管起公子爺來了!」

    「小玉哪敢吶——!」小玉發出嬌膩得令人酥麻的嗓音,一改剛才在孫子明面前嫻靜溫婉的師娘形象。

    蕭月生將她摟到懷中,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親了親她香嫩的臉龐,臉偎在她高挺的酥胸前,嗅著陣陣幽香,低低說道:「放心吧,今天便讓她回去,……現如今慕容業已經自顧不暇,她一時半會兒還不會有危險。」

    蕭月生大嘴呼出的氣息透過她薄薄的衣衫,溫熱著她的肌膚,令她不禁渾身發軟發燙,勉強保持著自己的理智,小玉嬌柔的低語:「公子爺,我只是有些擔心,……我很喜歡謝姐姐,但總覺著她的心機過於深沉,不適合做我們觀瀾山莊的主母。」

    蕭月生用臉頰擠了擠她高聳的胸脯,低低應了一聲,輕聲笑道:「唔,我自有分寸。」

    隨即抬起頭,笑道:「小丫頭,你又長大了不少哇!」

    說罷,瞄了瞄眼前傲然高聳的玉峰。

    紅暈如潮水般湧上小玉的面龐,她白了蕭月生一眼:「公子爺,你又說胡話!」

    「那——,公子我想看看!」蕭月生嘻笑,大手攀了上去。

    小玉大羞,掙開公子爺的胳膊,低啐一聲,跑了出去。

    蕭月生呵呵大笑。

    待不見了小玉的身影,他止住了笑聲,仰首望天,良久之後,長長歎息一聲,忽然之間,他感到說不出的孤獨。

    早飯時,看著坐著滿滿一桌的女子,個個千嬌百媚,姿色絕俗,宛如是眾香之國。

    謝曉蘭坐於其中,姿態優雅嫻靜,竟然出奇的和諧,彷彿很早以前便已經是這個家的人一般。

    蕭月生暗暗看了她一眼,心中歎了一口氣,有些索然,不再說話,便是酒,也沒有沾一滴。

    「大哥,不喝酒麼?」完顏萍坐於他身側,見他只是低頭吃飯,滴沾未沾,心中一突。

    這幾日,她的擔心仍舊盡除,見到丈夫的反常之舉,便有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之行。

    「不想喝。」蕭月生搖了搖頭,只是悶頭吃飯。

    完顏萍看了看隔著丈夫的郭芙,目光中滿是詢問。

    昨日蕭月生只是睡在郭芙房中,並未如往常般雨露均施,她自然想問昨晚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郭芙讀懂了她的目光,迷惑的搖了搖頭。

    蕭月生雖然低著頭,但兩人的目光對話豈能看不到,只是懶得說話,心中突然間有些索然罷了。

    「公子,普度寺的燭明大師派人送來請柬,邀你去他寺中下棋。」小玉竹箸放下,優雅的拭了拭嘴角,關切的望著自己的公子說道。

    她也看出了公子的蕭索心緒,不禁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飯前那幾句話說錯了。

    「哦——?」蕭月生抬頭,隨即露出一絲笑意,「看來這個老和尚又手癢了!」

    「乾爹,我也要去!」楊若男竹箸擎在半空,嘴中尚有菜餚,急急說道。

    蕭月生搖了搖頭,瞪了她一眼:「寺內不留女子,再說,每次與人下棋,你都待得不耐煩,催促個不停,乾爹是絕不會帶你去的!」

    「哼!」楊若男嘟了嘟櫻桃小嘴,不再說話。

    她也知道自己去不了,只是不太甘心,再說讓她去看乾爹與別人下棋,實在不是什麼美妙的事,還不如跟小白它們玩痛快。

    「對了,芙媽媽,郭襄姐姐與破虜哥哥什麼時候過來玩呀?」楊若男忽然又想起了極好的玩伴,不禁有些想念。

    「這……」郭芙想了想,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微笑道:「過不了幾日便會過來吧,他們說好過完花燈節便過來。」

    楊若男點了點頭,心下頗為期待,有了郭襄兩人加入,玩起來更快活,她從小孤單慣了,幾乎沒有同齡玩伴。

    「蕭莊主,小女子今日便回雪春園,救命之恩,只有容後再報!」

    一直默默吃飯的謝曉蘭忽然站起身來,閃著寒星一般的雙眸,緩緩說道,面上滿是決然之色,只是眸子中,隱隱閃著複雜的神色。

    蕭月生怔了一怔,竹箸凝固在空中,凝視著她晶瑩如玉的面龐,緩緩點頭,「慕容業已經被子明所傷,……這一陣子,你們不必再擔心他再找上門來……」

    他頓了一頓,迎著她的清亮的星眸,腹內的話忽然再也說不出口,唯有強笑一下:「……多多保重!」

    謝曉蘭掃了一眼桌上諸女,面龐閃過一抹淒然,隨即恢復微笑,點了點頭,慢慢坐回椅中。

    「蕭大哥,我與無雙表妹也要告辭了。」程英待謝曉蘭剛剛坐定,苗條的身子站起,淡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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