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東海屠 作者︰阿菩 (已完成)

rocelu 2008-7-19 05:07: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2 78369
琉璃雪 發表於 2008-11-25 22:49
正文 第一一七章 救之二 海上陸上,兩撥人一時僵持著,長島的人沒了戰意,福致隆這邊也不主動進攻。東門慶見長島榮久如此執拗,暗中嘆息。哪里還等到傍晚?那海水就已經一浪又一浪地推上來,一開始只是到腳,後來便到胸、到頭,終于浪花襲來之際整個兒將長島榮久淹沒,東門慶見榮久在浪花退下後仰起了頭吐氣,便知道他還有求生欲望,便命人搬泥沙在榮久的腳下砌起一道堤牆來擋海水。見榮久瞪著往來忙碌的人,卻對榮久道︰“我們自搬我的泥沙,與你無關。你只管乖乖在那里呆到天亮就是。”

    海潮漸漲,到了太陽將落,哪怕是海浪退時,雙岩也有一小半都浸在水中,陳阿金等只保住了雙岩之間榮久平躺著的地方沒水,雙岩之外、同高的海灘已經全被淹沒,但這道沙牆是匆匆築成,並不牢靠,水力漸大,沒多久便有罅隙漏水,陳阿金等手忙腳亂,卻還是堵住了東邊,坍塌了西邊,趕緊大叫道︰“擋不住了!”命人去割綁住榮久的繩索,榮久卻道︰“你就是割了,我也躺在這里不起來!”陳阿金忍不住罵榮久糊涂混蛋,道︰“你再不起來,這道沙牆一崩,你就完了!”長島榮久卻還是不肯起來。

    東門慶見了心道︰“現在就算強行把他架起來,他的心氣也不能平,怕又要鬧出什麼事情來。”那邊長島的人或也勸島主撤了命令讓少主回來,島主冷笑道︰“他不是有一幫唐人幫他嗎?還用得著我們?”

    忽然陳阿金大叫道︰“不好!”卻見一個大浪撲來,將整個沙牆都打塌了,大浪退下後雙岩之間猶積了幾尺的水,長島榮久是平躺著,這一來便整個人浸在水里了!

    于不辭驚道︰“舶主!怎麼辦?”

    崔光南叫道︰“快把人搶出來啊!別淹死了!”

    東門慶靈機一動,叫道︰“去乙字三號艙拿幾口大鐵鍋出來!”

    鐵鍋與針、瓷器、漆器等並為通倭貿易中的尋常貨物,福致隆上也有不少,這時取了五六個來,東門慶指揮著讓水手將大鐵鍋反扣入水,籠住了空氣罩向榮久的頭,長島榮久這時已在水里憋了好久,若不是他水性甚佳怕就已經淹死了,忽覺有一個什麼東西罩下來,跟著頭部便處于一團活氣之中,才長長舒了幾口氣,他只是在賭氣要守約,並非一心尋死,既能在水下呼吸便也不抗拒。過了一會鍋中活氣已盡,又有水手拿了另外一個鍋罩下來讓他呼吸。

    這時天色已暗,雙岩周圍點滿了火把,長島的島民遠遠望見水手們拿著鐵鍋此上彼下,都不知他們在做什麼,有些就想︰“莫非他們在做什麼法術?”

    那邊崔光南于不辭見東門慶用上這個法子卻均感佩服,崔光南道︰“舶主你怎麼想得出這等妙計?”

    東門慶一怔,心道︰“我怎麼會想出這辦法的?”便被勾引起兒時的一些事來,記得有一次玩捉迷藏,自己躲在一個大水缸中,當時那水缸比東門慶的個頭還高,又裝滿了水,東門慶得雙手攀住了缸沿才不致被淹沒,當東門康尋到附近時他一急雙手一松竟整個兒沒入水中,恰巧有個大人剛好走近,發現了東門慶,東門慶便在水下以眼神示意求對方不要說出,但沒多久便憋不住了,這時立在水缸中那人便拿了一個什麼東西罩了下來,東門慶登時又能呼吸了。

    想到這里東門慶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微笑來,當年他在水下雖然能呼吸了,東門康卻看出了異狀,跑到水缸邊來,但他個子更小,就是跳起來也看不見水缸里的全貌,東門慶的頭罩在那個圓柱形的東西下,隱約听見了東門康和那人的對答——

    “……,你幫我看看四哥在水缸里沒?”

    “你四哥啊?你看……”跟著似乎是水潑出來的聲音︰“這缸里裝滿了水呢,他要在里面,不得淹死了?”

    “那你拿著個桶干什麼?”

    “哈哈,打水啊!”

    是那人露出了什麼馬腳麼?東門康似乎有些懷疑,沒有就離開,又過了好一會,木桶里的活氣用盡了,東門慶忍不住掙扎了起來,手一伸出缸沿就被東門康發現,大叫了起來︰“四哥在里面!四哥在里面!姐夫你壞!你幫著四哥!”

    啊!對了!那人是姐夫啊!東門慶驀地想起來了。不過那個姐夫的音容笑貌,他卻已不大記得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哎喲,舶主!這恐怕不是長久之計!”崔光南叫了起來,將東門慶拉回了現實。

    原來海水洶涌,非東門慶曾經用來躲捉迷藏的水缸可比,鐵鍋要倒扣一股活氣下去,並非下下都能成功,而且水越來越深,到後來人也不大站得住了,要想倒扣鐵鍋入水給長島榮久提供活氣就更難了!

    東門慶道︰“盡量吧,大家輪班,助他挨到天亮。同時準備刀子,要是形勢危急就割了繩索把他搶上來!”

    于不辭道︰“我去!”便跑到雙岩那邊,與陳阿金各帶了一隊人,輪流幫長島榮久換氣,新五郎新六郎卻各帶一隊刀手在旁,防止長島的人來偷襲。

    一夜漫漫,長島的人雖沒來偷襲,但東門慶這邊的人也都累得夠嗆!好容易挨到東方發白,第一絲曙色透了出來,陳阿金大喜,對水下的長島榮久叫道︰“混蛋小子!看見沒!太陽出來了!”但長島榮久哪里听得見?陳阿金不顧一夜勞累,拿了刀入水割了繩索,將他扯了出來,指著東方道︰“看!”

    長島榮久在水下泡得皮膚都皺了,滿身咸味,見到東方曙色整個人呆在哪里,周圍的人卻都歡呼起來,大叫︰“天亮了!天亮了!”

    東門慶也駕船駛近,微笑道︰“長島兄,大家忙了一夜,才總算沒讓你在水里淹死。這下太陽也快出來了,你就別再和我們拗了。”

    榮久回望了一眼,長島那邊也有人正在靠近,隱約見到其中有他父親,猛地轉過頭來,道︰“他竟然真要我淹死!哼!我也死過一回了,不是長島的人了,你們以後別叫我長島榮久了!”

    陳阿金道︰“那叫你什麼?這樣吧,跟我們姓,叫陳榮久。”

    榮久道︰“不!”

    新六郎道︰“要不就隨我們舶主姓,姓東……”還沒說出來早被新五郎捂住了嘴巴道︰“姓王!”

    榮久看了看東門慶道︰“你姓東?姓王?”

    東門慶含笑道︰“王是我為出海方便取的姓。”

    崔光南于不辭听見,心里都想︰“原來他不姓王!”

    榮久問他姓什麼,東門慶笑而不答,榮久沉吟了好久,道︰“那我姓李吧。以後你們就叫我李榮久。”東門慶問︰“為什麼要姓李?”榮久道︰“李不是大唐的國姓麼?這個島不要我了,以後我改了姓李,到大唐過活去,不信過不下去!”東門慶大喜,便邀他上福致隆且回陳家村,李榮久更不推辭,由小船上了福致隆,船開之時頭也不回一下。

    到了船上,東門慶尋了一套新衣服讓他穿上,李榮久脫得赤條條的,把舊衣服都扔海里了,又將頭發一攏,穿上了新衣,東門慶又找來一套倭刀送給他,李榮久毫不客氣就收了,這麼一打扮,整個人便大不一樣!朝陽之下熠熠生輝,就氣勢而言,新五郎新六郎遠為不及。

    崔光南在旁看見冷笑道︰“你可真不客氣,就這麼收了?”

    李榮久道︰“我這條命是他救的,以後他就是我的主公!主公有賜,我客氣什麼!”

    東門慶听得大樂,笑道︰“我最喜歡英雄少年!我愛你這份氣概才幫你的忙。你肯幫我做事我就很開心了,至于主公不主公的,口里不用老掛著,這艘船上大家都叫我舶主,你也叫我舶主吧。”

    李榮久道︰“是!”

    不久福致隆靠岸,阿銀在岸上望眼欲穿,看見大船靠岸,先听到滿船的笑聲,心中先寬了幾分,跟著便見東門慶率眾下船,榮久一身光鮮跟在他後面,心便整個兒放下了,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又掩面跑了。

    李榮久也望見了阿銀,卻忍住了也不招呼,跟在東門慶身後,步伐也不曾亂。東門慶回頭望見,笑道︰“不去見見阿銀?”李榮久閉上眼楮不答,過了一會道︰“她是舶主的人,我不會胡思亂想的,舶主你放心!”

    東門慶哈哈大笑,對村長道︰“當初阿銀說任我處置,你好像也是答應了的?”

    村長這時已听兒子大略說了昨夜之事,對這位大官人更增欽佩,忙道︰“自然。”

    東門慶道︰“既然如此,我便做給媒人,給我的屬下李榮久和你女兒阿銀做個媒——陳大伯,你可已經答應了!不能反悔!”

    陳阿金大喜,村長卻呆在岸上半晌作聲不得,東門慶推了李榮久一下道︰“我給你衣服刀劍,你不辭,現在給你做媒,你辭不辭?”

    李榮久這才回過神來,哪里還記得守什麼武士規矩?哇一聲跳起來,大叫道︰“不辭!不辭!我當然不辭!”

    于不辭在旁,鼻子噌一聲笑道︰“叫我這麼多聲做什麼?舶主又不是給你我做媒!”

    此言一出,沙灘上又是一陣大笑!
琉璃雪 發表於 2008-11-25 22:49
正文 第一一八章 遇 之一
李榮久來歸之後,長島那邊不斷有青年偷偷來投,東門慶起初不肯收,後有一個叫佐助的是榮久家的世代家僕,從小一起張大的,哭著死也要死在少島主身邊,東門慶無法,只好特許了他。

    許了一個,便擋不住第二個、第三個!不兩日間,長島那邊偷偷來投的青年不下五六十人,東門慶左擋右拒,最終也只擋了一大半,仍有一小半留了下來,循陳家村例,由崔光南于不辭訓以船上諸般技藝,由新五郎新六郎教之武藝進退之法,而由李榮久領餃率領。這數日里李榮久也不涉半點私情,盡管阿銀就在左近,卻一心一意只在訓練上,他的底子本來不錯,新五郎新六郎雖然自謙並非名師,但經過他們的點撥後李榮久領悟到法度的力量,武藝便一日強似一日。

    福致隆開船北航的前一夜,東門慶在陳家島設宴,為李榮久與阿銀慶訂婚賀喜。宴會舉行了一半,酒還沒喝多少,夜空中忽然隱隱傳來異響,有人訝異道︰“今天天氣挺好的啊!怎麼打雷?”又有人道︰“哪有那麼小聲的雷?”又有人說︰“那雷怕離得很遠。”再有人道︰“那不像雷,倒像炮!”

    東門慶便問是否有人開炮,查了一遍,于不辭來回道︰“船上沒人開炮。”又道︰“那聲響倒似從長島方向傳來,離得遠著呢。”東門慶又問李榮久他們島上有什麼好炮,能傳得這麼遠,李榮久道︰“長島上哪里有炮?若是有,那日早拿出來對付舶主你了。”說到這里他已顯得有些擔心。東門慶想想也覺得有理,但仍然不敢掉以輕心,便命崔光南、陳阿金為一撥,于不辭、李榮久為一撥,新五郎新六郎為一撥,三伙人輪流守值,以防不測。

    到了二更天,卻見長島方向大火沖天而起,風中偶爾傳來淒厲的哭嚎之聲,陳家島上無人不驚,東門慶命李榮久率人前去打探消息,見李榮久遲疑,便改讓陳阿金和佐助去。到四更天時分,陳阿金和佐助的小船回來,沒靠岸就已經听見佐助在大哭!等船只靠岸,才見船上除了前去打探消息的人之外還有一具尸體以及個受了重傷的長島島民。

    東門慶驚道︰“出什麼事了?”

    李榮久雖說了要和長島一刀兩斷,但見到這情形也不能不掛心!

    陳阿金喘息著道︰“長島來了一群惡鬼!現在都變成地獄了!”

    眾人聞言更是訝異,忙問端的,佐助哭道︰“我們駕船順著暗流過去,還沒上岸,就听見島上的人又哭又叫,那聲音……嗚嗚……好慘,好慘!我們悄悄將船停好,冒險上岸,走不多久,就望見有惡鬼在殺人!他們有大船!那大船不斷噴火,轟隆隆,轟隆隆!還有會噴煙火的管子!哎喲!好可怕!那些惡鬼眼楮藍幽幽,臉也完全不像人,還穿著古里古怪的衣服!那模樣、那衣服,都從沒見過的!一定是剛剛從地獄里爬出來……嗚嗚,一定是我們島主要殺兒子,得罪了菩薩,所以……所以菩薩來懲罰我們了!”

    他雖然邊說邊哭,但眾人還是听明白了︰長島上來了極為厲害的敵人!東門慶和于不辭對望一眼,心里都道︰“莫非是佛朗機人?”

    陳阿金道︰“真的好慘!我們陳家村和長島也常常相打,也有打死人的,但從沒見過像他們這樣把人當豬殺的!而且他們那些管子也和厲害,隔著遠遠的砰一聲,人就倒下了!現在長島整個兒變成阿鼻地獄了!”他指了指船上一死一傷道︰“當時他們瞧見我們,向我們跑來,卻把幾個惡鬼也引來了,我們看見也有些慌了,趕緊跑回岸邊,駕船逃跑,順手就將他們帶了來。沒想到開船的時候听見砰砰兩聲,他們便倒下了!”他指著那尸體道︰“這個兄弟被打中了後腦,當場死了。”又指著受傷的那個說︰“這位也受了重傷……”

    李榮久听不下去,噗一聲給東門慶跪下,叫道︰“舶主!求求你讓我回去救人!”

    “不要急!”東門慶大聲道︰“這次的敵人恐怕非同小可,咱們得弄清楚了才能行動。否則不但救不了人,恐怕連自己都得搭進去!”

    便來到那個幸存者身邊,兩個部屬正在給他處理傷口。

    張昌毅的舊部里有兩個懂醫術的人,一個叫張慕景,因在家鄉醫死了人才流亡海外,一個叫馬回春,是個回回,兩人平時在船上也兼著些不輕不重的活,關鍵的任務還是負責船上的營養與醫療。醫之一道,最重經驗見識,張慕景馬回春在海上日久,見聞廣了,實多了,醫療與藥理的水平已和出海之前判若天淵。長島的那個幸存者在他們的治療下這時已經穩定下來,東門慶道︰“兄弟,我知道你難受。不過事情到底如何,還得請你給我們仔細說說!長島上幾百號人,等著我們去救呢!”

    那人一听泣不成聲道︰“幾百號人……現在都不知道還剩下多少!”

    李榮久听了更是又驚又悲,叫道︰“真……真的傷亡得那麼厲害?”

    那個島民點了點頭,哭道︰“是。我在混亂中只見周圍的人不斷倒下,我也算不出死了多少人。總之能逃出來的就我們兩個了。那些惡鬼……”說到這里不住地顫抖,不知是疼痛還是害怕。

    馬回春這時拿了一個帶血的東西靠,低聲道︰“舶主,是鉛子沒錯。”他曾在滿剌加向一個來自阿拉伯的回回醫生求教過治療槍傷的手段,廣昌平在南洋時與各方勢力的沖突也著實不少,這些年馬回春對槍傷料理得多了,因此外科手段頗為了得。

    東門慶听了神色更是凝重,問那幸存者道︰“到底來的是什麼樣的人,他們什麼時候到,又是如何殺上島上的?你給我一五一十說清楚了!”

    “我也說不清楚啊!”那島民道︰“總之天黑了不久,我們就有人來報,說南邊似乎有動靜,島主擔心是……是你們,所以就派了人去偵查,但派去的人就沒回來。又過了些時候,忽然轟隆隆響了起來,島主趕緊點齊人手,向海邊沖去——當時我沒跟去,過了一會,又听見砰砰砰亂響,再跟著島主便被人抬回來了,渾身都是血!”

    本作品16k小說網獨家文字版首發,未經同意不得轉載,摘編,更多最新最快章節,請訪問www.16k...............................!李榮久啊了一聲,東門慶眼角掃了他一下,繼續听那島民道︰“我們的人沖往海邊時候有八十多個,回村時候卻只剩下五六十人了,而且大多帶傷。我們正想接應島主去療傷,沒想到那群惡鬼竟然尾隨在我們的人後面,拿著那管子砰砰砰亂放,當時村里就全亂了!再接著,就見那些惡鬼帶領了一班人沖進來亂砍亂殺!似乎要將我們殺盡殺絕才甘心!當時好亂!真的好亂!我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更不知道該做什麼好!忽然間我看到了他們——”他往佐助處一指,道︰“便帶上我弟弟朝著他們的方向逃來。我們走的時候,背後還全是大哭大叫的聲音。但我們也不敢多看,因為有惡鬼跟在我們後面呢!等我們上了船,看看離岸有些距離了,而且附近也沒船只,這才松了口氣,沒想到就在這時,後面忽然砰砰砰響了起來,跟著我就一痛……”說到這里他忍不住悲從中來,對著他弟弟尸首的方向大哭︰“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會這樣!”

    陳家村雖然和長島屢有斗毆,他們關系雖然交惡但畢竟是不知多少年的鄰居,相互間畢竟沒去到這個幸存者所說的“惡鬼”那麼決絕!而且現在經東門慶開諭至少陳家村這邊已打算以商業貿易補充打魚之不足,對長島的敵意就更淡了,村長等听說老對手遭受如此劫數都忍不住嘆息。

    崔光南湊近了問東門慶道︰“怎麼辦?”兩顆眼珠卻左右擺了一下。東門慶便知他是在提醒自己這伙來歷不明的家伙十分厲害,能不和他們正面沖突最好不要和他們正面沖突。

    于不辭頗為熱心,但這時想︰“听來這伙人不但有槍有炮,而且組織嚴密,行動有序,搶掠殺人極有經驗,怕是海匪中的老手!我們廣昌平的舊部里,無畏的人在石壇寨死得差不多了,我下轄的這些對打仗只能幫幫手,沖不了鋒陷不了陣。新召來這些倒也悍勇,只是他們兩村械斗的經驗雖多,卻沒經歷過海船槍炮的大陣仗,倉促之間未必能用!”看東門慶時,眼神便顯得有些閃爍,缺乏信心。

    東門慶心中亦另有一番算計,忽然新五郎派人來報道︰“似乎有小船靠近,窺探我們的虛實!我們迎上去截擊,他們不等我們靠近就跑了,朝長島方向而去。”東門慶吃了一驚,道︰“看來我們還沒去救人,他們反而要來侵犯了!”

    村長大驚失色道︰“那可這麼辦?”

    東門慶哼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要來,咱們就迎頭和他們干一場!”

    佐助顫聲道︰“可……可那是惡鬼啊……我們……我們恐怕……”

    東門慶喝道︰“沒用的東西!什麼惡鬼!他們也是人,不過卻是一群西洋蠻子,長得丑陋如鬼而已!我們在南洋時也沒少和他們斗過!大家就看誰的刀鋒利,誰的炮火強,其它的沒什麼好怕的!”

    陳家村和長島的人是陡遇前所未見的西來強敵所以害怕,倒是廣昌平的舊部盡管大多並非隸屬于戰斗部門,但因見的番鬼多了所以心中不慌。兩島村民見他們如此,又想王大官人見多識廣,又是大明來的人物,所說多半有理,這才漸漸安定下來。
琉璃雪 發表於 2008-11-25 22:50
正文 第一一九章 遇 之二
雖然天還沒亮,但在那批不可知敵人的威脅下,整個陳家島沒人睡得著。村長請東門慶總領防務,東門慶連夜布置,讓崔光南駕福致隆防海,小艇四出巡邏,讓陳阿金率領村民將用不著的漁船收藏起來,以免開戰時遭了池魚之殃,又請村長組織本村青壯婦女,連夜將村口本有的一堵圍牆加以修葺。

    破曉以後,海風有漸漸增強的趨勢,過了辰時,于不辭道︰“現在的風力,極宜行船!”

    東門慶問︰“什麼意思?”

    于不辭道︰“如果我是對方又有正面來犯的意思,說不定就會在這時進擊。”

    東門慶一拍大腿,道︰“好!那咱們上福致隆布防!盡量把他們攔在海上,別讓他們踏足陳家島!”

    後生們一听都感興奮,陳阿金、李榮九也都恨不得早點遇上干它一場,好在舶主面前顯顯本事,于不辭卻憂心忡忡。

    東門慶等上了船,布列已畢,許久不見動靜,眾人正有些懈怠了,忽然望手發出了警訊︰“有船!有船!”

    崔光南、于不辭都警惕起來,問東門慶怎麼辦,東門慶道︰“大家準備!要真是那群偷襲長島的海盜就干他娘的!”

    陳阿金、李榮九等轟然領命,管帆的、管舵的、管櫓的都各就各位,崔光南早傳令搬出戰具,陳阿金輔助他指揮眾水手準備戰斗。李榮久與新五郎、新六郎也各就位,準備接弦沖鋒!

    東門慶出海也有兩年了,但說起來這卻是他第一次真正地指揮海戰,上次遭遇陳六的戰艦其實是他授權吳平指揮的。這時他取了一把鵝毛扇子在手,臉上浮著諸葛笑容以安下屬,但握扇的手心卻微微出汗,心想︰“我不比吳平差,出海也不比吳平晚,吳平行,我應該不會有問題!”

    “啊——”敵船進入普通水手的視野中時,陳阿金叫了出來︰“沒錯,沒錯,是那艘船!我們昨晚見到的就是它!”

    東門慶舉目望去,果見海面上一前一後駛來兩艘船,後面那艘是典型的中國式三桅商船,前面一艘則是西洋三桅船,長約七八丈,東門慶心想︰“原來就是這樣兩艘小船!怕什麼!”便下令進擊。

    這艘中國帆船在東海也算不了什麼,那艘西洋三桅帆船在歐洲的船只中也不算小了,但和福致隆相比卻大為遜色!這時海面上的風向大抵是向長島方向而有所偏,風力也非甚大,東門慶的座船在于不辭的作下向敵船直開,速度較快,對方這艘船以之字形向福致隆開來,速度較慢,但雙方對開,相對速度便顯得頗快。而且對面那兩艘船的來勢也不一樣,西洋式帆船來得比較快,中國式帆船來得比較慢,過了一會,走在前面的西洋式帆船竟然偏了偏,船身一側,偏了開去。

    東門慶呆了一呆,心想︰“他們見我們船比他們大,不敢迎戰麼?”

    卻听望手傳來急訊︰遠處又有一艘三桅帆船駛來了!又說了目測的船只大小。

    崔光南驚道︰“舶主!他們怕是要包抄我們!我們可別掉進他們的陷阱!”

    東門慶哼了一聲道︰“這樣小船,多來幾艘也不怕!”想起當初吳平克陳六之法,便下命向那艘偏開了的西洋三桅帆船追去!

    福致隆風向較順,去得較快,但那艘三桅帆船卻更靈活,一時追趕不到,東門慶又下令放炮,然于兩船追逐之中,炮火要瞄準甚難,何況此刻福致隆上的炮手水平只是一般。

    那艘華式三桅帆船本來在後,這時福致隆一偏,它卻徑朝前開似乎要沖到福致隆的後面去斷其後路!

    崔光南驚道︰“舶主!小心它斷我們的後路!”

    “怕什麼!”東門慶笑道︰“分兵乃兵家大忌,他們兩船小,我們的船大,竟然不思合兵一處,反而各自分開,這是取死之道!”

    李榮久陳阿金听了連連頷首,都覺舶主深通兵法,所謀所慮大有道理!

    忽听轟隆隆連響,炮彈落在離福致隆不遠的水面上,卻是那艘西洋帆船開始還擊了!東門慶冷笑道︰“要還手了麼?這等火力,就是讓他砸到我們船上也不怕!給我沖過去!打!”

    這時崔光南指著遠處海面叫道︰“舶主!船!”

    敵方第三艘船終于也進入了東門慶等的視野,果如望手所說,這艘船也非甚大,遠不如福致隆,陳阿金李榮久等見了便放心不少,心想對方船只雖然多些,但己方也有船大可恃!但東門慶見到這艘船後卻整個人怔在那兒,崔光南見狀忙問︰“舶主,怎麼了?有什麼不對麼?”

    東門慶被他一提,忽然大叫了一聲跳了起來,吼道︰“金狗號!金狗號!”

    崔光南愕然道︰“什麼金狗號?”

    東門慶咬牙切齒了一會,道︰“沒什麼!”指著那艘西洋帆船道︰“先把它吃了,再去滅金狗號!”

    崔光南問︰“舶主認得這艘船?”

    東門慶哼了一聲,道︰“認得!當然認得!這群佛朗機畜生!我日日夜夜想念著他們呢!走!大伙兒給我上!榮久!阿金!待會一旦接弦不必留情!這幫畜生不是人!”

    李榮久、陳阿金等欣然領命,崔光南卻懷隱憂。那艘西洋帆船在海上竄來竄去,福致隆還沒將它逮住,金狗號卻已經逼近,東門慶指著靠近的金狗號叫道︰“你既然敢來,我還怕你不成!”便命掉轉火炮︰“給我轟!”

    金狗號卻走得好生靈便,隆隆幾聲過後,炮彈全部落空,金狗號繞出一個漂亮的弧形,竟跑到福致隆的火炮無法觸及的方位上去了!于不辭見到這等航術大吃一驚,心道︰“對方是高手啊!”又想福致隆大,對方船小,小船比大船易掉頭,在大小上已吃了虧!況且福致隆本是商船設計,對方這艘海盜船卻一開始就準備用來冒險、劫掠的,在這一點上又吃了虧!想到這里于不辭害怕起來,覺得︰“舶主此番,怕是失算了!”

    這時兩船越靠越近,偏偏方位不對,福致隆上僅有的幾門火炮用不上,卻又不曾接弦,李榮久新五郎等要沖上去又隔著海!

    東門慶正感無奈時,崔光南叫道︰“取手把銃!”

    便有去把那十幾把手把銃拿了出來。

    這福致隆上的戰具多是石壇寨的存貨,那手把銃也是其中一種,此物前端鐵身長二尺,柄長五尺,使用者以一手托銃柄,一手點燃火線,火線點燃後再將手回執銃柄,然後施放。這種火器元末明初便有,徐達曾以類似的武器克蒙古騎兵,在一百多年前也算是比較先進的利器,但到了今時今日卻早已是被淘汰了的東西,東門慶見到尤其驚訝,不知道這些形狀就像一根木棍前面安裝了一根圓鐵管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放!放!”崔光南叫了起來,雖然有十幾個水手經過訓練知道如何使用這東西,但手把銃威力畢竟太過有限,便是對人對馬也未有弓弩之利,何況對船?

    東門慶看得窩火,怒道︰“還放什麼放!快找別的東西!”本書轉載文學網www.16k.cN

    崔光南叫道︰“對了!我們還有火箭!”便領人搬出一批火箭來,那火箭是以鐵作筒,填以火藥,將筒孔放斜,內中安箭,箭上涂毒,用急藥作藥線,點燃發射,能洞穿寸厚之木,就殺傷力而言不在火槍之下,可惜的是不能瞄準,所以只能針對大的目標,一排火箭點燃發射,或中其前,或中其後,或中其左右,都不是安放發射者所能預期。這一排火箭射去,竟然很幸運地落到對方船上,隱隱有人摔倒,或者曾傷得一二人。佐助見了叫道︰“好啊!”

    “好你個屁!”東門慶大怒道︰“丟死人了!”

    忽然轟隆一聲,一顆炮彈落在左近,打壞了甲板,李榮九護主心切,叫道︰“舶主!快進艙避避!”

    東門慶大怒︰“避避避!避個頭!船要打沉了我們都得去喂魚!來啊!轉舵!什麼也不管了,給我撞!我們的船比他們的船大,我就不信撞不過!”

    東門慶這次總算發出了一個比較有用的指令,以船撞船,以大壓小,本也是海戰中一招厲害招數,可惜沖撞要考校的不但是兩船的大小,還要考校兩船的靈活。這時東門慶船上已有些混亂,雖然水手們在島上時有過訓練,但訓練畢竟是訓練,和實戰完全是兩碼事,事到臨頭還是慌了手腳,有廣昌平的舊部打底,雖然不至于將升帆弄成降帆,將舵轉錯了方位,但左右劃櫓力量不一、節奏不對,東門慶盯著金狗號指手畫腳,指揮得也有些亂了!一個海浪打來,這艘大海船竟然無緣無故打了個轉。

    “哈哈哈哈——”

    對面的海盜船爆發出一陣大笑,因為笑的人太多太大聲,所以雖然隔著海也傳來了一兩聲。東門慶甚至覺得听見了門多薩和加斯帕的聲音,更是無名火起三千丈!不停叫道︰“飯桶!飯桶!”

    李榮久等被他這麼一罵,大感恥辱,握緊了刀柄大叫︰“沖過去!沖過去!”只等雙方一接弦就要拼命!崔光南也呼喝著要眾人齊心,好不容易將船弄直了向敵船沖去,敵船的駕駛員卻是海戰老手,輕輕松松便轉了個方向避開,仍然以側面對準了東門慶的座船,跟著又是一輪炮轟。

    海上是轟隆隆,東門慶的船上則大叫著︰“撞!撞!撞!”

    可是海戰之船,並非大的就一定佔便宜,實際上戰船大多較商船為小,金狗號前後都安有三角帆,故能橫風行駛,而且其船雖小,卻更易縱,所以掉頭來回、穿梭風浪都比福致隆更為靈活,崔光南呼喝指揮、于不辭傾盡全力,也沒法讓福致隆靠近對方,更別說進行強有力的撞擊了。金狗號的火炮比福致隆的火炮強大得多,雖還不足以單憑炮火就將大福船型號的福致隆摧毀,但自東門慶以下全船水手的士氣卻都大受打擊,這大海之上,對手竟然是可望不可及,福致隆雖然壯觀,卻被這只小得多了的金狗號耍得團團轉,李榮久等空有一身的力量,但又哪里用得上?這時根本不用那兩艘三桅帆船來助戰包抄,光是金狗號就能對付福致隆有余!

    “不行了不行了!”佐助幾乎是哭了起來︰“輸定了!”

    李榮久見到大怒︰“哭什麼!孬種!”就要殺了他,東門慶忙喝道︰“住手!”但看看滿船人都是一臉的茫然,心中也一陣慌亂。

    這時陳阿金、李榮九都沒了主意,人人都向東門慶看來,但東門慶又有什麼辦法?

    崔光南道︰“舶主!先脫離戰線再說吧!再這麼下去,形勢只會越來越糟糕!”

    “脫離戰線?”李榮久怒喝道︰“這不是臨陣脫逃麼!”

    崔光南道︰“就算是臨陣脫逃,也總好過死在這里!”

    李榮久怒道︰“武士臨陣,有死無退!”他背後的武士一听都叫了起來︰“對!武士臨陣,有死無退!”

    崔光南卻道︰“我們是生意人,不是武士!”李榮久怒目拔刀,崔光南趕緊叫東門慶道︰“舶主!”

    東門慶腦袋一陣混亂,勉強鎮定下來,道︰“現在我們連踫都踫不到對方,空喊著殺殺殺有什麼用?先撤退,找個適當的機會再跟他們接刃!”李榮久等這才無話說。

    但他們要進攻固然無法接近對方,這時要退,這時金狗號已經佔盡上風,哪里容得他們從容退去?一見福致隆朝陳家島方向撤退,金狗號馬上改變航向,斜斜追來,一邊追還一邊不忘炮擊,原本在外圍游弋的兩艘三桅帆船看見訊號後也收攏合圍,眼看福致隆就要被鉗制住,船上水手都生出恐懼來,幸而駕船逃離海盜船的夾擊是崔、于的拿手本事,兩人將風向、船速、船與船之間的空隙算得極準,竟在已經被合圍的情況下硬生生沖了出來!水手們才松了一口氣,忽然轟隆一聲,後舵火起,主舵手被一顆炮彈正面擊中,當場死亡,旁邊的水手也是亂成一團!後舵一歪,整艘船航向大變!崔光南大駭,眼見外有戰艦威脅,內是船舵失靈,一時彷徨無措,眼睜睜看著福致隆徑向陳家島沖去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驀地全船一震,跟著便不動了!原來福致隆駛得太近,竟爾擱淺,而且船身也明顯傾斜了!

    本來在移動的靶子忽然不動了,海盜們大喜,轟隆隆的炮火連天襲來,打得一發比一發準!福致隆上哭爹喊娘,亂成一鍋滾粥,門多薩又派出幾艘小船在炮火的掩護下來剿殺首領。崔光南望見後大叫道︰“舶主!快撤!”這時福致隆上傷亡雖然不多,但大多數人都已被打得沒了士氣。

    東門慶被打得腦袋也熱了,怒道︰“不撤!”

    李榮久也大叫道︰“不錯!我們跟他們肉搏!”和新五郎新六郎各駕小船,帶領還有士氣的水手迎敵,還沒接近對方,一炮從天而降,將新六郎所在的小船擊得粉碎,佛朗機人的小船開到,輕輕松松就將落水受傷的水手擒了去,東門慶望見一股寒意沖得整個人冷靜了幾分,暗叫道︰“不能都死在這里!再次受辱也好過從此沒機會報仇!”一咬牙,傳令收兵!崔光南請他先退,東門慶叫道︰“你和不辭帶人先走!”提了一把倭刀殿後,陳阿金帶了兩個後生緊緊跟在他身邊衛護。

    一些水手對這次東門慶指揮失利本來頗有內怨,這時見他如此,心中又轉感動,海上新五郎被困,幸得李榮久拼死沖殺才救了出來,但新六郎卻已經被俘虜了。

    李榮久回到福致隆時,這艘大船已四處起火,火勢雖然不大,但水手們忙著逃生,哪里有空閑去滅火?連東門慶的頭發也不小心被烤得焦了,此刻已沒有往來運送水手上岸的小船,福致隆的船員幾乎都是直接跳海逃生,幸而這里水已不深,離岸亦不甚遠,大多人入水之後都能逃得性命。眼看福致隆上的兄弟都已經逃得差不多了,東門慶望著煙火中的福致隆竟然不動,李榮久叫了他幾聲“舶主”見沒應承,便和陳阿金一左一右,硬是將他攙著跳下小船,逃回了陳家村。

    三艘佛朗機船吃水遠較福致隆為淺,這時開得近了,分三面將福致隆圍住,又派小船運送水手佔領了福致隆,有水手鑽到船艙一看,沖出來大喜道︰“好多生絲!好多生絲!”

    原來東門慶也沒料到這次會敗得這麼慘,時間又緊,開船前貨物並未搬上岸去。門多薩大喜,趕緊派人滅火救船,火勢控制住後又派人搬運貨物,計其所得,較在長島上的一夜苦掠多出何止十倍!
琉璃雪 發表於 2008-11-25 22:50
正文 第一二零章 襲 之一
東門慶回到陳家村,心中懨懨,村長安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其實心中也自不安。

    大伙兒經過這次之後對來敵的戒懼又深了兩分,不顧方才敗北,趕緊增補村牆,想以此抵擋這群擋佛朗機強盜的進襲。不想這一整天佛朗機人卻都不來,原來門多薩等忙著搬運貨物,竟無暇來犯!到了傍晚,佛朗機人竟在福致隆上升了帆,用大繩搭住福致隆,三艘船同時用力,連同福致隆本身的行駛力量,要將這艘擱淺的船拖出來。原來福致隆上的貨物太多,佛朗機人的三艘船本來就有七八分滿了,根本沒法再裝下福致隆的全部貨物,因此打算將福致隆拖回去修好了帶走。

    東門慶听說後大怒,不顧于不辭的勸阻,帶了一幫子武士沖往岸邊,但沒沖近就被佛朗機人一陣炮轟槍打,無功而返。在東門慶決定撤退的時候,卻听嘩啦一聲大響,福致隆已被拖了出去,船身也正了。李榮久又要沖出去,已經平靜下來的東門慶趕緊拉住道︰“算了!另外想辦法吧!”

    眾人望見個個頹喪,忽然次夫叫道︰“不好!他們來了!”

    東門慶循聲望去,卻見幾艘小船開近海岸,二十幾個或黃或黑的海賊搶上海灘,向他們沖來。李榮久要迎敵,東門慶道︰“在這里沒勝算!先回村!”

    就這麼接連遭敗,回到村中,無論部屬還是村民士氣都甚低落,唯有李榮久還在不斷高喊,叫道︰“我們人都還沒死光!怕什麼!下次接戰,一定能全部贏回來!”

    東門慶听得精神一振,心道︰“不錯!”便听放哨的來報說那群鬼佬又來了!村民都感驚恐,東門慶大聲道︰“不怕!我們只是在海上失利!他不上岸就算了!既然敢上岸,管叫他們一個來一個死,十個來十個死!”

    李榮久高聲響應,叫道︰“願隨舶主和他們決一死戰!”

    眾武士高叫道︰“決一死戰!決一死戰!”

    李榮久就要帶人沖出去,東門慶攔住道︰“且慢!你們的人不要動!他們有火槍,此來必先放槍!你們若先出去徒折了銳氣!我們背靠村牆,先避他們的鋒銳,假意示弱,等他們懈怠了再由你們沖出,斬其首腦,擊其七寸!”李榮久應諾!

    那二十幾個海盜尾隨著東門慶等到了村口,在傍晚對陳家村發動了攻擊,果然一開始便放槍示威,村中雞鳴狗叫,兒童驚哭,婦女也戰戰不安,就是一些青壯村民也都嚇得怕了!只有東門慶、李榮久、新五郎等數十人還能保持鎮定。若非有這個主心骨團體在,陳家村就算不自己崩潰也必在慌亂中被攻陷,就如長島一般。

    海賊漸漸靠近,持刀沖擊村口,遠處可見又有一撥海賊前來接應。暮色下東門慶注意到里面一個番鬼也沒有,心想︰“來的不是主力!這番必須大勝,一來振作自家士氣,讓對方寒心。否則等番鬼的主力恃勝而來,那時我們也不用打了!”命眾人且偃旗息鼓,果然那撥海賊听村中狗叫人哭,生了相輕之心,不等援軍靠近便又放了幾槍來搶村門!看看他們已經靠近,東門慶才下令埋伏在兩邊樹林里的人箭矢齊發,有兩個海賊當場斃命,受傷的也有兩三個,村口登時亂了起來,陳阿金率眾沖出,雙方糾纏在一起,刺刀搠來,長槍捅去,在村口這個狹隘的地形中火槍已用不上,只是肉搏。

    那群海盜剛剛遇到阻擊時訝異了一會,但隨即感到對方的抗擊力量也非甚強,當即有六七人在後方放槍壓制樹林中的埋伏,其它十幾人繼續搶奪村口,同時等待第二撥海賊來援。

    陳阿金等在村口拼殺了許久,眼看海賊的第二撥人馬已到,招呼一聲,帶領下屬逃進了祠堂。海賊的頭目歡呼一聲,叫道︰“他們要逃!”一起沖了進來,就要如在長島那般殺人放火,不想走了半個村子都沒見到一個人影!有人指著緊閉的祠堂叫道︰“一定都在那大房子里!”這時第二撥人馬也到了,兩撥人聚在一起,約莫有四十余人,看看天色已晚,有人便點了火把,來攻祠堂。陳阿金帶人在祠堂中負隅頑抗,諸海賊一時攻不進去,便有人建議用火攻!

    剛好十余步外便有幾大堆柴草,十幾個海賊便去搬運,祠堂里的人望見,猛地擂起鼓來!鼓聲中柴草紛飛,搶出十五個武士,分三隊由東門慶、李榮久、新五郎率領,五六尺長的倭刀在月色里、火把下閃閃發亮,以反手斬法砍來!村中地勢狹隘,雙方一接刃更是敵我不分!火器再無用處!十余柄訓練有素的長刀利刃揮舞起來,在此情形下可當上百精兵!刀光滾了過來,哪里是在廝殺?根本是在切肉!長刀過處,不管敵人是生是死都絕不停留,繼續砍將過去,眾海賊反應過來之前已被殺傷了十余人!待要結聚,祠堂里陳阿金又帶人沖了出來,海賊腹背受敵,手忙腳亂,只一個猶豫,又死了七八個!

    看看自家傷亡已經過半,入村海賊魂飛魄散,首領一聲招呼,倉皇逃走,十五把倭刀追亡逐北,李榮久更是兩個跳躍縱身于海賊群中,長刀亂斬,當者披靡!四十余個海賊,最後僥幸逃出村口的不到十人!李榮久等直追到海邊沙灘上,望見海船來援,才在東門慶的命令下撤退。回到村中一檢查,十五個武士滿身是血,但都是敵人的血!竟無一人重傷陣亡,村中卻留下了二十幾具尸體和十幾個俘虜!

    這場仗讓東門慶認清了己方的短板和長處,心里對接下來的仗該怎麼打已多了幾分把握。而躲在祠堂中的村民更是看的目眩神馳,一掃之前對東門慶的不信任,在崔光南與于不辭的帶領下出來清理戰場。陳阿金將村門關閉,同時派人放哨,以待海賊再次來襲。

    村長前來祝賀,東門慶道︰“這幫佛朗機人受了這次重大損傷,恐怕不肯善罷甘休。不過得了這場教訓之後,他們一定不敢再輕易進村。我不怕別的,就怕他們從船上卸下大炮,先轟垮了村口,然後以火槍步步推進,燒了我們的村子,再行剿殺。”

    村長大驚道︰“那可如何是好!”

    東門慶道︰“他們若要推大炮來犯,功夫甚大,一時三刻是來不了的,我們還有時間準備。這村子的圍牆雖然也還結實,但要擋住佛朗機人並不十拿九穩。我當日去找阿銀時見村後有山有林,似乎可以暫避,村長你最好連夜帶領村中婦孺,收拾糧食、日用,先到後山去躲避!這個村子也許要拿來做戰場!”

    村長臉顯不舍之意,東門慶嘆道︰“伯伯,長島的下場你也看到了!若不打勝這場仗,人死光了,這村子還能保全麼?若打勝了這場仗,奪回我們的貨物,就是再建十座村落也不在話下!”村長這才答應了,回去發動村民到村後山林中避難。

    這一夜佛朗機人沒再來犯,不僅如此,第二天一早他們竟揚帆撤離了,往長島方向而去,福致隆也被帶走。

    陳家村的村民听說歡呼雀躍,眾武士卻頗為扼腕,于不辭見東門慶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低聲問道︰“怎麼了?舶主怕他們還會再來?”

    東門慶和他走開了幾步,有些痛苦地道︰“我是寧可他們上來!那樣雖然危險,有可能我們都得覆滅,但我們在海上打不過這幫佛朗機人,在陸地上還是有機會的!可他們要是就這麼走了,那我們不但船沒了,貨沒了,而且恐怕還得困在這個島上了!難道我們千里北來,就為了留在這里做漁民?”

    于不辭道︰“但現在對方船堅炮利,我們卻連一艘大船都沒有了。他們若不上岸來進攻我們也沒辦法——難道讓我們游泳過去跟他們斗啊!”

    東門慶想了一會,道︰“我們還有一些漁船吧。”

    于不辭愕然道︰“漁船?那有什麼用處!”

    這時崔光南、李榮久、新五郎等頭目也走了過來,問他們在討論什麼,于不辭見東門慶點頭,便將他的憂慮說了,崔光南嘆道︰“我也是既怕他們登岸,又怕他們就此離去。可是他們不來我們確實也沒辦法,那批漁船沒用。”

    東門慶沉吟道︰“就算他們會來,我們也不能留在這里坐等——難道還真等他們將大炮推上岸一路燒殺過來?那時我們便沒活路了!”

    崔光南道︰“那怎麼辦?”

    東門慶道︰“我們得主動出擊!”

    于不辭道︰“可我們沒船!難道真用那批漁船去打啊?”

    東門慶道︰“這兩場仗把我打醒了!現在的我畢竟不是吳平!唉,真不知道這麼短的時間里吳平怎麼成長得這麼快的……”他思緒一時走岔,很快就轉回來,道︰“咱們現在這撥人,就算有船,在海上也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但到了陸地上就還有可能!咱們拿我們的長處去克他們的短處,未必不能成功!”

    “長處?短處?”崔光南道︰“那還是得等他們來攻……”

    “不用!”東門慶道︰“陸地不止一片,戰場不止一個!”

    眾人不解,李榮久道︰“舶主,你是打算主動出擊,攻到長島去?”眾人大驚,東門慶笑道︰“不錯!我看他們拖走福致隆,必是要修理好了自用,所以應該會在長島上停留一段時間,將長島作為暫時的老窩!咱們就趁這段時間將他們的老窩捅了!最好就在長島上將他們的人殺光!那樣他們在海上的力量再強也沒用了!只不知我們若乘坐漁船,能否到達長島?”

    李榮久道︰“可以!”

    于不辭道︰“但現在我們沒有大船,海面控制在他們手里。我們的漁船只怕還沒到達長島就會被他們中途擊沒!”

    李榮久道︰“我們可以夜里行動!圓島和長島之間有一處環流,若循這道海流雖然是兜了半個圈子,其實比直線來往更快!圓島和我們長島彼此往來,都是循流而行。今天我看這些西蠻番鬼的船直來直去,顯然不知道這處環流。我們若入夜後出發,循流行船,一定能連夜登上長島!”

    東門慶看了他一眼,笑道︰“你以前來看阿銀,也是循這暗流麼?”李榮久訥訥不能答,陳阿金替他解圍,道︰“這暗流我們兩島的人大多知道的。”

    東門慶一笑,不再糾纏這些無關緊要的事,說道︰“榮久的主意很好,我們現在就著手準備!兵分兩路,阿金你和老崔、不辭留守本村,等我們消息。若我們回來前佛朗機人來犯,能打就打,不能打就先撤往後山,千萬不要逞強!榮久、新五郎挑選精強人手,隨時待命出發。”
琉璃雪 發表於 2008-11-25 22:50
正文 第一二一章 襲 之二
陳家村一役,佛朗機海盜的損失不可謂不重,但死者都是中國人和南洋土番,在門多薩心里這幾十個人死了也無關痛癢,反倒是對丟了十幾支槍大感痛惜,因此復仇之念甚淡,考慮的主要是利害得失。

    加斯帕從俘虜口中得知那個大明官人的貨物幾乎全在已被他們俘虜了的福致隆上,而陳家島的貧窮程度和長島相當,想來就算把陳家島平了也得不到多少好處!

    幾個佛朗機頭目在幸存者口中听說了陳家村一役的詳情後,對這群黃種人在狹隘地形中展現的長刀近戰法頗感畏懼,覺得雙方要是肉搏起來,己方恐怕討不了好去,門多薩認為要想萬無一失,莫若將金狗號上的大炮拆卸下來,推到岸上去轟,轟垮了對方的防御工事後再用火槍開道,以遠程力量壓制對方的近戰優勢,然後再一路燒過去,踏平這座小島。

    “可那得浪費多少彈藥啊!”負責火炮管理的拉索驚叫起來︰“我們上次在滿剌加進貨已經被重重地敲詐了一回!那點槍炮彈藥的價錢,在里斯本能買五倍!現在每次開炮,我想起這彈藥的價錢心里就直哆嗦!如今居然還要浪費在這座沒多少油水的小島上?我反對!堅決反對!我覺得我們應該返航了!有了這艘大船的生絲,再加上我們金狗號、聖約翰號、滿剌加號上的貨物,回到了歐洲我們就都是大富翁了!不必再在這片危險的海域上浪蕩了。”

    他的這番話博得了大多數佛朗機人的贊成,門多薩也覺得這樣做沒什麼好處,何況棄海就陸,進入縱深度超過長島的陳家村也存在一定的危險,便打消了炮攻陳家村的念頭。

    加斯帕又提出了另外一個他們所面臨的問題,那就是陳家村一役他們失去了幾十個水手,這個數目在這支海盜船隊中也是一個不小的比例︰“航行雖然還沒很大的問題,但要是再遇上戰斗或者別的什麼事,那就有些危險了。”

    “那算什麼難事!”門多薩說︰“這座被我們征服了的島嶼,不是有很多身強力壯的俘虜嗎?這些人都還沒殺掉吧?就派幾個黃種人的頭目去,挑三四十個訓練訓練,這缺口不就補上了嗎?”實際上他們一直以來就是這麼做的。

    佛朗機人的高層會議,東方諸族的水手哪怕是再受信任的頭目也不得與聞,會議結束之後傳下命令,才讓東方諸族的頭目去執行。加斯帕負責監督修理船只,拉索駕駛金狗號在兩島之間巡邏以防那群拿刀的黃種人來襲,至于從低賤的東方島民中選拔一批“幸運”的水手,這工作就交給這時已成為一個小頭目的佐藤秀吉去辦,同時門多薩又讓一個叫布拉帕的南洋火槍手做佐藤秀吉的副手,布拉帕是陳家村一役中的幸存者之一,在這次慘酷的激戰中失去了許多下屬,門多薩這麼安排顯然是有意要布拉帕在長島的俘虜中挑選適合的人作為火槍隊的後備。當然,門多薩還不忘安排安東尼作為整個選拔行動的監督。

    幾條命令發布之後,有關系的人各自行動,門多薩則在海邊搭了個簡單的住所,享受一下在陸地上的時光。

    這個時候的佐藤秀吉,已比一年多前沉穩多了,也成熟多了。佛朗機海盜攻破一個島嶼後讓他在幸存的青壯年男子中挑選水手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已經習慣了島民看到他時那種仇恨的目光,也積累成了一套分化、收買、拉攏、立威的方法,不過至今為止,雖然他已經是二十多個底層水手的首領,但真正成為他親信的人只有七八個,其他的人見到他總是畏懼大于敬慕,不滿大于信服,一些人甚至是敷衍中藏著些鄙夷。

    看到這些,秀吉就常常想起陳百夫、水魚蔡等人看那個王慶的神色,他總覺得那和他的手下看他的神色不一樣!他很渴望被人這樣看著,可無論他怎麼努力最終都歸于失敗。就是成為他親信的那幾個人,面向他時也都是一副諂媚的嘴臉,盡管在某些時候秀吉也頗享受這種諂媚,但內心一閃過王慶的身影他又感到失落,乃至嫉恨!

    “難道我還不夠努力嗎?為什麼大家都瞎了眼!就是不肯像敬畏他一樣敬畏我!哪怕我已經強大起來!”最後秀吉得出了一個結論,那就是老天爺對那個中國人太好了!而那個既不夠自己勤快又不夠自己執著的家伙,顯然不配擁有這些!這些都應該是他秀吉的!

    每次他暗中發完牢騷之余,也會想起王慶已經被自己困在南洋的那個小島上,現在說不定已經淪為一個土番,或者被當地的土番殺死了!也只有想到這一點,他才覺得自己得到了安慰,得到了快感!

    不過,最近這次海戰在接近尾聲時他卻忍不住大吃一驚︰他竟然在混亂中看見了那個王慶的身影!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楮,眼前形勢已變,那個身影不見了。

    “真的是他嗎?”秀吉有些擔憂地琢磨著,雖然從俘虜口中他知道這艘大船的主人姓王,可東海姓王的人實在太多了,比如那位大名鼎鼎的五峰船主,不也姓王麼?

    “再說人家明明說了,那是來自大明的一位大官人!要去日本游學的!”秀吉想,“那個王慶,他算什麼大官人!不過是一個認得幾個字的福建游民而已!而且他現在還是個啞巴!”他覺得,王慶在不長的時間里從受困海島到變成一個大官人,這中間幾率實在太小。

    “我一定是眼花了。”秀吉想。

    “喂,唐先生。”有人叫他,是安東尼。這可有些奇怪了,往常安東尼很少主動和他打交道的。

    盡管如今兩人的地位已經相去不遠,秀吉不再像以前那樣見到安東尼就畢恭畢敬,但在安東尼面前還是保持著一定的禮貌——盡管他內心深處其實也看不起這個戴假發說一口鬼語的中國人。

    “安東尼大人啊!什麼事情?”秀吉說。

    安東尼左看看,右看看,見周圍沒人,這才小聲說︰“這次海戰的時候,你看見沒有?”

    “看見什麼?”

    “看見王啊!”

    “王?”秀吉的心髒好像糾了一下,卻還是克制著,盡量保持平靜︰“什麼王?”

    “王!和你一起被買到金狗號的王慶!”

    哪怕已有準備,但听到這句話後,秀吉心頭還是忍不住大震,聲音也有些不自然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真的沒看見他麼?”安東尼似乎有些失望︰“那麼真是我眼花了?可布拉帕也說好像看見了。”

    秀吉啊了一聲,安東尼問︰“怎麼了?”秀吉忙說︰“沒什麼,沒什麼……你們一定看錯了。王慶已經被我們流放在南洋,現在怎麼可能出現在東海?”

    “哦,也是。”安東尼說著長嘆了一聲,似乎非常的失望。

    秀吉冷眼旁觀,沒好氣地道︰“你好像很希望他在這里似的!”

    安東尼嗯了一聲,鼻子抽了抽,說︰“我現在每次想起他……想起他處決許七斤的時候,就忍不住胸口一熱、全身發顫……啊!上帝啊!我怎麼會這樣!唉……我不該這樣的……可是……可是他要是在的話,現在我們應該會有所改變吧?你說對嗎?”

    “改變?”秀吉冷笑︰“我不知道會有什麼改變,也不知道你想改變成什麼樣!”

    “我也不知道會有什麼改變,我甚至不知道我想改變成什麼樣,不過……不過現在這種日子我快過不下去了!”安東尼有些哽咽地道︰“殺人,殺人,每天看著他們殺人,而且殺的還大多是我們的同種同胞,或者是看著我們的同種同胞在他們的驅趕下去送死……而我——我卻什麼都不能做!除了給死去的人念幾篇禱文,之後就得繼續幫門多薩、加斯帕這些惡魔做事……”這次陳家村的武士一口氣殺了幾十個海盜集團的水手,安東尼心里對陳家村的人非但不懷恨,反而認為罪魁禍首乃是門多薩。

    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秀吉倒覺得有些吃驚︰“你這麼說話,不怕被他們听見嗎?”

    “他們听見了又怎麼樣!”安東尼說︰“我們的船到達滿剌加時,我已求他們讓我留在那里了,他們不肯,說一定要帶我到中國,完成他們的承諾!他們的什麼承諾啊!要真讓他們到達我的家鄉,那也絕沒有什麼好事!這些萬惡的強盜!他們居然還戴著十字架!每次看到他們撫摸、親吻我主受難之像,我就忍不住要問主,為什麼還不懲罰他們!每次看到他們以我主之名行凶,我都羞與為伍!基督的名義之下,怎麼會有這樣的敗類啊!基督容忍這樣的子民存在,不是玷污了的萬能之名麼?還是說,我們基督徒中也有壞人?我甚至想,基督徒中是不是全都是這樣的……唉,主啊,請寬恕我,我不能再想下去了。不過,這個問題卻困擾了我很久,很久!直到最近,我才有些想通了。”

    秀吉愣了愣,問︰“想通了什麼?”

    安東尼一臉虔誠地說︰“我想通了,他們雖然也禮拜,也受過洗禮,但他們不是真正的基督徒!”

    秀吉整個人呆在那里,忽然產生一種想痛打安東尼的沖動,好容易克制下來,勉強道︰“安東尼大人,我們說回正題吧,這些和那姓王的啞巴沒什麼關系吧。”

    “不,不!”安東尼說︰“我覺得王很有成為聖徒的潛質,只是沒有開發出來而已。”

    秀吉覺得自己兩條腿已在勸他逃跑,敷衍地點了點頭,那邊安東尼似乎也發現他沒什麼興趣,嘆了一聲說︰“可惜啊,現在王也不知道怎麼樣了。我和布拉帕看到的那個身影,究竟是不是他?還是說他現在南洋的那個小島上?唉——”

    安東尼走了,他還是弄不清自己看到的那個人影是不是王慶,但秀吉卻已經肯定那人就是王慶!

    “一個人也許會看錯,但三個人不會同時看錯的!是他!一定是他!”秀吉握緊了拳頭,甚至全身都繃緊了︰“如果那艘船的舶主是別人,那就算了!可如果是他……”

    秀吉想起了在李純家所在那個小島上東門慶的作為,忍不住打了個冷戰︰“事情會重演一次麼?”

    門多薩他們的實力,自然是比犬養他們要強大得多,可今日的王慶也已不是當日那個只身一人的啞巴了啊!

    “他怎麼得到那樣一艘大船、成為舶主、成為大官人的?”

    秀吉想不通,他只知道今日的王慶已經今非昔比!盡管他在海戰中敗北,但從陳家村一役看來,王慶手中應該握有一支非常強大的力量!

    “他會怎麼做呢?”秀吉揣摩著東門慶的性子︰“他……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他甚至不見得會在對面那個小島上坐以待斃!”

    忽然之間,秀吉仿佛見到東門慶帶領那幫厲害的刀手從天而降,在火槍大炮無用武之地的情況下向門多薩砍去,向加斯帕砍去,向所有佛朗機人砍去!跟著,他又仿佛看見東門慶從最後一個佛朗機人身體里抽出帶血的倭刀,向自己劈來!

    “啊!”

    秀吉驚叫了一聲,在他身後正向他走來的布拉帕問了一聲︰“怎麼了?”秀吉仿佛還沉浸在幻象中沒出來,大叫道︰“危險!危險!”

    布拉帕問︰“什麼危險?”

    秀吉叫道︰“他來了!”

    布拉帕問︰“誰來了?”

    秀吉叫道︰“王慶!那個可惡的大明啞巴!”

    布拉帕也啊了一聲,道“唐秀吉啊,你也看見他了,對麼?我就說,怎麼可能我和安東尼都看錯了呢!”

    秀吉這才回過神來,對自己的失言大感後悔,卻听布拉帕又道︰“不過你說王慶要過來……他現在還在對面的島上吧?又沒了船,他要怎麼過來呢?難道飛過來啊?還是說他要投降?恐怕他就算投降了,船長也不會原諒他……”

    布拉帕還在那里呢喃著,秀吉卻心中一動,截住道︰“等等!你剛才說什麼!”布拉帕道︰“我說他就算投降了,船長也不會原諒他……”

    “不是!”秀吉道︰“上一句!”

    “哦——”布拉帕想了想道︰“我說他現在還在對面的島上吧?又沒了船,沒法過來吧?難道飛過來啊?”

    “怎麼過來?怎麼過來……”秀吉眼前一亮,仿佛看到了一條毒蛇的七寸︰“對!只要知道他準備怎麼過來,那一切就都掌握在我手里了!”
琉璃雪 發表於 2008-11-25 22:51
正文 第一二二章 蟬雀之一
布拉帕從秀吉這里確定海戰時所見確實是王慶,便想去告訴佛朗機人,卻被秀吉拉住道︰“你做什麼?”布拉帕道︰“趕緊告訴船長,讓他們有所防範啊!”

    秀吉道︰“那對我們有什麼好處?”

    布拉帕愕然半晌,想不出有什麼好處來,反問秀吉道︰“那你說該怎麼辦?”

    “這事先擱下,”秀吉道︰“等有了眉目,再說不遲。”

    “有眉目?”布拉帕不解。

    “對。”秀吉道︰“我們先弄清楚王慶的意圖,如果能掌握到他的圖謀再跟船長他們說,那我們的功勞會大很多。”

    布拉帕問︰“王慶的意圖?”

    “嗯。”秀吉道︰“我估摸著,這個王慶多半不會在對面那座島上坐困等死!他一定會想辦法主動出擊的。”

    布拉帕笑了起來︰“他們船都沒有了,就只能等我們去打他!我們不去打他們他們就得感謝真主保佑了,還能怎麼主動出擊?”

    “那倒未必。”秀吉道︰“我們對這片海域不熟,說不定會有什麼我們不知道、但有很重要的事情。船長不是要我們去招募水手麼?我們就先按他說的做,一邊招募水手,同時從中挑選幾個聰明伶俐的問話,要把兩島可能存在的秘密都給問一遍,比如有什麼秘密山洞、海里有什麼怪獸、什麼時候會有古怪天氣等等。這些都可能有用的。”

    布拉帕答應了,兩人便開始行動,秀吉先派人去把俘虜挨個痛打一遍,看看哪幾個堅忍不叫痛,哪幾個叫痛叫得最大聲,然後他便扮好人,先把那些叫得最大聲的挑了出來,善加寬慰,半帶威脅,果然沒半日便有三四個人答應投誠。秀吉又輪個問話,一來是打听村中各人的缺點陰私,二來是打听村中各人的喜好,三來是打听村中首領人物的人際關系,這三點掌握之後,便能以陰私挾制一批人,以喜好打動一些人,重親情的以其親人威脅,重友誼的以其朋友恐嚇,有仇人的鼓動他報仇,有怨恨的激發他泄恨,收買代價太高的和各方面能力太低沒有利用價值的,則不列入考慮範圍之內而準備事後處決掉。在以往的幾次招降中,秀吉用上這麼幾招後十個人中至少有五六個會變節投誠,真可謂屢試不爽!

    不過,這次他除了完成以上行動之外還加了一條,那就是打探長、圓兩島可能存在的秘密。結果便有多嘴的長島島民道出了兩島之間存在的那環潛流,听到這個消息後秀吉暗暗吃驚,又問︰“這個秘密,圓島的人知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呢?”那多嘴的家伙道︰“我們兩島往來,靠的都是這個。”

    秀吉又問清楚了潛流的情況,然後便將招降俘虜的事擱下了,對布拉帕道︰“這事八九不離十了!若圓島的人也知道這道環流,王慶也必然知道!以他的性子,知道了之後絕對不會不用!按照剛才這家伙的描述,王慶若帶人循著這環潛流迂回而來,就算只是坐著漁船也能輕易渡海,若他們夜里行走,恐怕攔在兩島之間的金狗號也未必能發現!”

    布拉帕驚道︰“那咱們趕緊去告訴船長!”

    “急什麼!”秀吉陰陰笑道︰“王慶還沒來呢,現在告訴船長,也只是說有可能而已,不算一件大功!”

    布拉帕道︰“那……”

    秀吉道︰“咱們召集人手,你手下不還有七八個人?我手下信得過的也有十幾個,再加上剛剛招到的這七八個,算來就有二三十個人了!咱們先不要稟告船長,自個兒把王慶給解決掉,那才是真正的大功!”

    布拉帕又是驚駭,又是不敢,道︰“那怎麼可以!那王慶很厲害的,當初他還在金狗號的時候我們就見識過了!連我堂兄卡瓦拉他們也都有些怕他。後來你們那麼多人上岸對付他一個,不也都被他坑了,只剩下你回來?今天他就更厲害了!那日陳家村一戰你是沒去,要是去了,怕也得被嚇得尿褲子!我們當日上岸有四五十人呢,都被他們打成那樣,要不是逃得快一些只怕得全軍覆沒!現在……二三十個人就要去對付他?這……這太冒險了……”

    他說到一般秀吉就開始冷笑,等他說完,秀吉才道︰“大唐有句古話︰此一時、彼一時!你們在村中被打敗那是遭了伏擊!可現在我們已能算準他們登岸的地方!便是反了過來,變成我們伏擊他們了!他們不渡海來犯就算了,若是渡海來夜襲心中必然惴惴不安,等他們登岸時我們槍聲一響他們所有人就都得變成驚弓之鳥!二十柄刀,七八桿槍,夠對付他們了!怎麼,難道你不想報仇麼?”

    布拉帕訥訥道︰“報仇啊……其實沒什麼仇好報的。我們要去殺人家,結果卻被人家殺了,這該算誰仇誰啊?”

    秀吉眉頭皺了起來,道︰“那你堂兄的事呢?”原來當初秀吉逃回金狗號,並不說卡瓦拉等都被東門慶說動之事,以免轉述東門慶言語時引起佛朗機人的反感,卻只說所有人都被東門慶設計坑了,只有他一個人挾制東門慶的幫凶逃了回來。那時布拉帕連小頭目都不算,是卡瓦拉出事後他才頂了他堂兄的位置,在接下來幾個月里立了幾樁功勞,才有今日的地位。

    這時听秀吉舊事重提,布拉帕道︰“那次我們下船不久就都回來,只有你們那一撥人去得久,後來又只有你一個人回來。雖然你什麼也沒說,但大伙兒都猜那次行動是船長安排的,為的就是對付那位啞巴相公!不見你回來後不久,吳鐵皮他們就都被船長找個理由處死了麼?跟著又死了好幾個中國人。想想船長當初對付那王慶一定用上很厲害的手段,我哥哥多半也是被船長派去的,結果沒能害死王慶卻栽在他手里,這情況不和今天一樣麼?”

    秀吉听他說了一大堆,總歸是害怕王慶,怒道︰“你堂兄死在他手里,你這次又栽在他手里,就算不想報仇,難道就不想雪恥麼!”

    布拉帕道︰“被他那麼厲害的人打敗,也沒什麼恥不恥的吧?”

    秀吉大怒,心想這些南洋土番怎麼這般沒血性?心念一轉,已有主意,便道︰“那好,你就去告訴船長吧。以船長的個性,听到這件事情後一定半信半疑,多半就會要你去王慶他們登岸的地方放哨。如果那個假啞巴不來,船長說不定還要怨我們妖言惑眾,打我們一頓。不過他要是來了那就好了——你們這部人馬就會變成攔截王慶和他手下那批刀客的急先鋒!那可是立功的大好機會啊!”

    布拉帕驚道︰“別……別開玩笑了!我可不想做攔截他們的急先鋒。”他雖然已經是這支海盜船隊中的頭目,但素來怕見佛朗機人,便要拉著秀吉一起去跟門多薩說,秀吉不肯,道︰“我這人干什麼都好,總得拿到最大的好處才罷休。這樁功勞,要麼就不立,要麼就立個大的!現在這樣去和船長說半點好處也沒有,最多讓他夸兩句,我才不干呢!”布拉帕問若王慶真殺上來了怎麼辦,秀吉笑道︰“他真殺了上來,如果佛朗機人贏了我就幫佛朗機人,如果輸了,我就搶條船逃走。”

    他這句話本是笑談,但說了這話後卻不禁心里一動︰“我在門多薩手下,立下再大的功勞最多得到些微薄的獎賞,稍不如他的意還要挨打挨罵,甚至性命也是朝不保夕。若是趁亂偷出一條船……那我豈不是能夠自立為舶主?”想到這里微微發抖,一時說不出話來。忽又想︰“可別是我自己想太多,王慶那小子根本不會來!”竟又擔心東門慶不來了!一時想進一時想退,竟是患得患失。

    忽然有人拉了拉他的手,卻是布拉帕道︰“唐隊長,我想想還是听你的吧。不過我的人只埋伏在遠處,要沖上去殺人你去,我不和那幫刀客近戰的。”

    秀吉笑道︰“好!總之你到時候一切听我的就是。”從這天晚上開始,他們就就在岸邊安排埋伏,第一天沒什麼異狀,到第二個晚上,天上沒什麼星光,卻飄著大塊的雲團,月亮偶爾在雲縫中露了一會臉,隨即又躲了進去,天空下除了篝火船燈外沒有任何光亮,大海上除了浪濤風呼之外沒有任何聲音。布拉帕有些困了,心想秀吉這家伙是不是想太多了!忽然被他拉了一把,低喝道︰“提起精神!來了!”

    月亮又從雲縫中偷露出一絲光亮時,果見海上隱隱出現若干“葉子”!布拉帕心中一凜,自然知道那不是葉子,而是船!不禁對秀吉佩服起來,心想︰“他的聰明,也許不在王慶之下呢!”

    秀吉低聲笑道︰“待會等他們的人下船下來了一半你們就鳴槍,他們听見鳴槍一定嚇得又要逃,我們就在這時候沖上去!能抓幾個抓幾個——最好抓住王慶,那就立下大功了!這招叫‘半渡而擊’!”

    他算盤打得正好!誰知那些“葉子”眼看已慢慢漂近,偏偏忽然停住,跟著慢慢漂遠了,終于消失在夜色中。秀吉大惱,一時不知怎麼回事,布拉帕道︰“難道那真的是一些葉子或者魚?我們是不是眼花了?”

    “這是怎麼回事啊!”秀吉喃喃道︰“他不像是半途而廢的人啊!難道看穿了我的意圖?這……這怎麼可能!”
琉璃雪 發表於 2008-11-25 22:51
正文 第一二三章 蟬雀之二
望見那些“葉子”來了又去,秀吉心里連轉了七八個彎︰“難道他發現我們了?不可能!我們藏得這麼好,又沒發出半點聲音,他們離得又還那麼遠,怎麼可能就發現我們了呢?就算出了奸細有人要告密,隔著大海他也沒法跟王慶說啊!”又想︰“現在該怎麼辦?若就這麼放他們走,他們順著環流也許就回去了!那這兩個晚上豈不是半途而廢?發信號通知拉索他們?那我這兩個晚上的功夫也一樣費了!而且拉索他們也未必會听我的、信我的。事後多半還要責罵我為什麼不及早上報!”

    卻听布拉帕道︰“現在怎麼辦?就回去麼?希望他們就這麼回去的好,可別再找別的地方登岸了。困死人了!”

    言者無心,听者有意,布拉帕的這句無心之言卻提醒了秀吉,他一拍腦袋,暗叫慚愧︰“這個王慶十分警覺,一定是找別的地方登陸去了!”趕緊發派人手,到其它可能登陸的地方哨探,又再三叮囑︰“如果見到他們不要大呼小叫,先回來稟報,我再作定奪!”過了不久果然听見屬下回報,得知亂石堆那邊有十幾條漁船!

    秀吉眉頭一皺,知道那片亂石堆離這里頗遠,這會過去恐怕來不及打埋伏了。要說直接截擊對方,想想他們長刀戰法又覺害怕,耳听布拉帕問“接下來怎麼辦?”便道︰“先跟上去,遠遠監視他們,見機再行動。”

    原來那邊東門慶帶了李榮久、新五郎,選集麾下最精干的三十八人並十名會作火槍的水手,共五十一人,搭乘漁船,連夜渡海。這條海路李榮久不知走過了多少次!卻沒有一次如今夜這般戰戰兢兢!直到繞過了巡夜的金狗號,眼見長島在望這才松了一口氣,對東門慶道︰“快到了。我們夜里回航,一般都在那里登陸。那邊有一塊軟沙灘,停船上岸都很方便。”

    眾人就要登陸,東門慶腦袋中光芒一閃,忽道︰“且慢!”問李榮久︰“長島中可有人知道這環流?你們登岸是否都在這片海灘?”

    李榮久道︰“知道的人很多,登岸一般也都在這里,因為海流剛好打到這里,而且這個在沙灘登陸方便啊,怎麼了?”

    東門慶沉吟片刻道︰“既然長島有別的人知道這環流,說不定就會泄露出去,那群番鬼未必料得到我們會夜襲,但指不定會派人放哨!為保萬全,大伙兒辛苦一下,換個地方上岸吧。”便帶領眾人劃槳繞開數里,卻到了一片亂石堆里停泊,這里路極不好走,船也不好停,眾人將船丟在那里,攀著岩石上坡,李榮久在前引路,新五郎在後,東門慶居中,連夜潛行,走了約莫有半個多時辰,來到一處可以俯視長島村落的高地往下張望,下面卻黑壓壓的什麼也看不見。再往大海的方向望去,卻見沙灘上燃起了篝火,幾個佛朗機海盜正在火光中追逐半裸的長島婦女取樂。

    佛郎機人不知東門慶等窺伺在旁,東門慶等卻也不知在另外一個更高的高地上,秀吉和布拉帕也正在窺伺著他們。陳家村來的人沒有點燃火把,夜里甚是漆黑,但秀吉等是有心人,所以仍能在月現月隱的間隙中察覺到東門慶一伙的大體位置。布拉帕道︰“要不要通知船長他們?”

    秀吉道︰“先不要,再看看。”

    布拉帕道︰“要不我們繞到他們背後截擊他們。”

    秀吉又搖頭道︰“不行,那太危險。”

    這時他們離東門慶有一段距離,而且中間隔著無法順利跨越的林木、溝谷,看似不遠,其實要繞到東門慶背後還需要走不短的一段路程。而且此刻形勢已不像方才在海岸邊設伏時了,秀吉等對這長島的地形也不是極熟,暗夜之中若起沖突,他們的勝算並不高。這時他已經打定了主意︰“最好他們先沖下去,把門多薩他們沖殺一番。門多薩驟然遇到襲擊一定很狼狽,那時我再現身和他們前後夾攻,一定能生擒王慶這個家伙!”

    那邊李榮久望見了佛朗機人的作為後大怒,勉強壓低了聲音道︰“舶主,請準許我下去殺了這幫畜生!”

    東門慶仔細觀察下面的形勢,見自己隱身的地方和海灘之間有一片大概數十步的距離處于篝火的照耀之下,道︰“不行!他們雖然上了岸,但離海太近。我們要從這里沖下去,還沒沖到佛朗機人身邊就被他們發現了!我們的人比他們少,又要防備他們動用槍炮,只能偷襲!而且只能偷襲一次!若是不能一次成功,接下來事情就難辦了。”

    李榮久道︰“那現在怎麼辦?”東門慶一時未答,李榮久靈機一動,道︰“沒法用刀偷襲,我們用槍吧!”

    在他們後面,秀吉的人也等得有些焦躁了。16k小說wWw.16k.CN首發

    “他們怎麼還不動手啊!”布拉帕說,“他們還在等什麼嗎?”

    秀吉往沙灘上張望了一下,從他這里因樹木的阻擋看不到沙灘的全景,但他本從下邊來,對那里的情況記得很清楚,將之與王慶目前的位置一加對應,便明白了,道︰“他們要是從那里動手,還沒沖到船長他們身邊就會被發現了。”

    “也是哦。”布拉帕道︰“他們老不動手,等得讓人煩!真想過去幫他們一把,把篝火滅了,好讓他們早些動手,我們也不用老在這里受罪!”

    布拉帕的這個想法是何其荒謬!但秀吉覺得更荒謬的是︰他自己居然也有類似的想法!“幫他們一把,幫他們一把……”秀吉忽然想到︰“王慶現在的力量,就算給他偷襲一次成功,也沒法重創這群西蠻。他也不可能像對付犬養那樣,來來回回偷襲幾次——門多薩他們可不是犬養,只要王慶一暴露,他就完了!”

    想到這里他忽然覺得,王慶若就這麼完了,他也沒法實現他的信條︰“我這人干什麼都好,總得拿到最大的好處才罷休。”

    “不能用槍。”在前面,東門慶對李榮久道︰“我們的槍太少,作得又不是很熟,離得又遠,這一槍射去,只怕能中的沒有五六個,能殺死敵人的最多一兩槍,就算第一輪全中,也不過殺掉他們十個,根本沒法扭轉大局。”

    “殺十個人沒法扭轉大局,那得殺幾個?五十個?一百個?”李榮久問。

    “殺五十個、一百個都未必能定勝負。”東門慶道︰“最要緊的,是得把那群佛朗機人除掉!這群海賊除了那群佛朗機人,其他人大多是被脅迫的,就算有些人不是被脅迫也是人心不齊。若能殺光那十幾個佛朗機人,那剩下的人就算都沒死也將是一盤散沙,不足為懼了。”

    “如果船長他們全被王慶整死了……”在後面,秀吉腦中忽然涌現出這樣的想法來︰“然後我再整死王慶……那這支船隊里還有什麼人勝過我的麼?布拉帕?安東尼?”在秀吉心中,這些人當然都不可能勝過自己,佛郎機人為了統治東方諸族,選拔出來的頭目都不是最勇猛的人,實際上最勇猛最有血性的人早被他們殺光了!所以論心機論想法,秀吉在這支船隊的東方人中竟也算得上佼佼者了。

    如果能先驅王慶殺死那群佛朗機,再干掉王慶,那對秀吉來說將是最理想的局面!

    可問題是,就算他能借王慶的手殺死那群佛朗機,也未必能在事後殺死王慶啊!王慶不是安東尼,不是布拉帕,這個人也是有機謀的。要對付他,秀吉也沒有把握。

    在前面,東門慶顯得有些不安了,他發現事情比他預料中要麻煩得多!畢竟他在陳家村時只是猜想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到了這里才真正面臨現實的困境!除了金狗號外,那兩艘大船都停在海邊,無論他怎麼做,就算在海灘上能夠取得一時之勝,佛郎機人見狀不妙也大有退回大船的余地!到那時,東門慶等人便會反過來被困在島上。佛郎機人在船上重整旗鼓後,或直接攻擊長島,或掉頭先去攻擊陳家村,他們就將被各個擊破!

    想到了這個可能性,東門慶額頭竟沁出冷汗來,搖了搖頭道︰“沒勝算!先撤吧!”

    “撤?”李榮久壓低了聲音,但那語氣仍顯得頗為激動︰“費了這麼大的勁,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就這樣撤了?”

    “現在貿貿然下去,風險更大!”東門慶道︰“撤!”

    “啊!他們行動了!”布拉帕說。

    秀吉也隱約看見木石之間有黑影在移動,但卻不像要沖到沙灘去殺人,也不像要沖到村里去救人,而像是要往回走!

    “都到了這里了,他居然舍得撤退?”秀吉有些驚訝,但隨即緊張起來,他知道自己必須趕緊做決定了!

    就憑自己這二三十個人去截擊王慶?他不敢。那是現在就通知門多薩他們?他又覺得不甘。現在才通知佛郎機人,換來的將不是功勞獎賞而是一頓臭罵!不過若就這樣放走王慶,秀吉又覺得不甘心!

    “怎麼辦?怎麼辦?”他心里惱火得很,好一會不能平靜!門多薩的人頭、王慶的人頭、火槍、倭刀、金狗號、福致隆——這些影像在他腦中亂飛,層疊在一起,終于門多薩的人頭吞噬了王慶的人頭,火槍轟垮了倭刀,金狗號打敗了福致隆,他終于判定︰門多薩對自己的威脅,比王慶更大!

    于是,一個計劃在他腦中產生了。
琉璃雪 發表於 2008-11-25 22:51
正文 第一二四章 阱
趁著天色尚黑,東門慶率領屬下從容撤退,一行人正慶幸一來一去都沒遇到什麼障礙與變故,誰知道馬上就出事了!眼看就要到達那個亂石堆,黑暗中卻闖出一個人來!

    那人跑過來時瑟瑟縮縮,但東門慶等卻大吃一驚!他們實盼能無聲無息地離開,此刻絕不想打草驚蛇!

    李榮久一個縱躍跳了過去,和佐助一左一右,出刀夾擊來人,那人嚇得抱著腦袋蹲下,叫道︰“別……別……”李榮久听出了那人的聲音,手中的刀頓了一頓,道︰“你……你是阿麻?”

    “啊!”那人听到聲音,驚呼道︰“少主!”

    李榮久趕緊低喝道︰“小聲點!”

    阿麻才趕緊住嘴,東門慶暗中松了口氣,心想︰“這人莫非是長島被攻陷的時候躲到這樹林里來了?若是那樣就沒什麼了,把他帶回去就是。”

    不料李榮久問起阿麻為何會在這里時,他卻道︰“是……是我們的頭領叫我往這里跑,來見一個姓王的假啞巴。”

    東門慶心頭一震,李榮久已對阿麻以刀加頸,低喝道︰“你胡說什麼!什麼你的頭領!你是長島的人,長島什麼時候有什麼頭領!”

    阿麻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只是不敢大聲,這一聲哭便成了哽咽,道︰“少主……我對不起你……可是……當時我怕啊……”

    東門慶心里又是一沉,隱隱猜到出了什麼事,對李榮久道︰“他自己的事以後再說,先問他誰是他的頭領,要來找姓王的假啞巴何事?”

    阿麻不等李榮久逼問,忙道︰“我們的……唉,那個頭頭,叫唐秀吉,是那群紅毛大爺手下一個很厲害的人。”

    東門慶听到秀吉二字心頭劇震,有些失態地闖上兩步,喝問道︰“他怎麼知道我們在這里!”

    阿麻道︰“這兩天晚上,我們都在那岸邊等著啊,唐頭領——啊,那……唐……那家伙讓我們埋伏起來,要做什麼‘半渡而擊’,我們一開始還以為他有病,黑蒙蒙的誰會來啊!誰知道等到第二天晚上,還真的看到了你們的船,不過當時你們又沒上岸……”

    東門慶等面面相覷,都感後怕,只听阿麻繼續道︰“見你們沒登岸,那……那秀吉又叫我們到各處去看,終于發現你們從亂石堆那里登岸。”東門慶問︰“後來呢?”阿麻道︰“後來你們在前面走,我們就在後頭跟著。不過我也不大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再後來,那個秀吉就把我叫了去,讓我過來找……找姓王的假啞……嗯,王大爺,讓我給他帶幾句話。”

    李榮久沒等東門慶接口,一把揪住他道︰“那環潛流的事,是你說的是麼?要不然他們這些外人怎麼會懂得在那里埋伏我們!”

    阿麻嚇得叫道︰“少主……不是啊……不是……不是我先說的!唐頭領來審問我的時候好像就已經知道了。一定是有別的人泄露了……”

    東門慶哼了一聲,讓李榮久且放了他,道︰“我就是佐藤要找的那個姓王的假啞巴!他有什麼話,你說吧!”

    阿麻道︰“他說他有話要跟你說,不過要你一個人過去,一個人也不能帶,要不然他就放信號,讓那群……那群紅毛大爺……嗯,紅毛人來前後夾攻。”

    李榮久怒道︰“他敢!”

    新五郎等卻都覺得那個秀吉沒什麼不敢的,東門慶又哼了一聲,道︰“他還說什麼?”

    阿麻又說了秀吉指定的見面低點,然後便道︰“沒了。”又道︰“他還說,不管王大爺答應不答應,都且放我回去回話。”

    佐助冷笑起來︰“你這個叛徒,還想走!”

    阿麻嚇了一跳,東門慶卻已經揮手道︰“你走吧,告訴佐藤,我等會就來。”

    放走了阿麻後,李榮久和新五郎等都圍上來道︰“舶主!那是陷阱!你千萬不能去!”

    東門慶盡量讓自己冷靜下來,在小徑邊的樹身上輕拍著,拍了有二十幾下,才道︰“我一定要去的。我們的行蹤既然已經敗露,那就已經一只腳陷入死地了!不管是再去偷襲佛朗機人,還是乘船回陳家島都行不通了——佐藤一發信號,金狗號隨時可能在中途把我們攔住!若是不听佐藤的話,他撕破了臉皮示警,我們就算不全軍覆沒,生回陳家村的機會也微乎其微!”

    李榮久道︰“這個什麼秀吉的姓佐藤?這人是舶主的朋友?信得過麼?”

    “他不是我的朋友,”東門慶道︰“他天天想整死我呢!”

    李榮久驚道︰“那怎麼可以去!”

    東門慶沉吟道︰“這人器量狹小,不過有個好處,他做什麼都要先算計一番,總要對他最有利的事情才做!所以我們雖然互相討厭,但既然大家都是利字當頭,有些事情反而可以談一談。嘿嘿!看門多薩在沙灘上的作為,多半對我們已經上島的事毫不知情——而佐藤卻已經守了我們至少兩個晚上了!由此可以推知佐藤沒將我們的行蹤告訴門多薩。如今他來約我,多半已有背主之心!”

    李榮久道︰“所以舶主你要和他去談?”

    “嗯。”東門慶道︰“他既然敢派人來約我,就算定了我沒法拒絕他!不過這個人做事不夠光明正大,所以這次就算他真想和我談什麼事,這里面也一定有詐!我若孤身前去,必得落入他的陷阱,但我要帶著人去,他又多半不肯現身。”

    李榮久道︰“那怎麼辦?”

    東門慶道︰“我還是去吧。若是我听他的話一個人去,他見到後一定會放松警惕,若我再掉入他的陷阱,以他的為人,一定會得意忘形!到了那時,我們就可以反過來算計他了!”

    李榮久道︰“可是那時舶主你已經落入他手中了啊!”

    “所以……”東門慶道︰“在我出發之前,我要宣布一道命令。”沉聲低喝道︰“眾人听令了!”

    五十人無不肅立,听東門慶道︰“我去了之後,一切行動由榮久負責!”除了李榮久外,其他人都道了聲︰“是!”

    李榮久叫道︰“舶主……”

    東門慶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約見的地方,你比我熟悉,待會我先去,過了有一柱香時間,你再帶人過來。佐藤若是背主行事,人手應該不會很多,我被佐藤抓住雖然糟糕,但你要是能從外圍反包圍他,那我就似危實安——你記住,到時候你越是表現得不把我當回事,佐藤心里就越沒底,我就越安全。如果實在救不出我來,你也可自己決定去向,襲殺番鬼也好,截船回陳家村也好——總之見機行事!”

    東門慶說李榮久越表現得不把他當回事他就越安全——這道理大家倒也懂,但難得的卻是作為主將能給予下屬如此高的信任,李榮久心中感動,口里也不再說什麼,只道︰“好!”

    東門慶交代完了之後,問明約見地點該怎麼走便去了,李榮久等則在原地暫留。東門慶不敢點燃火把,這路又確實難走,看看還有一小半路程,忽然腳下一緊,跟著整個人被倒吊起來!秀吉哈哈大笑,從黑暗中步出,笑道︰“王大官人,別來無恙!”

    原來他算計著東門慶若到達約見地點一定倍加小心,因此他就偏不在約見地點設陷阱,卻在中途就埋伏下,果然一舉將東門慶給捉住了!

    東門慶人被倒吊了起來,一時手足無措,早有人以火槍瞄準了他,又以刀架住了他的脖子,跟著才將他放了下來,東門慶不敢妄動,任對方綁縛,口中不斷冷笑咒罵︰“無恥!無恥!”

    秀吉笑道︰“什麼無恥啊!這偷襲的事你又不是沒干過!忘了當初你怎麼對付犬養他們的了?”

    東門慶道︰“那是雙方對敵的情形,當然不擇手段!但我人品再壞,也不會約人來見,卻設下陷阱!”

    秀吉笑了笑,道︰“我不和你扯這些,其實我這樣對待王大官人,也因為你實在太過狡猾,不把你綁住了實在不放心。不過王兄你也不用太過憂慮,等我們把事情談妥了,自然會放了你。”

    東門慶哼了一聲,似乎並不相信。秀吉將手一揮,讓手下守在東門慶的來路上,以防他的部屬來援,然後才將東門慶拖到一邊,搜光了他身上的武器,這才解開他的束縛,表面是示以誠意,實際上是要展現自己對東門慶的優勢,潛台詞是︰我就算放開了你你也逃不掉!但他口中也不說出,東門慶心領神會卻也不回應,秀吉笑道︰“王兄,你可真大膽啊!上次在南洋的教訓還不夠麼?居然還敢來惹那群南蠻鬼!”

    中國地大,知佛朗機人來自泰西,故常以“西”稱之。日本地偏,佛朗機人的船只到達九州,在方向上總是從南而至,故日本人常稱歐洲來客為“南蠻”。

    東門慶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自以直報之!”

    秀吉哼了一聲,道︰“可惜啊,這轉眼之間,王兄就要全軍覆沒了!只要我提了你去見船長,他一定會馬上下令搜島!到時候你帶到這島上的這批人只怕一個也別想活著回去!”

    東門慶冷冷嘿了一聲,卻不接口,秀吉又道︰“本來船長已經決定,不再去攻打圓島,但你們卻不知好歹地闖了過來!若讓船長覺得你們是個隱患,這圓島自然非枚平了不可!哈哈!你干什麼以直報之的蠢事,結果不但把自己搭上了,還送了你的下屬以及圓島數百島民的性命!哈哈!王兄以前也算個達人,怎麼如今活回去了?”

    “你不用打擊我!”東門慶冷冷道︰“勝敗乃兵家常事!我大明子民,不是一有挫折就自怨自艾的人!現在既落入你手中,那也沒什麼好說的!你盡管提了我的頭去見門多薩領賞就是!”

    秀吉皺了皺眉毛,道︰“王兄,我這次請你來本是一片好意,但你老對我這麼敵視,讓我怎麼和你說下去呢。”

    東門慶冷笑道︰“好意?你對我能有什麼好意?”

    秀吉道︰“我是想指點你一條明路,不但救你一命,也是救你那幾十個屬下、救圓島那幾百個村民的性命!”

    東門慶一听這話便沉默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才說話,道︰“你真有這麼好心?”

    秀吉听他語氣卻已平和了許多,微笑道︰“我對王兄素來與別個不同,王兄到現在還不知道麼?”

    “少說廢話!”東門慶道︰“你到底想怎麼樣,說吧!若真能救得我的部屬、我的朋友,你要怎麼樣都行!”

    “好!爽快!”秀吉道︰“其實我是看王兄勇氣可嘉,因此想幫王兄一把,讓王兄得償所願,殺門多薩加斯帕,報南洋一箭之仇!”

    東門慶一听,冷笑道︰“南洋那一箭之仇,你也有份!”

    秀吉听了這話作色道︰“原來你還記得那點陳年舊事!若是這樣,那我們就沒什麼好談的了!”說著手一擺,作出一副送客的模樣。

    東門慶自然不走,卻道︰“放心,我不像你,不是那麼心胸狹隘的人。若你真的願意合作,我也不會一味念舊恨。只不知你打算怎麼合作?”

    秀吉這才轉慍為喜,說道︰“我剛才看王兄帶著一幫弟兄,雖然有厲害的長刀卻沒法近門多薩的身,沖不過去!”

    “是。”東門慶嘆道︰“其實也不是沖不過去,只是等我們沖到中途,他們多半便已經有了防範,那就收不到夜襲之效了!”

    秀吉道︰“若由我設計,讓王兄的人能近到門多薩等人身邊呢?”

    東門慶把他看了半晌,忽然笑道︰“我懂了!”秀吉問他懂什麼,東門慶道︰“原來你是想讓我去和門多薩斗!打個兩敗俱傷,你好坐收漁人之利!”
琉璃雪 發表於 2008-11-25 22:51
正文 第一二五章 盟
東門慶與秀吉勾心斗角之際,李榮久已經開始行動了,但他經過一番思索,也沒有像東門慶說的那樣直接跟上去,而是兜了個圈子,從另外一個方向掩來,他是長島長大的人,對島上大路小徑都了如指掌,就算在暗夜中行走也不會迷路。

    李榮久行動的方向,東門慶固然不知,秀吉更是不曉,他听東門慶說自己是要坐收漁人之利,也不反駁,也不遮掩,只是冷笑道︰“我現在只問你,若我設計讓你的人近得門多薩身,你敢動手不?若敢動手,那我們就合作。嘿嘿!你現在的情況自己應該很清楚!一只腳都已經踏進鬼門關了,還擔心被我佔便宜?”

    東門慶似是被秀吉戳到了痛處,低下了頭,許久才道︰“你打算怎麼做?”

    秀吉問︰“你答應了?”

    東門慶苦笑道︰“我貌似已經沒法不答應了。”

    秀吉不禁露出喜色來,說道︰“你既答應听我的,那就好!要辦這件大事,今天晚上已經來不及了。明日你讓你的手下且藏在林中,我會幫他們遮掩。至于你自己嘛……我會送你到另外一個安全地方去。這兩日門多薩讓我在長島挑選新水手,所以我能在島上自由行動。待得落日時分,我會派人來通知你,讓你的人扮作歸順的長島水手混進來!我們再想辦法讓你們帶上暗器,找個機會近得門多薩身,你們就可以動手了。”

    “我們動手,那你呢?”東門慶道︰“可別是我們動手的時候你們在一旁看著!”

    秀吉笑道︰“放心吧!必要的時候,我會支援你的。”

    東門慶問道︰“怎麼支援?”

    秀吉悠然道︰“到時候見機行事嘛。”

    東門慶道︰“就這麼簡單?”

    秀吉道︰“就這麼簡單。”

    東門慶哦了一聲,笑了起來,道︰“你的計劃,我懂得了。首先你是要把我獨自關押起來,以確保我不亂來,卻通過我遙控我的手下,讓他們為你拼命!你說你會支援,到時候你動不動手我不知道。不過你既然半字不提事成之後戰果如何分配,想必無論事情是成是敗,你都沒打算讓我們活著!猴子,你算盤是敲打得很精,可與別人合作的第一要義,就是得讓盟友也有點賺頭!現在你不但沒打算留點剩肉給我,甚至連命都沒打算留給我們,這種合作你認為我會答應?”

    秀吉冷笑道︰“你不答應?你認為你還有選擇?”拔出刀來架在東門慶脖子上道︰“你的命?若是答應與我合作,到明日你還有一線生機,若是不然,我現在就能要你的命!”

    東門慶輕輕嗤了一聲,笑道︰“我當然可以選擇,我可以選擇現在死,或者明天死。反正你沒打算給我留條活路,我臨死之前為什麼還要給你賣力?”

    秀吉刀一壓,刀鋒入肉,東門慶卻眼楮也不眨一下,這兩年他在生死邊緣歷練得多了,哪里還會受這等刀下恐嚇?秀吉卻反而皺起了眉頭,收了刀,道︰“那依你說要怎麼樣?”

    東門慶道︰“你把門多薩他們的情況,以及你手上有多少人手跟我說,然後我們一起制定一個計劃,殺光佛朗機人,解散這伙海盜。這群番鬼的財物,論功平分!”

    秀吉哈哈一笑,道︰“分?你憑什麼和我分?”手一舉,又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忽听阿麻叫道︰“誰!啊——少……少主!”秀吉心中一驚,便見左側的樹林里闖出七八個人來,為首的正是李榮久和新五郎,他們來得好快,秀吉的人料錯了李榮久等的來路,這時再趕過來已經來不及將秀吉圍護住,李榮久在秀吉的手下趕上來前就已經沖到了東門、秀吉二人一丈之內!眼見腳一跨刀一挺,雙方就能接刃!秀吉臉色大變,一手箍住了東門慶的脖子,持刀喝道︰“不許動!不然叫王慶馬上就身首分離!”

    新五郎略顯驚慌,李榮久卻將刀一抬,指定了秀吉,黑著臉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看著東門慶的眼楮。

    更新,更快,盡在16k文學網,www.16k...............................,手機訪問︰wap.16k...............................全文字閱讀讓您一目了然,同時享受閱讀的樂趣!布拉帕帶人托槍而前,但這時樹林中也伸出了八九桿槍!兩撥人馬隔著東門慶和秀吉兩人對峙著!就人數來說卻是李榮久一方佔優,而且布拉帕在李榮久手下吃過敗仗,心中忐忑,實不敢真的拼殺!但東門慶的性命卻落在秀吉手中!雙方各有所恃、各有所忌,一時都不敢動!

    東門慶頭頸被秀吉箍住,呼吸有些不暢,咳嗽了兩聲,才笑道︰“佐藤,現在我有資格和你談怎麼分的事情了吧?”

    秀吉心中氣惱,口中仍然不肯讓步,冷冷道︰“我刀一揮,你就完了!還敢和我分?”

    東門慶淡淡道︰“那你就殺啊!你的刀離我的脖子不過半寸,殺我是肯定能夠的。但榮久的刀離你也不到五尺!他們這些人都是不要性命的,七八把刀一起沖上來,你認為你的手下有誰會來替你擋?你的人若敢開槍,我的人也會跟著開槍!亂槍之中,鉛子可沒長眼楮!”

    秀吉眼角掃了布拉帕等一眼,雖沒看見什麼,卻已感受到己方的氣勢已被壓制住了!咬牙切齒道︰“你敢開槍!槍一開門多薩他們就會听見,你們就全完了!”

    東門慶學著他剛才說話的語氣,悠然道︰“反正已經沒活路了,臨死前拖你們墊背,也就是了。”

    秀吉心中害怕,在當前的情況下,局勢一亂,無論是開槍還是動刀,不管雙方勝敗如何,處于漩渦中間的他只怕都非死不可!他本來是希望自己能夠處于一種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掌控全局,不料一轉眼間卻被拖入了這樣危險的境地!東門慶也不催他,也不恐嚇他,但靜夜里的沉默卻更讓人產生不安,秀吉勉強控制了喉嚨的發抖,道︰“王慶……你真的不怕死麼?”

    東門慶嘿嘿一笑道︰“我怕死啊,不過你比我更怕死。我一死你也得死,所以你不敢殺我的。你既不敢殺我,我為什麼要怕你?”

    秀吉冷哼一聲,這次卻說不出話來了,東門慶也不急,雙方又僵持了片刻,布拉帕忍耐不住,叫道︰“唐頭領……”

    “住口!”秀吉喝住了他後,冷笑道︰“好!咱們就這麼耗著!耗到天亮!等船長他們發現不對頭趕來,到時候就……”

    “到時候我們當然得完,不過你只怕也得完!”東門慶截住了他的話頭,冷笑道︰“這次你帶著這麼一大幫人出來辦事,怕事先未跟門多薩說一聲吧?門多薩是什麼人,見到這個陣勢事後能不打听清楚?門多薩沒問時你的手下也許還能幫你守秘密,但他如果逼迫拷問起來,你手底下這些人有幾個會為你死命挺到底不開口的?若被他問出了底細,曉得你知情不報又圖謀不軌,你說到時候他會怎麼處置你?哈哈……”

    秀吉听得心里發毛,喝道︰“你給我住口!船長他素來信任我,會听我解釋的!就算有誰多嘴,我也不會留下什麼證據讓他定我的罪的!”

    “解釋?證據?”東門慶冷笑起來︰“那群番鬼對我們,向來是寧可殺錯,不肯放過!這一點你應該比我還清楚!當初他決定對付我時,可曾給我機會解釋過?又哪里管什麼證據?”

    秀吉听得額頭沁汗,布拉帕又叫了他一聲,秀吉看看李榮久,見他以刀指定了自己之後就沒動過一下!這等氣度當真令人懼怕!若李榮久鐵定了心要殺自己時,就算是門多薩他們趕來了,秀吉也沒把握能逃脫他的刀鋒!相形之下,作為自己背書的布拉帕等人便顯得有些畏縮了!此時東門慶雖然仍在他手中,但秀吉卻覺得主動權已經轉移了!至少他已經沒了對東門慶予生予死的底氣了!

    終于秀吉忍耐不住,箍著東門慶的手放松了少許,道︰“王慶!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怎麼樣,剛才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麼?”東門慶道︰“咱們合作,把那群佛朗機人宰個干淨,然後他們的財物大伙兒論功平分!”

    秀吉道︰“你讓我怎麼信得過你?”

    東門慶道︰“你若信不過我,今晚干嘛來找我?哼!我王慶可沒做過什麼對人失信的事!”

    秀吉一時躊躇,李榮久刀鋒微微上揚,沉著聲音道︰“你到底怎麼決定!要合作,還是要廝殺!”秀吉吃了一驚,喝道︰“我和你主人說話,你插什麼嘴!”又對東門慶道︰“讓你的人老實點!”

    東門慶笑道︰“我剛剛已經下了命令,我若落在敵人手里,指揮權就歸他了,你若不放開我,我的話他是不會听的。”

    秀吉將信將疑,東門慶道︰“你到底怎麼說!是要廝殺?還是合作?”秀吉看看李榮久實際上沒動卻似乎在陣陣逼近的刀鋒,終于道︰“我今晚找你來,自然是合作!”

    東門慶道︰“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不放開我?難道還怕我失信麼?哼!其實你就算放開了我,我們也還是身處險境,只要你不將我們逼上絕路,我們不敢對你妄動的。”

    秀吉知道有理,這才慢慢放開了他,李榮久新五郎等大喜,東門慶慢慢站了起來,也不急著回歸本陣,卻望著秀吉背後的人群,道︰“剛才好像听到一個熟人說話,听聲音好像是卡瓦拉的同族麼?我隱約記得他叫什麼來著……布……”

    “布拉帕!”布拉帕說道。

    “哦,沒錯,布拉帕。”東門慶笑道︰“你升官了麼?卡瓦拉和我一起時,經常想你。”

    布拉帕訝異道︰“卡瓦拉?他不是被你坑害了麼?”

    東門慶一愕︰“我坑害了卡瓦拉?”看了秀吉一眼笑道︰“哈哈!是不是你在他們面前胡說八道的?”

    秀吉的臉登時黑了,布拉帕奇道︰“你是說,卡瓦拉他沒死?”

    “當然沒死,”東門慶道︰“他一直跟著我,好好的呢!只是我們的船被打散了,下次見面……”

    他還沒說完,秀吉已經黑著臉道︰“與合作不相干的事,都給我少說兩句!”

    東門慶也不太落他的面子,只是笑了一笑,忽想起一件事情,道︰“有一件事,雖然與合作不太相干,但我卻得先問清楚!”

    秀吉便問什麼事,東門慶道︰“李純呢?你把這小家伙怎麼樣了?”
琉璃雪 發表於 2008-11-25 22:52
正文 第一二六章 二度入廚
當初李純被秀吉劫走之後,東門慶心中又是自責,又是掛念,這時明知道提出李純的事對合作無益,卻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他有些擔心李純已經被秀吉害死了,那這場合作能否繼續就難說了!

    不料秀吉卻道︰“那小家伙現在不在船隊里,我們的船到達滿剌加後這這小家伙就被門多薩賣了!”見東門慶眼中有疑,又說︰“不信你問問別人。”

    東門慶望了布拉帕一眼,布拉帕道︰“是這樣的。”東門慶也就不再深究,心想就算秀吉是在撒謊也得等渡過這次難關之後再找他算賬!

    雙方當下開始商議如何對付佛朗機人,這時已近破曉,秀吉道︰“我得回去了!雖然門多薩他們一直在海灘上活動,晚上輕易不肯進村以免遭了埋伏,但白天就難說了。”就讓東門慶的人留在林中等自己消息。

    東門慶道︰“你留一兩個值得信任的人在這里,我也派一兩個人到你那里去,這樣才不至于消息阻隔。”

    秀吉想了想,點頭答應,東門慶這邊派出了佐助和次夫,扮成被秀吉招降了的長島俘虜,佐助本來就是長島人,眾佛朗機人對東方人的面孔又向來不大能分辨,這樣扮可說全無破綻,東門慶跟佐助說︰“你就是見到那群佛朗機人也不用害怕,他們認不出來的。”秀吉那邊則派了阿麻以及他的一個心腹叫正南的留下。東門慶本想讓布拉帕留下,秀吉卻不肯,說布拉帕也是個頭領,門多薩認得他,若是失蹤了說不過去,東門慶只好作罷。

    雙方又各自叮囑了派出去的人,說了一些暗號好做聯絡、確認之用,以免被對方瞞騙了。

    秀吉走了以後,李榮久帶著眾人躲在一個隱僻的所在,靜等消息。一路上東門慶與正南、阿麻閑聊,先扯些沒關緊要的事情,听說正南沒姓,便道︰“我贈你一個姓怎麼樣?”

    正南大喜,早听說王慶是大明來的官人,若得蒙他贈姓,將來傳之子孫也是一種榮耀!剛好眾人正路過一個小池子,東門慶道︰“我便贈你一個池字——一來應景,二來池塘蓄水,水為財,若取此姓,子孫財貨必多。”

    正南一听,歡喜得頭皮都麻了,連搔腦袋,自此改叫池正南。阿麻見到也來索姓,東門慶道︰“榮久已經姓李,你去問他肯不肯讓你也姓李。”

    阿麻看看榮久,又是愧疚,又是心虛,竟不敢去問。

    到了藏身之處後,東門慶這才問起島上的事,池正南知無不言,東門慶默記在心,暗中籌謀。

    第二日開始,加斯帕對福致隆的修補工作進入緊張期,同時也需要更多搬搬抬抬的人手,便責令秀吉加緊招降的事。秀吉這時才招了十幾個願意投降的俘虜,再要進行下去,本來只能靠壓迫,但這時既和東門慶合作,事情便好辦得多了。李榮久開出一個名單來,讓秀吉將這些人叫到自己面前,由榮久提點幾句,這些長島的島民便高高興興地加入了修船的行列。李榮久本來就想將全部俘虜都發動起來——這確實也是可能性很大的事,但東門慶和秀吉卻都反對這樣做,因為怕人多了不好控制機密會泄露。面對這伙佛朗機海盜,並不是人多就好辦事的——尤其是他們的武器不足以將長島全部島民武裝起來的情況下。

    沙灘上作業的人多了雜了,東門慶便將部分屬下安排了進去,若不是顧慮著金狗海盜集團里認識自己的人太多,東門慶幾乎也想混進去。饒是如此,隨著屬下陸陸續續地混到修船、伐木隊伍中,到後來依然藏身山洞林木之間的,便只剩下東門慶以及新五郎等陪伴他的幾個下屬,李榮久早到前面去了!東門慶擔心陳阿金那邊等得心焦貿然行動,在和秀吉商議過後,選擇雲多月暗的夜晚,派了兩個手下前往陳家村報信,要他們靜等消息不可妄動。派去的兩個人出發前都立下重誓——萬一中途被發現寧可跳海自殺也絕不泄露此間行動的半點消息。這兩人運氣算是不錯,當晚去,次晚回,並未被佛朗機人發現,同時帶來了陳阿金等已經放心的消息。

    上百號人搶修福致隆,修復工作便進行得很快。這艘多災多難的大福船盡管才經歷過戰火,但主心骨依然堅實,所需要修補的只是邊邊角角,不數日間便大致恢復了舊觀。門多薩本來只是打算拿它來放多余的貨物以及糧食淨水,但修補即將完成時到船上一轉便改變了主意,要將它作為主商船了。

    人多好辦事,但人多了消耗也就多。作為俘虜時,門多薩對長島的島民們只是隨便弄點糟糠之類不讓他們餓死便是,但對投降了的人總不能如此虐待,特別還在修船期間需要體力,至少必須保證這些人能吃飽,這樣一來原先的烹飪隊伍就不夠用了,需要重新開設一個廚房,地方也不用另找,直接用長島之前的設施就行,至于廚子當然也由“投降”了的俘虜來做。東門慶一听說要增設廚房,馬上就讓秀吉把自己安排進去。就這樣,東門慶從陳家村帶來的精銳便都化整為零混進了金狗海盜集團中——盡管是處于這個集團的最外圍。

    “沒想到,我和廚房還挺有緣分的。”東門慶有些自嘲地想。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這次並不作廚子,更不做廚長,廚長是資格比較老、剛剛得到東門慶贈姓的池正南,而東門慶則只是一個負責燒火的伙計,整天呆在廚房中,將一張臉燻得黑黑,就連秀吉偶爾來到也不大認得出來。然而又有誰知道,不但整個廚房的運轉,就是海灘上作業著的大部分“投降”了的水手,也都是奉廚房中這個燒火伙計的命令行事呢!東門慶手里拿的是根燒火棍,但從他嘴里傳出的話卻影響著整個長島甚至是這整片海域局勢的發展!

    不過,對于這些微妙的變化,金狗海盜集團中的大部分人都沒察覺到,大家能察覺到的是︰下等廚房的食物味道變了。

    當下整個長島,食物的來源分三等。16k小說wWw.16k.CN首發

    第一等是佛朗機人,他們的食物都是在船上的廚房里由他們的親信自己炮制,所以有好幾次東門慶想下毒卻都無法著手。第二等是秀吉等海盜集團老水手的食物,廚師由集團內部的水手兼任。第三等,才是供給剛剛投降的俘虜,這些人的食物便是由東門慶所在的廚房供給。至于還沒投降的俘虜則只能吃一些豬食般的殘羹冷炙,海盜們根本就沒考慮這些人的胃口,若不是安東尼的爭取,門多薩甚至就想任這些俘虜餓死算了。

    但東門慶卻是一個對飲食不肯馬虎的人,在沒辦法的時候他雖也吃得苦,但一有條件他一定要盡量要吃好喝好。而且他這人有個好處,無論在金錢上還是在除女人之外的享受上,自己有好的,總會惦記著下屬。他本身是一個會吃的人,對主理廚房又有經驗,這次雖然不做廚長,但既有他在,整個廚房的運作實際上便被他控制。這個廚房的食材和廚師雖然都不怎麼樣,但在他的主導下依然做出了頗可口的菜肴來——這些菜肴跟東門慶泉州老家日常享用的美食依然沒法比,卻已經比門多薩那個以烤面包為主業的專用廚子做出來的東西要好多了。

    因此只幾頓飯下來,三類廚房的受歡迎程度登時反了過來,不但剛“投降”的水手對飯菜頗為滿意,就連海盜集團里的老水手也都希望吃上這個新設廚房的飯菜,他們中有幾個頭目便去請求佛朗機人,請他讓二、三等廚房合並,不料這樣一來卻讓門多薩等也知道了這事。

    東門慶和秀吉听說門多薩等對新廚房有意,先是高興,後是擔憂。他們一開始是想若能把給佛朗機人做飯的事也包攬下來,那就能想法子在飯菜中動手腳了!如果能將佛朗機人和他們的親信一舉毒死,那就連動手的風險都不用冒了。但沒半日這種期待就轉為擔憂,原來門多薩究竟是個謹慎的人,听說新廚房的飯菜美味竟先派了個特使來巡查。

    秀吉這才有些慌了,趕緊派人來報信讓東門慶躲起來!然而從沙灘到這個下等廚房能有多遠?門多薩派一個特使也不需要繁瑣的程序,說來就來,秀吉的人後腳才離開,巡查廚房的特使前腳就進門!

    東門慶來不及躲避,只好縮在角落里一聲不吭,滿心希望進來的不是熟人!然而不知是否老天爺在開玩笑,這回卻是事與願違,只听池正南有些驚慌地叫了聲︰“安東尼老爺……”東門慶暗中吃了一驚,頭微微一偏,眼角一掃,果見來的是安東尼,心里暗暗叫苦——在整個金狗海盜集團里,安東尼可說是和他最相熟的人之一了!就算自己滿臉灰土,但若是面對面的話要瞞過他可能性也不大。

    他陡然握緊了燒火棍,另一支手已去摸藏在灶下的匕首!

    若實在瞞不過去,說不得,就只好用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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