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漢末衛公子 作者︰夏門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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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uang7718 2008-7-25 05:38: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5 752151
125808124 發表於 2008-9-24 22:41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宿衛營

國冶煉鍛造技術中,赫赫有名的「百煉鋼」便是出自魏晉時期達到頂峰,一直到唐宋時期,出現了「灌鋼」才取代了「百煉鋼」的地位。

    不可否認,在很長一段時間,「百煉鋼」的鍛造技藝可以說是一個劃時代的裏程碑。以當時的技術水平來說,打造優質兵器其實並不困難,但實際上,真正的難點,卻還是在於其中的鑄造方法和冶煉上麵。

    正是如此,才會有漢軍兵器依舊部分還裝備青銅武器的尷尬現象。而當時鐵器的缺乏也是屢見不鮮,甚至到了三國後期,軍閥年年混戰,甚至出現了砍棺取釘的事情,可見當時對鐵到了何種缺乏的程度。

    整整一個兵庫,花費了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能打出兩百多兵器,其實在當時已經算是非常不錯的成績了。事實上,這其中真正合格,熟練的匠人也不過一百來個,能獨立鍛造優質兵器的更少。

    但很顯然,這樣的成績衛寧還是很不滿意。

    段蒙所提出的問題,也實在是當今天下所有鐵匠的困擾。自古,這些有著一門手藝的下位之人,因為地位懸殊的緣故,哪個不是緊巴巴的捏住自己手心上的那套「獨門武藝」?因為好鐵難尋,也更加重了這些人藏私之心。

    而衛寧所提出的問題,很顯然讓段蒙整天被鐵水,炭火充斥的腦袋一時間也轉不過彎來。

    不談所謂流水線的作成,用石頭來取代冶煉中最重要地溫度?石頭也可以當柴燒。這卻讓段蒙真的異常驚訝。而很明顯,眼前這個儒雅文風的公子一臉肯定,也不似欺騙他的樣子。

    半晌,段蒙終於得出了一個結論,這些世家貴族的子弟,果然要比他們這些不識字的平民百姓懂得太多東西了……既然公子說有,那便定然有的。

    「既然公子說那……呃,哦。是那煤炭可以比木炭。柴火溫度更高。那冶煉熔礦定然可以排掉更多雜質……這麼一來,鐵的質量當可提高不少,也省去了我等三番五次再回爐鍛打……」既然已經覺得衛寧沒有欺騙他,段蒙卻也兩眼發光,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衛寧道,「小人還真想見見公子所說地那種石頭。就是不知道公子身邊可有攜帶……?」

    衛寧本來也是一副躊躇滿誌地模樣,等段蒙發問,這時臉色才微微一愣,「攜帶?……呃,該死,我倒是知道有煤炭可以加熱,也知道有流水線,但是我怎麼知道這三國時期哪個地方是大同。哪個地方才有煤礦。現在又沒會地質學的家夥,我也不會啊……」

    衛寧倒知道太原有全國最大的煉焦煤礦產地,但衛寧也知道後來的太原也就是現在的晉陽附近。那可遠遠超過了河東衛家的勢力範圍。而大同也有中國最大的礦井,卻是不知道現代地大同對比三國地理,該在哪裏了……

    「呃……這東西,我卻沒有帶在身上。煤炭我雖然見過,卻也不知道是誰從哪裏弄來,不過,既然知道,此物能助你等加快鑄造冶煉,我當四下派人打探,早日送來!」衛寧訕訕笑了笑,卻又問道,「那我所說之法,可行否?倘若行之,又能提高幾層效率?」

    段蒙倒是一個敦厚老實的漢子,不似常人早就信口開河,聽得衛寧發問,皺了皺眉頭,考慮了半晌,這才喜笑顏開的甕聲甕氣興奮道,「倘若用公子所言之法!那我等鑄兵之速,定然可提高三倍有餘!哈哈!沒想到公子看上去弱不禁風,竟然對這些俗事也如此精通!」

    「放肆!」衛平見段蒙一時高興,失了禮數,不禁臉色一沉大聲嗬斥道,「如今公子貴為蘭陵侯,豈能與工匠相談並論!」

    段蒙不禁色變,額頭冒起一絲冷汗,慌忙急道,「我,小人,小人,不是這個意思……」

    衛寧淡淡的揮了揮手,笑道,「不必如此驚慌,我這侯爺也不過恰逢其會罷了。恩!既然這事情已經解決,那麼便交由平叔打理了……」

    衛平聽衛寧所稱呼,臉色大變,惶恐道,「公子怎能如此稱謂小人,真是折殺小人了!公子有命,小人自當小心翼翼,

    慮!」

    「您自幼便跟我父親操持衛家雜事,那該是我家三代舊人了,得寧這一聲稱呼是該當得的!」衛寧笑了笑,還是高聲道,「不過我等卻不是談論這些的時候了吧?嗬嗬,既然這兵甲之事已得處理,便該去看看那些青壯了!」

    衛平擦了擦額頭汗水,小聲應了一聲,「恩……公子且隨我來!」

    眼見段蒙按耐不住,便向重新回去冶煉所試驗剛才所說之法,但衛寧卻突然出聲叫住他道,「段蒙!你也隨我來!」

    衛寧很早以前便想打造一支精銳之兵,作為家族護衛,擁有這樣一支強悍的武力是必不可少的。每每看三國,赫赫有名地陷陣營,先登死士,虎豹騎,這些如雷貫耳地名字,總讓他有種莫名的興奮。想想那高順帳下八百陷陣營,便能將數倍與己的敵軍殺得潰不成軍,該是何等強悍?

    這些練兵方法畢竟沒有詳細記載,隻在史書上略微描述過他們地強大。

    但中國五千年來的精華,何其龐大精深。

    淌過五千浩瀚洪流,能讓衛寧如癡如醉的卻有無數稱雄的精銳。

    東晉門閥北府兵,水之戰,力抗前秦八十萬。

    陳慶之的白袍軍,七千人馬,橫掃河洛,十四個月連破北魏三十二城,僅僅用兩百騎兵便能正麵攻破十五萬大軍!

    李世民的玄甲騎,三千五百名精騎大戰王世充,竇建德,十餘萬大軍隻落得竇建德百騎驚逃。

    還有袁崇煥的夷丁突騎,戚繼光的戚家軍,秦貞素的白桿兵,鐵木真的薛怯軍等等。

    但真正讓衛寧最為癡狂的便是,不敗傳說,嶽家背嵬軍!

    「精忠報國」,「撼山易撼嶽家軍難」這幾句話,不論是哪個中國人都是刻骨銘心。尤其是那號稱,「女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的金國鐵騎,在嶽家軍的麵前卻猶如紙草,終其一輩子也永遠沒辦法在戰場上擊敗嶽家軍!

    佩服嶽飛,不單是他的軍才,也在於他那人人尊敬的人格!

    要論戰績,嶽家軍並不是最強,但卻偏偏最得衛寧崇拜追求。甚至在很久以前,衛寧還細細翻找過很多對嶽家軍相關的資料,其中便有一些略微的戰術記載。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東西雖然不過隻字片語,所言並不詳盡,甚至有可能是民間杜撰的東西,但在衛寧的腦海中卻依舊是記憶猶新。

    至少在他對其發癡的幾年中,這些片麵的戰術資料在他看來,也並不是全部是虛言,甚至還對這些殘缺的東西進行過自己的補完。

    而衛寧現在所要做的,便是將這些在現代無法運用的東西,帶到這個時代來。麵對這個時代的普遍思想,後來者的新穎戰術,即便不能達到背嵬軍的高度,但卻也絕對不會太差!

    背嵬軍作為嶽家軍最為精華的所在,自然便是衛寧模仿打造的對象。此軍多為騎兵,輔以步卒,在漢末這個年代,馬匹匱乏,自然不可能大規模的建製,但其戰術卻可以用其他方式來相配合。

    而典韋在此,正是符合了衛寧心目中,悍勇的典範。

    這支未來的「精銳」,便是以刀,戟為最主要的兵器,這也是衛寧適才在兵庫中那麼在意朴刀的關係。

    取軍五百,八人為隊,三人持重盾在前,護衛身後隊眾,餘者人手二十枚短戟在身,百步以投敵,若遇騎兵,兩人射馬,三人投人,披重甲以成厚防,背大戟朴刀正麵衝殺。各個小隊獨立作戰,卻互補不足,緊密配合。事實上,這對於士卒的身體要求很高,又必須有長時間的訓練。

    但衛寧有六年時間,這已經足夠了!而這支部隊要發揮兇猛的撕裂能力,典韋這名悍將必不可少!

    衛寧有信心,在跟隨楊奉南討之時,藉著觀摩楊奉所領部隊的情況來看,倘若自己傾盡財力,人力,未必不能打造出像陷陣營這樣赫赫有名的精銳。
125808124 發表於 2008-9-24 22:42
第一百四十三章 立威

衛寧之所以那麼執著於「精銳」二字,其實並不單單是自己那熱血澎湃的幻想,而是當前狀況必然的產物。

    精銳之名固然給人以一當百的感覺,但事實上,不談在中國之中,就算是三國,動輒數萬的大戰幾乎數不勝數,五百人,在其中就算再強勁,少了一個優秀的軍事統帥,也不能像陳慶之,嶽飛這樣逆天級別的主帥發揮出超常的戰鬥力來。

    衛寧自問自己無論如何也是比過那些中華棟樑。

    但是,以五百人數訓練精銳卻偏偏是符合衛寧當前局勢和利益的最佳配製。

    漢末,三國初起,稍微懂點曆史的人都該知道,這樣一個年代,活躍在舞台的人終究還是一方郡守,州牧。

    這是軍閥,而非門閥的時代。

    衛寧現在該是門閥士族的切身利益者,但偏偏門閥最為弱勢的時代,就是三國時期,這是軍閥當政,有兵,有權,有地,有糧,便是這個時代的主角。

    在一個和平或者盡享安樂的年代,士族的影響力無疑是異常龐大的,但是,在三國時期這樣的一個亂世當中,士族根本無法與軍閥作對。

    世家大族。根本不能像軍閥一樣肆意擴招軍隊,所以即便它手眼通天,富甲天下,終究還是限製了自傢俬兵衛隊地規模。軍隊的規模人數這是相當關鍵的東西,偏偏士族無法做到。

    衛家同樣作為世家大族的代表,也是同理。

    「宿衛營」的成立,取其精銳,不談以一當百。隻要能夠以一當五。甚至以一當三。當二,便已經足夠衛寧滿意了。

    衛寧給它的定義,最基本的便是能在包圍圈中,以最凶悍,勇猛而又有效率的狀態,輕易撕開包圍圈,保護突圍。這便是宿衛營成立地根本目標。

    既然在亂世中。無法在數量上佔據優勢,那必然就該著眼於質量上。衛寧地醫館連鎖計劃地推行,甚至是冶煉工業在煤炭和流水線幫助下,日益成型,必然將給衛家帶來足夠豐厚的利潤,這也將是宿衛營成軍的大好基石!

    宿衛二字,本意便是輪流守衛,其中也有經驗豐富的護衛一意。衛寧取其字。便是為了守衛衛家而存在。其中有「衛」,暗合衛家,這卻也是有點意義的。

    五百宿衛。他們的宿命,便是保護衛家,而非上陣上演不敗神話!

    既然有衛平的召集,那千名青壯流民很快便集結起來,事實上,在這個亂世,有衛家收留他們,還保證吃穿用度,這幾乎已經是不可能地事情。

    沒有一個人不對衛家感恩戴德,短短數個月來,衛家已經得到了這批青壯的忠心。

    經過幾個月的休養生息,又在衛家可以的照顧下,這些人沒有當初的溫飽問題,顯然那以前的滿臉菜色,也多了幾分紅潤的血色。

    衛寧滿意的站在人群之前,練兵最重要地不外乎,裝備,戰術,兵員,士氣,忠誠。很顯然這些東西似乎都已經有了最基本地條件。

    「爾等或許不認得我,沒關係,但隻需要記住,你們現在是我衛家招募來的人!而我就代表了衛家!」衛寧整頓了一下,神色一變,早沒了剛才那般輕鬆寫意,換做嚴肅冷峻神態,一種上位者壓服下位者必然的狀態,「爾等早前被我衛家招募,而這幾個月來,無論衣食,都一概滿足!想必,爾等都已經有了清晰地輪廓!」

    「這是一個亂世,從當初的旱災,到現在的黃巾之亂,注定了爾等生存的艱辛!我衛家,打開大門,招募你等,無論一切盡皆滿足,倘若你們不想在過當初顛沛流離的生活,現在便該你們履行自己的責任!我衛家絕對不會養一群酒囊飯袋!」

    「我乃衛家少主,當今聖上欽封蘭陵侯,衛寧!而我到此,便是要收取這幾個月,乃至以後爾等必然要付出的東西!忠誠,性命!我將用最好的待遇,養著最精銳的護衛!到底是重歸當初朝不保夕,顛沛流離的生活,還是現在好酒好肉,衣食無憂的日子!就是爾等抉擇之時!」衛寧一揚馬鞭,遙指眾人,驀然沉聲喝道。

    當衛寧報出自家名頭的時候,人群中顯然還是有了不少的騷動,封侯拜相這幾乎是普通百姓不敢想像的東西,而世

    的子弟也是他們高不可攀的存在。

    古代百姓多是淳樸憨厚,尤其在這些精心招募的人群中,大多是老實之人,聽到衛寧出言,這幾個月受得的安定生活早讓他們甘之如飴,而刻入骨髓的階級區別,更多是讓他們對衛寧的敬畏。

    堂堂侯爺,能夠和他們說話,已經是三生有幸了!

    眾人麵麵相覷,在他們的腦海中,似乎衛寧剛才的話,不過就是招募一些家族護衛而已,而這此前,這個職業也早就是在場所有人羨慕的目標,投桃報李,這是所有人最基本的素養。

    「願為公子效死!」眾人麵麵相覷,半晌無語,當突然間,爆發出驀然響亮而整齊的聲音,氣勢如虹,反倒嚇了衛寧一跳。

    「很好!你們將會是我衛寧親手訓練的精銳,你們將是守護我衛家最為強大的力量!我將把衛家的安危盡皆放在你等手中,這,是我回報眾位,最大,最高的信任!」衛寧微微一笑,當即高聲喝道。

    話風鬥轉,衛寧突然又沉聲道,「但是,宿衛營不需要廢物!而衛家也不需要廢物,它需要一支鐵血之師,需要一支強悍的征伐之軍,需要一支讓所有敵人聞風喪膽的勇士!而我也將用最嚴厲的方法達成我的目標!如果在場眾人,沒有這個信心,或者隻是一個懦夫,那還是早些退出,我會發放一定財物,放爾等離去!」

    人群中再有一絲騷亂,不少人更是漲紅著臉,驀然間便聽有人出言高聲道,「我等本是流民,倘若沒有公子,早便餓死街頭,幾月間早受盡公子恩惠,我這條性命賣於公子又有何妨?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絕對不會皺半點眉頭!」

    衛寧眼角閃過一絲喜色,激將法雖然老套,但無論如何依舊還是那般管用。

    「典韋!」衛寧不置可否,當即對身後喝令道。

    「屬下在!」典韋那八尺魁軀,壯碩異常的身體,當即跨出一步,臉色也異常沉穩,聲重如鐘,嗡聲應道。

    「取你戟來!」衛寧接著看了他一眼道。

    不想典韋果然憨厚老實,聽得衛寧的話,當即便叫腰間雙戟取下放在手中,遞到衛寧身前……惹得後者臉頰浮起無數黑線。

    「你去將大戟插在地上!用點氣力!」衛寧苦笑一下,隻的低聲對典韋道。

    老典微微一愣,但聽衛寧吩咐,當即大步流星走道眾人麵前,雙手倒擎大戟,大喝一聲,猛然便將大戟插於地上,堅硬的土地,硬是裂開一道道細縫,直沒入了半邊戟身!

    如此蠻力,當即讓所有人倒抽了一口冷氣,眼神恐懼的盯著典韋的身影。

    事實上,便是典韋那般壯碩魁梧的身體早就讓人驚愕不已,尤其那張凶神惡煞的臉,人看盡皆膽喪,這一出,當即嚇得人人臉色駭然。

    「有人能將此戟拔除,我賞千貫!擢拔頭領!」這時衛寧淡然的聲音緩緩傳出。

    千貫之錢,無疑是異常龐大的,千人之中,聞得衛寧出言,早有人眼睛閃過一絲欣喜神色。

    這便是立威,不僅豎立衛寧的威嚴,還在於讓典韋日後順利降服這些人而立的威!

    衛寧自然知道自己這身病體,孱弱不堪,很難贏得那些壯士的認可,但借此必然能夠引起眾人對衛寧,典韋的重視。

    千金買骨的故事耳熟能詳,衛寧便借於此。即便有人能夠拔除那雙半入堅土,重達八十斤的鐵戟,那也是一個少見的壯士,求賢不該滿足,千貫得一壯士,划算得緊!

    以後宿衛營必然需要的就是彪悍氣息,衛寧不想磨滅這樣的氣質,這樣一出,該是最好的打算。

    「我來!」當下便有人不服氣,站出身來,分別看了衛寧和典韋一眼,那大漢自信傲然的向這那雙鐵戟走去,深深吸了口氣,擺好架勢,這才鼓起力氣,向那鐵戟握去。

    「嗬!起!」那大漢大喝一聲,便欲將鐵戟拔除地石,但連叫了幾聲,那鐵戟卻依舊紋絲不動,包括地麵的土石的牽扯,有鐵戟倒鉤,加上八十斤的重量,非常人可以輕易拔起。

    看那大漢滿麵赤紅,衛寧暗笑,「這天下間,能拔除這雙鐵戟能有多少?」

    卻在這時,驀然間,便見遠處一飛來而來,隻見那騎士高聲道,「公子,老爺請你速速回府!」衛寧一愣,「回府?又有什麼要事?」
125808124 發表於 2008-9-24 22:43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京師來人

來人馬術顯然非常精湛,一勒馬韁,不等停馬,當即躍下,對衛寧行了一禮。

    衛寧看清,果然正是衛五。經過了陽翟一行,無論是衛三,衛五,顯然已經得到了衛家上層所有人的認可。能夠不離不棄以生命保護衛寧,這樣的忠心也是所有人讚歎的。

    衛寧罷了罷手,示意他站起身來,重新將目光放到場中。

    隻見那個大漢依舊漲紅著臉,雙手肌肉賁張,咬牙切齒的用力,卻無法拔動那兩柄雙戟。

    衛寧故意將所有人召集在這裏,便是因為這地處山穀之中,地麵裏多是土石混雜,堅硬異常,典韋雙戟加上那股怪力,裂石開碑,有雙戟倒鉤,豈是常人可以比肩的?

    衛五張了張嘴,但看衛寧除了剛才示意他等候一旁,卻還是那般淡然,目光放在那些壯漢身上,倒彷彿忘記了剛才自己的宣召。

    既然有了第一個,那麼眾人也沒了顧忌,或許是這些家夥現在有了飯吃,加上幾個月來的調養,自認為自己力氣不俗,人群或有人低聲譏笑,或有人自信滿滿的跑了出來,試圖拿走衛寧金口所開。當然,在衛寧一番話下,其中也不乏一些機敏之人,希望趁此機會好生在他麵前表現一番,若能得看重,不談衛寧那侯爵身份,便是跟隨整個衛家,以前那些窮苦的日子必定如同大河東流,不複返矣。

    但結果。依舊是人人皆悵然退下。

    倒是衛三等人臉上多含嘲弄笑意,看了一眼依舊木訥地典韋,心裏暗道,「嘿,能夠輕易舞動那怪物的兵器就已經是不得了事情了,莫說現在還插在那麼深厚堅固的地裏。不自量力!」

    人人麵麵相覷,看向典韋和衛寧的眼神中也越來越充滿了敬畏,依稀間。也將剩餘人看做力拔山兮氣的勇士。眼中漸漸的也充滿了豔羨。倘若自己有幸能夠與其為伍。那該是多大幸事?

    衛寧從眾人眼中看到了那開始熾熱,還有無比的敬畏,暗自點了點頭,現在想要得到的東西已經得到,也不必再在這裏囉嗦了。

    咳嗽了一聲,衛寧抖了抖袖口,肅然沉聲道。「怎麼?為何沒有人再膽敢一試了?」

    眾人神色尷尬,無法言語。

    衛寧笑了笑,不以為意地環指身後典韋,衛三等眾護衛,驀然高聲道,「我這身後人人皆是以一當百地勇士!倘若你們也想成為頂天立地地漢子,那在日後,我將用做嚴厲的訓練來鞭笞你們!依舊如我所言。我會付出我乃至於整個衛家的信任。還有你們的衣食飯飽,我不需要你們日勤耕作,你們的任務隻需要訓練。擊潰所有威脅我們生命的敵人,這便是你們唯一的任務!職業軍人,或者職業護衛,這也便是以後你們地稱謂!以性命來回報你們的獲得!可敢當否!?」

    不提眾人聽得懂衛寧所說的職業軍人和職業護衛到底有什麼具體的意義,但見他神色嚴厲,人人正襟齊聲應諾道,「願為公子效死!」

    「好!宿衛營隻需五百!你等現有一千,我不需要多餘的廢物,而是需要一群可以將宿衛營這個名字,揚名天下,聞者膽喪的真正壯士!隻有真勇士,才有資格得到這個名字!嘿,至於剩餘的廢物,哼哼……」衛寧嘴角微微翹起,依舊肅然高聲喝道,其中味道不言而喻,不能入選,或許丟的不僅僅是臉皮,甚至還有未來生計,以及……性命?

    人人臉色微變,卻也多了一分堅定。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不僅是士子,也不僅是皇帝,隻要有人有足夠地本錢,他便需要一個好地買主。

    衛寧的條件無疑是異常豐厚的,而在這樣一個朝不保夕,戰亂四起地年代,性命又能比多少貫錢?

    「小人定當不負公子所望!」驀然間,千人嘩啦啦跪倒一片,那聲音彙合在一起,彷彿穿破雲霄,震耳欲聾。

    競爭必不可少,這也是促進進步的重要東西。衛寧微微一笑,跨上衛平令人牽過的驌驦背上,最後大聲道,「修養幾日,給我養足身體,幾日後我將再來!」

    典韋也目無表情的將自己兵刃雙手握住,勁力一吐,土石飛濺,雙戟赫然破土而出,看他模樣卻似絲毫沒有花多少氣力。

    衛寧看眾人目瞪口呆,冷然又道,「日後,若你等有人自認為勇力非凡,能將他擊敗,賞賜依舊不變!」

    「走!」一勒馬韁,衛寧等人當即揚蹄而走,隻剩下眾人依舊木訥的看著那被典韋破開的偌大缺口。區區兩支戟兵,竟然硬

    了大缸般的地洞……

    「唔……我讓你等四下網羅郎中,醫師可曾妥當?」既然有衛家老爹的召喚,衛寧也盡可能保持自己能承受的最快速度向著安邑城內而去。速度並不是很快,衛寧自然也可以從容的對緊隨在旁的衛五低聲問道。

    「回稟公子!有公子重金允諾,近處如晉陽,平陽,河內等地,甚至京師也有不少郎中向安邑而來,至於公子要求的,冀州,幽州,荊州等遠處州郡,屬下現在還未收到消息……」衛五聞言,當即恭敬的回道。

    「唔……那安邑城東,我命人修建的學府何時才能完工?」衛寧點了點頭,又出聲詢道。

    「回稟公子,按照公子要求,這學府顯然太過龐大,雖在此前,主人已經招募了不少流民做工,但也恐怕需花費許多時日,最早,也得等到三,四月了……」衛五這倒似有些擔心衛寧不滿,小心翼翼的回道。

    「那便是還需要兩個多月了……那加上那些外地偏遠郎中,也實在差不多!嘿,有錢果然還辦事,沒想到,京城也有人願意過來……」衛寧暗自躊躇了一下,卻沒有見絲毫不爽,這讓旁邊衛五鬆了口氣。

    安邑一地沒經過多少戰火,此刻卻又遠比山東之地還要繁華許多了,行腳客商絡繹不絕。甚至其中還有不少士族子弟,衛寧等人三十來騎絕塵飛奔,旁如無人,看他們氣勢滔滔的模樣人人皆避開讓出道來,反倒是衛寧一時在那斟酌,未曾發現本來因為窄小而擁擠的道路已經被他們弄得雞飛狗跳……

    倒是有幾個地方富家貴族子弟看衛寧當先白袍白馬,一副拉風模樣,心裏大為不爽,但衛寧眾人氣勢滔滔,而旁邊人等多是神色恭敬,沒有升起絲毫不滿,顯然衛寧在安邑頗有聲望。這些普通紈絝子弟,也不敢上前尋釁。

    倒是有一俊秀公子,見衛寧弄得大道上人人競相躲避,臉色大為惱怒,回顧自家身旁也有二十來人,琢磨著甚至想衝上去教訓那個馳馬縱橫的家夥一二。

    倘若衛寧知道,心裏一定大樂,依照自己的身份在河東該是紈絝第一人,在這一畝三分地,他便是土霸王,尤其現在還有個奉旨欺民的蘭陵侯金子招牌,要是有人欺負到他的頭上,該給這緊繃的日子多添幾分趣事……

    很可惜,他的願望並沒有實現。

    「唉!公子!此人萬萬不可招惹!您此次受了老爺叮囑,前去拜訪衛家……你可知他是何人?」倒是那俊秀公子旁邊有一中年長者,見自家少爺蠢蠢欲動,心裏大苦,慌忙出聲阻道。

    「他是何人?」那少年顯然才出家門不久,微微一愣,回頭問道。

    「他便是衛家嫡子,蘭陵侯衛寧,衛仲道啊!」那中年人頗為頭痛,當即出聲道。

    「那個目中無人,肆意縱馬的紈絝子弟便是河東衛寧?」那少年聞言,很顯然神色一變,默然將眼光放回那白色孱弱的身影之上,眼神炯炯,若有所思。

    「險些忘了,可知父親命人招我回去有何要事?」衛寧本在思考未來醫館已經護衛的組建事宜,這才想起衛五來傳,驀然出聲向他問道。

    衛五本見衛寧在馬上斟酌,心裏倒是心驚膽戰,深怕他一個不小心跌落下馬,好在驌驦平穩,速度也並不是很快,一直穩妥平健,可苦了衛五心裏隨著驌驦馬背一上一下,忐忑不安。

    「好像是朝中有人來……似乎專門為公子而來!」驟然聽到衛寧問話,衛五才慌忙回道。

    「朝中有人來?莫非是靈……當今聖上傳誥?」衛寧一愣,臉色微變,慌忙急問道。

    「不似宮中來人,反倒是哪個官宦世家……來者是一中年文士,隨行護衛不少,小人也不是非常清楚,隻知家主對待來人甚是客氣……」衛五搖了搖頭又道。

    「哦?衛家雖然在全大漢的版圖上,並不是排在多前麵,但能讓老爹這麼客氣,必然身份不低……算來算去,也可能隻有幾個三公之家了……」衛寧半晌仔細斟酌了一些,倒是越發疑惑,「不是世家大族,便是高官名爵,那此刻都該致力注意西北羌戰事,怎麼會有閑暇將注意放到我河東衛家身上?而且還是偏偏找我?不對啊,這山東才平,該沒有什麼大事才對吧?」

    「算了!還是先回府中再說!」衛寧頭腦越發混亂,也不做他想,便一夾馬腹,驌驦速度再提了一分。
125808124 發表於 2008-9-24 22:44
第一百四十五章 辟召長史

見過蘭陵侯!」藍衫儒服,腰纏玉帶,臉角微顯生硬絲毫冷峻神色,嘴角掛起一絲笑容,反倒一副溫潤和善模樣。

    就這一身裝扮,便不似普通之人,衛寧看著這個中年男子對著自己行禮,一時有些慌亂,急忙扶住他拱起的雙手,「先生不需如此!小子雖有名爵,但也是弱冠……卻不知道先生所來何意?」

    大將軍何進。

    衛寧來時想過楊家,想過袁家,偏偏就沒有想到會是那個外戚之首,出身屠夫的何進……

    「嗬嗬,在下雖幸蒙大將軍信任,辟召為府中僚屬,年過四十,但卻不過一刀筆小吏,衛侯少年封侯,身份殊榮,這禮數,萬萬不可廢卻!」那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還是躬身將禮行。

    衛寧看了看旁邊麵無表情的老父,一時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倒是那中年文士出聲道,「在下此來,便是為了提大將軍傳書相召衛侯耳!」

    「衛侯雖然年少,但在張角為禍之時,挺身而出,不讓八尺男兒。奇計定山南,破賊於鼓掌之中,早讓大將軍讚歎不已。而我家那不成器的堂弟,也幸蒙衛侯照料,若非如此,又如何能夠建此奇功?」見衛寧神色微變,那中年儒士淡然一笑不等衛寧出聲,當即又看了看衛父高聲道,「大將軍早念公子大才,特托在下禮聘公子為府中長史!不知衛公與衛侯意下如何?」

    漢代三公之位,多有開府辟召幕僚的傳統。當代士子。為官朝堂大多有三種方法。

    一為,地方保舉,或為孝廉,或為茂才,得到這樣地稱號,一般可先為地方官員,有家世淵源者,攢下點政績便可為郎官。躋身朝堂之上。

    二為。宮廷郎官。這樣的身份便是皇帝近侍,隨奉上朝,學習政務處理,這多是帝室為培養自己下代繼承人的班底的一種手段。同樣,若非家世雄厚的子弟也無法得到這樣的殊榮,比如袁紹,曹操。荀攸等人便曾經在宮中任過郎官。

    三便是,為三公府中幕僚,後得提拔,自然便勝任了朝堂官吏。這卻是近乎於門下學生的身份了,這也多是豪門望族,積攢人脈的手段。

    但事實上,對於天下萬千士子,比之地方保舉孝廉茂才。後兩者若非才學名聲。家世淵源兩者兼有者,幾乎是根本無法入選。

    在東漢末年,這些東西漸漸模糊不清。袁紹等家世深厚之人,幾乎三樣都給佔全。而同時,在漢末這些本來是朝堂高官才有地開府權利,也漸漸地被下麵之人明目張膽地採用,也漸漸被士族默認。地方刺史,郡守等人皆可辟召幕僚。

    大將軍之位,雖不在三公,但卻等同三公,自然也有招聘幕僚的權利。一府長史,這職位隻在本公之下,相當於參謀長,統帥司令部的位置,權柄不可謂不大。尤其……中年文士口中的府中長史,更是大將軍的開府!若論起來,這不算官職的官職,品級也遠遠高出其他人太多!

    不單單是衛寧,便是衛家老爹也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球。

    衛寧未及冠幾乎已經是天下共知地事情,偏偏是這樣一個少年,不僅被靈帝聖旨欽封侯爵,如今,大將軍居然還用這樣一個位高權重的位置來辟召他這個黃口孺子。

    「先……先生,這等玩笑,萬萬不可擅開啊!」衛寧看見自己老爹也不可思議的模樣,當即長籲了口氣,急聲道。

    那文士笑了笑,隻盯著衛家兩父子不發言語。

    「唉!虛名累人啊!虛名累人啊!等等……?剛才他提到堂弟?堂弟?」衛寧心裏大苦,驀然想起了剛才他話中之語,這才驚愕的抬起頭來,「先生……是楊氏子弟?」

    「楊奉正是在下族弟!」中年儒士點了點頭,含笑道。

    既然牽扯到了楊奉,衛寧腦子當即冷靜了下來,「那先生此行到底是為大將軍而來,還是為楊將軍而來!」

    「兩者皆有之!」讓衛寧錯愕的是,此人毫不掩飾自己的本意,大方的承認道,「我那堂弟在族中,才幹不顯,偏偏在遇見衛侯之後得建如此奇功!自然,衛侯才華,也是讓我楊氏上下讚歎不已!」

    「那這與大將軍辟召我入長史何幹?」衛寧想了想,又冷靜的問道,似乎腦中已經有了一些若有若無地輪廓。

    「奸宦相逼,地方豪強虎視眈眈,兩相狼狽為奸,衛侯得蒙封侯,乃河東望族之後,該是明白這蘭陵侯一爵份量才對!」那文士微微一笑,顧左右而言他,一語雙關道,「衛侯少時便得如此勳榮,為何不再登高位?少年之時,正當揚名立萬,

    史!」

    「想必衛公也不想再獨居河東一隅吧?卻不知衛公意下如何?」末了,那文士忽而躬身對著衛父行了一禮,高聲道。

    這話說得有夠赤裸裸了。便是衛父在旁一直默然無語,卻也身體微微一抖,半晌,看了衛寧一眼,又回複平靜模樣,淡然道,「我兒如今年長,這衛家家主遲早便是寧兒做主!」

    很顯然,這擺明了就是讓自己拿主意,衛寧聞言,心裏苦笑不已,「這就算是開始考驗我地判斷能力了麼?怎麼能拿這麼大的事情來讓我處理!老爹啊,你什麼時候這麼大膽了?」

    衛寧分別看了那文士和自家老爹一眼,又埋下頭來,習慣性的便伸手向腰間葫蘆探去,卻想起有外人來,不便如此肆意妄為,就放下心裏那點心思,轉而伸出手指放到齒間,眉頭緊鎖。

    那楊姓文士好似沒有半點焦急,依舊笑吟吟地看著衛寧,隻等他的答複。

    對於他們弘農楊氏來說,河東衛家的名頭雖然響亮,尤其最近出了衛寧這樣一個風頭正勁的人物,但對於他們這個家族來說,依舊不算什麼。

    作為一個世家,有什麼東西比讓他們躋身中央權利頂層還要有吸引力呢?他不急,在他看來,不管是衛寧,還是衛父定然不會放棄這個機會!

    可前提,衛家必然要緊緊跟隨楊氏的腳步,才能得到這樣的回報!

    但事實上,他自以為衛寧在為承擔風險而仔細斟酌,卻不知道,此刻衛寧腦海中根本沒有對他所說之意的半點躊躇,反倒是另外一些駭人聽聞的事情。

    「如果進京的話,幫助何進剷除張讓等人?能否趁著這六年時間徹底的擊垮董卓使得他無法擁有實力進軍洛陽?又或者……」

    從那中年文士的話中,衛寧已經明白他們的意思。黃巾平定,皇甫嵩,朱雋等老臣保衛大漢疆土功勞蓋世,而宦官又因為出了封諝之事,一直飽受大臣攻軒,實力極度削弱,加上董卓為首的豪強也因為廣宗兵敗,而也隻能偃旗息鼓。這兩方迫切需要一個新的突破口,打破現在窘境。

    西北羌叛亂正是他們的借口,一方麵董卓打退韓遂,北宮伯玉的進攻,但因為他小動作,故意深入敵後,而敗退回軍,使得這場叛亂始終無法撲滅。藉著這個機會,前次作為風頭最勁的楊奉,自然便成了這些人下手的目標。作為朝臣的代表,又有大勝的名頭,若將他放到台前,內有宦官作梗,外有董卓等豪強聯手,楊奉倘若大敗,必然讓朝臣一黨自亂陣腳。

    衛寧前段時間闖下的智謀之士名頭,卻在這時候被那些朝堂大臣盯上,作為漢靈帝轉移豪強目標的第一人,隱隱然身為地方士族的代表。

    這一次,倘若他應徵入京,自然,矛盾又將再度轉移到他的身上。無論是楊奉出征,有他參謀,還是在京師參政,必然陰謀不少。

    衛寧這該是作為一個代替品來出現。同樣,衛寧還有另外一種猜測……他們或許是想反借這一次機會,徹底解決西北豪強林立的局麵!

    風險永遠都與收穫結伴。

    倘若入京爭鬥,成功,衛家則正式躋身中央權利,又可以趁著後來天下大亂的殷始,解決根本問題,不談大漢現在搖搖欲墜,倘若衛寧加把氣力,或許還可以多挺上一段時間。而失敗,不提這些政客心狠手辣,關鍵時刻,必定會放棄於他。畢竟他隻是一個被迫當作跳上台前的擋箭牌而已。

    河東衛家,曾經的丞相後裔,在東漢時候,一代祖先大多都是外任官職,遠離中央權利太久,衛寧知道,這是他父親多年來的心願。

    看了衛父一眼,衛寧心裏一沉,「大漢,已經是棵枯樹,逢春無望!士族,也該進入沉寂之時,軍閥當道,何必再趟這口渾水?」

    「小子才疏學淺!還望先生謝過大將軍美意!」衛寧低下頭來,恭聲回道。

    那中年文士微微一愣,看著衛寧,倒是衛父驀然撫掌大笑道,「楊先生!我兒三月便要舉冠禮,行婚事,此乃大事,如何還能四處奔波?」

    「父親……」衛寧心裏咯噔一跳,倒忘記這了這事,苦笑的看了自家老父一眼,但看他神色滿意,似乎早就有了定論。

    「先生,寧有一言,願與楊先生談,而非與大將軍僚屬語!不知先生欲聽否?」不理會衛父那放聲笑容,衛寧忽而臉色再是一沉,低聲便對你中年文士肅然道。
125808124 發表於 2008-9-24 22:46
第一百四十六章 雞肋論

「如今天下,黃巾為禍,半數漢土遭逢大劫,枯骨遍地,流民失所,而昔日萬裏良田也遭逢久旱,饑荒已久,寧隨楊將軍昔日征戰,一路所見盡皆是殘垣斷壁,死屍遍野。便是這大漢大廈微傾之時,州郡卻顯心懷叵測,陽奉陰違!當今聖上雖聰,但心不在天下……以至於朝廷敗,而閹黨橫行,天下黨人蒙奉兩次大劫,元氣大傷,朝中隻餘小半忠貞之臣。這卻是呈皇室闇弱之象。楊氏大族,自先生高祖楊公震老起,四世三公,委實位極人臣。固然先生一門忠貞為國,但寧聞聖上沉戀女色,隱於宮內而不理朝政,身邊多是阿諛奸詐之輩,臣下不能見君,君而不理臣下。久而必然生變!」衛寧正襟而坐,在那楊家文士示意下,娓娓道來。隻見那中年文士神色微動,顯然,朝廷危局已經切中他的要害。

    緩了口氣,衛寧接著又道,聲音越發激昂,「寧不怕直言,倘若先生將我後話宣揚也是無妨!大將軍何。雖登及高位,但其人本不過屠豬販肉之輩,依蒙其妹才得此位。大漢自光武中興,曆來大將軍之位皆是外戚把持。外戚四族,馬,鄧,竇,梁。除伏波馬援後人自我謙抑。其餘者皆是驕橫跋扈之輩。前有竇憲大膽犯上,後有梁冀罪及天下!百年來,外戚,閹黨,士族爭鬥不停,但大漢權柄,無一例外。若非外戚把持,便為宦官握捏。我等士族雖在三方勢力之中,但卻是最為龍恩疏遠之輩,最高權利也從未在我士族手中掌控。外戚強,則我士族相助宦官,而閹黨強,我士族則助外戚。天下之大,無論守土為國。還是治理天下。皆是我等操憂,偏偏國之大權皆落於小人之手!」

    那文士本因衛寧毫不留情的決絕拂了顏麵,此刻聽到他激揚澎湃而大膽地發言。身體依舊不由微微一顫。

    說得好聽點,大漢政權都是他們這些朝臣議論,但實際上,東漢自明帝以後,生殺大權皆落在外戚,宦官之手,看那黨錮之禍,看梁冀之亂,甚至是未來董卓專權,要殺士族,朝臣幾乎就是揮揮手指。整個東漢時代,就沒有出現過一次朝臣柄政的時代。

    這是一個令人尷尬的局麵,而不得不承認,衛寧所說真正的刺到了這楊氏來人的心頭。即便幫助大將軍何進誅除了宦官,那他是否又將變成另外一個梁冀?更何況,現在這個大將軍不過是個最粗俗的低賤出身,沒有文化不提,甚至連他這個位置也是宦官張讓等人幫助下得到的!

    這確實是所有士族,朝臣心中擔憂的問題,但卻也正是所有人覺得無奈地問題。

    曆史地醞釀,沉澱,在沒有出現一個有魄力,有大才地人物,來推動某一個時代的輪子,所有的人,自然也就局限了自己的眼光。三國時期的士族,確實在很長一段時間,局限住了自己的思維,他們理所當然的認為應該作為第三方地籌碼,而來穩定平衡朝中的局勢,例如周旋在外戚與宦官之間。

    但生命,始終掌握在外人手中,這滋味,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忍受!

    這,便有了蓋世梟雄的曹操!

    「衛侯之意,但講無妨!」那中年文士見衛寧所得有條有理,以弱冠之身,雖鋒芒畢露,但卻掩蓋不住那一針見血的透徹,而其中字字更是直接切到要害,讓他臉色終究無法保持原本的從容。事實上,在他眼中,現在的衛寧不在是一副孱弱而帶著稚氣的少年,反倒是一個老城的謀士!

    五千年地曆史,帶來不僅僅是豐富地知識,還有跳躍當代常識的思維。這也是衛寧的本錢,使得他可以輕易地將一些人們覺得理所當然的窘迫迎刃而解。

    而漢末世族,他們的錯誤,便是一直將眼光放到朝中的爭奪。自以為隻要得到了朝廷的高位,便能號令天下,這便是後來董卓之亂,火燒洛陽,那批所謂忠心耿耿的數百大臣徒步也要跟隨獻帝西遷的道理。

    但後世卻出了曹操這樣一個絕代梟雄,打破了他們自以為理所當然的東西,以地方,而掌控中央!以權臣,而謀取天下!

    「皇室闇弱,地方不聽中央號令,而各自為政,雖有宗室劉表,劉虞,劉焉等人遠赴眾地嚴守,但實際上卻也各懷詭譎。天下荒廢,百業待興,而內鬥不止,外患又生,中央大權,已形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但為何偏偏將眼光

    央一地?」衛寧眼睛大閃,一正身形,頓然高聲道。

    「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卻是妙語。」那楊氏文士,聽到衛寧所言眼睛不由微微一亮,而後微微點了點頭,讚道。

    衛寧一愣,這才想起,正是這雞肋論,使得楊修早死,而楊修卻正是眼前這個文士一族之人……

    拿楊修受死的借口論調來談論自己要說的東西,衛寧有些哭笑不得,微微整了整,衛寧接著又道,「閹黨於外無所依,若非得蒙聖上寵信,便無半點所慮,而外戚所靠乃是後宮之主,名義上號令天下,但實則隻能執掌禁軍兵權!他們所憑,不過區區一名爾!我士族,楊氏本根。在於弘農;袁氏宗廟,在於汝陽;我衛家,根本也在河東!在外,乃是我世族天下,唯有豪強可與一爭!週末天下,有戰國,七雄群起,征戰天下。所憑何物?正是封地絕對權利!」

    「中央權柄實則於我等不過區區雞肋!但便是這雞肋。外表鮮明。看似肉味香濃,引人垂涎,但實際上卻無多少可取之處!何不大方棄之?百年,我等追逐此物,卻偏偏忘記我等優處,實在是不智,也是名之一字作樂……我忠心為國的大臣。在與外戚,閹黨之手,冤死者何其多?黨錮之禍,波及五屬,幾近動搖國本,這便是我等致力將目光放於朝堂之上地緣故。但朝堂之爭,我等比聖上親疏,非賢明勤政之帝。決然不比外戚。閹黨受得信任,當今聖上……唉!」衛寧將到後麵,倒有些唏噓不已。封建社會的弊病便是這樣,最高權利集中在一個人手中,倘若那個人賢明非凡,那必然帶動整個國家的進步,而倘若他走錯一步,那也將帶給國家深厚的災難。

    沒有人製約的絕對權利,那實在是最為可怕的事情。

    「所以,我等便該坐山觀虎鬥,外戚與閹黨之爭,不要在參與其中,無論哪方獲勝,不過就是一個新的梁冀,又或一個越發驕橫張讓!天下十三州,已有半數不穩,何不將心思放於地方,整頓這些不安因素,這也算是為國盡忠,同樣,借此掌控州郡,無論朝堂之爭如何,大不了以地方之勢,威迫中央,這也是為我等培養保身立命之勢的關鍵!」

    顯然,衛寧地話,有些駭人聽聞了,聽他言下之意,那似乎有舉地方兵政,清君側之意。這該算是大逆不道地事了,若傳出,定然會累及九族之禍語!聽到衛寧一席話說完,便是一直默然閉目地衛父眼皮也不住的抖動,這樣的話,若父子相議,無妨,但有外人在,衛父神色不禁開始陰晴不定,微瞇的眼角瞥過那楊氏子弟一眼,閃過一絲狠厲。

    那楊氏儒生,最後一點從容也已經失去,臉上幾乎有些泛白,瞠目結舌的看著衛寧。

    「楊氏四世三公,名及天下。河東臨近京畿,地屬衝要,而民風彪悍,倘若京師有變,便可迅速變動!有我衛家在此,宵小不可覬覦,我乃楊奉將軍行軍司馬,自然該是盡我職責!」衛寧不以為意,淡然一笑,既然能講出這樣的話來,也不怕他敢四下散播。

    蘭陵侯,食邑一千二百戶,少年封侯,光宗耀祖,說起來這是常人八輩子也弄不到的榮耀。但實際上,衛寧卻在風口浪尖。現在朝中某些人意欲借自己這個浪頭小船來開頭,自己為何就不能借助某個大族來擋箭,拉上自己地船來?

    擺在他麵前的幾條路,沒有一條可以說是穩妥。董卓假意兵敗,閹黨趁機讓楊奉領軍西征,而這一次,不知是楊奉的主意還是其他,顯然就是想讓衛寧跟隨出征,謀劃軍事。對付黃巾那些不同謀略而戰鬥力低下的賊寇,衛寧或許還能輕鬆勝利,但這一次,不僅是麵對凶悍的羌鐵騎和狡詐的韓遂,還有自己陣營的董卓,李儒背後捅刀子,衛寧自認自己是絕對沒有那個把握能夠幫助楊奉贏下這個戰爭。

    而如果是留在京師,作為地方士族的代表,幫助朝臣和宦官爭鬥。不提張讓等人為禍多年,在洛陽作威作霸,擅殺大臣地事跡比比皆是,便是給他職位地上司,何進就是一個無勇無謀的屠夫,甚至和張讓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倘若出事,那些世家大族絕對會毫不留情地將自己捨棄。

    衛寧自然不想摻和進去,不如將自己性命小心掌握在手中,卻有不能和此刻代表京官意誌的楊氏違背,不如便將楊氏帶上自己這條搖搖欲墜的小船!

    「河東靠近京畿,但近有黃巾餘寇作樂,聲勢浩大,那賊首放言眼為逆賊張角複仇,甚至有南下京師的事態……先生以為何人可以領軍平定河東,拱衛京師?」衛寧正了正身形,微微拜道。
125808124 發表於 2008-9-25 21:43
第一百四十七章 授之話柄,以安其心

「混賬!本以為你歷此許多大事,又到及冠之時,心智城府該長許多。我看你雖有謀略,看事透徹,卻依舊不體半點人情!你與那楊家人所言之事,豈是能夠與外人所談?!此等忤逆犯上之言,居然膽敢暢所欲言,莫非你自以為我衛家已經不懼天下?莫非你自以為你那侯位,便敢大膽妄言!」一盞銅樽,猛然摔在衛寧身前,顫抖翻滾,濺灑杯中之水,稀里嘩啦的浸透地上軟席。

    衛父一臉憤紅,胸口此起彼伏,帶起顎下長鬚一揚一蕩,雙眼圓睜,死死盯著衛寧,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父親無須如此動怒……」衛寧面對自家老父那洶湧澎湃的怒火,卻毫不在意,依舊淡然賠禮道。

    「不動怒?!你做這荒唐言論,叫我如何不怒!罪大可及犯上作亂,胡言妄語,豈能由你來說!?若是與我談也罷,若是與你心腹談也罷,可此人不過初見面,你便如此大膽!萬一流傳出去,必然給我衛家帶來偌大劫難!即便他不與人談,那我衛家也算受制以人話柄,萬事皆處於下頭,荒謬,荒謬!」衛父恨恨的敲打著案幾,卻覺得衛寧似有後話,雖然大聲怒斥,但也微微平緩了下心頭怒氣。抬起眼皮,卻看衛寧在那木然發呆,胸口勉強壓下的怒氣噌然又冒了出來。猛然一拍案幾,大聲喝道,「說!你到底為何如此大膽妄言!」

    衛寧靜靜地坐在那聽完自家老父大發雷霆,雙眼軲轆,左右亂飄,只是左耳進右耳出,神遊物外,沒進隻字片語。驀然間只聽一聲木板嘎吱欲裂的聲音。回過神來。才發覺他老爹已經滿臉漲紅。

    「咳咳……父親息怒。息怒……」衛寧尷尬的咳嗽了兩聲,訕訕賠笑道,「孩兒如此,定是胸有成竹了。何況……就算孩兒魯莽,不是還有父親您嗎?如果孩兒沒有猜錯,倘若父親決意,那楊氏子弟也定然無法安全回歸洛陽才對……」

    「哼!」見衛寧討好的模樣。衛父冷峻的臉只微微一哼,只瞪著他也不回話。

    衛寧聳了聳肩,這才慢慢嚴肅道,「父親!適才我與那楊氏子弟所說的,卻實則也是對您進言!楊氏如今死抱朝堂中央不放,而父親的心願也偏偏是再度讓衛家躋身朝堂,這本是雄心壯志,但在此時此刻。卻不見得是為我衛家好!」

    「光武中興。外戚歷來由,馬,鄧。竇,梁四家把持。如今馬氏勢微,當初梁氏受三族齊齊打壓,後來梁冀獨霸朝綱,幾乎滅掉馬氏。其餘兩族也削弱不已,否則,大將軍竇武也不會那麼容易被閹黨剷除。但梁冀為禍,整個梁家幾乎被屠戮乾淨,外戚四族,已崩其二,餘者也不過芶延殘喘。何進者,區區殺豬販肉之輩,雖因其妹當得大位,卻少根基,加上其人出身卑賤,無論眼光,才幹,皆是難有作為!我聞太子辯不比王美人所生王子協而受寵,聖上沉迷女色,身體掏空,必然不能長久在位。太子年幼,且母系貧乏,王子協之母,乃是大族王氏出身,這便是地位不穩。何進雖得朝中世族擁護,不過借他之名以對抗閹黨而已。其人膽小,而無遠見,他日帝崩,何進不是與閹黨聯手護住太子之位,便是起禁軍圖滅宦官。我衛家在朝中無甚根基,若趟了進去,反倒弄的衣襟盡濕!」

    「既然閹黨勢大,中央有聖上昏聵,爛至此,前有黃巾為禍,喪盡天下國本,現有羌之亂,幾近傾廈!天下必將大亂!亂天下者,必何進也!非是何進有謀,有略,有野心,正是此人一無所有,才是動亂伊始!地方為亂,不服中央,何進無半點根基,如何能號令天下,如何能保新帝帝位穩妥!到時國將不國,帝將不帝,朝堂非朝堂,這權柄徒要又有何用!我大膽妄言,敢將此把柄受之與楊氏,正是以安楊氏之心,也正是提點楊氏之意!借天下為亂之時,以楊氏為屏障,為我衛家遮風擋雨,等他日天下大亂,軍閥橫行,我衛家不必仰楊氏鼻息,便是這句空話,他楊氏敢奈我何?」衛寧緩緩站起身來,一時間眉飛色舞,語氣越發激揚。

    「若我不將這把柄送出去,徒是一聲承諾,那楊氏怎會安心相護我?天下世族幾乎所有都以帝王,以京畿作為奮鬥地目標,皇命天授,天子威儀加海內,楊氏自以為拿住我這把柄,便可得我衛氏投誠,我衛家盤踞河東,根深蒂固,楊氏既然拿住我這軟肋,必然不會輕棄!衛寧偏不取那渾水,而要借他楊氏地威名,隱於地

    捨之道,不正是父親交我地?」衛寧瞥了一眼衛父,說道,「何況楊奉此人,中規中距,又系旁支,若非我相助,他焉能有如今這身功勳?又如何能得楊氏高層看重?」

    衛父那點怒容終究慢慢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卻是眼睛裡抹不去的震驚以及半晌轉成的愕然和讚賞……

    衛寧看見自家老父神色緩和,接著又道,「楊奉家系出身不高,族中也不得看重,對這身榮耀想必無比貪戀。一個久處下位的人,一但得到了所有人認同和看重,那是絕對不會輕易捨棄。可此人偏偏就沒有多少勢力,手下將領多是布衣,而我的出現便帶給了他一絲救命地稻草。得我衛家相助,他勢必就能在楊氏站穩腳跟,而後謀奪高位!所以,河東,他必定回來!而我放出妄言,楊氏也必定會讓他來!」

    「但是河東終究是我根本所在,而楊氏卻也必然不會輕易因為我那一席話改變他們固有的觀念!我只是需要讓他們有這個想法便足夠了。既不能讓他們將注意力全部轉移到地方州郡,也不能讓他們對地方州郡置之不理!授之以話柄,便是最好地打算!無論如何,我河東衛家的勢力能夠到手,又為何不要?」衛寧來回走動,侃侃而談,言罷,這才重新跪坐回自己的席位。結束了自己的論言。

    整個密室忽而沒有了半點聲音。衛父眼中神色複雜的盯著衛寧。而衛寧卻依舊那麼淡然,好似這件事情只是一件稀疏平常的小事。

    「為父自認為,野心足夠龐大!卻不想,你居然比我還要有壯志豪情!也罷……我衛家雖然屹立河東不倒,但若還是這般故步自封,未來能否再繼續地走下去,也是未知!能跳到台前。揚威天下,一直是為父乃至於歷代先祖地心願!我老了!這衛家遲早還是由你做主!雖然你這番行險,始終讓我覺得心驚膽戰,但確實可行,你也確實遠比為父看得深遠……」衛父沉默半晌,緩緩歎了口氣,但嘴角卻重新掛起一絲欣慰地笑意,「我兒。果然已經長大了!哈……哈……」

    「倘若能早些再為我添些兒孫……那我也就於願足矣了!」衛父了下顎長鬚。忽而笑吟吟道。

    「父親!那婚事……」衛寧心裡一苦,正欲出言,便聽衛父臉色又是一陰。斷然阻止道,「不必多議!衛家我已漸漸放開權利讓你大張手腳,但此事,斷然沒有商議可能!何況依你適才所言,要穩固地方,河內柳家卻正是我衛家地一大助力!」

    「但父親,你也曾言,說那柳媛不似外表那般乖巧!這娶來,未必不會成為我衛家地不穩因素!」衛寧聲音不由得高了幾分,不滿道。

    「女子無才,雖可安穩家宅!但你卻不想想你這十數年的光陰用於何地?家中上下,一概大小事物,皆是你母親助我打理,你卻整日賴在房門,貪睡度日!哼哼!家中事物,你能處理多少?又會處理多少?柳媛雖有心計,隱藏頗深,但依舊被為父看透,不過爾爾!但這樣一個女子,自幼便協助他父親打理家族,使這個後起之門蒸蒸日上,竟可與王氏相持,可見此女頗為有才,正可助你安內!若你連這樣一個女子都對付不過來,又何談能掌握衛家未來?」衛父吹鬚瞪目,當即沉聲喝道。

    衛寧聞言,臉上還是浮起了一絲尷尬,確實,在此前,整天貪戀被窩,偷懶打混,家族中的事情自己幾乎什麼都不懂,以後如果要處理家族事物,那自己還需分多少心思?

    「可是……你這樣看不起女人是不對滴……」衛寧心裡暗自嘀咕,「你要是知道以後那些女人有多可怕,多強悍,恐怕就說不出這些話來了吧?……」

    「唉……那孩兒先行告退了!」衛寧無奈匍匐在地,行了一禮,軟綿綿道。

    「去吧!你身體病根未除,還是早些休息好!我知你如今責任深重,要你娶柳媛,未必也不是為你打算……畢竟昭姬現在太年幼了……」衛父揉了揉額頭,揮手應了一聲,疲憊的回道。

    確實累了,年不過四十,兩鬢卻顯霜白,為了一脈人丁稀薄,為了衛寧早亡之象,為了衛家殫精竭慮,內外相熬,整日提防著明槍暗箭,確實太疲憊了……

    衛寧走出密室,回頭看了一眼,那閉目修養的老父,心裡還是微微一歎。

    「蔡文,昭姬……衛仲道……呵!其實,我能討到蔡>|心滿意足了,唉……」衛寧搖了搖頭,又晃悠著向自己房門而去。

    「卻不知綠萼如今如何了?前日董傑還說,病情快要痊癒……」想起蔡

    柳媛,衛寧忽而又想起了綠萼,那個一直默默陪伴他丫頭。

    自然衛寧的手不知不覺已經撫到身上那件白氅上,心裡越發有些苦悶。

    抖了抖袖口,衛寧便示意守護在外,斜倚著牆垣地典韋跟上,卻不想他沒有半點聲音。

    典韋如今正是衛寧的貼身保鏢,哪怕是衛寧睡覺,也要他守護在外,衛府上下。乃至於整個河東,都知道衛寧身邊多了那麼一個醜漢,偏偏凶神惡煞,與他形影不離。

    不理會旁人唧唧歪歪,現在的衛寧倒覺得吃飯蠻香,睡覺蠻甜,典韋這個三過第一流保鏢在身邊,不提他忠心耿耿。兇猛過人。便是精力旺盛。不離不棄,這日子果然就覺得安全得多啊。

    壯碩地身體站得筆直,雙目毫不斜視,正對前方,說不清的威武不凡,但看那姿勢半天沒有改變,衛寧眼角不禁拉起幾條黑線。

    「起來了!居然明目張膽的在我面前偷睡?找打!」剛才還在讚賞典韋護主謹慎。現在卻看見這傢伙居然站著打起瞌睡,衛寧當即一腳踹到他的小腿上。

    宛如石雕的身子驀然一動,典韋揮起大手向嘴角拂去,好似茫然道,「開飯了?」

    衛寧氣急,又踹了他一腳,厲聲吼叫道,「叫你護衛我安全。居然當著我地面偷睡?哼!今晚斷你糧食!」

    「啊?!」說道晚飯。典韋本來茫然地眼睛霎時變得一片雪亮,驚叫一聲,看了衛寧一眼。臉色也大為苦悶……

    「走了!」瞪了典韋一眼,衛寧自顧自的向綠萼房門而去。

    …………………………………………………………………

    漢靈帝中平元年,羌大亂,韓遂,邊章,北宮伯玉殺金城太守陳懿,舉兵十萬,連破六郡,入寇三輔。郡國連連敗退,後朝廷震怒,重拜薰卓為中郎將,領軍平叛。

    美陽一戰,數萬羌騎兵不適寒冬,被董卓借天候一舉擊敗。後因孤軍深入,大軍攻擊無力,糧草匱乏,反被韓遂打退。

    局勢膠著,張讓進言,欲讓虎賁校尉,執金吾楊奉,領軍助董卓破敵。然,河東急告,有黃巾餘孽逃竄太行山一帶,聚眾數萬,自號「白波」,以李樂,韓暹,楊鳳,胡才等人為首,兵指河東,意欲南渡入寇洛陽!

    朝廷驚恐,靈帝大怒,當即拜楊奉為虎賁中郎將,領河東太守,率軍平賊!

    中年元年地三月,卻終於結束了衛寧悠閒散漫地日子。也終於等到了他需要等來地人。

    安邑城外,官道上,早被安邑守軍清開一條道路,眾地方官員簇擁一團翹首以盼,向著南去大道盡頭焦急眺望。

    路旁卻也有一堆人馬,卻與那些安邑官員緊張的氣氛格格不入,上百衛氏家兵一陣列開,人人衣甲,兵器精良,虎背熊腰,氣勢不凡。隊列之前,一張案幾,一副小椅,衛寧坐在自己命人打造的椅子上,悠閒的捧著竹簡閱讀,時不時從案幾上拾起綠萼泡好的清茶輕輕品茗。彷彿這便是一場普通的野外踏青。

    如今初春,冰雪也未見消融,但衛三卻滿頭大汗,牽著驌驦,苦笑無奈的看著人馬之前地衛寧。

    楊奉上任河東太守,衛三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衛寧還這般悠閒,好歹當初也是他定的跑路主意,這樣無疑直接拂了楊奉顏面,現在還這般散漫,倘若楊奉是個氣量狹小之輩,那可如何是好……

    遠處漸起飛揚,淡薄的灰塵緩緩瀰漫而起,伴隨著由遠及近的馬蹄之聲,衛寧眼角瞥過,卻也可見案幾上那清茶也微微起漾,這才緩緩合上書簡,抖了抖衣袍,站起身來,與眾官一起待著遠處人馬到來。

    不論是安邑守軍,還是衛寧私兵,都嚴陣以待,生怕有百姓衝撞過來。

    放眼處,首先映入眼簾的,正是一桿大旗,衛寧神色微微有些恍惚,當初也正是這個大旗改變了他的人生,使得自己終究趟進了這條身不由己的河流。

    「弘農楊奉」依舊是那熟悉的字體,帶著微微有些殘破地邊角,隨風而舞動,卻顯得金戈鏗鏘。

    這一桿旗幟似乎一直再沒換過。

    人影越發清晰,當先疾奔地正是十數來騎,為首一將,手持大斧,或是看清楚了前面安邑眾官,打了個手勢,使得眾人漸漸緩下馬步。可那將忽而見前方那匹白馬,同時還有一個熟悉異常的白袍身影,頓時早忘記了剛才自己下的軍令,一夾馬腹,當即衝了上去!
125808124 發表於 2008-9-25 21:44
第一百四十八章 給衛寧的禮物

對衛寧,談不出心裡到底該是什麼滋味,徐晃只覺得從當初長社相遇,對他這個士族子弟的蔑視以及到後來真心實意的敬服,信任,一直到平定南方帶來顯赫功勳與名望的同時,也帶來了對未來無以憧憬的抱負展望。

    偏偏北渡黃河,在黃巾之亂的最後一戰中,本來掄開胳膊準備給張角敲上致命一擊的豪情大戰,衛寧卻在他,在楊奉,甚至上萬子弟不可置信而莫名其妙下偷偷溜走,逃回河東。

    徐晃曾有一段時間,深恨衛寧,在他看來,這無疑是對他們絕對信任赤裸裸的背叛,甚至還給衛寧搬上了臨陣退縮的大罪。甚至迷茫猶豫他日,倘若兵戎相見,會不會揮起手中大斧。

    前幾日與楊奉的深談,卻似乎覺得衛寧這番舉動實則還是心繫楊奉……而那前段時日的怨恨,一想起衛寧那總是懶散的模樣,而常日掛起溫和笑容,舉棋若定,指點江山,卻也越發淡薄模糊。

    終究那一段時日,還是讓衛寧贏得了徐晃的敬服和親近……

    只是這情形有些尷尬,徐晃當時頭腦發熱,見到驌驦雄偉潔白的馬身以及衛寧那孱弱不堪的身體,兩個典型的標誌,使得他情不自禁的策馬上前。現在卻驀然發現,胯下馬匹長奔,已快近衛寧身前,若真照面,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微微一勒馬韁,胯下坐騎或是感覺到了主人尷尬的心情。步調微微一緩。

    衛寧等人早一眼望見了徐晃,反倒是身旁典韋本來木訥地眼神猛然變得煞氣凜凜,腰間有一塊微微陷下去的痕跡,便是徐晃留在他的身上!

    眼看徐晃提斧縱馬而來,典韋雙戟在手,與平日慢吞吞的模樣完全不同,大馬橫刀,擋在衛寧身前。

    典韋雖然平時不喜言語而顯得木訥無智。但實際上。衛寧知道。他其實真正是因為不喜歡一些人情的複雜,而故意露出木訥的樣子。

    至少在這個時候,看徐晃氣勢滔滔的模樣,任何人都會以為徐晃是來興師問罪。衛寧腳步不禁微微向後移了一移。反而對典韋那迅捷的反應,讚歎不已……

    衛寧當初棄楊奉而走,在當時士林中已經算是犯了忌諱。將無錯,而下不當輕駁。而更不該不告而別。

    典韋飛身閃在前面,或許衛三會認為,他是為了報腰間那一斧之仇,但衛寧知道,典韋是要給他立一個下馬威!

    還有什麼比衛寧貼身保鏢地勇悍能夠震人心神地呢?

    「來將止步!否則,莫怪我典韋雙戟無情!」大步流星,典韋率先緩緩而走,只是每一步跨越地尺寸太打。便如同常人疾走一般。

    右手橫戟而指。兩臂因為氣力收縮,赫然膨脹開去,豹眼環睜。典韋厲聲作喝,殺氣陡然綻放開來,死死鎖定徐晃。

    給所有人的感覺,眼前這個傢伙,果然不是凡人,乃是地獄中爬出來的鬼神。

    徐晃在馬上自然也感覺到了典韋那網神的戰意和敵意。心裡苦笑不已,自己本來就沒打算為難衛寧,這猛獸出閘,倒讓他臉色微微一變。

    自古勇將,都有股傲氣,這典韋赤裸裸的挑釁,眾目睽睽之下,徐晃也不可能忍氣吞聲!只是一想到前幾日,楊奉與他所言,終究還是嚥下了自己胸口那點不滿。

    衛寧現在來說,對於楊奉未來的路程,實在非常重要!

    一勒馬韁,馬匹揚蹄而止,徐晃遙指大斧,大聲急應道,「我領主公軍令,先行奔赴河東,並非為難公子!公子雖在烏巢離去,但主公寬厚,至始至終,還是將公子看做我軍司馬!典兄無需如此!」

    典韋聞言微微一愣,氣勢陡然一滯,幾乎同時與徐晃同時望向衛寧。

    「不論如何!主公帳下,只有公子可當軍師一職,至少末將在此時,還將公子看做司馬!主公得聖上親令,馬不停蹄,領軍而來,千里奔波,將士雖苦而疲憊,但主公見公子之心急迫,已先行而來,隨後就到!不過為了準備一些事物,才特令末將輕裝先行!」徐晃心裡鬆了一口氣,見衛寧與典韋神色稍復,接著又道。

    「呵?果然如此……這徐晃可卻嚇人,跑過來就跑過來,還像平常那樣揚起大斧左右亂揮,我還以為自己推斷失誤了呢!靠!」聽到徐晃的話,衛寧心裡稍安,頓時又暗自嘀咕起來。

    「嘿!老典,快回來吧!這傢伙卻也能打,倘若你與他大戰一起,沒個數十回合卻也是難以分出勝負地!要報仇,以後有的是機會!到時候將他打扁也不關我的事了!」衛寧笑了笑,這才對典韋大聲招呼道。

    徐晃在馬背上驟然聽到衛寧說話,氣急險些落下馬來,這話分明就說自己不如典韋嘛……

    想了想,當初典韋深受重傷竟然也與他打個不相上下,徐晃心裡還是微微升起一絲敬意,不過他終究是馬上之將,如今有馬有斧,勝

    難料!

    既然衛寧都已經發話了,早將性命賣給衛寧,典韋只知道一切以衛寧的性命安全和命令行事,自然也不言語,默然看了徐晃一眼,雙手向後,將兩戟重新插回腰間,邁起大步回到衛寧身後,再一次變做木訥模樣。

    這一場莫名其妙的變化,倒讓安邑眾官已經其餘兵將目瞪口呆,雖然眾人早聞蘭陵侯衛家小公子得了一個無雙勇士,長得猶如鬼神,可剛才那股鋪天蓋地的殺氣,依舊雷鳴般的炸吼,在所有人眼中卻似真鬼神一般。

    而徐晃威勢也毫不遜色,精湛的馬術,不亞於典韋殺氣地氣魄。面不改色地從容,也深得眾人敬畏。

    楊氏子弟,即便手下之將,也有如此儀度,果然是大漢貴冑!能得如此大將,那未曾露面的主人又該有何種器量?這對於未來河東官場構架又會不會有什麼影響。

    這便是所有人考量的事情了……

    而觀如今局勢,似乎這個蘭陵侯衛寧在軍中地份量舉足輕重,連徐晃這樣的一個大將都對他恭聲說話。大多數與衛家關係密切的官員。心裡還是多為安心。有河東衛家在。在新任太守面前應該無礙!

    人人心懷詭譎,倒一時忘記了上前迎接,而周圍普通小卒也多被典韋,徐晃威勢所懾,氣氛陡然異常冷淡,沒有多餘的聲音。

    「公明可曾怪我否?」倒是衛寧率先出口,笑瞇瞇的對徐晃高聲問道。

    「怪!如何不怪!我恨不得早日殺奔河東。將公子你重新綁回主公麾下!」在典韋出身擋馬地時候,徐晃一時發急,把心裡話都說了出來,此刻也不見多少尷尬了,跳下坐騎,一臉惱色地大聲應道。

    「嘿!我從未說要棄將軍而去,不過先行回河東為將軍謀劃打點而已!我盡心盡力,所謂者何?還不是為你主公。為將軍謀劃?哼哼!你這番冤枉於我!該當何罪!況且。剛才你揚斧策馬疾奔向我而來,若不是有老典護我,莫不是要一斧瞭解於我?我早就知道你心懷怨恨。故意以公報私吧!」衛寧見他一股惱色,當即回話,連珠炮般數落起來……

    「這麼說,反倒是我十惡不赦了?」徐晃哭笑不得……

    一眾安邑主官這才反應過來,紛紛簇擁了上來,不過徐晃與衛寧挨地極近,卻也都不敢太過放肆。

    「恭賀將軍與衛侯相聚,將軍威勢不凡,果真是國士之才!」

    「早聞河東有名將,一斧在手,馳騁沙場,群賊皆望風而逃,今日所見,徐將軍果真當得『武勇』二字!」

    「能有將軍這般將才在帳下,楊大人定然有經世之才!」

    「卻不知道楊大人何時才到?」

    雖然有典韋這等猛漢拱衛在衛寧身旁,加上礙於他蘭陵侯身份,眾人不敢過分靠近喧鬧,但人人還是毫不吝嗇馬屁之言,惹得衛寧一陣撇嘴……上次衛府大擺豪宴,這些傢伙現在所說的話,幾乎就更上次一模一樣。

    「拜託……拍馬屁也要弄點原創好吧?這世界,要有創意才能吸引人的眼球!不過……這些陳年老調,為啥這傢伙居然樂成這樣?」衛寧看旁邊一副受用不盡模樣的徐晃,當即翻了翻白眼,推了推徐晃身體,咳嗽兩聲道,「咳咳!到底將軍何時才會到得安邑?」

    被衛寧猛然一敲,徐晃這才緩緩恢復原本神色,尷尬的看了衛寧一眼,回道,「主公與幾百親衛也是快馬加鞭,不過因為要運送一些東西,不比我這數十來人輕裝簡行來的快速!呃……公子身體不妥,還是早些回府為好!主公讓我先來,正是先行於公子府上投帖!主公到得安邑,當率先拜訪公子府上!」

    「有些東西……卻是主公花費了許久時間收羅的,卻也是專為此行而準備!」徐晃眨了眨眼睛,猥瑣地笑道。

    很猥瑣……衛寧聞言,轉了轉眼球,不禁也很猥瑣的和徐晃一起笑了起來。惹得旁邊眾人齊齊惡寒。

    「大哥!我們都行了大半個月了,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走到安邑啊?而且,大哥這沒酒的日子怎麼過啊?」

    山林中,劉備領了十來親隨,緩緩而走,所有人衣衫儘是塵灰,人人垂頭喪氣,劉備滿臉淒苦的捏著自己那點錢袋,裡面最後一文錢也沒了,也正是因為盤纏問題,一行人走走停停,行了大半個月才渡過黃河,今日本來準備走山路打些野味,卻不知道為何一路鳥獸的沒。

    旁邊張飛忍不住大聲嘟嚙起來,驀然間,不待劉備答話,張飛聳了聳鼻孔,驀然驚喜道,「咦,前面有人?酒香?哈哈,還是陳年好酒,這麼多上好佳釀啊!」

    劉備驟然驚覺,卻發現張飛早已經提著長矛向前面跑了過去「三弟,三弟……唉!快,速速跟上!」
125808124 發表於 2008-9-28 00:37
第一百四十九章 張飛打劫

劉備三兄弟在這個軍閥還未跳到台前,依舊是士族橫行天下的時候,想起來委實確實有些慘了。加上本身並不富裕,在郡的時候也沒有如同原本那樣得到張世平,蘇雙這兩個大富的資助,起家那點本錢,靠的還是張飛的家業。從招募鄉勇,購買鑌鐵打造武器,早就將那點錢財用盡光了。

    後來從劉虞處得了不少軍資,但手下的人也多到了兩三千之數,事實上,劉虞也並未給他多少軍資,一個只是用來利用的小角色,何須太過看重。

    一切都需要劉備自己想辦法。

    從南下開始,攻伐黃巾得到的錢財多用於建軍之用,但委實讓劉備叫苦不堪,要手下人有士氣,那也得肯捨得花錢,三千張嘴巴,嗷嗷待,劉備是飽含淚水,一片一片的割肉喂鷹……

    甚至當初好不容易私下積攢的五百貫錢用於行賄收買左豐,還弄成了反效果……

    在洛陽徘徊,有張飛,關羽再加上親隨十來人,早就將劉備最後一點家底給吃乾了。很多時候,他都在想,如果自己不趁著黃巾平定,解散了那些士兵,自己到底會不會蒙上面,假扮黃巾去打劫。更多的時候,他是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可憐的農婦,為了那一張張嗷嗷待哺的嘴巴,還得拚命從骨瘦嶙峋的乾癟胸脯擠出餵食的奶來……可是到了這個時候,還能擠出幾滴水?

    張飛畢竟還是大戶出身,老實說。跟隨劉備南征北討,殺人是殺得痛快了,但,吃喝一方面,倒讓他很不自在。以前在郡的日子,那可是爽快,大酒大肉,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自從南下以來。便是在京城裡吃碗麵。還得從裡面翻來覆去地找肉……

    自春秋戰國時代起,到三國,判斷一個人武勇不單單是武藝方面,看他的飯量也是一個標準。廉頗老矣,尚能飯否?這便是一個很經典的故事。馬援請戰,也說自己能食肉十斤,開硬弓。什麼樊啊。典韋啊,這些都是飯量巨大的猛人。

    對於劉備來說很不幸的是,張飛和關羽恰恰也是這樣兩個巨大的飯缸,還是一個可以同時裝海量酒的缸子……

    飯可以少吃,但酒,張飛卻是不願斷絕。這是性格注定,要不也不會因為老酒後鞭笞士卒,最後還被砍死。

    一路上。劉備錢少。已經讓張飛十來日沒有喝到酒了。此刻聞到酒味,早就忘乎所以,急切的向林外跑去。

    但畢竟他並非十足地傻蛋。快出林道之時,還是小心翼翼地靠近。探出腦袋向外面張望起來,只是看時,不禁臉色有些沮喪。

    林外寬敞處,停留著數十人馬,服飾衣甲卻皆是漢軍打扮,一桿大旗,上書一個「楊」字,很顯然是某支押運物資地官兵。旁邊幾輛大車,有幾車都放了十來個酒罈,剩餘的卻是一些包裝精美的匣子,也就是罈子裡面那些酒水一路飄逸出濃烈的酒香。張飛在郡時,因為好酒而家境富裕,美酒也沒少見,但偏偏這車裡所裝,就讓他兩眼赤紅髮光,鼻孔耐不住的直噴白霧。

    渾身燥熱,心癢難耐,張飛是恨不得馬上飛身撲上去,抱住酒罈好好暢飲一番,可一想到自己身上似乎一個銅子都沒有,而就算有錢,這是官家之物,顯然也不可能販賣給他。

    眼睛在轱轆直轉,張飛見這支人馬,不過數十來人,倘若後面有自家兩位兄長和十來親隨,要殺敗他們也不是難事。一時間,張飛那張粗獷而虯髯鬚張的莽漢臉龐,卻也露出了不不相稱的狡黠。但一想到,自家大哥乃是漢室宗親,心地寬厚,莫說眼前這些是大漢官兵,便是尋常人,自己要動手打劫,恐怕也是不允地。

    想來想去,要是又被自家大哥一陣訓斥,張飛又有些懊惱。最後想喝那車上的酒,但又沒法去要,一陣在那苦苦掙扎。

    無奈一跺腳,張飛抽起矛身便欲向回而去。

    可偏偏這點動靜驚動了林外那簇人馬。

    本來在那歇息的一營軍士,當即神色緊張的握住兵器,指向張飛所在的地方。只聽有一領隊小將,當即大喝道,「何人在林裡鬼鬼樂樂!速速出來!」

    「他娘的,我不搶你們,你

    還敢惹我?」本來心情就異常不爽的張三,聞言當是蛇矛便緩緩走了出來。

    這一出場,便有人神色凝重,飽含敵意,單是張三爺那副猛漢模樣,就讓所有人如臨大敵,尤其那雙一個勁死死盯著大車美酒的兩眼,充滿了六月酷暑驕陽般地熾熱光芒,更是讓人心裡直如鼓響……

    「大膽!你是何人,在此徘徊窺伺做何打算!」張飛那模樣無論怎麼看都像是個出來打劫地彪悍匪徒,一身骯髒儘是污垢的戰袍,外加一柄煞氣神神的蛇矛,配上虯髯鬚張地猛漢模樣和那雙不住窺伺自己這支人馬押送物品的眼睛……

    見張飛不答,那小將心裡一慌,慌忙叫人列陣,一邊高聲道,「好個大膽匪類,此乃大漢虎賁中郎將楊奉將軍送於當今蘭陵侯的禮品!爾敢如此大膽!」

    「楊奉?!」那小校在張飛眼中不過是個螻蟻般的弱小存在,本來眼皮都懶得抬起看他一眼,卻不知道這小校為壯膽氣,一下子將楊奉名頭搬了出來。蘭陵侯張飛是不知道,但楊奉兩個字,卻當即讓他火冒三丈。

    內黃一恥,張飛到現在卻還記憶猶新。

    「原來是楊奉那匹夫的東西!哈哈!我今天當真走運!若是旁人,我便不動手,楊奉匹夫的東西,便該我拿!」張飛氣急大笑,一抖蛇矛,遙指那小校大聲回道。

    「大膽!來人!快速速將此賊擒下,如此出言不遜,當送主公處聽候發落!」被張飛如此辱罵自家主上,那小校卻也怒火難平,當即一揮手,招呼眾人殺了上去。

    揚起蛇矛,張飛也不示弱,十來人撲將過來,在他看來,不過就只需要多刺十幾次而已!

    等劉備趕來的時候,張飛卻也已經與數十來兵士廝鬥在一起,旁邊早躺了十來人,看胸口,腰間都有一窟窿,直冒鮮血不停,顯然便是張飛的傑作了。

    劉備見與張飛廝殺的皆是漢軍衣甲,當即不禁勃然變色,心中大罵張飛魯莽,但幾十人與張飛廝殺,心裡還是萬分關切他的性命。

    正察覺到了劉備等人已到,張飛大喜,慌忙抽空回過頭來大聲喝道,「大哥,二哥!這些都是楊奉那老匹夫的人馬,送是給哪個鳥蘭陵侯送禮,那匹夫當日如此輕慢侮辱我等,這便給他一個教訓!要他知道我三兄弟的手段!快速速,助我殺敗這群廢物!」

    有了名正言順搶劫的理由,面對劉備,老張還是多了一份膽氣。

    關羽一看,那一臉的紅暈更顯的漲紅,「大哥!三弟一人與數十人廝鬥,倘若有人暗放冷箭,恐有差池,我去助他!」

    說完不等劉備答話,二哥已經提了大刀也撲上了戰團。

    劉備臉色陰晴不定,張飛已經殺了不少人馬,此刻也是收不了手了,瞥了一眼還有幾輛大車上裝滿了精美的匣盒,劉備臉色頓時一沉,自己如今這身行頭,或許再過上幾段日子,便成乞丐模樣了。此地已經靠近河東,若要拜訪衛寧,他身為河東有名的望族,若是這個模樣去見他,那被拒之門外,便是鐵噹噹的事實了。

    他卻是因為這段日子受了不少悶氣,上到洛陽,見官低頭,下到衣食溫飽,緊鎖眉頭。甚至他還想過,在洛陽徘徊那麼長的時候不得封官,說不定還有楊奉在裡面作樂!

    蘭陵侯是誰?張飛不知,劉備卻當然知道!

    本來便是因為衛寧棄了楊奉而去,劉備想來碰碰運氣,見這押運禮品,是楊奉送給衛寧的,劉備怎麼也要從中作梗,少不得也不能讓衛寧再歸楊奉麾下。

    而且……楊奉送的東西自然不差,自己不如劫下也好當作拜訪衛寧的見面物品。

    眼睛終究閃過一絲貪色,劉備當即從腰間取出雙劍,暗自對身後眾人囑咐道,「快助我二弟,三弟殺敵!莫放跑一個!」

    可憐的劉備……因為盤纏問題,步履艱難,走了大半個月還沒爬到安邑,卻不想便是這半個月的時間,楊奉便已經當上了河東太守,而此刻,楊奉也已經到了安邑……
125808124 發表於 2008-9-28 00:37
第一百五十章 楊奉到安邑

魏寧與徐晃同歸安邑過了一日,眾官雖然有些失望,但徐晃嘴裡套些口風,雖然從各處或多或少瞭解了楊奉這個人,卻哪有徐晃這樣的心腹能夠清楚。他們當然也希望早些瞭解楊奉喜惡,藉以等楊奉來時,爭取好好表現一番。

    本以為還有幾日,才會到的楊奉事實上,早按耐不住,甩下押運部隊,領了上百親衛,有黃忠護衛先行向著安邑而來。至於後面大軍,自有廖化率領,緩緩向河東行走。

    徐晃到安邑之後一日,便得城外楊氏親衛飛馬傳信。

    安邑衛府,不論衛寧再不願意,也只得陪同自家老爹恭迎在門外,等候楊奉現在這個熾手可熱的楊氏新貴。

    楊家勢大,而且在明面上還有握住了衛寧口放「反動言論」的把柄,不管如何也得做個表面功夫。更何況楊奉如今身為河東第一行政長官,同時還身負虎賁中郎將這等軍制,包括他原本所領京畿六校之一,虎賁討逆軍五千人馬,再加上河東三千駐軍,手中又拉扯起來了接近上萬的軍隊。

    軍政在手,更是明面上的合作夥伴,即便是衛家,也不能再故作傲氣。當然,在這河東一地,只要衛家動動心思,楊奉也根本做不到令行一致,畢竟現在還沒到生殺皆掌於軍閥的時候……

    就在衛家仗開一場盛大的架勢時,衛寧在旁百無聊賴,玩起指甲起來。旁邊護衛的典韋也是哈欠連天。很顯然,典韋也有著與眾不同地懶人細胞。也正是如此,一個瘦的像根麻桿,一個壯得像頭黑熊,一個白白嫩嫩的病弱小生,一個黑不溜秋的兇惡大漢,終究是英雄相惜,看得衛府上下當真是好生鬱悶。

    一聲鑼響。從街道盡頭穿金而出。拉回了衛寧神遊物外。一列人馬。黑甲黑袍,煞氣神神,人少,卻依舊列陣而行,仿若千軍萬馬的勇悍。

    依舊一桿大旗,卻不是徐晃所帶的那面讓衛寧頗為懷念的破舊老旗,這一面卻是鑲金邊。竹銘文,做工精良,上書「大漢楊奉」,衛寧卻是知道,這是靈帝特賜的東西。以楊奉地功績,卻是該得。

    當先一中年男子,華麗甲冑,精軟長袍。胯下黑馬也是俊勇無匹。腰間一柄長劍卻也是做工精良。一路上率先而行,一邊仰頭四下看了看跪伏在旁地河東百姓,似乎很是享受這樣高高在上地地位。

    微微皺了皺眉頭。衛寧心裡還是浮起一絲擔憂,看這排場,是否可以看出,楊奉在享受萬人敬仰,皇恩浩蕩的同時,也開始驕生了與當初那股平凡淡然完全不相承的好大喜功?

    最讓衛寧有些煩擾的卻是,現在的楊奉還會不會像當初一樣對他言聽計從,從不多疑?這是重點!

    不過,在此時此刻似乎他的擔憂還是多餘的,包括衛家在內地眾安邑官員,與衛寧簇擁在衛府門口,安邑之中,卻一是衛寧這個蘭陵侯一爵最大,自然躋身前頭。

    白袍白衣,一臉病態的蒼白,而頗為淡薄慵懶的神色,孱弱不堪的身體,好似風一刮,便會消失不見,不管他是否站在前面,也是鶴立雞群,萬分顯眼。

    楊奉眼睛一亮,一揚手,身後眾兵將令行即止,一勒馬韁,幾乎同時停住馬蹄,精銳之名,名副其實。

    緩緩的跳下馬來,楊奉眼睛裡神色複雜,其餘人等早淡入他的視線,只有衛寧的身影那般清晰。便是這個人,帶給他現在所有的榮耀,所有地權柄,甚至,在他心底,還有可能帶給他登上人生不可攀爬地高峰!

    當真是久別重逢,唏噓不已……一步一踏,楊奉雖默然無語,但似乎所有人都能感覺到他此刻發自內心的欣喜,還有激動。

    「……仲道別來無恙否?」半晌楊奉常年從軍養成的高大身軀已經站在了衛寧地面前,雙手顫抖,猶豫的伸出手來,卻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收回反抱拳半彎躬身行了一禮,帶著略微的欣喜驀然出聲道,「我曾對公明言!河東,我楊奉必然會來!今日,我已到,你可還願助我否?」

    這是一個禮儀,上下分的清清楚楚的時代,曹操倒履相迎許攸,劉備三顧茅廬,都是一方美談。衛寧畢竟在名義上還是楊奉屬下,而楊奉侯位還比衛寧高上不少,當下躬身半腰而禮,這實在是不得了的事情。至少,在場眾人看楊奉的眼光已經從驚訝緩緩轉作敬服……

    按照道理來說,這該上演一出,主臣相擁而泣的感人畫面。可衛寧確實做不當那麼讓自己噁心的行為,畢竟自己到現在為止從未有將自己徹底賣給某個人的想法,自己的命運還需握在自己的手中!

    「將軍怎能如此,寧擅離將軍而歸河東,已是大罪,待罪之身安敢受此大禮!」表面功夫依舊還需做得妥當,衛寧一臉惶恐,同樣

    扶,連連道,「寧在此等候將軍多時,不正是為了此否?」

    「有仲道金口一喏.勝過千萬雄兵……奉心中大定!哈哈!」楊奉這卻是真的喜笑顏開,得衛寧承諾,一掃數月來的忐忑不安,哈哈大笑起來,「我心本知,仲道絕不會負我!但卻也深恐仲道當真棄我而去!今有仲道相助,河東反賊,只如草芥,破之易如反掌!哈哈!」

    「此事,稍後再議不晚!家父聞將軍要來,早備好宴席,為將軍接風洗塵!眾安邑大小仕宦,也早聞將軍之名,特來參拜!寧自作主張,便借此宴,同為將軍慶賀!」衛寧笑了笑,與楊奉一同站直身體,環顧周圍眾官對楊奉道。

    衛寧之父,這身份雖不小,但卻不似對衛寧那般尊重了,楊奉只微微行了一禮,接著在衛寧引薦下又對一一相識。

    馬屁如潮,楊奉卻與徐晃一般倍感受用,滿臉紅光。至少在這酒宴上,也不知道是美酒醉人,還是阿諛醉人。

    但衛寧早先升起的擔憂卻是揮之不散……

    搖了搖頭,如今酒宴正值酣時,衛寧只在旁輕飲輕酌,為了即將開始的討伐白波而暗自計劃。

    眼角瞥過楊奉身後的某個中年壯漢,衛寧眼中還是閃過一絲歡喜,楊奉果然還是按照他的意思,好生寬慰這個猛將,將他收歸帳下。若是還要等到他老而成名,確實很讓人惋惜不已,就如同自己背後筆直拱立,卻鼻孔賁張,眼睛死死盯著自己酒缸的典韋一樣讓人可惜……

    典韋這個保鏢確是盡心盡職,只要不是衛寧吩咐,即便再貪酒,他也不會多飲。想必曹操也是放鬆了警惕,也放鬆了典韋的約束,才使得淯水慘死……

    微微瞪了身後這傢伙一眼,衛寧心裡還是不喜歡這樣一場奢華的宴會,即便這是自己家裡。打了一個眼色與自家老父,衛寧當即起身,便稱自己不勝酒力,先行告退了。

    即便是楊奉,也知道衛寧並不喜歡這樣的場面,衛父反倒有些不滿,不過也只能點了點頭,眾官同樣也是知道衛寧心思的,否則憑他那酒公子的名頭,哪會不勝酒力。

    「嘿嘿!老典,抱上幾壇跟我回房,咱們自己喝!我上次交你的酒拳還記得起麼?」衛寧側過頭,便向典韋低聲道。

    倒是不想旁邊一個低沉的聲音驀然想起,「嘿嘿!我就知道公子一定會藉故告退,和這些傢伙喝酒真沒意思,如何,可算我一份?」

    衛寧看去,徐晃一臉諛笑的眼巴巴看著他,臉上到是勃然大怒,「你就是想來騙我私人藏下的美酒吧?休想!我那酒早被某個殺千刀的偷偷喝光了!哇哇!我本來都快忘記,但你一提著就是氣,混蛋!」

    三人勾肩搭背的緩緩退走,衛寧恨恨的瞪了典韋一眼,卻是忍不住怒氣一腳踹上他的大腿,反倒因為那壯實的肌肉震的自己腳裸發麻。

    典韋無辜卻異常憨厚的摸了摸腦袋,只裝做不知,反倒讓衛寧越發惱怒,心裡大罵,「你居然敢在我勉強裝傻!別以為我不知道那不是你幹的?」

    日防夜防,家賊難防……衛寧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那暗閣藏的那麼隱秘,都會被典韋這個賤人給找到?歷史上都說典韋忠厚老實,卻沒說他居然還是個偷酒賊?

    不提衛寧三人獨自開起小灶,私下鬥酒。

    河東境地某林中,遍地屍橫狼藉,堆在一處,大多缺胳膊少腿,或者胸口一個窟窿。倘若有人經過,一定會駭然不已,這些屍身上人人穿戴的皆是漢軍衣甲!

    稀稀疏疏一些枯黃雜草蓋上屍體上面,半晌,驀然起了輕微的抖動。

    一具屍體,痛苦呻吟著,爬將出來,胸口一道細小卻異常深的傷口,距離心臟之餘小寸。

    看著這數十人堆積的屍體,那復活過來的兵士驀然神色悲怒,仇恨而彷徨道,「死了!都死了!主公讓我等護送的東西都被那賊人給劫掠走了!我還有何面目去見主公?!」

    一想起那個虯髯長鬚的大漢還有後來舞刀助拳的紅臉,那士卒不禁神色恐慌。倘若不是有人一劍刺到胸口自己稍微閃開一點,那心臟破裂必然也如同自己身前的同僚一般……而自己若不是那是昏闕過去,也恐怕難逃一死。

    「哇!就算回去,主公要取我性命,我也要將那賊子劣跡上稟主公!我兄弟數十人的仇,絕不能不報!」這些士卒,是衛寧早前對楊奉進言,所留下的大多黃巾憨厚農夫,又無親無顧,悉心訓練,忠心毋庸置疑,而更是互相看做兄弟。這小卒雙目充滿仇恨,大叫一聲,便摀住胸口,緩步向著安邑方向而走。
125808124 發表於 2008-9-28 21:32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同根血脈

晚宿醉,衛寧是許久沒有經歷過這麼暢快的時候了。知道,楊奉已到,恐怕以後也再沒有機會這般清閒,不顧身體,只求能夠最後大膽放肆一次。人啊,總是對即將失去的喜歡事物萬分留念,恨不得拋開一切重新挽回,但衛寧知道,自己是無法做到的。這一條路,從他遠離河東南下穎川,便已經注定,自己不能抽身而退,只能拼盡全力,在這個狂風暴雨的時代,掙扎求生下來,為了自己,也為了家族……

    不知道何時,自己已經趟在被褥之中,臥榻之旁,幾個炭火盆裡噼裡啪啦,火星亂濺,不曾熄滅,依舊努力維持著整個臥室的溫暖,顯然在剛才還有人悉心添加。

    「公子……你醒了……」在衛寧暗自傷感不已的時候,忽而綠萼那溫潤的聲音驀然響起,將他那點感歎拉扯回來。

    只見綠萼端著銅盆,盛滿清水快步走來,便是用於衛寧洗漱之用。衛寧搖了搖還有些酸痛的腦袋,淡笑道,「如今是幾十了?」

    「現在已快到午時了!公子昨晚與典大哥,徐將軍私宴到三更,奴婢無眠,擔憂來看時,公子已與兩人醉倒,唉……公子,飲酒傷身,公子舊患未平,怎能如此不愛惜身體!」綠萼放下銅盆,擰乾裡面的白帕,一臉嗔怪的將它雙手捧到衛寧身前。

    「呵呵……我也知道飲酒傷身,但是。恐怕,以後也再宿醉之機了……」衛寧搖了搖頭,淡笑著接過綠萼遞來的手帕,擦了擦臉頰,「老典和公明那在何處?」

    「奴婢昨晚早府中下人,將它兩人各自抬回房中。呵呵,兩人身體壯碩,卻是累壞了不少人呢……」綠萼從衛寧手中接過帕子。又重新放入銅盆。一想起。昨晚幾個人抬典韋和徐晃一個,都累地氣喘吁吁,不由得噗嗤一笑,「倒是公子,讓奴婢一人也累壞了。」

    衛寧聽著聽著本來也覺得頗為有趣,反倒是綠萼後來那句話,眉頭霎時浮起幾根黑線。弄了半天,自己的居然是被綠萼一個柔弱丫鬟給弄上床的?衛寧知道自己很輕瘦,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居然瘦成這樣……

    衛寧尷尬的咳嗽了兩聲,有些羞怒的瞪了綠萼一眼,後者這才察覺到自己言語有失,吐了吐舌頭,慌忙抬起水盆下去換掉。

    終究是綠萼在身邊,衛寧才覺得一切都是井井有條。一個月來。綠萼病重,衛母雖換了幾個乖巧丫鬟服侍衛寧,卻怎麼也沒有當初那股熟悉而舒服的感覺。

    穿戴妥當。衛寧伸了個懶腰,幾日來,冬漸去,而春將至,數月迷濛的天氣,也漸漸有了微亮的曙光。如今正是午時,難得一片金黃灑在院中,衛寧想了想還是披上大氅漫步在庭院之中,曬一曬這難得地日光,心裡卻已經開始漸漸回憶起前世和這一世所得地河東黃巾白波軍地資料。

    白波軍在衛寧上輩子,該是在中平五年,也就是張角身死四年之後,發展到最為龐大的一年。聚眾十數萬,與當時的張燕黑山軍,齊名並世,作為漢末最後兩支強大的起義軍存在。董卓專權之時,白波聲勢浩大,董卓曾派自己女婿中郎將牛輔前去征討,卻無果而還,可見白波戰力也並不是太差。

    領軍者郭太,胡才,韓暹,李樂等人各領一部,實力相差不大,都各自稱白波帥,對比於黑山軍只奉張燕為尊,白波軍的組織結構更為分散,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最高首領,在幾年潛伏吸納之中,人員參雜,卻也越發鬆散。

    現在的白波在河東一地,不過只是區區一兩萬人而已,遠沒有衛家和楊家上報朝廷那般誇張,同時,現在地白波也根本不過剛流竄到河內,根基不穩,遠沒有後來那麼聲勢浩大,更別提有南下為張角報仇的想法了。

    既然有與原來完全不同的一個衛仲道在河東,當然,對於後來必然會越發龐大的白波軍也是不可能坐視不理,力求要將他扼殺在萌芽之中。

    很幸運的是,衛寧不像其餘人一樣,對於一個流寇在邊境的潰敗賊兵而渾不在意,深知他日後的危害。對衛寧更幸運的是,有楊奉了五千百戰之師地到來,初來乍到,根基不穩地白波,根本難攖其鋒。

    唯一讓衛寧覺得難辦的便是,郭太等人既然

    四年裡,從幾萬人發展到十數萬,定然也有不菲的能明顯是直奔河東與河套邊界而去,擺明了便是見機不對,就流竄到草原裡面,躲避漢軍攻擊。

    但,衛寧並不求要擊潰於他,只要求讓河東有一個平穩相對安全地空間罷了。

    一支流寇,還是戰敗過後的潰逃之兵。目前,在他們的心中,保命才是最主要的問題。有楊奉赫赫威名,在古時,這已經便是足夠的籌碼。

    對付白波,衛寧似乎已經胸有成竹,只需要仔細推敲,看哪一種方法才最符合自己的利益!

    楊奉初來安邑,昨晚一宴,既然在衛家,於情於禮也是賓主盡歡。但自己身為安邑新任太守,雖在衛家留宿一夜,剋日還是匆匆入駐太守府中。

    接替安邑大小事物,這是每個新官刻不容緩的事情。自然,眾州郡大小官吏也明白這個道理,只等楊奉開席秉公,人人早就備好一郡各部司職名冊與他過目。

    同時,這一刻,也決定了河東眾官在此地未來的仕途。

    眾人翹首以盼,楊奉卻宣佈了第一輪的新任命令,首當其衝的,便是任命衛寧為河東治中,這樣一個僅次於太守一職的高位。

    這既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卻半晌又覺得理所當然。

    衛寧本未及冠,但卻也馬上便該舉行。踏入仕途也是早晚的事情,以他衛家在河東的名望,與楊奉,乃至於楊家的關係上來看,無論如何,這河東治中一位,也必然逃不出衛寧的掌心。

    河東畢竟是衛家獨霸天下,眾官心裡也沒有人會不知好歹的跳出來。

    剩下的,便是大小任命,不知道是故意對河東眾官的示好,還是很滿意此前眾官的表現,河東職位幾乎並未有太大的變動。只是城防方面,有了稍微的調整,廖化這個穩重的新將城尉了新任的,至於徐晃和黃忠等人則成了統領全軍的都尉。

    大部分人是皆大歡喜,少量人卻愁眉苦臉琢磨著上衛府說說項……

    等衛寧得知楊奉的任命,雖然也覺得理所當然,卻也當真的是萬般鬱悶,百感交集。

    要說接受,一郡治中這樣的高位,到底有多少繁冗事物,他也並不是不知道,一郡政務全歸他參議,豈不是要讓累垮?要說不接受,這對於他以後要實施的一些新政略也難以掌握在手。

    治中就像是太守的管家,累死累活。事實上,衛寧更希望楊奉能讓他繼續當個司馬或者祭酒參贊軍事就行了……但很顯然,現在他是無法推脫的,至少,在楊奉帳下,在河東一地是不能推脫的。

    「唉……煩惱啊,煩惱!」衛寧揉了揉腦袋,楊奉本意讓衛寧三月舉行冠禮完畢再走馬上任,但隨著日子漸過,衛寧當真是越發苦惱。

    自己並不是什麼驚世大才,也不懂得當時的治國之術,到時候真要幹起來,弄些驚世駭俗的現代思想起來,就算屬下眾官,包括楊奉在內,也恐怕難以接受吧,但是循規蹈矩的治理一郡,他畢竟還是拿不出手來。

    而最讓他苦惱的還是,自己舉行冠禮的那一日,也是他老父給他訂下的成婚之日……

    「唉,我哪有本事去治理一個地方啊?可是混戰已經越來越靠近了,這個官位又不可能交給旁人……」衛寧搖了搖頭,木然的看著漸來春風徐微波,魚塘中,白魚嬉水,「外人?自己人?對了!」

    猛然間,衛寧站起身來,但眉頭微微還是有些憂慮,「如果是這傢伙肯定是沒問題,歷史上都刻下了幾篇傳記,當然不是易於之輩。但是,他能支持我嗎?」

    衛寧想到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的堂兄,那個本來幾乎取代了自己這一家地位,而後將衛家煊赫天下的,衛凱,衛伯儒。

    既然身為衛家子弟,又非太親疏的血脈,三國誌上還有他專門的傳記,能力出眾,那是必然。衛寧皺起的眉頭,卻擔憂衛凱,會不會趁著這個機會重新爬起,甚至威脅到自己?

    「不管怎麼說,先試著和他談一談吧?終究,我們還是同根同姓!」衛寧眼睛閃了一閃,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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