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風印 作者:風鏡旋 (已完成)

 
bradshaw 2008-8-15 22:40:0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7 43300
嚴羊 發表於 2019-6-23 00:24
第五章《欽顏行》 一百九十七、6亡(五)

昨晚上帝黨開偏武部門大會,商議如何突破鎖謠關之事宜。

晉印熾仔細詢問了當時的兵權實際掌控者秦雍晗,對話如下:

“總共只剩下二百八十七個?”

秦雍晗沉痛地點點頭,然後悵然若失地盯著火鍋道:“我真傻,真得,我光知道……”

“那鎖謠關走不成了。”晉印熾自言自語著。

秦雍晗沉默了一會兒,又抬起頭眼巴巴地望著他:“我真傻,真得,我……”

“翻山吧,”晉印熾指了指用蟹殼堆起來的簡易沙盤上的凌山,“只能翻過去了。他們不會知道我們走那條路的。”

邢繹本抱著胸,這時伸出手推了推那個蟹殼:“沒有人可以翻越凌山——據說其中有黑耀林,很久以前是片古戰場,裡頭死氣太重,由亡靈據守著山道。”他環視一圈,眼神從他的朋友們臉上掃過,都是既畏且敬的神色,連楚軒謠也一樣。



她也聽說過從中走出的人都失魂落魄的傳聞,並且再次拜倒在留言之下,絲毫不顧那些個牛一牛二宇稱不守恒波粒二象性。

“不會啊,”晉印熾抬頭望著他的哥哥們,最後把眼光落在對面的秦雍晗身上,“去年我去敕柳營的時候,就是從凌山翻過去的。”

“翻山?好好的揚定古道不走,你……”

“行牒丟了,”他抓抓頭。靦腆地笑起來,“鎖謠關不放行。”

邢繹呵呵笑起來,一推他的腦袋:“瞧那傻勁兒,連鬼都不要你。”

於是他們一幫人連夜出城,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凌山馳去。大概是秦雍晗有意要打造將星,把晉印熾安在最前頭開道——他永遠都是先鋒中地先鋒,帶著他的先鋒營長鋒一指烽火燎原;秦雍晗則永遠都是中軍中的中軍。押著大營糧秣緩緩而動,慎審非常。只可惜他們總共也就二百來號人。還不比蝎子嶺山賊來得多,所以這兩個人在楚軒謠看來,也能算個並肩而戰。

“起霧了……”秦雍晗皺了皺眉頭,然後抬頭,“邢繹!”

“沒有錯,”樹梢上傳來邢繹的聲音,“我們一直在向西走……霧?”

“糟糕。”秦雍晗一擊身旁的樹幹。如果連邢繹都已經陷在霧裡頭了……“下令全軍戒備,兩兩一編!”

“好重……奇怪。”晉印熾沒有著甲,吸了一口涼氣,又搓了搓手指——上頭已經濕寒一片。“我上次來的時候沒有霧啊……”

秦雍晗拍拍他的肩,笑笑,眼神卻有些憂鬱。

“鬼啊,那麼重地霧,又不是秋天!”向寂南罵罵咧咧地劈開濃霧。順道踩實兩旁的荊棘——看樣子他對秦雍晗晉印熾兩個闢出地小山道極度不滿,成天就想著怎麼將其修繕一番。

“謠兒呢?”秦雍晗本已回頭,在躑躅要不要停下來等霧散開,卻突然回頭揪住了他的衣領。“我不是要你看著她嗎?”



“沒事兒吧……她說要休息休息,待會兒跟著後隊來呢……”向寂南冷汗直冒。他寧願再去打一次九廖原,也不要被秦雍晗這樣子的眼神盯著。

他狠狠地一鬆手。向寂南趕緊鬆了口氣。

這時,陣後突然傳來女子的尖叫聲。向寂南一下子瞪圓了眼,看著面前兩道光影幾乎同時急掠了出去!

“咋了?”邢繹輕飄飄地從樹上跳下來。

“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我這次得死了……”向寂南拔出劍,也衝了出去。



楚軒謠跑得離大隊越來越遠,天知道她解個手會遇到這種事情!她的氣力在迅速地耗盡,背後沉重的腳步聲卻一點也沒有鬆懈,反而靈巧得讓她自嘆不如。

有沒有搞錯,不是清穿裡才有熊的嗎?不是康熙帝擺駕承德去蒙古會獵才會有熊地嗎?我們是在逃命,謝謝!

清瀛弓早就握在手裡。她一個急彎從背後箭囊中取下一支箭。在回頭的一瞬急射。

悶悶地“噗”一聲,她看到箭支軟綿綿地紮在厚實的熊皮上。它不過一抖便沒有了影踪。

那就扭頭再跑……

楚軒謠迅速地比了比她腦中尋常黑熊的體型——她在幼兒園同學只曉得有大象的時候已經知道地球上最大的是藍鯨了,長大後還是稀奇的生物女——覺得不對頭。

要論個頭,她只能想到洞熊。

請問這裡是史前一萬年劇組嗎?那玩意兒不是和猛獁一道去見馬克思了嗎?ORZ……

可能是她解手不小心闖進了那頭熊的領地吧。她拔出了腰間地枯雪,嘴角拉下一個鋒利的弧度。她已經聽到秦雍晗的叫喚,可要等他來,估計也只救得下一個被熊腭咬穿了的頭顱了吧。

唯有自救。

腦里風一般掠過無心的笑語。

“有熊嗎?你又誑我的吧?”

少年拉著女孩地手拼命的搖頭,“這裡真得有熊出沒。”

“那是不是像你這樣的人,跑上去三下兩下就能把熊收拾了呢?”她想起了康熙爺爺英勇的兒子們。

少年搖搖頭。“這裡的熊很巨大,據說和遠古的狼有血緣,叫狼熊。要獵狼熊,弓箭是沒有用的,但是狼熊平時不輕易發怒。若真得和狼熊過面,你只有一個機會……”

對面的狼熊緩下身形,似乎看出了隱藏的危險,繞著他們之間的中點開始踱步。楚軒謠一動,狼熊突然人立了起來,放聲咆哮!

枯雪地柄變得濕滑,楚軒謠強迫自己地手不要顫抖。

突然,狼熊身邊的藤蔓被扒開,秦雍晗地臉冒了出來:“謠兒!”

狼熊聽到聲響猛地回頭,與秦雍晗之間相差不到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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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羊 發表於 2019-6-23 00:24
第五章《欽顏行》 一百九十八、6亡(六)

楚軒謠覺得自己心拔涼拔涼的,血好像一下子流盡,只剩下一個空殼子。對面的秦雍晗還和狼熊大眼瞪小眼,很明顯,狼熊對男人更感興趣些。

楚軒謠根本沒有多像,突然全力衝鋒。不過十幾步,速度已經推到了巔峰,而狼熊是靜止的,他壓抑咆哮的焦點還是仗劍的秦雍晗。

“謠兒!”他大呼,看到楚軒謠像流彈一樣地沖向狼熊!

衝。

轉身。

相撞。

回馬一刀,直取心臟!

“你和狼熊只有一個過面。在它人立的時候和它對沖,它會愣住。那時候你就刺它的心臟,要一擊必殺,然後馬上放開武器逃開。臨死的狼熊依舊是可怕的對手。”

夾雜著腥臭的咆哮與唾液淋上了她的發,枯雪陷入了三寸,卻再也難以推進。楚軒謠不禁啞然——要刺透狼熊的皮毛,一般的武器做不到,但以枯雪的鋒利,可以。

可是……

她忽略了一般的人根本不可能有那麼綿長的蓄力!她跑過十幾步之後已是強弩之末,把枯雪推進它的皮層已是最完美的功勳了。她考慮到了武器,卻忘記考慮她自己,餓了大半天、身體一直不太好的她自己!

而之後,她必須承受熊王的憤怒。

“簌簌簌——”三箭連發,釘入了狼熊的後頸。熊也可憐。剛想發難發難把它撞得頭昏眼花又刺它一刀地傢伙,又被偷襲,中間不過一呼吸間。它笨拙地轉身,看到五十步外立著的少年,藍布青衫,正端著一柄普通的“一點油”。

當然,它其實是看不到的。因為它的外號是熊瞎子嘛,哪裡看得到先鋒營都統領剛毅冷峻的樣子……

“謠兒!”一呼吸。早已夠秦雍晗欺近狼熊。他也顧不得憐香惜玉,把軟癱在地上的楚軒謠一腳踢飛到西伯利亞,然後把孤篁橫掠在胸口劃了一個完滿地圓,準確地斬向狼熊的頸子。

“我真傻,真得……”下手地一瞬,他腦子裡閃過那麼一句話。

他的孤篁不過兩指寬,劃開人的脖頸還可以。劃開狼熊的……而且,他匆忙中下手的角度剛剛好卡到了一塊骨頭上。

“卡——”孤篁卡進了熊骨。秦雍晗本能地放手躍起,騰空一踏狼熊的腦袋,堪堪避過劈空而來的巨掌。

“接著!”

一柄重劍劈開了重霧,在秦雍晗躍起地一瞬,呼嘯著自他頭頂旋轉而過。秦雍晗眼明手快,伸手握牢純均的劍柄,然後直直落下。一記毫無花哨的豎劈。

血夾雜著腦髓如同泉睡一樣突湧,他那一記直劈甚至迸裂了自己的虎口。

不過又是一呼吸間。



秦雍晗踉蹌地落地,根本沒有想到其他,一個箭步衝到楚軒謠面前,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楚軒謠被打懵了,她沒有哭。也不敢回頭去看他。她就傻傻地坐在地上,聽他漸漸加重的呼吸。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撞入那個熟悉的懷抱。那個人埋在她的頸子裡,無聲地哭起來。

他說,我他媽要你救過……

眼淚一路從天鵝般優雅白皙的脖頸染上了小衣,所有地鬱鬱不得志、所有的憤恨、所有的怨氣都被沖刷得乾乾淨淨。他不能哭。他丟了帝都丟了軍隊丟了姓氏丟了家人都不能哭,因為他是兄弟們眼巴巴的依kao,那麼多人還要倚著他去走自己的路。

可在她身上他肆無忌憚地哭起來,孤弱得像一個迷了路的孩子,眼睛依舊清亮如水。

“我他媽要你救。我他媽要你救……”他死死抵著她地肩膀哭號。肆無忌憚地哭號。

如果你死了呢?

你這蠢貨,你曉得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嗎?

我保護你就夠了呀,只要我保護你就夠了……

楚軒謠輕輕偏頭,蹭了蹭他的臉,小手攏住了他的肩。他瘦得只剩下骨架子了。

“我不走,我永遠陪著你。”她輕輕說。

有人在藤蘿旁安靜地倚著,然後默默地踩著濃霧離開。

“傳令三軍,原地整裝待命。”



秦雍晗想了個辦法——把楚軒謠綁在馬上。他是真被她嚇到了,周圍一有風吹草動就趕緊拉開孤篁。而楚軒謠在上頭十分不滿,放言:“秦雍晗你那時候如果再打一下試試看,我不和你離婚我是狼熊!”

“這麼大霧,到底有完沒完……”邢繹無奈的從樹上飄下來,嘖嘖兩聲,“甭想了,看不到北斗。”

晉印熾和向寂南兩個在一旁砍樹,後者滿腹牢騷,前者在老師家裡做慣苦力,無多言。砍出兩個缺口就可以研究年輪了——斥候戰略裡頭還真有野外生存這一欄,而這幾個的傢伙又全是期門宮肆業,基本上不需要楚軒謠是動用未來視角,還要造成時空歉疚感。

“你們幹嘛呀,神神叨叨的。”楚軒謠不安分地在那匹萬里挑一的龍血馬王上頭扭來扭去——她的腿被固住了,動不了。



秦雍晗閒來坐等霧散,正在酌小酒,看著三三一群、兩兩一黨的士兵圍坐,綿延在新闢的小道上。“最怕鬼打牆,要辨明方向再走——寂南,南宮那老狐狸呢,今天怎麼都沒見他lou面?”

“不曉得……咦,皇上你怎麼問我?”

秦雍晗抽了下嘴角,沒有答話,那邊廂早有邢繹“哦——”一聲,結果向寂南後知後覺地滿臉通紅,把邢繹一頭按在草葉子裡。楚軒謠嘆了口氣,讚歎這種時候他們還荷爾蒙超群。

過了會兒,她又“咦”一聲,拍拍坐在旁邊地秦雍晗。他坐在地上,她得彎腰才能摸得到他地臉。“喂喂餵,太陽不是在那裡嗎?吶,升起來了不是?”

秦雍晗心下一驚,連連點頭,“是、是……”卻一記手刀直接把她劈暈了。

“小心,”他低著頭集中心力,握住孤篁,“有幻術!”

一顆石子“嘣”彈到他的腦袋上,懶洋洋地聲音飄過來:“皇上才曉得?”

秦雍晗惱怒地抬頭,南宮牧野躺在大榕樹的枝幹上晃蕩著腿,悠閒自得。“早踏進這片林子就覺得不對勁,幻陣的殘留太濃重。這個霧也是——有那麼重、那麼濕的霧嗎?若是起霧,最先曉得人應該是樹梢上的夜帝大人,不是嗎?”

晉印熾拍了拍向寂南的肩,示意他別砍了,向寂南又一個不爽,翻著白眼:“為啥?”

晉印熾都懶得和他說了。

“你能解嗎?”秦雍晗看了一眼掛在馬上的楚軒謠,擔心自己下手重了。

“我學得是控夢——製造這個幻境的人,修為在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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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雞 發表於 2019-6-23 00:26
第五章《欽顏行》 一百九十九、三個人的那些事兒(一)

四天后。

楚軒謠睜開眼,看到一位兩鬢修長雍容的男子,頗為年輕,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正神色淡定地在為自己切脈。平生所見帥哥多矣,這位比起老師來也絕不遜色。

白玄雷一根玉簪隨便挑個髻出門,都要接受帝都名媛的尖叫的,發式向來乾淨利落,也就這點還像個帝黨的熱血分子。秦雍晗晉印熾之流……活拖拖倆山賊,一個是作案多年,一個是剛踏上賊船的,那髮型都亂出個性來了。

休談休談,侮辱斯文。

那可以斷定,眼前這位長鬢翩翩的男子,鐵定不是帝黨了……

“皇后娘娘車馬勞頓,本也體寒,又加之心疾……”

楚軒謠說到底還是小女人,第一次聽到有人喊皇后娘娘,心花那個怒放。

“有什麼心疾,說來聽聽啊!”秦雍晗一身戎裝,抱胸立在床前,噙著一絲坏笑。他剛才被仙人款式的醫生擋住,這時才讓老婆驚嘆到,自己老公洗刷洗刷打扮打扮,也是一表人才儀表堂堂的嘛。正想著,他早已俯下身,絲毫不顧仙人醫生已嘖嘖嘆著避過頭去,親了親她的鼻尖。

“我以為是我下手重了……緣是有心疾。”低沉的呢喃一畢,他就化身催命判官,變出一碗藥,“喝,不喝拿漏斗灌!”



楚軒謠皺了皺眉頭,心思卻仍放在那個仙人醫生上——她咋覺得那人有點眼熟啊?還有那股子草藥味……看了會兒他​​的背影突然想起來。孫道離嘛,這孫子又易容!

“這裡是哪兒啊?”楚軒謠倦得要死,很太后地閉上眼睛,讓某小秦子細細道來。可惜帳外有向寂南呱啦呱啦喊人來了,只好作罷。

原來那天地霧陣完全是帝黨的大烏龍。

秦雍晗他們在原地呆了一個晝夜,霧還是沒有退,幾乎每個人都要奔潰了。可就在那麼一瞬間又是天朗氣清。孫道離站在秦雍晗跟前,呵呵笑著搓著手說對不起對不起啊……

那孫子常年埋在凌山上採藥。其實是為了找到這世上“三珍”之一的狼熊膽。但見識過狼熊捕獵之後他曉得這是不可能的,可凌山上依然有很多珍貴的草藥他不忍釋手,又怕狼熊欺負他孤男一個,於是專門在狼熊出沒的地方步下幻陣,不想被秦雍晗他們觸動了。

而狼熊因為長年累月被孫孤男打擾,脾氣越來越壞,楚軒謠解個手也被它追殺。

秦雍晗說:“好啊。拿著我巨額的月俸躲這兒給我添亂來……邢繹!把他捆在馬上做隨行軍醫!看你這回往哪兒跑……”配以狡詐、陰險、冷酷、絕戾地一笑,十足黑街。

步下凌山之後就是天水郡,急行兩日便到了桐梓——秦雍晗早已為自己留好的據點。桐梓不是個很大地城池,但它的身份特殊,曾經是秦雍晗他爺爺北征時留下的五大兵城之一。



換句話說,這座城池是專門為屯兵而建的。除了城牆和箭塔,桐梓似乎找不到其他更為穩定的建築,敕柳本部在其中搭起帳篷。隨搭隨住。

從秦雍晗踏進桐梓的那一刻起,帝都的遺老們就該開始計劃後事了。在那裡秦雍晗見到了忠厚慎審地幽千葉,他在桐梓等了足足一個半月,終於將腰間的獸鈕銅璽雙手奉上於他的主公;秦雍晗也見到了簡夙肜,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年輕人淡笑著合攏紙扇,將李昊緊急調運的兩千萬石糧指給他看。當然還有五千套精騎甲。

“白玄雷沒有起疑吧?”

簡夙肜苦笑了一聲,“白先生的心思……太難猜。”

“不管他。”秦雍晗一挑眉,望著中軍帳外頭。氈子被捲了起來,陽光下的騎兵正縱橫著巡營。“雷城裡怎麼樣?”

“秦湛淮近日已經將靜公送還家中,並且賜予王爵……”

“哦,那兩條狗居然沒有打起來嗎?靜容恭還真是晦氣。”他冷冷地一笑,“他應該求我的叔祖一劍刺死他,而不是等我回去。我會削下他地頭顱,cha在我的戰旗上。”



本應是承平六年的年初,中原的紀年卻出現了很大的混亂。在文廟的大鐘敲響、諭示著新一年來臨地時候。舊的皇帝被驅逐。新的皇帝——也就是奪位的叔祖殿下——大笑著走進承德殿,逸興遄飛地寫下“隆昌”的年號。頒印金冊詔令天下。

本也不是問題。可惜的是,年輕的皇帝並沒有像流言所說的那樣,死在九廖原上。人們不知道是怎樣的信念支撐著他和他的軍隊,在重重封鎖之下走過四千里路,翻越三道關隘,成功地踏進了“五兵城”之一地桐梓。



據說那位不文皇帝為兵城鬥氣所激,憶起先祖三千鐵騎破皇都地勇武,和祖父北征的榮光,揮墨而作檄文,飛揚跋扈至極。從官待他離去之後想將此文拓印,發現字跡入木三分。

他地年號是貞觀。

貞觀,示天下以正。

王域眾氓不敢得罪任何一位皇帝,只能巴巴地看著他們分庭抗禮,仍舊沿用舊的承平年號。

而眾諸侯國則各懷鬼胎,有借兵甲勤王的噱頭挑起戰端的——比如同為“德南三國”,親皇黨的南蒼就和親王黨的燕國打得頭破血流;有借清君側的噱頭直搗黃龍,強兵入王域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幫秦雍晗還是秦湛玄。

總之,中原或大或小的執權柄者,均想從這混亂的時局中獲取利益,垂涎王域這一肥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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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雞 發表於 2019-6-23 00:27
第五章《欽顏行》 二〇〇、三個人的那些事兒(二)

秦雍晗送了楚軒謠一匹小白馬,讓她成天火到東火到西。他還說:“再過幾個月,讓我的龍琮和你的配了,生小馬駒子。”楚軒謠臉上一片紅潮。

可是小白馬看到龍琮都會發抖,有龍琮在,它連去同一個馬槽吃口乾草都不敢,更不要說配了。

倒是晉印熾那匹烈焰紅唇,**得爹媽不識,成天跟在小白馬身後晃蕩,害得他出征連馬還要問別人借——大大小小的仗打不完,幸虧秦雍晗倚著的四個郡滿打滿算也只和晉國接壤,還隔了條德水呢,背後就是西界關,否則還不虧死。

晉印熾現在是軍神級人物,領北路軍,就沒輸過。打得最漂亮的是花蕾原一役,三千人出去,二千九百八十人回來,對面倒了一萬一,傷得還不算。秦雍晗對他的惟一不滿也就是他不夠高:“你是朕麾下第一名將,居然就、就這麼點個子……”



秦雍晗挺著一米八三的身子憋著嘴,摸著晉印熾的頭頂,斜了個比辰德殿屋簷還抖的角度,才平到自己頭上。“你這樣子,以後去城下叫戰,人家都不一定找得到你。”

楚軒謠“扑哧”笑出來,她無法想像晉印熾騎著馬在城下破口大罵:“吾乃晉印熾,汝等鼠輩,快快提頭來見……”云云。這種事情不讓秦雍晗去做,絕對是浪費人才。

晉印熾面色不善。

他最近開始青春期了,總上演“不高興”。不過外人看不出來。因為他總是低著頭不說話;而楚軒謠看出來,哄一哄他,也就高興了。

秦雍晗卻還不肯作罷——他的生活沒什麼樂趣,不知不覺染上了和他老婆一樣地壞習慣:吃飯、處理公務、欺負印熾。他把楚軒謠一把抓過來,讓兩個傢伙背kao背,“小心,要被我夫人趕上了。”

兩年沒長個的楚軒謠終於也向一米六五的標準身材進發了。讓晉印熾有點危機感。

“不像。”被放開的晉印熾不自在地避開,搖了搖頭。直直地看著秦雍晗的眼睛。

“什麼不像?”秦雍晗沒他那麼快的跳躍思維,還在身高那一塊兒逗留。

“像女兒。”

晉印熾說完行了個軍禮,頭也不回地就走。

那天晚上,有史以來第一次楚軒謠哄秦雍晗——你不像我爹,真得不像,真得不像……

從此以後,秦雍晗每天起來就刮鬍子、理頭髮。努力保持二十三歲的模樣。楚軒謠喟然歎曰:“我覺得你比較聽他話。我和你說要洗澡、刮鬍子、理頭髮,你怎麼都不聽,就喜歡做山賊,看來印熾比較適合做你老婆。”秦雍晗湊上去要抱,楚軒謠撒開蹄子就跑:“你給我把手洗了!”

而晉印熾則每天早上被強行灌下一皮囊新鮮牛奶,腥得他在軍營裡亂跑亂竄,直想找個地方吐了。



三個人出城,到離桐梓一百里地大成去買餵馬的精料。敕柳幾乎全是騎兵。人糧不慌,馬糧荒。秦雍晗是愛馬之人,看到好馬只想要大豆和精料養著。

談完天色還早,三匹馬就在街上悠哉地並駕而驅。

“在想什麼啊?”

“年號。是霸武好呢,還是碎甲好?”

“這兩個不都是你地印信嗎?那點出息,”楚軒謠哼一聲。笑著看不遠處當街嘻笑的兒童。“我看……就叫貞觀好了。”

“貞觀?”

“是啊,示天下以正。”

他敲著馬鞭,不置可否,轉過頭問晉印熾:“左丘那裡的布防怎樣?”

秦雍晗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卻心不在焉地拋出一枚金銖。緊接著,又隨手在街頭小販的貨車上拉下一條鵝黃絲帶,氣定神閒地遞給楚軒謠。

“丁玲!”金銖這時才准確地蹦進小販的錢罐裡。小販看著從天而降的金銖,大喜過望。

楚軒謠白他一眼,正要去拿卻發現絲帶不見了。又是一瞬,他手腕一轉。憑空就變出一條蔥綠色地來。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楚軒謠一眼。眼神認真地落在滿口結巴的晉印熾身上,但他選的。確確實實是她最喜歡的綠色。

也是自那天開始,晉印熾曉得了,有錢就是王道。



薄暮,三人馳回桐梓,遠遠望見中軍帳前一個紫幡使者。秦雍晗一皺眉:“他?”

秦雍晗確實沒有猜錯,的確是晉王。在他出聲之前,馬背上的使者已經輕巧地落下,跪呈信箋。

火漆封緘。

秦雍晗接過,裡頭只有薄薄的一張蠶紗,上頭什麼都沒有寫,只蓋著晉王的印璽。

憑此印信,秦雍晗足以調動整個晉國地一切人力物資。

“先生辛苦了——南宮,把我帳中的玉如意取來,賜給我故鄉的使者。”楚軒謠在馬上微微頷首,“請先生代我和我的丈夫像阿爹阿媽問好,有勞。”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能為皇上和娘娘傳話,豈敢言勞?下臣即刻便啟程,將皇上與娘娘的美意傳達於國主。”

秦雍晗一直抿著嘴唇沒有說話,他的手捏著紙箋,直到紫幡地使節消失在轅門外。楚軒謠劈手去奪,卻不料他捏得緊,印璽頃刻間裂成兩半。

“呀,壞了,可真是不好意思……”她坏笑,晚霞照不到她的眼睛,卻依然像炭火一樣明亮。楚軒謠鬆開手指,那半張薄如綃紗的紙便隨風而去了。

秦雍晗睨她一眼,終也笑著鬆開了手。

“你曉得我想什麼?”

“總歸好過你一把火燒了,傳出去也難聽。”她跳下馬,牽著馬轡慢慢走遠。但走出幾步,她又轉過頭來,“但是……不論怎麼說,他還是我的父親。他,還有我娘,他們對我這個女兒的心,我是明白的。他若不是真心祝福我們,也不會毫無顧忌地把一切放到你手裡,你不要責難他,他不是挑釁。”

憑秦雍晗的個性,恐怕被逼死也不會想要去依kao晉王的。

“所以,我們以後要好好孝順他們,是不是?”他瞇起修狹的眸子,笑得賊賊,“不過你沒見過他們吧?說實在的,我還怕他們曉得真相後一把火把你這妖孽燒了。”

“老妖精……”楚軒謠轉過頭,一跳一跳去了自己地營帳,影子被夕陽拉得老長老長。營裡飄起了炊煙,是很安詳地晝夜輪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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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雞 發表於 2019-6-23 00:28
第五章《欽顏行》 二〇一、三個人的那些事兒(三)

十七在轅門上走過來又走過去,端著她的清瀛弓。但是晉印熾曉得,她是在想他,否則,又怎麼會總是掏出綠絲帶來看呢?

“他在裡面,”被十七的大眼睛一盯,他的臉上又有點熱,說話也支吾。“我、我們……完了。”

“啥?”

“我們開會、開完了……”

楚軒謠下朝上吹了吹劉海,又在轅門上輕盈地踮著腳走來走去。“我在想我們以前的事情。”

背kao著一個帳篷席地而坐的晉印熾愣了愣,然後從他的狐裘下掏出一隻燒雞、一包蘭花豆,靜靜地聽她講下去。

月色融融。

十七本來哼著小曲,這時突然仄歪了頭,大大的眼睛望著他,嘆了口氣:“那時候我們連飯都吃不飽——可他居然用一個金銖買絲帶還沒有找零錢!”

晉印熾懂她的意思。

那一枚金銖,若是他們用得省一點,可以吃一個月的包子。

十七噔噔噔跑過來坐在他身邊,胳膊挨著胳膊,腿挨著腿。三月裡的天氣,夜裡還是冷,特別是當柝聲傳來,總覺得像是聽到南淮稚子的哭聲。不過他們兩個家中都還沒小,說得狹義一點也都沒老,所以覺得孤寂之外也倒沒什麼。

不過兩個人在一起就不冷了。

她從腰上解下一小壺酒,遞給他:“雍晗他什麼都沒帶。就帶了好酒,給你。”

晉印熾接過,傻傻地想了半天,終於還是說了“謝謝”。

“我怎麼聽著委屈呢……”楚軒謠吧嗒吧嗒嘴,自顧自撈起蘭花豆。不遠處有一堆堆的營火,軍士們有得在圍著火堆磨刀,有得在唱歌。

只有晉印熾隱在陰影裡。即使大家都聽他地話,即使大家都拍著他的肩叫他小晉。來桐梓那麼久。他還是一個人,沒有要好的朋友,也不願走出自己的圈子。

楚軒謠想,晉印熾若是死也只能是一個人寂寞死,要不就是餓死。總逃不過這兩樣。

她正發著呆,晉印熾突然開口了,低下頭來很小心的一句:“你在想皇上嗎?”

楚軒謠忍不住敲了他的腦袋:“想想想……想你個大頭鬼啊!學什麼不好。學人家談風月。哦——我知道了!不會是邢繹他們塞* *給你看吧?!印熾印熾你可以國寶,不能看那些東西的,否則玉男掌門人誰來做啊?”

晉印熾問完就一直保持著章魚造型,就是兩隻手摀頭,附加恨不得把腿抬上來捂頭,中間cha空問一句“什麼是**”……

夜深,秦雍晗步出中軍帳伸了個懶腰,想去看看她踢被了沒有。結果走到她地帳子卻找不到人。

找了半晌。發現居然和晉印熾在外頭喝酒喝得有些高了,嘻嘻哈哈很高興的樣子,不知道在說些什麼。正想上前,他突然聽到晉印熾偏過頭去,認真地對她說:“十七,我喜歡你……”

楚軒謠笑著點點頭。“我也喜歡啊。”然後又對著晉印熾說:“安啦老兄,你地臉比馬臉還長,好醜的!”

晉印熾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卻看到秦雍晗從背後走了出來,臉色果然鐵青得恐怖,也真的拖得和馬可以驗親子鑑定去。

在他發難之前,楚軒謠仍舊嘻嘻哈哈的,渾無大事,手肘一頂晉印熾:“那你喜歡皇上嗎?”

晉印熾仄歪著頭想了想,然後認真地朝秦雍晗點點頭:“我也很喜歡的——皇上餵我奶喝。”

後一句叫得十分嘹亮。

秦雍晗一聽。不知怎地覺得自己很像奶媽。又被他認真的樣子嚇到了,一下子麵部抽搐。他神色複雜地上前敲了敲他的腦袋:“兩個大男人喜歡來喜歡去。喜歡你個頭!學誰不好,學南宮和寂南……”

向寂南剛剛巡營回來,一急就在二十步開外大吼:“我沒有!我媽媽跟我說不能……”下一秒就被南宮拖走了。

“你居然看不起菊花黨,這我就要批評你了!嗝!”她打了個酒嗝,懶懶地kao在晉印熾身邊,“我要唱歌……”

秦雍晗甚是沒有辦法地把她拖了起來,扛在肩上就走,難受得她哇哇大叫。

也不過一瞬,晉印熾重新浸**到被溫暖隔開地寒意中去了。

他回頭,看他們回去,她已經開始呢喃著唱歌,都是些很好聽的歌。

他想,自己還是喜歡十七多一點。



三月中,秦雍晗開始招募新兵。他和晉印熾兩個人騎馬去了臨河,他管挑人,晉印熾管做形象代言人——來應徵者一看,哇,那個傳說中不敗的北路軍都統領就這麼點個,那我做個名將也是很有可能的嘛。所以,本來躑躅著要打退堂鼓的年輕人都紛紛應徵,秦雍晗反正錢多,背後還有李昊撐著,給的軍餉十分優渥。一傳十十傳百,回來的時候,帶來兩萬年輕人。

這深刻地讓楚軒謠了解到,秦雍晗他絕對是流毒。他對於男人的吸引力也太大了點吧?

不過新兵就是有軍紀不嚴地毛病。晉印熾訓兵倒還好,管人就不行。當然,他教書也不行。他花蕾原一戰回來,秦雍晗把手下幾員高級將領都招來,乖乖坐在中軍帳裡等他講課。晉印熾認真準備了一夜,結果講了沒到一柱香時間,人全跑光了。就只有秦雍晗一個,還拿著他的講義在那裡看了半天。

看了半天之後,他哈哈大笑著說我又不當一輩子督師將軍,我專職做皇帝的,有晉印熾我學這玩意兒乾嘛呀。然後悠哉游哉走了,十分阿Q。從此,先鋒營北路軍都統領的戰略草稿,就成了全敕柳軍最可怕的東西。晚上士兵不好好睡覺或者不好好值勤,伙頭長就搬出來嚇唬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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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雞 發表於 2019-6-23 00:28
第五章《欽顏行》 二〇二、三個人的那些事兒(四)

對於秦雍晗來講,新兵有三樣是他最頭疼的:一是賭錢,二是喝酒,三是殺氣。

秦雍晗自己也喜歡喝酒,因為他覺得喝酒是提高彪悍度的前提之一。這次出宮除了錢就帶了酒,所以這樣說起來,楚軒謠是比不上美酒的。

但他不准部下喝烈酒,淡酒的話對於他這種人來說和白水一樣,所以不禁。不過,晉印熾從來不聽軍紀,楚軒謠看到他的時候他總是在喝酒,只有眸子還是乾淨的,身上飄著一股酒香——幸好除了楚軒謠也沒人看到他。



賭錢風氣由來已久,屢禁不止,因為軍營裡沒有別的娛樂活動,就屬賭錢最刺激。秦雍晗挖空心思想不出辦法,楚軒謠敲著他的腦袋說,鯀治水用堵不成,大禹用疏導就成了,一樣的道理。這事其實很簡單的,你自己不就是“杯酒釋千金”嘛!

秦雍晗大悟。

當天夜裡他巡營,發現又有人在隱蔽處賭錢,當即摘下貔貅的護肩和佩劍就上去和他們一起賭。結果那群人輸得真得把褲子拖了,還把未來一年的軍餉也輸給了他。秦雍晗修狹的眸子一瞇,拾了褲子就走。

幾次三番下來,新兵營真得沒人敢賭錢了,因為賭著賭著就會有個相貌英氣逼人的傢伙從後面伸出頭來,在一柱香之內把他們的褲子收走。沒過幾天,營裡就流行投壺,到處可以聽到有人在喊:“我轉身後仰加跳頭——”

然後一群人在旁邊高喊:“萎了萎了!”驚得楚軒謠一陣咳嗽。

那便只剩下一個殺氣。

秦雍晗說得沒有錯。武功可以練,但武功再好沒有殺過人也是白搭。射百步外的箭耙子,和射百步外地人有本質上的不同。不是因為人會動,而是因為新兵根本下不了手。

晉印熾點點頭,說,我第一次殺人也想過這些。

秦雍晗嘆了口氣。他說,如果是草原上的牧民就不一樣了。他們生來就是獵手,殺人和殺羊都一樣——所以欽顏舉族皆兵。我手下那些個農民有些一輩子都在種地。七尺男兒力氣有的是,就是連隻雞都沒殺過。

他要他的軍隊變得嗜血,這樣才能在戰場上做狼,而不是羊。戰場上是過面一刀,由不得猶疑,由不得去同情敵人。而他又不可能把新招募的兵士直接送到戰場上去。



“發生什麼事了?”楚軒謠看看前頭圍著的一大堆人,都是狂熱地樣子。心下起疑。南宮無所謂地一笑,“以前我去孤竹的時候,那些酒肆底下都有地下地鬥獸場,有時候還是戰俘——看這架勢,有點像。”

“戰俘?瘋了這是!古羅馬啊?”楚軒謠皺起了眉頭,好不容易撥開了周圍拍手叫好的人,擠出一條血道——就差沒爬**。她一抬眼看清中間圍著的是誰,就倒吸一口涼氣。“這……”



南宮一把摀住了她的嘴,湊在她耳邊壓低聲音說:“親親小公主,男人的事情你最好別管了,他們這麼做一定有理由。”

楚軒謠丟開他的手一咬牙:“我怎麼想不出他們兩個能有什麼理由……”

“爭風吃醋唄!”他笑著說,一貫得漫不經心。

“儂不要嚇我……”

楚軒謠掃視一周,發現幽千葉、向寂南、霍先都在。雖然神情嚴肅,卻全然沒有出手相攔的意思。他們地沉默也讓新兵放肆起來,那邊廂還有人在賭誰會贏,不過後來想到月夜下那個英氣逼人的收褲人,又乖乖噤口了。

楚軒謠由此得知他們兩個已經打了很久了,否則也不至於旁邊瘋成一窩。

看到她,幽千葉三個都不約而同地朝她點點頭,然後一起抬手,比了個拎壇子的動作。

意思是——我們是出來打醬油的。

楚軒謠的經典語錄在敕柳高層傳得很快。



傍晚。

“敕柳營督師將軍皇上大人,好。”她看看鼻青臉腫的秦雍晗。憤憤地移開眼神。旁邊的晉印熾趕忙低頭。

“北路軍領先鋒營都統領大人,很好——你們兩個能一言不合打起來。擱別人那兒興許過得去,擱我這休想。就算是,也當是我聽聽什麼話那麼彪悍,能讓你們兩個一齊頭腦發昏!”

晉印熾用毛巾擦著臉,擦著擦著把毛巾抖開來把臉遮住。

“你們兩個不給我說清楚,晚上不用吃飯了!”她劈手搶過兩人實則用來遮臉的毛巾,惡狠狠地盯著兩個傢伙。

沉默……

沉默…………

沉默………………

“kao,我讓你打你還真下手那麼狠……”秦雍晗嘀咕一句打破難耐地冷氣,笑嘻嘻地看著晉印熾,“她不給我們上藥,我們自己來。”

晉印熾還是低著頭,“我說了我不敢的,”他抓了抓頭,“可是後來皇上你打得瘋了……”

被視為透明人的楚軒謠一片迷茫,不過總歸聽清楚了一點,那就是——秦雍晗經過晉印熾身邊,二話不說把他抓來打了一頓。她可以想像當時的場景:秦雍晗一邊落拳一邊還神經質地低語:“你還手呀!你還手呀!你他娘怎麼就是不還手?難道真要我罵你娘你才肯還手?”

如果把髒話去掉,就像極了瓊瑤劇。

楚軒謠頭疼地瞥了兩人一眼,“不管有什麼企圖,先告訴你們兩個啊,這事傳到帝都就等著人家笑話吧。”說完,她撩開帳簾把孫道離請了進來,“這兩個熱血分子我是沒法管了。”

秦雍晗一邊扭著右手一邊對晉印熾說:“軍令傳下去了沒?”

“傳下去了。”晉印熾用金創藥抹著自己肋骨上的瘀傷,然後停下動作,擰著眉說,“就怕……以後治軍很難嚴正。”

“呵呵……”秦雍晗笑起來,這一點他也想過。“嚴正就是要服人管,你說他們聽不聽你的?”

新兵大多是衝著他們幾個才意氣風發地加入軍隊地。不服管,亙行之風破陣之劍伺候!連最勇烈的北路軍也被晉印熾這帥才調配得和小綿羊一樣乖,還怕他新兵不聽話不成?

楚軒謠不放心,剛走出中軍就想回去看看,結果沒走幾步路就听到毆打聲。她一回頭,哇塞媽媽呀,整個新兵營裡到處都是打架鬥毆之輩!偶爾有巡營的騎兵悠哉游哉地經過,也互相比個拎壇子的動作。

小子們,打吧,打吧,我們老兵是來打醬油的~

她揪住興沖衝往中軍帳衝的向寂南,“這到底怎麼回事?”

向寂南聳聳肩:“皇上下了個稀奇古怪的軍令,新兵營鬥毆不禁,小傷還能多添飯,不過就是不准傷到筋骨。”他又看看特別熱鬧的新老兵營中間地帶,拿馬鞭悠悠地敲著馬鞍前半月形的鐵環,“小晉和皇上那打的……我們看著都爽!”

楚軒謠白他一眼。

從此,敕柳營里白天練兵,晚上投壺。大家一言不合,打過再說,集體鬥毆此起彼伏,特別是軍中酒寮裡頭。酒寮裡頭人雜,有鄉黨之間地,有新老兵之間地,有公子哥和農民的,有支持水果酒和菊花酒地,有唯心主義和唯物主義的……大家拖了戰袍誰知道你是上司還是下屬。打著打著經常會聽到如此對話:“我聽你這口音……好像是封吉的嗎?”

“俺家祖孫十六代都住那旮旯。”

“哎喲,老鄉嘛,喝酒去喝酒去……”

熱鬧非凡。

再說秦雍晗挑來的肯定都是青壯年,不經打的他也不要,再不濟還有孫道離呢。

一個月之後新兵住到老兵窩裡頭,整個敕柳軍重新劃分,為左中右三路。

晉印熾依舊是先鋒營統領,不過左路軍都統讓給了幽千葉;秦雍晗依舊押中軍。

本來右路軍指派給邢繹,不過他立馬擺手說肚子疼,跑到黯黢黢的地方搞他的夜舞姬了——襲倏營夜舞姬終於褪下了不可視人的面紗,編入敕柳軍,成為正正規規的“黑衣羽林”。

那剩下的右路軍就指給了向寂南,一直想混口飯吃的南宮牧野搖身一變成了他的偏將。

“你不是刺客嗎?”

“大馬寮不是我拿下的嗎?我可只用了三個百人隊吶。我們廣寒樓也有軍事訓練的!風鏡旋還做過軍師,我怎麼不行?”

“大馬寮守軍只有七十人。”晉印熾經過,cha了一句嘴,見南宮面色不善又趕忙添上一句,“南宮先生適合萬軍之中取敵將之首級。”

南宮牧野聽了,怎麼都不是滋味,當天晚上就出去,第二天把鎖謠關主將的首級帶了回來。

一群牛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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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雞 發表於 2019-6-23 00:29
第六章《欽顏行》二〇三、公主要和親

南蒼王都。

一片含羞的梨花瓣從窗外飄來,輾轉落在案桌上,讓薰白的太陽一朝,玉一般的清透溫潤。有人拈起那片花瓣,對著陽光瞇起眼睛。閣中陳設蒼嚴古樸,只有樑上垂著輕軟而薄透的錦繡。風一吹,恍恍然如同仙境,說不出的綺靡。

“皇姐……”

“敗了嗎?”長公主無心地吹動那片花瓣,放開了手,花瓣就飄到了靜雲閣外。不遠處可以看到雲夢澤,像是傾倒在冰魄上的琉璃。“敗了吧……”

等了很久,十五歲的秦雍晞才點點頭,遞上明黃色的聖旨。“皇姐,即使我再想為皇兄出頭,單憑我們南蒼也爭不過叔祖的。三萬男兒的血已經留在雲夢澤,我……”

“我曉得,”秦矜汐起身,輕輕勾起了唇角。“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謝謝。”

秦雍晞瞟了眼窗外,“叔祖說,別的都可以商量,不過要請皇姐盡快先回帝都去,鑾駕已經等在外頭了。”

“好。剩下的事,皇姐自己曉得怎麼做。不過,母后就勞煩你照顧了。”

秦雍晞轉身指了指復道,“皇姐,你不去看看太后娘娘嗎?”

秦矜汐搖了搖頭,曳著長裙走出了靜雲閣。



汾安。

兩個黑袍金帶的男子在清雪閣下棋。

“墨王殿下無心,那這棋局還是撤了吧。”神色懶散的男人一推棋盤。含笑望向窗外。“我本也想做個好心人,怕墨王殿下無故離國,獨居憂煩,特意來幫殿下解解悶,誰料是添亂了。”

蒼白而瘦削地臉上強笑,“先人尚且有黍離之悲,如今兄弟姐妹各自羈旅流離。自然難安。我這個妹妹,平日里雖嬌蠻。但吃硬不吃軟,心地很純善。真要把她送到塞外蠻荒之地,我……”他迎上李昊深似井的雙眼,不知為何有些呆愣。

他和她的眼睛,很像。

“原來殿下始終有羈旅亡命的心思。”李昊單單揀了一句他不經意的心裡話說,墨王皺了皺眉,也就雲淡風輕的笑過——入了汾安王都之後。他和白玄雷還有簡夙肜就被分開安置,彼此都沒有互傳消息,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如今有沒有回王域。但是以他的處境來推想,他們兩個若還身在汾安,那應該也被軟禁著吧?!

人已經在你手裡,要殺要刮悉聽尊便,哪兒還會因為一句話而惴惴不安呢。

依舊清朗地男子淡淡地笑起來,撐著闌干眺望遠處的德水。德水入了汾安境便溫順地如同天女梳篦上地青絲。千縷萬縷,總是牽情。

“長公主的事,殿下不必勞心了吧?皇上屯兵西界,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放任長公主被逼遠嫁的。”

墨王低頭,擺弄著棋子,臉色幽戚。

“還是殿下知道皇上不會阻攔?”

“……其實矜汐與古阿世子和親的事。數年前已經定下了,只是當時矜汐尚且年幼,才一直拖著。朝中大臣數年來都主張與欽顏和親,這次送妹妹去古阿,皇兄即使意外也不好辯駁,否則便是失信於人。”

“哦。”李昊點點頭,眼裡突然閃過一道神光,說不出得賊兮兮,像極了想到壞主意的楚軒謠。“那也許會有另外一個人攔吧。”

墨王不禁有一瞬間的怔忪。

正說話間,禁軍侍衛長匆匆趕來。似乎有什麼緊急的事情發生。李昊朝他努努嘴。“來了。”

侍衛長拜見兩位之後,一直扭捏著不肯說。墨王剛想迴避。就听到李昊笑罵:“你這磨磨蹭蹭地東西,還不快說,沒看到墨王殿下都沒心思聽了。”

“屬下該死……白先生打傷了我們的人,闖出了驛館。”

墨王驚異地回過頭來,李昊卻還是笑,“哦?他一個人嗎?傷了幾個呀?”

侍衛長由扭捏了半日,終於咬咬牙:“七死十三傷。”

墨王打翻了茶盞,覺得這簡直就是匪夷所思。如果說那個人是刑繹,他還可能相信。

李昊哈哈大笑起來:“哦,真的嗎?想不到白先生這樣的文臣也有如此身手,比上青萍四翼將也不算差——不過,還真是不給我留面子。”

而後他一轉身,無心地握著腰間玉珏道:“墨王殿下這可放心了?”



楚軒謠猛地xian開了中軍大帳的布簾,裡頭議事的所有人都一齊閉口,十幾道眼光齊刷刷地投向她,讓她略微有些尷尬。

秦雍晗皺了皺眉,下意識地把信藏到衣袖裡。

今天的議事不同尋常,因為連已經淪為帳房先生的簡夙肜都在場——現在可是武將當朝,小酸撞著她就喊沒有人格。

“有什麼事等會再說,好嗎?”他用得是商量地口氣。

楚軒謠也不多說,乖乖地放下了簾子,背著手在外頭看銀光粲然的天空。

月夜下的中軍帳前難得的安靜,這讓梆子聲響得單調而寂寞。於是她想到了那個總是咋咋呼呼的朋友。那個時侯她還以為穿越後必然孑然一身置身萬花叢中,天下都是帥鍋讓她左擁右抱,結果花沒有,來了個貨真價實的金枝。也是在這樣清朗地夜裡,她們坐在越驪宮的台階上,捧著暖烘烘的水果酒,一起看梨花飛落。

楚軒謠說我要開這世上最大的酒樓,然後賺翻銀子包了辰德殿來養豬。

秦矜汐傻愣愣地望著天空說,我就想找個好男人嫁了,然後一個個生,完了洗衣服洗褲子洗襪子。

現在她要嫁到疑似蒙古的地方,住篷子,打很多小辮辮,成天喝馬奶酒了。不知道她會不會想念故鄉的水果酒,還有那個帝都裡玉樹臨風的太學祭酒。

她肯定不願意。就像草原公主不願意嫁到有城牆會迷路的城市中一樣,中原公主向來討厭只有牛馬和帳篷是白的、其餘則是一望無際的綠色地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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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雞 發表於 2019-6-23 00:30
第五章《欽顏行》二〇四、營救小姑

參將陸續從帳中走出,楚軒謠坐在角落裡,明綠色的百褶裙曳地,如秦雍晗四處張望一番,見她坐在地上,寵溺地牽起她的手大喇喇地拉開在身側,“怎麼了?”

“你們……在討論矜汐的事兒吧?”。

見他點點頭,沒有要說什麼的意思,楚軒謠試探著緊了緊他的手:“怎麼樣?”

“老傢伙逼她嫁到古阿去。”

“你……允了吧?”

“……”

楚軒謠嘆了口氣,“還瞞,還瞞,你瞞我瞞到矜汐把世子生下來啊?公主和親,這也是你的既定國策吧。”

秦雍晗苦笑了一聲。

憑楚軒謠和秦矜汐的私交,自己盜了兵符去劫婚駕都有可能,他能不瞞著嗎?他小心掰過她的臉,沒有花什麼氣力,這才不由得舒了口氣。“老傢伙問我借道,我允了。”

“彌望海的航路每年三月通航,如今去古阿幹嘛不用水路,還眼巴巴地問你借道?恐怕另有圖謀吧。”

秦雍晗展開地圖,粗略一指。

長公主的婚駕是一路西出西界,然後北上,越拒鹿關經由索蘭山,再與古阿迎婚駕的隊伍會合。而索蘭山是欽顏地界。秦雍晗掏出匕首一把cha在索蘭山的地標上,淡淡一句:“欽顏。”

公卿黨一掌權,第一件想到要做的事情就是討好這位危險地鄰居。禮官擬出的公主嫁妝中。隨帶的金玉器皿、綾羅綢緞,與當年秦雍晗父親在世時允諾欽顏的歲貢相比,竟有過之而無不及——擺明了讓人家搶嘛。或許在先於秦雍晗失勢之前,他們早就和欽顏王通過氣了。



這樣一來,古阿那邊也不敢說什麼,畢竟人是送去了,你們自己沒接到不是?還要落個辦事不利的罪名。而那個時候。帶有一半秦氏血統的下一代欽顏王世子,大概都已經會開八石重的大弓了。

“狐狸就是狐狸。”楚軒謠癟癟嘴。“你總不會真地想把你那倒霉妹妹的基因散播到欽顏王室中去吧?”

“他們想讓公主在欽顏王地地盤上被搶,那就順他們的意。”秦雍晗垂目,言輕意深。

看他笑得不懷好意,且腹黑得走神為止,她不禁伸手在他眼前一晃,輕飄飄道:“我去吧。”

秦雍晗好像突然被人踹到了屁股似得蹦了起來。“胡鬧!你會飛簷走壁還是百步穿楊?還你去……我犯不著把我的妻子妹妹都送到草原上埋著,然後讓天下人都來恥笑我是個無能的傻瓜吧?”

“簡夙肜會飛簷走壁還是會百步穿楊?那他為什麼現在在他的帳子裡整行囊?”楚軒謠亦是拍案而起。“你敢說你沒有想過矜汐真落在蠻子手里之後怎麼保她?那時候大概十個晉印熾也救不出她。而只要有一張口,就勝於十萬雄兵!而且,說不定還能為你說來一個盟友。”

“你不相信簡夙肜?”

“錯。恰恰相反,小酸對於敕柳太重要。他們簡家世代在貨值司任職,對於資財調配有最好的直覺。如今敕柳軍後勤全是他經手,他一走,即使你帳下良將再多也無濟於事。但我和他不一樣,我就是個吃閒飯的。軍營不是用我地地兒。而且,我有一樣比小酸強——我和你妹是死黨,我的話她還會信。你這一放行,她的心都冷了,還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會去相信小酸嗎?自己人都怨自己人。還怎麼同心對外?”她捧著他的臉,直視著他的眼睛,先發製人道,“還是你不信我?”

“我知道你厲害你很厲害,”秦雍晗打了個哈哈,按著她的肩讓她乖乖坐好,好像這樣她就不會從他眼皮底下跑走了。“可我不能讓你去冒險。”

楚軒謠鬆手,沉吟半晌,秦雍晗只覺得鼻尖那一陣若有若無的花香散去,讓他有一點點的惱怒。

“那……先說說你派去搶矜汐地是何人好了。”

“晉印熾。”

“你倒捨得下血本。”楚軒謠嘖嘖稱善。“不過若是老師在。就兩個都省下了。搶公主是他份內的事;搶不過欽顏古阿那幫王子,還能用一張嘴說得他們不把公主送回來不罷休——可他怎麼老呆在汾安不回來呢?矜汐的事兒他真的不管?”

“要他管做什麼?”秦雍晗隨即淡漠道。

“呵。也許是我多想了,總覺得他們兩個有點兒……可他為什麼老是不回來呢?”

秦雍晗皺了皺眉。那個時候,帝師大人正坐在晉國孤竹城南濕悶的監獄裡,從前一塵不染的白袍滿是風塵。一夜傾盆大雨,牢獄中積水溢踵爬蟲橫行,但他只是閉目養神,清俊若謫仙地臉上透著遺世的冷漠。秦雍晗讓他的岳父幫得唯一一個忙,是攔住那個千里走單騎的白衣人。

楚軒謠看他走神走得歡,不由得搖搖頭,xian簾而出。“那我先回去準備準備。”

“嗯。”秦雍晗點點頭,然後立馬發覺中了她的套,可惜已經來不及了。“我還沒答應呢!我捨不……你們在那裡做什麼?偷聽很有趣嗎?”



“十七,你們說的東西,我都聽不太明白。既然長公主是皇上的親妹妹,皇上怎麼容許逆賊把她遠嫁到蠻荒之地?而且明明要送去古阿,為什麼不取便捷的水路,反而要走陸路?皇上允了就允了,要我們去護駕也就護了,為什麼還要我做劫匪?我不明白。”

“小孩子不要問那麼多……再說了,劫來給你做老婆,不好啊?”楚軒謠一身士子打扮,白袍黑帶,腰間綴著一塊翠璜。和晉印熾同樣的,她在頭頂挽了個髻,不過要精緻得多。



本來秦雍晗是打死也不肯讓楚軒謠走出桐梓半步的,結果黑衣羽林密報傳來,長公主一路四次自殺未遂,於是楚軒謠立刻進入暴走狀態。

楚軒謠進入暴走狀態為風印中地觸發事件。因為處於時間軸控制範圍之內,進一步導致晉印熾跳過暴走直接進入神憤狀態。他掏出“末日之刃”,默念咒語釋放傳說中地“末日審判”魔法,附加“無雙”全開,戰鬥力逼近投石機防禦力逼近條頓武士而速度勝逾精銳輕騎兵——這在風印3.0升級版中是極少碰到的BUG。敕柳全營士氣立馬降低,王國評比、繁榮評比呈滑坡趨勢,兵營退化至簡單木屋,奧西里斯神進入狂怒,法老王**在十秒內逼近敕柳大營……

以上純屬個人YY。

真實事件是:晉印熾看楚軒謠地雄辯已獲得帝黨大部分人的支持,而秦雍晗又一心“不留妻,毋寧死”,關鍵時候跳出來,以“營救公主小分隊”隊長的名義立下一紙軍令狀,許諾將有夔宮雙花之稱的長公主與“先皇儲妃”完好無損地送回。秦雍晗估計也發了大糊,竟然拿著軍令狀無限安心,乖乖地默許他們縱馬而走。直到後來他才發覺——他居然在跟一個連女人為何物都不曉得的傢伙,打一個關於女人的賭……他媽的晉印熾,如果你沒把我老婆帶回來,你也才賠一個要殺要刮,難道我討你做老婆啊?!我虧大了……※*(¥#@¥)(※*!@@#同深夜裡盛開的睡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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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雞 發表於 2019-6-23 00:31
第五章《欽顏行》二〇五、月下戰蠻王(一)

總之,秦雍晗握著一紙軍令狀遠望兩個包越走越遠,白色的頭巾和藍色的頭巾在驛道上上下翻飛,突然跑過去拉住了楚軒謠的馬轡。

她以為他又要阻撓了,擺出中正嚴明的神色,想灌輸“朋友一生一起走”的理論。豈止他從懷裡掏出一疊飛錢,數了十張遞過去。“夠嗎?”

楚軒謠早傻了——那玩意兒一張一萬金銖。

秦雍晗看她愣,又啪啦啪啦數了一大半遞過去:“夠嗎?”

楚軒謠苦笑著拍拍他的肩:“娃,小時候教你學算數,你偏不聽,又從小深宅大院沒見過人間疾苦,如今這可如何是好……”

秦雍晗看她只抽了一張藏在懷裡,不高興,又死命往她懷裡塞了兩張。“去做我的使節,朔北語都說不好……如果還有一個月就好了,我當年朔北語偏武專業四級,肯定教得會。”

楚軒謠又傻了,瞪大眼睛,連帶底下的馬也揚起頭:“啥?專業四級?”

秦雍晗沒理他,轉頭看向晉印熾:“半個月,能教會她嗎?”

“我是偏武專業六級。”晉印熾笑笑:“只要十七每天早上起來背就成。”

楚軒謠哭笑不得地踢了踢馬肚子,想,我千里迢迢穿越來這兒,不就是為了躲著學外語嗎?現在還要學啊?一扭頭,晉印熾一臉興奮的樣子,等不及要傳授他地偏武專業六級了。

“小破孩……”楚軒謠嘀咕一句要去拍他的頭。沒想到他立起身子,縱馬小跑著閃到她前頭攔道,沉聲道:“我比你大一年零兩個月,以後不准拍我頭。我娘說,男人的頭不能給女人摸……”話裡還有些氣哼哼。



楚軒謠一哼:“你這歧視女流的潑猴,整一封建餘孽的流毒分子,社會若是都浸**在你這種窮凶極惡的思想下。那麼……”

晉印熾看她一吐就是四個字四個字,義正言辭的。嚇得趕緊乖乖讓開道,讓她雄赳赳氣昂昂地過去。“你就看我打個漂亮地勝仗回來吧……誰都不能阻擋我哇哈哈……”

她的底線是秦雍晗不吃虧。

她地理想是清理出個安定的後方,可以讓秦雍晗早點把帝都納回個人名下。

所以,她要見到欽顏王。



“十七,為什麼我們一定要到拒鹿關,才能和公主的送駕隊伍會合?”

他們一路都和長公主的婚駕隔著三四里地行路,長公主停。他們也停;長公主行,他們就屁顛屁顛地上路。

“十萬,你又來了……”

晉印熾乖乖閉嘴——他現在的外號是十萬個為什麼。他本來是個極為安靜的人,可以在台階上坐著剝一早上的毛豆,不過被十七吊得話癮大增。比如說對於用老鼠傳信,比如說坐在酒肆裡聞香識女人,十七總有那麼多稀奇古怪地招數。

楚軒謠突然湊近他,神神叨叨地張望四周。然後壓低聲音道:“這裡還是你皇上的地界,雖然有黑衣羽林罩著,但如果我們貿貿然去,他們還有時間向帝都那個逆賊捎信,說不定施施壓,你的皇上就招我們回去了。但過了拒鹿關就不一樣。外敵當前虎狼環伺,他們防備外族還來不及,哪兒有時間給我們小鞋穿青眼看哪?”

“哦……”晉印熾點點頭,然後望著賊兮兮東張西望的楚軒謠,“不過其實我不太懂——萬一長公主自殺了呢?”

“她不老未遂嗎?”

“她萬一遂了呢?”他認真地偏著頭問,**的烈焰紅唇早就乘機在蹭楚軒謠的白馬了。可惜它認錯了馬,楚軒謠騎的是秦雍晗的龍驄。

楚軒謠瞪他一眼,“你……你個木頭腦子!你以為我給誰傳口信來著!”

所以說,晉印熾已經達到了某種境界:關於戰場地事他全能擺平;不是關於戰場的事,他全不能擺平。



到了拒鹿關。明天就可以去見矜汐啦!楚軒謠心情格外暢快。一路哼著小曲。“醜媳婦終要見公婆,我們明天就去見那個太常卿。金票在手。行路不愁……”

楚軒謠一扭頭,發現晉印熾早被一團人肉包圍了。不一會兒,那廝兒還被那群人肉槓走了。他被駕著胳膊架著腿,仰望著北地明淨的星野,笑得嘴巴咧到耳脖子根。



楚軒謠驚嘆之後就輕笑,誰會沒有個圈子呢?說晉印熾木,可那麼好脾氣的,真的沒幾個,緣是把死黨藏這邊關之地來了。她四顧都沒個熟人,便信然步上了拒鹿關蒼青色的城牆。

並行三馬地城牆上,軍士kao著牆三三兩兩地紮堆,一律面向北方,手裡的槍泛著寒光,挺得筆直——不過說得大多是些女人和酒。她淡笑著聽過,也就登上了最高處的烽火台。那裡有青銅大鼎,表面刻著敻古的夔獸圖案,足比她一人還高。一架梯子搭在上頭,她不用看也曉得鼎裡是上好的鯨油。

烽火要燃起來了,她想。

她還沒有看到血流成河,但她已經快要品嚐到失去的苦澀。她害怕。秦雍晗很好,但秦雍晗不能代替所有人。在這樣一個人的夜裡,她想得更多的是越驪宮的玉醅和梨花,還有帝都酒肆裡的評書和粗酒。

穿越而來會讓人有短暫地野心,但日子久了,更會婆婆媽媽地珍惜一些以前看來唾手可得地幸福。

她想找到那個走著走著能把髮簪顛掉的傢伙,然後把她帶回有梨花有池塘有融融庭院和翩翩公子地城池。

雖然我覺得你和草原王子更說得通一些,不過……這和我沒什麼干係。我只是悶了,想找個人喝喝酒而已。

她抱著膝看遠方一望無際的戈壁,等待著,人生中第一個危險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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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雞 發表於 2019-6-23 00:31
第五章《欽顏行》二〇六、月下戰蠻王(二)

“十七。”

楚軒謠無奈地轉過頭。

晉印熾的老習慣,低低地叫一聲就沒有了下文,生怕你沒聽到,他可以及時補叫一聲。

或是在……秀自己的聲線?

配上風中飄揚的黑色及肩短髮和青藍色袍角,是很萌不過……sorry你來晚了,我嫁人好幾個月了耶。雖然沒有法律認可,也沒有非法同居,不過那玩意兒叫啥來著?私定終身是吧。俗是俗了點,但“秦太太”叫起來還是很拉風滴……我老公雖然和英俊不搭界,但是,你也跟英俊不搭界的嘛!

陰笑半晌的楚軒謠突然記起來,這裡是拒鹿關北大營,自己面對的是純潔無瑕、靜如處子、堪稱中原“第一戰草”的小十五晉印熾,趕緊清了清嗓子。

“什麼事啊?”

“嗯……下面有生火,暖和,一起下去喝酒吧。”他指了指挨著城牆的一個圈,總共十多號人,一個個都仰著脖子看上頭。“都是我的朋友,大家一起打過九原。”

“那我去……是不是不太好?我沒事兒,你不用顧我,還是快去陪他們吧,很久都沒見了。”說著她轉過身去,一味看著地平線上碩大的月亮。

良久。

楚軒謠回身,打算去研究這次婚駕隊伍中的高級文員,不料一抬眼就是錯愕。

晉印熾還呆呆地站在那裡,kao著半人高的牆。靜靜地低著頭。他很瘦,很多人臨死都還在痴痴地想——這麼瘦弱地人,怎麼可以舞動那麼強勁的劍。

“十七。”

她笑起來,某人又開始秀聲線了……“好啦好啦,我陪你去就是了。”

她經過的時候晉印熾低頭笑了笑,髮梢觸到了她的額頭。

結果那群“朋友”看到楚軒謠之後,無一例外都lou出很失望的神色:“啊~~小晉。你跑東跑西找了半宿就是在找他啊?”

顧錦謙在一旁哼哼:“還以為表哥把帝都的漂亮小表嫂帶回來了,誰知道是個兔子相公。唉。”自從他和晉印熾試手輸了之後,他管晉印熾叫表哥,這讓所有人都百思不得其解。

這也、這也太……

楚軒謠癟了癟嘴,人長得清秀就是兔子相公?那晉印熾最像了。當然前提是光看臉,因為他的手糙得和砂紙似地。

“這臉細嫩得和女人似得……”毛老三嘀咕一句,然後蹦起來,“不會吧?兔子相公?!小晉你喜歡兔子相公!那你豈不也是……”

楚軒謠一寒戰。祈禱晉印熾不要知道兔子相公是什麼東西。不過好像事與願違,他憋紅了臉,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最後拎起地上的酒壇子灌了一口,在他們中間盤著腿乖乖坐好。

不會吧?就這麼背黑鍋啊?

“在下楚原,是長公主府地首席幕僚。”楚軒謠一邊說一邊想撤,用向寂南的話來說就是:跟他們尿不到一個壺裡頭。可是晉印熾扯扯她的袖子,讓她坐下。

一群人“哦”一聲。繼續大徹大悟地點點頭。毛老三一拱手嚴肅道:“失敬,原來是長公主殿下的男寵殿下……”

楚軒謠暴走,抓起一個酒壇子就要扔過去:“幕僚!我是幕僚!不是基佬也不是男寵!你敢跟我投壺嗎?我敕柳大營堂堂跳投王子……”晉印熾趕緊從她胳膊底下穿過手,把她架住,拖走,按在自己身邊。讓她也盤著腿坐好,順道給她一壇子酒捧著。

“他們和你玩的,你不要生氣。”他眨眨眼睛,笑得很糯,低下頭的時候把營火的光遮了一半。

楚軒謠乾笑了幾聲,壓低聲音道:“為這種話會去殺人地可不止一個,幸虧我不是真男……”

身旁的霍殷突然轉過頭來,讓楚軒謠感嘆他的敏感:“原、原來你、你是……公公公公公……公!”

“好吧好吧,怕了你們了,”楚軒謠在一幫子人的大笑中蔫著腦袋。她現在知道。為什麼晉印熾總是不說話——因為多說多錯。“我是兔子相公。也是公主的男寵,同時還是宮裡的太監……這世上所有另類的人我都做了。”

顧錦謙一舉酒壇子:“不過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敢認。也算是個爺們,來來來喝酒!這可是上好地雪輕紅陳釀,除了這兒,你可能要上欽顏王帳裡去,才能喝得到。”

楚軒謠不著意,宮裡頭會沒有?秦雍晗的喜好之一就是收藏美酒,屬發燒友級別。

於是她仰起脖子就灌了一口。

她不知道,以前秦雍晗給自己準備的雪輕紅,都是對過70%的水的……

所以還沒到喉嚨,她就曉得這下又糗大了。

鬧了會兒,喝也喝高了,他們突然出餿主意讓晉印熾唱歌。這一向來是壓軸節目。楚軒謠也新鮮,好像他真得從來沒有唱過歌,連哼哼都沒有,也在一旁瞎起勁。

晉印熾頂死就是喝酒斂口。

顧錦謙搖了搖頭:“表哥人大了,知道害羞了,你們就不要再強人所難了嘛。表哥怎麼好意思在兔子相公面前丟臉是不?萬一他那破鑼嗓子一吼,人家不要他了怎麼辦?晚上回去想親熱個還要被踢下床……嘖嘖,表哥不容易滴!”

晉印熾趕緊放下酒壇,回身,死死從肩膀處圈住楚軒謠……

後者其實笑瞇瞇笑瞇瞇,完全沒有要暴動的可能……

所以就……

“表哥,其實……我已經娶妻了。”楚軒謠一臉黑線地看向晉印熾,他還保持著驚恐萬分狀,好像在說:十七,他們開玩笑地,你不要衝動,不要衝動啊!!!

好像是你比較衝動吧……

手勁還不是一般得大,箍得肩膀生疼。

晉印熾就這樣抱著楚軒謠,瞪大眼睛愣愣地瞧了三秒,直到顧錦謙受不了地抖索了下說:“哎喲,這還真是王八看綠豆,瞇花眼笑的,真真越瞧越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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