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裂羽十七》 一百三十六、風波初定(一)
楚軒謠急忙連滾帶爬地挪到床邊xian開床單。床底下,有雙煙斜霧橫的沉黑眸子亮得可怕,正牢牢地盯著自己的眼睛。
她看到眼前的寢宮折射出很炫目的光澤,印著微漏的殘霞,有些不真實——那是通透的眼淚包裹著的世界。她扯過他的手,“咣當”落地的除了匕首,還有粘滯的血。
她把秦雍晗連拖帶抱地從床底下弄出來,安靜地把手貼在他掌上。他虛弱地一抬手,立馬又昏死過去。楚軒謠亂了手腳,既怕又慌地搖了他幾下,可他仍舊沒有反應。
楚軒謠坐在地上,抱著秦雍晗,沒頭沒腦地哭。
心裡堵著的一塊突然暢快起來,什麼世家公卿、三宮六院、牛鬼神蛇,老子要嫁人!
當晚后宮最勁爆的消息是,施毒之人找到了,皇帝也終於醒了過來。於嫣絡急急領著墨王和長公主前來,順道把所有宮妃都攔在外頭。
她捧著兒子血肉模糊的右手,又看到他臉上一貫的“你很煩”的表情,倒不知道該哭該笑。對於皇儲妃,更不知道當罰不當罰。那個揪出一具屍體說是放毒者、不好好看緊皇上的傢伙。
但她心裡也大大地落了塊石頭,畢竟皇上肯對皇儲妃上心了。
太后骨子裡還是個喜歡花前月下的女人。她年輕時候沒趕上先帝為她舍生忘死,看到兒子虛弱地為未來兒媳婦辯護、怕她落罪。竟有三分欽羨。
待到兩儀宮的宜lou姑姑來尋人時,已是戌時。她俯在太后耳邊輕聲耳語了一句,太后就戀戀不捨地回宮了。臨行,聽到身後地兒子虛弱卻不容置疑道:“母后,傳召下去,讓各宮都安分點,不許再踏進寢殿一步。”
“那是自然。”
皇太后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回身笑著說:“謠兒一路都服侍著你過來的,心也細。留下她照顧皇上,母后也放心。可好?”
楚軒謠眼圈紅紅的,一直就沒哭停下來過。期間,被房樑上的邢繹狠狠罵了三通。
雖然身體很累,她倒也沒說什麼。
這時墨王竟邁出一步,道:“母后,刺客失手。幸許還會來第二次,不可不防。儲妃本就體弱,此番又受了驚嚇。而儲妃不通武功,還是兒臣來守皇兄吧。”
於嫣絡看著比她高出一個頭的少年,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母后也疏忽了。謠兒守了那麼多天,也累了吧?要不……回宮去?”
看他包得像團棉花糖似的手,走開也太沒良心了。於是楚軒謠低頭不語,固執地站在原地。
秦雍睍看她遲遲保持沉默。想開口卻被秦雍晗打斷了。“倒杯水來。”
楚軒謠看了看秦矜汐,後者雙眼放光,滿是攛掇。她乖乖倒了杯水,怎麼著都覺得後腦勺有聚焦,就像太陽底下放大鏡焦點上地螞蟻,燙得可以著起來。
皇帝的燒退了些。楚軒謠很熟練地把他扶起來墊上kao枕,小心地餵他水喝。皇帝似是考察她地服務水準,闔目思慮了良久,然後點頭道:“母后還是回吧,兒子會照顧好自己。”
於嫣絡會意,帶著秦雍睍和秦矜汐走開,剩下他們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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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軒謠嚐了口那棕褐的藥汁,為了保險還多喝了幾口。秦雍晗微笑著看她,剛想打趣她搶藥喝,就被吃力地扶起灌藥。
平生最恨者。就是灌著灌著流下來。
楚軒謠發現自己挺恨自己的。
替他換了頭上的冰鎮毛巾後。他很快就睡了過去。楚軒謠cha著手坐在床前,輕哼著不知名的歌謠。
蠟燭偶爾畢剝。光心一顫,復又亮堂起來。房裡除了他悠緩的呼吸,再無其他。她四面賊賊地望望,突然伸出手,卻猶疑著停在半空中。
然後,把纖細的手指放在他唇角。
手指不過輕輕劃過他地臉,她就輕笑著收回了手,靜靜凝睇。明透無垢的眸子裡,滿是他的倒影。
還有清淺的溫柔。
她回到自己的圓凳上,kao著床花架閉目。
能一起幾天就幾天吧,想著想著她就咯咯咯笑出聲來。總算可以好好睡一覺了。不消多時,她就枕著自己的手臂睡去了。難得做個好夢。她記得之前做過一個又長又可怕的噩夢,自然在美夢裡邊舒緩下來。
只是,好夢容易醒。
第二天早上起來,她發現自己居然睡在秦雍晗被窩裡,還是kao裡的一個!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可還是不免大窘,因為——
皇太后、墨王和長公主地通傳下,腳步聲已經很近了。
難道讓秦家人看見,自己大清早在色他們身體虛弱的家主?她憤憤地咬牙,樑上早就沒人了。天殺的狗奴才,要盡忠也不用這樣子毀她玉一樣的身吧!
幸好外衣還留著。她xian開被子十分麻利地越過秦雍晗,想猛地跳下床,落地的同時,最後一層錦障被撩開。
楚軒謠錯誤地估計了自己的矯健程度,腳踩在床榻邊,不小心滑了下去。幸好屁股還擱在床沿上,不至於跌個四腳朝天。她忍痛坐直,趕緊把亂發撥一撥,結果更亂了。
這使得太后、墨王、長公主第一眼看到地皇儲妃——頭髮散亂,眼神驚惶,衣裝不整,挺著背落拓地坐在床沿上。
沒穿鞋。
楚軒謠心里哀嘆了聲,也不著急了,反正她本來也沒什麼清明,去年已經榮膺后宮第一女色魔的稱號——因為她十分大膽地把皇帝給推到了。推倒不算,據傳還賴在地上不肯起……這時她最在意的地方。她訕訕地穿好鞋,不動聲色地行禮問安。但願他們不要說出來,但願他們看到也當作沒有看到……
太后愣了愣,然後微笑著點點頭。而墨王臉色變得很難看,學他老哥,面無表情地自她身邊走過。要知道,秦雍睍是屬於撞到流浪狗也要謙和地微笑、儒雅地點頭的五好青年啊。
秦矜汐則意味深長地盯了她一眼。她只好搖搖頭,又嘆了口氣,最後指了指承梁。可想而知,秦矜汐完全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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