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 斬魔之劍 作者:亨達 (連載中)

liny5618 2008-9-7 05:43: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 16655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9 04:38
17 朱紅色的鬼神‧前篇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Ⅶ

     簡單說,就是輸了。
     我坦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也沒有拿『如果讓我自己操縱,結果絕
    對是──』這種話做最後的掙扎。輸了就是輸了,一味否定擺在眼前
    的事實,只會讓自己更顯得可笑不已。
     在昨晚的那場戰鬥,我也曾想過,自己若是輸了,將會有什麼樣的
    下場。剛才我所見到的景象,也可以說是在無數分歧的未來之中,曾
    經有可能成為事實的某個分支之一。但我也不曾忘記,包含我自己在
    內,有許多人付出了許多努力,所以我才能通過命運的殘酷考驗,活
    著走到這裡。
    「唉,現在可不是沮喪的時候呀……」
     透過這次的鎧鬼模擬戰,我已經掌握到幾個很重要,同時也是需要
    反省與檢討的地方。除此之外,會長特地為我安排特訓,現在的我總
    算能體會到會長的苦心。我所能做的回應,就是絕不能讓這次特訓在
    毫無收穫的情況下劃下休止符。
     ──反過來說,如果日後還是拿不出好成績,只怕未來鐵定會有地
    獄般的苦頭吃了。唉,真是令人哭笑不得呀。
     模擬戰結束後,就要馬上進行戰後檢討嗎?在我還正在想該怎麼開
    口的時候,會長已經自己先來到我面前。
    「真是遺憾呀,部下二號。你雖然對自己的鎧鬼很有信心,可惜輸贏
    這種事就跟打棒球一樣。棒球比賽的勝負總是從第九局二好球兩出局
    才開始的。在勝負底定的最後一刻到來以前,又有誰知道打擊手會不
    會敲出逆轉的全壘打呢?」
     由於早就有會被會長酸一頓的心理準備,所以我還能忍受。其實這
    也是我自作自受。誰叫我剛才把大話講得那麼爽。雖然明知會長是故
    意酸我,不過我還是趁這個機會直接進入正題。
    「在練習賽被擊出全壘打而輸掉比賽,也總比在正式比賽被對手的強
    打群連轟三十分,結果提早結束比賽要好多了。模擬戰就算輸了,但
    只要能找出問題所在,也算是替未來的鎧鬼戰打下勝利的基礎。失敗
    為成功之母,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我本來還以為你會很沮喪的說。凡是總是能從正面方向來思考,這
    也算是你的優點吧」
    「…………」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聽起來像是在稱讚我,只是這句話出自於會長之口,我就總是覺得
    會長是話中有話,其實是拐彎抹角在虧我。也許是因為我心胸太過狹
    小,所以才會做出這種帶有偏見色彩的解讀吧。
    「關於剛才的模擬戰,會長是怎麼看那個結果呢?」
     我想先探聽會長的見解,不過會長卻說:
    「我的看法,我想應該和你的並沒有差多少才對。與其從我的口中知
    道,還不如由你自己親口說出來。魔劍戰爭的主角是你,能自己找出
    自己的問題所在,這也是一種相對性的優勢呦!」
     會長很巧妙地將球丟回給我。
     我在想,會長並不是自己明明不知道卻故意裝懂,而是真的希望我
    能夠自己找出問題,然後彌補自己的不足之處。如果我無法做到這一
    點,會長應該就不會再對我有所期待,甚至還會冷酷地捨棄我吧。對
    於能力不足的臣子而言,會長絕非一名和善的君王。
     從剛才的模擬戰,我究竟找出哪些問題呢?問題其實還蠻多的,這
    裡就先挑幾個重點來說吧。
     首先是褐色鎧鬼的念動旋刃。老實說,一開始我還蠻輕視那種威力
    低的武器的。再加上我在與褐色鎧鬼對戰時,也累積了許多對付念動
    旋刃的經驗,所以才導致我更加不將念動旋刃放在眼裡。但是,當換
    成是由黑典來操作的時候,我不得不承認,黑典已經將念動旋刃所具
    備的『高機動性的誘導兵器』此一特性發揮到極致。
     不求殺傷力,只求牽制──當自己的行動被對手以無止盡的牽制攻
    擊所擾亂,勝負的天平其實就已經明顯倒向對方。一時露出破綻,而
    導致我的鎧鬼被褐色鎧鬼的斬鎧刀所擊破,只是一個結果罷了。真正
    的敗因是,我的鎧鬼被念動旋刃的波狀牽制攻擊給纏住,使得鎧鬼原
    本的實力無法發揮出來,因而敗北。
     這個結果,同時也扯出了另一個問題──我的鎧鬼和褐色鎧鬼相比
    較,實在太像『人』了。
     接近人類的外型會有什麼問題呢?這個問題我一開始還不清楚,甚
    至還認為是一種優勢……某方面來說,這確實也算是一種優勢沒錯。
    我的鎧鬼的外型是幾乎等於人類翻版的鎧甲騎士造型,優點是在操縱
    上,我能夠直接以人類活動的模式來控制它。我甚至還能直接將我的
    格鬥技與和人對戰的經驗直接套用在鎧鬼身上,而我的鎧鬼也確實能
    準確做出我要求的行動。
     但是,能做到人類能做的事,也就表示,我的鎧鬼也同樣做不到人
    類辦不到的事情。
     這就是我的鎧鬼最明顯的弱點。
     擁有超大活動範圍的念動旋刃這種武器,換個角度來看,也可以視
    為褐色鎧鬼手足的延伸。有念動旋刃作為輔助,使得褐色鎧鬼能夠一
    步也不用踏出去,就能保有很大的活動範圍。對於『人類』這個個體
    而言,這是絕對無法模仿的行為。我的格鬥技經驗或許能夠讓我的鎧
    鬼做出一般人難以辦到的動作與反應,但是終究也無法突破『人』這
    個限制。
    「換個方向想,這其實也表示我的鍛鍊仍嫌不足……」
     能夠在槍林彈雨的戰場如入無人之境的伯父也並非三頭六臂。伯父
    跟我一樣同樣是人類,只不過伯父和我之間有個決定性的不同點,那
    就是──伯父是已經將自己鍛鍊至人類極限的超人。儘管伯父再強也
    不可能徒手打穿戰車的裝甲板,但就算要伯父和戰車對戰,我也認為
    伯父會贏。這就是我認識的伯父。
     伯父的事情暫時先擺到一旁。也許整個問題的癥結歸根究柢就卡在
    我鍛鍊不足這件事上,但這也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夠解決的問題……啊
    ,算了,問題不是嘴巴說不是就不是問題。我現在的心態就跟一個連
    腳步都還沒踏出去,就開始抱怨山太高的登山初學者沒兩樣。問題的
    癥結說來說去,就是因為我鍛鍊不足。
     再這樣自己煩惱下去也不是辦法。有的時候,也是需要自己主動伸
    出求援的手……會長從剛才一句話也沒說,該不會就是在等我主動向
    她求助吧?
    「會長,我有事想……」
     我連個起頭都還沒說完,會長就露出一副興趣缺缺的表情,看那副
    模樣就算幾秒鐘後會長就當著我的面打哈欠也不奇怪。見到會長的反
    應,我不禁想抱怨個幾句,不過發言權馬上又被奪走。
    「難得看到你也會有認真思考的時候,所以我才保持沈默,不過我在
    一旁看你獨自沈思了半天,你的表情變化也未免太豐富了吧?我只是
    要你針對模擬戰的結果自我檢討一下罷了,怎麼你的表情看起來卻像
    是腳踏多條船被抓包,使得你正苦惱著這場情侶攤牌的修羅場該怎麼
    收場的感覺呢?」
    「會長,最後面那段妳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吐嘈……」
     我發出無聲的嘆息。
     為什麼我說話總是不得要領,老是被對方牽著鼻子走呢?雖然連我
    自己都很不爭氣地已將這種情形視為一種常態,不過在討論重要的事
    情時,我還是希望話題不要老是轉到莫名其妙的方向。這種狀況該怎
    麼解決呢?就在我苦思對策的時候──
    「──檢討會請在五秒鐘內結束,部下二號。時間寶貴,所以要將時
    間用在正確的事情上。第二場鎧鬼戰馬上就要開始了!」
     會長發言總是這麼突然。
    「等一下,會長。你說第二場鎧鬼戰就要開始……難道說,待會還要
    繼續讓鎧鬼進行模擬戰嗎?」
    「沒錯!這次特訓的重點是觀摩鎧鬼戰的過程。要從中吸取經驗,參
    考樣本當然是越多越好,我有說錯嗎?」
    「會長這麼說確實沒錯」
     我點頭同意。有很多運動選手會將自己的動作錄影下來,再從影片
    中找出可以改善的地方。如果是競賽類型的運動選手,用這種方式找
    出對手的弱點來提高勝算,更可說已經是一種常識。如果可以的話,
    我也希望能獲得更多的觀戰經驗。
    「下一場鎧鬼戰要怎麼進行?會長還是打算讓我的鎧鬼和那個褐色鎧
    鬼進行第二回合的對戰嗎?」
    「當然不是。如果那樣做,我反而會擔心呢。要是你的鎧鬼又被同一
    個對象打敗,我怕你的自信將會碎到永遠拼不回來的地步耶」
    「這句話還真是失禮……」
     我的自信是玻璃做的嗎?雖然明明早已知道『喜歡多說一句』是我
    眼前這隻不明生物的生態現象之一。對這種事情認真,就跟沒事跑去
    抱怨『蜘蛛為何會吐絲把家裡弄髒?』是一樣的愚蠢,不過我還是忍
    不住要動起肝火。
     即使如此,我終究還是忍了下來。因為我突然間有種預感──會長
    的壞心眼哪可能只有這種程度而已……
    「……其實我也有點猶豫要不要這麼做……第二場魔劍戰,說不定還
    真的會把你的自信徹底摧毀,恐怕連一粒灰塵都不剩呢。本來是想幫
    你特訓,結果卻變成了反將你嚇跑的『震撼教育』……嗯,這麼做真
    的好嗎?」
     連白癡都聽得出來,這是激將法。明知是圈套,身為男人的我仍然
    很可悲地要往裡頭跳。
    「如果我再不作聲,恐怕我真的會被會長給看扁了。儘管來吧!會長
    所安排的第二場鎧鬼戰,就讓我見識一下吧!」
    「你可別後悔哦,呵呵……」
     會長回眸的微笑,依然是可愛到讓人想立即將這個可惡的魔女抓到
    宗教法庭,讓異端審問官將她處以火刑。這次我可沒有像學生會長選
    舉的時候一樣被沖昏頭,我甚至可說是極度冷靜。事實上我大概已經
    猜到,下一場會長將要玩什麼把戲。
     就和我預期的一樣,黑典又開始召喚鎧鬼。
     只是和之前不同的是,下一場模擬戰並非是讓我的鎧鬼有機會一雪
    先前敗北的恥辱,而是召喚新的鎧鬼,作為已累積一勝的褐色鎧鬼下
    一場的交戰對象。
     鎧鬼成形的過程就彷彿黑典在揮灑著無形的魔法畫筆,在夜空這張
    黑暗的畫布上快筆勾勒出巨人的輪廓。
     第三架鎧鬼就跟我目前已知的兩架鎧鬼一樣,擁有自己專屬的代表
    色。我的鎧鬼的基底色系是黑色,連續殺人魔的鎧鬼是褐色,而出現
    在我面前的這架新鎧鬼則是以紅色為底色。除去外部裝甲,這架鎧鬼
    的體型基本上和褐色鎧鬼很相近,唯一的差別是在於這架鎧鬼的型態
    比褐色鎧鬼更接近人形。這點反而跟我的鎧鬼很像。
     以夜空作為背景,原本色澤應當會被壓抑下來的亮色系的紅,現在
    卻一反常態顯現出極強烈的存在感。在我眼裡,那是代表著不祥,彷
    彿鮮血般的紅色。
     紅色鎧鬼的來歷為何?在我心裡,其實已經有譜。
    「會長,這架紅色的鎧鬼是在五年前的魔劍戰爭之中,曾經出現過的
    鎧鬼嗎?」
    「原來你已經猜到了嘛。這麼一來,就可以省下解說的時間了」
     ──其實我的智商,比妳給我的評價還要高出許多呢──這種程度
    的現狀判斷,不用名偵探出馬我也辦得到。我現在想知道的,則是另
    一件事,於是我接著說:
    「會長為什麼要專程召喚出這架鎧鬼?是因為這架紅色鎧鬼有什麼特
    別值得參考的地方嗎?」
    「值得參考的地方嗎?呵呵,的確是有沒錯……我為何要特地將這個
    在五年前就已經消失的亡靈,重新喚醒過來呢?」
     會長轉頭注視著鎧鬼。這時候我看得出來,從會長的眼神裡可以窺
    見到某種與危險劃上等號的光芒。

    「就因為它是第四次魔劍戰爭實力堪稱最強的鎧鬼,所以才特地將這
    個紅色的亡靈從墳墓裡挖出來呀!」

    「最、最強的鎧鬼?」
     我因驚訝而出聲。
     雖然這個情況也是我事前預料的幾種情況之一,但是一旦跨越可能
    性的溝渠進一步成為現實,我還是為此著實吃了一驚。會長應該早就
    知道我會有此反應,只見她又繼續說:
    「我想你也知道,關於五年前的魔劍戰爭,與大祖母一同參戰的黑典
    紀錄了相當龐大的資料,鎧鬼的相關資料也是其中之一。它是黑典從
    五年前收集到的資料裡特地挑選出來,綜合能力皆被黑典評定為最高
    等級,黑典認定為最強存在的鎧鬼,也就是你現在所看到的這架紅色
    鎧鬼呀,部下二號」
    「在前次魔劍戰爭中,實力最強的鎧鬼……」
     我不禁倒吞一口氣。有黑典的保證,使得會長看似為了嚇唬我而信
    口開河的說法也增添了幾分可信度。
     『最強』這個字彙其實是很抽象的存在。就我的觀點來看,強與弱
    其實是一種相對性的東西。有多強?強如何量化?要回答這個問題,
    就必須要有相對的弱來做比較才能辦到。儘管我不是很能理解,不過
    在我親眼觀察過紅色鎧鬼之後,我也不得不承認,那架紅色鎧鬼確實
    不是普通的鎧鬼。
     紅色鎧鬼尚未顯露的實力究竟已經達到何種境界呢?或者說,其實
    我真正想知道的是──不單只是針對紅色鎧鬼而已,我想知道,鎧鬼
    這種非常識的存在究竟擁有多少可能性。雖然我的鎧鬼似乎在基本性
    能上比其他鎧鬼略遜一籌,但是那傢伙若要摧毀一整座城市,事實上
    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你不用那麼著急。想要知道被黑典評定為最強鎧鬼的紅色鎧鬼究竟
    有多強,待會模擬戰開始後,你再用自己的眼睛看個清楚吧」
     會長彷彿看穿了我內心的動搖似的,所以才這麼說。
     也許我動搖的態度就是已經明顯到連讀心術都不用,無論是誰都能
    夠看得一清二楚的地步吧。
     真是該振作了,我呀……

    「開始進行第二場模擬戰吧,黑典」
    〈瞭解。重新進行鎧鬼戰的模擬。再過三秒開始,二──〉

     就要開始了。
     這場模擬戰將會讓我看到什麼呢?
     或者說,會長究竟想藉由這場模擬戰告訴我什麼事呢?
     答案很快就要揭曉了。

                □□──□□

     最先展開行動的,是褐色鎧鬼。
     就跟剛才的情形一樣,褐色鎧鬼停在原地,優先進行念動旋刃的生
    成。這次除了基本的飛刀型外,連威力高的長矛型也做出來了。
     我試著揣摩操縱褐色鎧鬼的黑典的想法。黑典這麼做,很可能是認
    為念動旋刃的威力足以對紅色鎧鬼造成有效損傷。連我也這麼認為,
    紅色鎧鬼的外部裝甲確實有點薄弱,怎麼看也不像是重裝型。或許紅
    色鎧鬼的防禦力其實遠低於我的鎧鬼也說不定
     但有一點很奇怪的是,明明對手都已經開始準備發動攻擊了,紅色
    鎧鬼依然沒有行動。甚至現在還停在原地,連個動作也沒有。我的鎧
    鬼是因為沒有長距離的攻擊手段,所以在第一場模擬戰進行時才選擇
    主動接近。褐色鎧鬼停留在原地,主要也是因為它擁有念動旋刃這種
    便利的誘導型飛行兵器,才有本錢這樣玩。紅色鎧鬼為何不動,這點
    我就想不通了。
     短暫的停滯狀態,最後是由褐色鎧鬼所打破的。在長矛型念動旋刃
    完成的瞬間,這把飛行標槍也如同超音速飛彈般火速射出。
    「好快!」
     長矛型的穿透力就連我的鎧鬼的厚裝甲也未必擋得住。若不採取防
    禦或迴避動作的話,鎧鬼必然會嚴重受創。但是奇怪的是,紅色鎧鬼
    依然沒有行動。
     就在紅色鎧鬼即將被長矛型念動旋刃貫穿之際,這時候突然發生了
    奇怪的事──應當就要擊中紅色鎧鬼的念動旋刃,卻在即將命中目標
    的前一秒鐘忽然在空中停止。而且就在我感到不解的時候,念動旋刃
    也突然間扭曲變形,變成一條像是被大力士蹂躪的鐵管似的。
    「怎麼會這樣……咦?等等,那個是──」
     我注意到『那個』。
    「紅色的……絲線?」
     纏繞在已被扭曲的念動旋刃上頭的,是無數條紅色的線。
     正確來說,那並不能算是絲線。從人的角度來看,那是具有一定寬
    度與厚度,就如同金箔般延展性極高的金屬物體。而且那以肉眼難以
    計數的赤紅色絲線,竟是從紅色鎧鬼身上的裝甲延伸出來的。
     那個現象究竟是如何造成的,在疑問都還沒解開的時候,褐色鎧鬼
    又繼續發動攻擊。在長矛型念動旋刃被毀之後,褐色鎧鬼緊接著動用
    事前已準備好的飛刀型念動旋刃。彷彿蜂群般的念動旋刃在朝四周散
    開之後,隨即就以紅色鎧鬼所在位置進行密集攻勢。
     如果是我遇到這種情況,我也只能選擇鞏固防禦,以裝甲來硬食這
    波如同蝗蟲般恐怖的攻擊。但是紅色鎧鬼卻不一樣。紅色鎧鬼用來防
    禦念動旋刃的方式完全超乎我的想像。
     這是紅色鎧鬼第一次有明顯的動作出現。
     紅色鎧鬼伸出右手,但它並不是要用手將來襲的成群飛刀擊落,而
    是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方式──在紅色鎧鬼伸出手,而且第一波念動旋
    刃也即將抵達的時候,紅色鎧鬼右手前臂的裝甲,包含手掌在內,就
    突然間像是被解開的成捆緞帶似的整個散開。
     沒錯,就是散開。紅色鎧鬼的手臂彷彿原本就是用無數條紅色的金
    屬薄片纏繞成手臂的形狀似的。金箔般的金屬薄片在剝離手臂之後,
    隨即就以蟒蛇般的動作迎擊念動旋刃。我看得出來,那個像是同時揮
    舞無數條鞭子般的動作是出自於某人意識的產物,並非是幻覺,也不
    是我看錯,而是紅色鎧鬼本身具有的一種特殊攻擊手段。
     那個很像是金箔的物質的寬度似乎並不固定,不過共通的特點是都
    很薄,甚至到有點透明的程度。我無法說明這現象是怎麼發生的,我
    只知道,紅色鎧鬼的軀體就好像突然間從固體變成液體,或者是以固
    體的狀態卻又能同時具備液體的特性,所以才能夠將外部裝甲,甚至
    是身體變形成一條條具有流體特性的變形刀刃。
    「流體刀刃嗎……同時具有液態與固態雙重特性,說起來還真是不可
    思議的攻擊方式呀……這就是紅色鎧鬼的力量嗎?」
     念動旋刃無法突破由流體刀刃圍成的防禦網,但褐色鎧鬼並沒有因
    此中斷攻擊,反而更進一步強化念動旋刃的波狀攻勢。
     隨著念動旋刃的攻勢逐步增強,環繞在紅色鎧鬼周圍的流體刀刃也
    越來越多。直到最後,紅色鎧鬼的身影被捲成球狀的流體刀刃整個遮
    蓋。這幕彷彿末日之戰的光景,就彷彿神與惡魔的軍團在地上掀起了
    一場鮮血般的赤色風暴,令人不寒而慄。
    「哈……呃……」
     我感到呼吸困難。
     太過專注於觀戰,似乎讓我連呼吸都忘了。這也沒辦法,因為這場
    模擬戰的每一個過程我都不想錯過。
    「世上沒有永遠不變的風向,也差不多該是逆轉的時候了」
     褐色鎧鬼所發動的無止盡波狀攻擊,看起來似乎已經將紅色鎧鬼逼
    到守勢。雖然念動旋刃無法突破流體刀刃的防護網,但也讓褐色鎧鬼
    穩穩地將鎧鬼戰主動權緊握在手中。這就是以攻擊代替防守的優點,
    也是褐色鎧鬼目前擁有的最大優勢。
     但是就跟我剛才說的一樣,運勢的風向不會永遠朝著對自己有利的
    方向吹。而且,紅色鎧鬼的真正實力也絕不只如此而已。
     在這一瞬間,我的預測成真了──
    「哦,開始了!」
     紅色鎧鬼開始行動……不,是反攻。整個軀體完全包在球狀暴風內
    的紅色鎧鬼,就像是一顆將一整個颱風的能量整個壓縮在氣體砲彈似
    的,急速朝向褐色鎧鬼飛去。
     當褐色鎧鬼再次射出念動旋刃,卻依然無法阻止球狀暴風的行進之
    後,兩把斬鎧刀隨即構成迎擊態勢。看來操縱褐色鎧鬼的黑典打算正
    面擋下來勢洶洶的赤色風暴。
     就在這個時候,紅色的球狀暴風突然潰散了。
     現出蹤影的紅色鎧鬼依然繼續加速突擊。在同一時間,構成球狀暴
    風的流體刀刃也迅速回到紅色鎧鬼的右手。我本來以為紅色鎧鬼是要
    將右手恢復原狀,但其實不是。匯流到紅色鎧鬼右臂前端的流體刀刃
    ,是直接重塑成新的型態──
     一把與右腕一體化的巨大刀鋒。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9 04:40
18 朱紅色的鬼神‧後篇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Ⅷ

     大型刀刃化的流體刀刃化身為血色的旋風之刃,襲向褐色鎧鬼的高
    速斬擊重擊在斬鎧刀構成的十字防禦上。
     在刀鋒交錯的那一瞬間,我聽到爆炸般的聲響,同時也看到了以兩
    架鎧鬼為中心向四周擴散的衝擊波。衝擊波所到之處,建築物不是損
    毀,就是玻璃盡碎。如果這場鎧鬼戰是發生在物質世界的話,恐怕連
    我這個觀戰的人也會被波及。
     雖然這只是模擬戰罷了,可是因為太過真實,使得我也不自覺緊張
    到連手心都冒出汗來,甚至還看到出神。當我回過神來,正準備要確
    認結果的時候,我看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
     採取主攻的是紅色鎧鬼,但是砍在斬鎧刀上的大型流體刀刃卻應聲
    斷裂。在空中打轉的斷刃宣布了一個嚴酷的事實,斬鎧刀──即高周
    波震動刀刃的威力根本是強到犯規,而且──
    「褐色鎧鬼要反攻了!」
     換成我,我也會做出同樣的判斷。
     近身戰失利後,紅色鎧鬼也等於是讓自己暴露在斬鎧刀的攻擊範圍
    內。就算再一次使用流體刀刃所構成的防護壁進行滴水不漏的全身防
    禦,恐怕也擋不住斬鎧刀的直擊。接下來的發展就跟我想的一樣,褐
    色鎧鬼使出了迴旋斬擊。
     在不到一秒的瞬間,那惡夢般的景象又再度復甦。不過這一次,我
    的鎧鬼被斬鎧刀撕裂的景象,並沒有成為下一個現實的光景。紅色鎧
    鬼以最單純的位移,及時避開了斬鎧刀的刀鋒。
     雖然迴旋斬擊未能成功擊倒目標,但是斬鎧刀的猛烈攻勢也沒有就
    此停歇的跡象。褐色鎧鬼立即追上去不讓對手脫身,並且不斷以斬鎧
    刀攻擊紅色鎧鬼。攻勢雖然凶猛,可是褐色鎧鬼卻總是與勝利擦身而
    過。目標明明就在斬擊可及的範圍內,可是威力足以一擊必殺的刀鋒
    卻一直無法碰到紅色鎧鬼。
    「紅色鎧鬼的迴避能力有這麼高嗎?」
     連我也開始感到奇怪。就我看來,紅色鎧鬼的動作並不快,而且也
    不大,那種完美過頭的迴避方式甚至讓我懷疑是不是在套招。對此百
    思不解的我,於是決定再一次仔細觀察紅色鎧鬼的動作。最後,我注
    意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我居然現在才發現到,紅色鎧鬼不是用腳步位移的方式來閃躲
    斬鎧刀的斬擊,而是用飄……飄浮?」
     由於戰場位在城市,所以就算有特別留意,也不見得有辦法在成群
    建築物的阻礙下,順利觀察鎧鬼下半身的動作。褐色鎧鬼是步行移動
    沒錯,但是紅色鎧鬼卻是用飄浮的方式移動。
     那種移動方式是運用無重力技術才辦到的嗎?我從我貧瘠到極點的
    SF知識當中,挑出了一個能夠解釋現況的答案……唉,忍不住又嘆
    起氣來。我對於自己是理科白癡的事實早有自知之明,要我對未知的
    現象提出科學性的見解,根本是強人所難。話說回來,鎧鬼本來就是
    非常識的存在。一個不能用常識來解釋的存在個體能夠浮在空中,我
    就算提出『紅色鎧鬼體內是裝了牛頓引擎或特斯拉驅動器,所以才能
    飛行』的解釋,也不能說我錯。總而言之,現在只能先接受眼前所看
    到的事實。
     原理不明的浮游能力所換來的高機動力,讓褐色鎧鬼的斬鎧刀是連
    對手的邊也摸不著。在連續失手之後,褐色鎧鬼突然發動加速器衝了
    出去。看起來褐色鎧鬼是想以超加速的斬擊讓對手措手不及,可是最
    後仍然撲了一個空。
     紅色鎧鬼也以加速機能迴避──最後,也只是額外獲得『紅色鎧鬼
    的瞬間加速性能與推進器的出力並不比褐色鎧鬼遜色』之類可有可無
    的小情報罷了。
    「又回到互相對峙的狀態了……」
     連超加速的高速斬擊也都失手,這次褐色鎧鬼就沒有再追上去,而
    紅色鎧鬼在加速脫離現場後,也看不出有新一步的動作出現。不過就
    我看來,半認真兼半試探的戰鬥已經結束了,不用過多久,任何一方
    都會傾全力戰鬥。真正的對決就要開始了。
     問題是哪一方會先出手呢?
     基本上,褐色鎧鬼的念動旋刃仍是有效的牽制兵器,所以距離拉開
    反而有利。至於另一方,我目前還不知道紅色鎧鬼是否具備長距離的
    攻擊手段,所以很難預測。目前就我來看,褐色鎧鬼的勝算較高,但
    也難保紅色鎧鬼會不會突然使出什麼奇招。
     就在這時候,褐色鎧鬼先有了動作。
    「打算先發制人嗎?而且,風的流向……改變了……」
     不只是風向改變,就連燃燒的黑煙、廢墟的沙塵與殘骸,也都隨著
    突然捲起的強大氣流,全部朝某個特定方向集中──在褐色鎧鬼的前
    端,有一個球狀漩渦般的巨大氣旋正在形成。眼前這個正在發生的非
    現實光景,對我而言並不陌生。
    「那個現象是將空氣壓縮後,再釋放出衝擊波的攻性戰咒。那傢伙是
    打算直接以攻性戰咒一決勝負嗎?」
     除了攻性戰咒外,同時褐色鎧鬼也準備了為數不少的念動旋刃,看
    得出來,下一波攻勢將超乎我想像的異常猛烈。先以念動旋刃牽制紅
    色鎧鬼的行動,再伺機以攻性戰咒一擊必殺,這是褐色鎧鬼擬定好的
    勝利方程式。
     若換成是我面對這個情形,我必定會趁對手的攻性戰咒尚未完成以
    前就先發制人。念動旋刃是必須要突破的第一道牆,我的鎧鬼的裝甲
    厚度夠高,姑且還能夠忽視念動旋刃的存在進行特攻戰術,然而紅色
    鎧鬼會怎麼做呢?
     這時候的紅色鎧鬼,依然看不出有什麼動靜。
    「還停在原地?這傢伙到底在想什麼──咦?」
     才剛出口的疑問都還沒說完,原本一動也不動的紅色鎧鬼身上就突
    然無預警出現某種變化──從全身四肢末端處產生的電流開始匯集在
    胸口,在胸口前端的球狀空間形成了一個被壓縮的電氣風暴。出現在
    我眼前的異常現象,莫非也是──
    「攻、攻性戰咒?」
     話才剛說完,這個問題就再也沒有確認的機會。
     在眨眼的瞬間,褐色與紅色的兩架鎧鬼同時發動攻擊──不,事實
    上還是有些差距,是褐色鎧鬼以不到一秒的差距先攻擊才對。氣流風
    暴的衝擊波是以超音速前進,理論上,兩架鎧鬼之間目前的距離應該
    也會在一秒以內就被突破。在西部槍戰的鎗手決鬥,往往也是先扣下
    扳機的那一方贏。
     然而,最後的結果卻出乎我預料之外。
     紅色鎧鬼是何時發動攻性戰咒,這個答案我不知道。就我看來,應
    該是在超音速的白色風龍即將要吞噬紅色鎧鬼之前,紅色鎧鬼才將攻
    性戰咒完成。
     紅色鎧鬼所釋放出來的攻性戰咒就像一道閃光的風暴。在光與雷的
    肆虐下,超音速衝擊波、包含褐色鎧鬼在內,都被雷光所吞沒,最後
    消失在這條往無盡地平線延伸的光之河。
     勝負很簡單,就像兩個對手以大砲互相砲擊一樣。雖然褐色鎧鬼開
    砲的時間較早,但是最後決定勝負的,依然是大砲威力比較強的那一
    方獲勝。褐色鎧鬼的衝擊波型攻性戰咒或許是超音速沒錯,很遺憾對
    手的攻性戰咒釋放的是光雷,速度已達到物理的極限──超音速是無
    法勝過光速的。
    「想不到這麼快就分出勝負了。我事前還吩咐黑典不要瞬殺,只不過
    基本性能的落差畢竟太大,能撐到現在也算不錯的了」
     陪我一起看完整場戰鬥過程的會長,一開口又是嚇死人不償命的核
    彈發言。
    「妳是說,妳有叫黑典不要太早拿出實力作戰哦,會長……紅色鎧鬼
    在剛才的戰鬥其實並沒有認真,是這個意思嗎?」
    「一下子就贏了不是很無趣嗎?這次特訓的重點是觀摩,以及要讓你
    從中吸取經驗,所以我才特地要黑典在第一回合讓紅色鎧鬼放水,不
    要太早拿出實力」
     拿出實力,勝負就會瞬間底定……是這個意思嗎?如果我是在一般
    場合平常聽到有人講出這種大話,那傢伙老早就被我吐嘈回去,就算
    對象是會長也不例外。但這次卻是有鐵一般的證據就擺在眼前,讓我
    不得不服氣。
     被剛才那道雷霆般的強烈攻擊直擊的區域,別說是鎧鬼了,就連地
    面也被刨出如同冰河地形般的峽谷裂隙。從紅色鎧鬼的視角去觀看剛
    才被它破壞的區域,說不定還能夠看到地平線凹陷下去的奇景。無論
    如何,剛才的攻性戰咒互擊的結果都已經證明,紅色鎧鬼的攻性戰咒
    不僅勝過對手,破壞力還離譜到難以置信。
    「難怪會長之前會擔心我是否會在看到結果後信心全失。這也難怪,
    如果換成一般人,別說信心崩盤,恐怕光看到對戰過程就會腳軟,再
    起不能了」
    「呵呵,你腳軟了嗎?部下二號」
    「才沒有!」
     我將會長的惡意頂回去。
     只不過就如同會長所擔心的一樣,我雖然還不至於被嚇到腿軟,但
    是自信心多少還是受到影響。就比方說從事運動競技的運動選手都還
    沒登上全國排名,就跑去觀摩世界排名的比賽。在看過賽場內那些超
    人的比賽之後,就不禁會對自己的才能感到懷疑一樣。
     我現在已經相信,這架紅色鎧鬼確實稱得上是前次魔劍戰爭最強的
    鎧鬼,難怪連黑典也掛保證。對於紅色鎧鬼各項優異的性能,我已經
    有了初步的瞭解,不過最令我在意的,依然是剛才那招像是將雷擊當
    成砲擊用的攻擊戰咒。
     於是我問會長說:
    「剛才紅色鎧鬼發出的閃電到底是什麼,會長知道嗎?」
    「閃電嗎……這麼說也對啦。以基本性質來看,那是一種將特殊粒子
    收集起來再發射出去的砲擊兵器,簡單說就是集束砲。根據粒子的不
    同,也就會有各種不同的稱呼就是」
    「那剛才的光雷應該就是電子或電荷集束砲,沒錯吧?」
    「錯錯錯!當然不是!剛才紅色鎧鬼的攻性戰咒所產生的特殊粒子可
    不是單純的電子,而是電子的反物質──陽電子哦!」
    「陽電子?」
    「沒錯!所以說,那是陽電子集束砲,或簡稱陽電子砲就行了!」
    「陽、陽電子……?」
    「怎麼啦?還有什麼疑問嗎?」
    「…………」
    「有這麼複雜嗎?我剛才的說明」
    「………………」
    「…………………………」
     在我們兩人都陷入沈默之後,會長才又說:
    「難道你不知道陽電子是什麼嗎?部下二號」
    「很抱歉,我的理科很差……」
    「唉,真拿你沒辦法。也好!我就服務到底,從頭解說一遍吧!順便
    幫你惡補一下物理吧。作為一個效忠我的部下,可是不能搞出因為理
    科被當掉,而導致上司蒙羞的醜聞哦!」
     我無言以對。
     我早就知道自己是理科白癡。就算有人問起,我也不會打腫臉充胖
    子自誇自己理科很行,我頂多只會說自己文科還不錯……不過我文科
    之所以能有不錯的成績,以及理科還能夠在及格線上低空略過,全都
    是靠我家那個家裡蹲──自稱天才美少女的瑪琳。
     瑪琳沒上過學,主要是靠通訊教學來學習,而且她的老師可是全員
    都掛有博士頭銜,堪稱超豪華黃金陣容的當代一流學者。我和瑪琳的
    關係就是典型的『愚兄賢妹』,向瑪琳請教課業問題早已是家常便飯
    之事,而且瑪琳猜題向來是出奇的準,所以在考試前夕,我在家裡的
    地位總是特別低……
    「我就先解釋陽電子是具有何種特性的粒子吧。剛才我有提過陽電子
    是電子的反物質……反物質你總該知道吧?」
    「這我知道!反物質是什麼東西,基本上我也是學過的」
     SF系列的作品時常出現的專有名詞。像是反物質反應爐、反物質
    砲之類的東西,總之名稱加上反物質就會變得很厲害就是。
    「這樣我解釋起來就簡單了。一般我們所說的電子是屬於陰性,而陽
    電子是屬於陽性。由於這兩種電子互相為彼此的反物質,所以當電子
    與陽電子接觸時,就會產生對消滅現象。對消滅會產生新的粒子,以
    電子與陽電子的情況,是會轉變成光子。而且對消滅現象所產生的光
    子,又會以γ線的形式被觀察到──」
    「原來如此,這就是對消滅現象呀」
    「──在物質世界裡,物質之所以能維持結構,在這當中,電子扮演
    著最重要的角色。但是當以陽電子撞擊電子後,對消滅現象發生,就
    會使得物質分子再也無法維持原有的結構。從這個特性來看,陽電子
    確實具有能破壞物質,而且作為兵器的特性──」
    「原來如此,聽起來還真是危險,陽電子這玩意……」
     我既不能也不敢說有聽沒有懂,事實上我也是很努力在消化這些知
    識的。
     撇開這些不談,其實我對於某件事感到頗為意外,原來在我印象之
    中總是一毫克的耐心也擠不出來的會長,其實也是能夠很細心將某件
    事的細節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換上套裝的話,會長馬上就會變身成精
    明幹練的美女教師。可惜在不知死活的學生大飽眼福之前,萬一被發
    現上課不專心的話,可是會立刻吃上苦頭。而且教訓的小道具還不是
    約定成俗的王道粉筆,而是很痛的子彈──這可不行!還是別再妄想
    下去,得趕快繼續認真聽下去才行。
    「──電子與陽電子的對消滅現象會釋放出對人體有害的γ線,所以
    使用陽電子砲是會對環境造成很嚴重的放射線污染,其危害並不下於
    核武。不過紅色鎧鬼的攻性戰咒所產生的陽電子,其本身已經屬於歪
    曲的產物,和一般的陽電子有所差異,那種陽電子是直接將電子經由
    歪曲變質生成,已經是形同魔導粒子之類的存在。黑典所留下的觀測
    記錄也有載明,在對消滅現象發生的同時,由於受到正常物理法則的
    修正,絕大多數魔導粒子化的陽電子會直接還原成電子,但對分子結
    構的破壞卻已經產生。也就是說,那種如同陽電子砲的攻性戰咒不僅
    能破壞物質,同時還能夠避免γ線污染環境。我的解說到此為止。關
    於紅色鎧鬼的攻性戰咒的特性,你聽懂了嗎?」
    「嗯,大概聽懂了六成……總而言之,那個陽電子砲……不對,那個
    攻性戰咒是危險的東西,這樣沒錯吧?」
    「你的回答,讓我覺得我剛才費了那麼多時間說明,其實跟小說裡的
    解說橋段用一行字簡單帶過,其效果是一模一樣的」
     這種帶刺的回答真讓我汗顏。

                □□──□□

    「──果然還是地上好。腳踏實地的感覺真好」
     套用電玩術語的說法,我大概屬於空D陸A(註:出自於某款知名
    SLG遊戲《超級機械人大戰》的專用術語,是用來表示機體地形適
    性的優劣程度),這輩子與空軍永遠無緣的類型。
     就算沒有懼高症,但是以一個連是不是地板都不曉得,完全透明的
    懸空平台作為立足點,任誰都無法安下心。現在踩在地上,雖然地面
    不是帶有自然芬芳的泥土地面,而是以瀝青與砂石鋪設的柏油路,不
    過那種踏實的安定感是沒有差別的。
     著陸之後,我問會長說:
    「這次的特訓就到此為止嗎?」
    「花了不少時間,也該是結束的時候了。特訓的機會還很多,方式和
    場地也都只是先拿出來測試看看罷了,以後還有改良的空間。我想這
    次特訓就到此為止,善後工作交給黑典來處理就行了」
     會長既然都已經決定了,就表示沒有更改的餘地。熟知會長個性的
    我不會特地去招惹麻煩。雖然感覺有點遺憾也是事實沒錯,不過就如
    會長所說的一樣,這只是個開始,以後機會多的是。
    「不過我現在才想起來,剛才忙了這麼久,我一直沒有機會仔細觀察
    一下這個世界呢」
     這個世界是黑典創造的虛擬世界,已是已知的事實。
     昨晚和連續殺人魔進行鎧鬼戰時,同樣也是在另一個與現實世界有
    別的異相位空間進行戰鬥。依據會長和黑典的說法,這個世界和《劍
    精之爐》創造的異相位空間是有差別的,不過就我看來,我實在區分
    不出兩者之間有何不同。就算會長說我現在是以靈識在活動,我也分
    不出和以肉體在活動時有什麼差別。
     經歷過連續兩場鎧鬼戰之後,新都就像是遭到空襲一樣,絕大部分
    的區域都已經變成廢墟狀態。剛才在空中的時候,我就已經確認有好
    幾個地區正在發生大規模火災。不過在落地後,所有的火災現象全都
    都自動消滅。不用想也知道是黑典所為。
     唯一讓我感到不協調的是,就是在廢墟化的商店街,即使大樓結構
    遭到破壞,裡頭包括電燈在內的電器用品依然正常運作中。在某棟三
    層樓以上的樓層已經消失的百貨公司,大樓底下的展示櫥窗依然有照
    明,而且展示區與商品也奇蹟似的完好如初……
     不過我特別關注那個地方的理由並非上述原因,而是會長現在人正
    站在展示櫥窗前。
     過沒多久就要回到現實世界了,就這樣等到結束也不是不行,不過
    受到好奇心煽動的我,最後還是踏出了那一步。就當作是回去前,用
    來打發時間的消遣吧──於是我來到會長身旁。
    「會長,妳在看什麼?」
    「想也知道是在看衣服呀……你的眼睛只是兩個洞嗎?」
     表面鎮靜的我其實內心在苦笑。會長還是老樣子,嘴巴隨時隨地都
    能射出毒辣的子彈呀,這樣我就放心了……話雖這麼說,不過我卻感
    覺到有點怪怪的地方。會長的舌頭依然毒辣沒錯,可是這次卻少了以
    往的霸氣。
     嗯,真的有古怪。
    「會長,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搞錯了,不過妳看起來……怎麼好像一副
    即將要嘆氣的模樣?」
    「我當然想嘆氣了。你知道嗎?在這櫥窗裡頭展示的衣服可是今年最
    搶手的秋裝。為了這件事,我還特地騰出時間,連逛街計畫都做好了
    說……想起來還真不甘心!要不是《劍精之爐》突然開始運作的關係
    ,我昨天週末就能夠按照原訂計畫去逛街了」
     確實是無妄之災呀,會長。不過,我也很意外竟能在這種有點微妙
    的場合,窺見到會長屬於女孩子的那一面……不對!不對!這種說法
    太失禮了。會長本來就是女生,而且還極具魅力。
     能單憑一張臉蛋就攻下學生會長寶座的人,在聖約學園校史上也只
    有伊莎‧伊莎貝拉一人而已。
     看這情形,要撫平會長因無法逛街所產生的遺憾,療傷時間大概還
    得花上不少時間。或者說,回歸現實世界的時間一直拖到現在,難不
    成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嗎?如果是的話,我倒也不怎麼在乎。趁這段空
    檔,好好放鬆自己也是不錯的選擇。
    「……不過就算想放鬆,在這種像是大災難肆虐過後的廢墟裡,似乎
    反而更讓人無法放鬆下來呢」
     由於實在是無事可做,所以我隨便看了一下四周……不過到處都是
    斷垣殘壁的景象也沒什麼好看的,結果看著看著,我的視線又不經意
    停留在紅色的鋼鐵巨人身上。
    「這架鎧鬼實在強到嚇人。剛才以那招陽電子砲的攻性戰咒,就把褐
    色鎧鬼連同已經發動的攻性戰咒一併消滅。它的力量如此強大,也難
    怪黑典給這麼高的評價……」
     被評價為最強的鎧鬼,這架鎧鬼在五年前的魔劍戰爭裡,究竟有多
    少魔劍之主與鎧鬼在它面前倒下呢?如血液般鮮紅的機體,就彷彿是
    被無數魔劍之主的血所染紅似的。
    「如果紅色鎧鬼是目前最強的鎧鬼的話……」
     在這時候,一個疑問在我內心深處悄然成形。
     這個疑問就如同一顆被投入水池的石子似的,激起的漣漪就彷彿在
    進行連鎖反應似的越來越大,逐漸大到連我都難以忽視的地步。連我
    自己都覺得可笑,以後可不能再拿這種事來虧克洛瓦那傢伙了。我現
    在才發覺到,原來在我心中──

     ──同樣也存在著如此無可救藥的一面呀。

     我再度來到展示櫥窗前,但會長已經不在原地。我四處找過一遍才
    找到會長。原來會長正在進行不會讓錢包大失血的逛街活動。當會長
    逛到專賣女用鞋的區域的時候,我總算追上她的腳步。
    「……怎麼了?急著找我有事嗎?我只是順便逛一下罷了。雖然既不
    能買,直接拿走也無法帶去現實世界,不過自我滿足一下也無妨。你
    突然跑來,事情真的有這麼重要嗎?難不成我待會要去的女用內衣販
    賣區,你也臉皮厚到有膽跟著進來嗎?」
     這句話差點讓我打退堂鼓。
     雖然知道會長只是在耍我,不過我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豈能夠因為
    一句話就推縮。就算會長真的跑去專賣內衣或泳裝之類讓男性難以接
    近的地方,我也只能硬著頭皮進入。
     我想對會長說的,只是一個要求──

    「──會長,請讓我和紅色鎧鬼進行一場模擬戰!」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16 03:54
19 克拉姆與巴爾姆克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Ⅸ

    「想打模擬戰?可以呀!」
     很意外地,會長立即OK。
     針對很可能會被批評不自量力,針對這類冷嘲熱諷,我本來都已預
    先做好心理準備的說,看來這些準備都白費了。不過就我看來,現在
    的會長對櫥窗內所陳列的時尚涼鞋的關心,似乎遠高於我的請求,否
    則會長又怎麼會放過這個吐嘈我的大好機會。
     模擬戰的準備工作全交給黑典負責。我所要做的事,就只有進入鎧
    鬼的駕駛艙,坐上駕駛席罷了。
    「想不到連駕駛艙也這麼講究,內部和原版根本沒兩樣」
     我對於黑典如此用心感到欽佩不已,不過……
    「只是氣氛而已,氣氛!做到這種程度,也只不過是要讓你在輸掉模
    擬戰之後,沒藉口可找而已,呵呵」
     會長那無人模仿得了的毒舌模式又開啟了。都還沒開打,就當著我
    的面斷定我必敗無疑……天底下有這種聲援方式嗎?不過,這才是我
    認識的學生會長伊莎伊莎。
     現在這個陣容,可說是昨晚異相位空間之戰的重現──負責操縱鎧
    鬼的我本人、負責輔佐及各項後援的黑典、以及……以及?我突然才
    想到,會長究竟是擔任什麼角色呢?
     權責分明,對於講究組織化的現代社會來說,這可說是一個團隊能
    否發揮實力的重要關鍵。對於會長究竟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一事,這件
    事確實有研究的必要。
     會長在駕駛艙內總是站著,感覺就像是我的副官似的,只不過這個
    副官總是嘴巴吐不出象牙,有時還會踩到我頭上……與其說是副官,
    我反而覺得自己像苦命的上班族,工作量總是多到不合理不說,頂頭
    上司還老是當背後靈,讓人一刻也不得閒。
     ……以上只是出自我個人偏見的看法罷了。實際情形如何,我想就
    趁這個機會直接問會長好了。於是我便說:
    「會長,之前我就想問妳了。昨晚我操縱鎧鬼時,同樣也在駕駛艙內
    的妳一直站著,難道腳不會累嗎?」
    「還好啦,不過多少會感到有點累也是事實沒錯。這也沒辦法,這裡
    又沒有多的座位能夠讓我坐」
    「這麼說來,以後進行鎧鬼戰時,妳豈不是都要用站的了」
    「最壞的狀況,大概就會像你所說的一樣吧」
    「會長也真是辛苦……」
     我打從心裡感到萬分同情。一個人站立過久,小腿會很容易長出多
    餘的肌肉哦──蘿蔔腿可是愛美少女的天敵呢!希望會長自己多多保
    重。日後就算真的被我的烏鴉嘴說中,也千萬別找我算帳呀……嘿嘿
    嘿嘿,真爽!
     我偷偷觀察會長的雙腿──由於今天會長的外出服穿的依然是讓我
    眼睛不知道該往哪擺的迷你裙,所以我才得以一覽會長那雙腿的輪廓
    線。就目前看來,會長的小腿肚跟蘿蔔腿之間仍有一段可以用天文單
    位計算的距離,所以剛才講的其實還言之過早。
     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我的誠實已經出賣給惡魔,我也得承認,會長
    腿線勻稱,從任何角度看都是讓人無可挑剔的美腿。
     在大腿上端,由那條超級迷你裙所圍成的禁忌邊界,更是充分暴露
    出主人的陰險。打扮成那樣走在街上,根本就擺明是要誘惑血氣方剛
    的青少年犯罪嘛……
     ……看著那雙美腿隨著步伐擺動……對,就像現在這樣,我看到會
    長的腳在擺動……咦?擺動的意思不就是……
     由於及時從妄想世界脫身,所以我才注意到會長正朝向我走來,同
    時臉上也掛著魔女般的微笑。
    「能夠坐的地方,其實還有一個呦……可以讓我試坐看看嗎?」
    「喂?等、等等!」
     如果我的右手沒有及時從駕駛席旁邊,那個不知道該叫做扶手還是
    圍欄的位置離開的話,右手老早就被會長的……耶,就是那個給壓在
    底下。
    「坐起來的感覺不是很舒服呢,就好像側坐在一片上面很尖又很硬的
    板子上面」
    「那裡本來就不是座位,會長──」
     會長雖然沒直接壓到我,可是她這麼一坐下來,會長的臀部就離我
    只剩下不到十公分的距離。我的右手似乎只要稍微動一下,就會碰到
    那個會被告性騷擾的禁忌部位。
     我盡量不去想這個令人難堪的問題,又繼續說:
    「妳坐在那種地方會妨礙我戰鬥的。妳看,我右前方整個視野都被妳
    擋住了。這樣子妳要我怎麼作戰?」
    「我又不是說已經決定要坐這裡,你又何必那麼兇呢?這個位置硬梆
    梆的,我才不想坐呢。我要坐的地方,最起碼也要跟沙發一樣柔軟才
    行。關於這點,我可是絲毫不打算妥協!」
     似乎是在跟我賭氣的會長突然起身。因為起身的太急,使得裙襬差
    點就翻起來……也許有翻起來一點點,不過早有先見之明的我老早就
    將頭轉到左邊,免去了魔彈的威脅。
     當我將頭轉回來時,會長已經站在我正前方。而且,剛才的怒氣就
    彷彿從一開始就不存在似的,會長臉上依然是魔性的微笑。
    「第一方案被你否決,而且我實際坐起來也不舒服。如此一來,也只
    好拿出第二方案了」
    「第二方案?」
    「這可是能讓你我雙贏的最佳方案呦,呵呵……」
    「會長妳又?喂!等、等一等!」
     我在毫無抵抗能力的情況下,被眼前這頭惡毒的美洲獅所制服。這
    頭殘虐的美獸似乎看上我的右大腿,隨即便大口咬下──不對!剛才
    是我的妄想──會長一屁股坐在我的大腿上。和我那條因為鍛鍊踢技
    而硬到像是鋼筋似的大腿肌肉相比,現在僅和我的右大腿隔著幾層薄
    布的那個『東西』就相對顯得太過柔軟。
    「嘻,你的腿坐起來好硬哦。是因為緊張的關係嗎?」
     我說會長妳呀,別明知故問行嗎──雖然想這麼說,可是我就像是
    被蛇髮女妖的視線變成石像似的,完全沒有抵抗的機會。
     如果我和女生交往的經驗能夠再豐富一些的話,最起碼現在也不會
    被這種犯規招式打到無力反擊。唉,和女生交往的經驗嗎?對於一個
    在初次約會就被甩掉的人來說,這要求實在太過無理……如果是瑪琳
    就沒關係。就算瑪琳坐在我膝蓋上,還整個人往我身上貼過來,我也
    不會有任何動搖。但妹妹畢竟是例外。
     在這個傷腦筋到讓我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尷尬時刻,始作俑者的會長
    竟又將魔手伸到我另外一條腿。
    「左腳也好硬哦,呵呵。但是這樣子可不行哦。缺乏柔軟性的肌肉也
    只是裝飾用的贅肉罷了。還是說,真的是因為你太過緊張的關係嗎?
    又或者……難道說,是因為我的關係嗎?」
    「如果會長也有自知之明,那就請妳盡快起來」
    「咦?為什麼?最初是不太舒服沒錯,但我都已經習慣了,嘻──我
    的小屁屁已經離不開這張人體沙發了──」
     我彷彿看到有一條隱形的尖尾巴在晃動。
     明明就知道會長是故意的,可是我偏偏就是拿她沒輒。會長還變本
    加厲,用手和臀部磨蹭我的兩條腿。這副景象,就好像生活枯燥的家
    庭主婦或OL跑去看猛男秀,就忽然間整個人變了似的,在台下拼命
    伸手摸表演者的肌肉,或是把鈔票塞進猛男的丁字褲裡頭。我不禁想
    問,這應該算是一種性騷擾沒錯吧?
     再這樣下去,我不知道我的理性是否還能維持下去……
     索性把心一橫,狠狠報復回去吧──惡魔的呢喃聲從剛才就一直在
    蠱惑我。要嘛就是直接將會長推開,頂多吃子彈,不然就是做出一些
    遊走在道德邊緣的惡作劇,甚至乾脆就直接──萬一我真的幹出這種
    事情,我相信會長鐵定會殺了我。
     真傷腦筋,這下子該怎麼辦呢?
     要從一個小孩手中將那孩子最中意的玩具拿走,想也知道,必定會
    遭到嚴重反抗。我有聽過一種說法,遇到這種情況,最有效的方式就
    是轉移那孩子的注意力。也就是說,我需要找出一個比那個玩具(即
    我本人)更具吸引力的『誘餌』……
     兩秒鐘後,我突然靈光一閃──

    「我有個問題想問。請問,我該怎麼稱呼我的鎧鬼呢?這個問題我一
    直想不通。會長若知道這傢伙的名字,可以告訴我嗎?」

     ──挖咧!這是什麼爛問題呀?哈?
     連我自己都想吐嘈自己了。提出問題,不就等於是『我們就坐下來
    ,一起好好研究這個問題吧』的意思嗎?如此一來,會長不就更不可
    能起來了嗎?
     急就章的內容果然漏洞百出。早知如此,我乾脆直接──『哇啊!
    天空有飛碟!』這樣嚷嚷,也許還更有效也說不定。
     由於這個愚蠢的失誤,會長也收起剛才輕浮的態度,恢復到以往常
    見的認真表情──雖然她現在還坐在我的大腿上。
    「在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有句話我想先說──我本來就認為你是個遲
    鈍的人,想不到你居然到現在才注意到這件事。之前有那麼多機會可
    以發問,可是你偏偏要挑這種複雜的時候──」
     ──狀況為何會搞得這麼複雜?妳該不會忘記自己才是始作俑者吧
    ,會長呀……依然在心中做完已成慣例的吐嘈之後,我終於放棄某些
    做人該有的堅持,接受自己腰部以下的部分成為人體沙發的事實。至
    於腰部以上的部分,則開始聆聽會長的解說。
    「就一般情形而言,鎧鬼本來就沒有名字」
     會長一開始就開門見山,說出了答案。
     理所當然地,我馬上追問說:
    「為何鎧鬼會沒有名字?而且會長剛才也說那是指一般情形。這也就
    是說,也是有例外的情況對吧?」
    「如果是你自己主動給鎧鬼取名,那自然就算是例外沒錯呀。不過我
    在此要奉勸你。替一個只不過是道具的東西取名字,那可是通往變態
    之路的第一步哦」
    「話題也偏太遠了吧,會長」
    「說得也是。好的,廢話到此為止。現在我就開始解釋為何鎧鬼會沒
    有一個用來代表自我的名稱,這其中的源由吧」
     我豎起耳朵專注在聽。雖然這個狀況的確怪怪的,不過會長剛說的
    確實沒錯。鎧鬼為何沒有跟魔劍一樣擁有自己的名字,這個問題確實
    在這之前就該注意到才對。
    「每把魔劍的名稱,都是在魔劍之主開始覺醒,靈識與《劍精之爐》
    連結之後,在魔劍初次顯現的同時,就會獲得魔劍的真名。我想不用
    我說,你應該也留有這段記憶吧」
    「嗯。這麼說來,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對於自己的魔劍就叫做『
    克拉姆』一事,絲毫沒有任何懷疑呢」
    「魔劍名稱的由來大致上就這樣。至於鎧鬼的部分呢?這就必須要先
    從鎧鬼和魔劍之間的關係做解釋。簡單來說,鎧鬼是魔劍另一種型態
    的顯現,但是這並不代表鎧鬼與魔劍之間可以劃上等號。鎧鬼的真面
    目,事實上是由魔劍提供基本形象與概念,再由《劍精之爐》賦予實
    體。也就是說,鎧鬼其實是《劍精之爐》的一部份,就像是電腦終端
    般的存在」
    「這麼說來,事實上鎧鬼並不能算是魔劍之主本身的力量。會長是這
    個意思嗎?」
    「這個回答可以給九十分。所以在這裡我也要叮嚀你,若有萬一,鎧
    鬼和魔劍之間孰輕孰重,這個問題根本不用考慮──你即使放棄鎧鬼
    也要保護魔劍!魔劍戰爭的勝負是決定在魔劍,而非鎧鬼。鎧鬼充其
    量只算是《劍精之爐》借給魔劍之主的力量罷了」
     這可得要趕快記下來才行。不過在這時候,我注意到一個問題,或
    者應該說是有點矛盾的疑點。
    「我覺得有點不對勁,會長。鎧鬼的力量遠大於魔劍,就算我因為輸
    了鎧鬼戰而不得不放棄鎧鬼,屆時就算保住魔劍,只剩下魔劍的我也
    不可能贏得了操縱鎧鬼的魔劍之主啊」
    「所以說,鎧鬼戰說怎樣也千萬輸不得呀!呵呵」
     這個答案還真直接明瞭,而我也無法否認就是。在我點頭同意,並
    準備讓這場討論劃下句點之際──
    「……你想為自己的鎧鬼取名嗎?」
     會長突然這樣詢問我。
    「取名嗎……不過,會長剛才不是說……」
     我可沒忘記──『替一個只不過是道具的東西取名字,那可是通往
    變態之路的第一步哦』──講出這句話的人是誰呀?不過若真的要取
    名的話,我貧瘠的想像力一時之間也擠不出好點子。以後如果要替小
    孩取名,如此重責大任我看還是讓賢給伯父吧。
    「取名字我很不在行。會長呢?會長可以給個建議嗎?」
    「建議嗎?我想想……鎧鬼就像是魔劍的另一種型態,也可以說是如
    同影子般的存在。這樣的話,直接用你的魔劍『克拉姆』這個名稱來
    稱呼鎧鬼,似乎也說得通。這樣如何?」
    「這樣做我會混淆耶,而且似乎也缺乏某種認同感」
    「你對一些奇怪的小細節還真是囉唆呢。既然如此……」
     會長伸起食指,像是在推薦一家不怎麼為人所知,但是料理卻美味
    到值五顆星評價的餐廳似的,她這麼說:

    「『巴爾姆克』──這個名字一定很適合!」

     巴、巴爾姆克?光是聽起來,就覺得念出來會咬到舌頭。巴爾姆克
    這個名字……不,連這個字彙本身我聽都沒聽過。
    「會長為什麼要取這個名字?而且,會長又為什麼說一定很適合?很
    適合的根據是……?」
    「你不知道巴爾姆克的來歷嗎?」
    「我怎麼可能會知道」
     我實話實說,但卻換來會長的搖頭嘆息。
    「唉,對一個腦袋只剩下肌肉的體育系部下有所期待,是我犯了不該
    犯的錯誤呀……算了,我就說明一下吧……」
    「嘖,竟然趁機損人……」
     雖然很不甘心,不過會長說的也有一部分是事實。這時候還是暫時
    忍下恥辱,先聽聽看會長的說明。
    「關於巴爾姆克(Balmung)的來歷,其實也可以視為另一個
    克拉姆(Gram)。巴爾姆克與克拉姆兩者皆是頗有來歷的魔劍,
    而且是源自於相同的神話體系,經由民間口述傳承、或是詩人創作的
    詩歌而誕生的幻想產物」
    「原來如此,不過有一點我想不通。會長剛才有說,巴爾姆克和克拉
    姆可視為相同的存在。既然這兩個名字都是源自於同樣的神話,為什
    麼同一把劍會有不同的名稱呢?」
    「這是很常見的情形。神話這種東西,原本就是很容易隨著時間改變
    的存在。在兩千年前誕生的神話,過了五百年後就變成內容完全不同
    的故事,這也常有的事。克拉姆這把魔劍的名稱是出自於北歐神話。
    在古北歐語裡,克拉姆這個字彙代表的是憤怒。至於巴爾姆克的由來
    ,則是約在十世紀前後,由吟遊詩人以北歐神話為題材創作的日耳曼
    史詩《尼貝龍根之歌(Das Nibelungenlied)》
    ,身為主角的英雄齊格飛所配戴的寶劍之名。套用現代的說法,巴爾
    姆克就如同二次創作般的產物。甚至講得更白一點,其實就是同人誌
    嘛!呵呵~」
     聽完會長的說明,我對於克拉姆與巴爾姆克之間的淵源,總算有了
    初步的認識。只不過,會長最後所講的內容……喂喂,沒問題吧?會
    長難道就不怕德國人群起抗議嗎?
     ──會怕才怪咧!用膝蓋想也知道。只不過,到時候為了對付抗議
    群眾而被派去打前鋒的人,肯定會是我和克洛瓦‧基魯巴特這兩個魔
    女的爪牙……算了,越想就越覺得未來真是灰暗,還是趕快將這個話
    題作個總結吧。
    「即使名稱不同,但根源是一樣的。感覺起來的確和魔劍與鎧鬼之間
    的關係很相似。魔劍名叫克拉姆,而克拉姆的鎧鬼型態就叫做巴爾姆
    克,確實已經找不到比這個建議更好的命名方式了。嗯,我決定了!
    從現在開始,我的鎧鬼就叫做巴爾姆克!」
     魔劍克拉姆,以及鎧鬼巴爾姆克,兩者對我來說,都是在這場魔劍
    戰爭中我最為重要的戰友。
     以後還請多指教。克拉姆、還有巴爾姆克。
    「你看起來很滿意嘛,對於巴爾姆克這個名字」
    「嘛,差不多就那種感覺吧。有名字畢竟比較容易產生認同感。或許
    會長認為鎧鬼不過是個道具罷了,不過對我來說,鎧鬼……不,巴爾
    姆克並不是道具,而是最重要的一名戰友!」
    「你有這種想法倒也無所謂,不過我這邊也有一個疑問。我以前就有
    點懷疑,姑且不提巴爾姆克的語源,你對魔劍克拉姆的背景來歷似乎
    也認識不多,是嗎?」
    「咦?聽會長這麼說,好像沒錯耶……」
     現在回頭一想我才發覺到,剛才如果沒有聽過會長的說明,我根本
    不可能知道巴爾姆克是從克拉姆延伸出來的另一個名詞。甚至也可以
    這麼說,我對於克拉姆這個詞彙本身也認識不多,幾乎都是很模糊很
    片段的印象,就連這個詞也是好像聽過,又或者好像沒聽過這種曖昧
    不清的感覺。
    「克拉姆這個名稱,我可能是無意間從哪裡聽來的吧」
     應該就是這樣子吧。
     然而我將我的想法說出來後,會長卻說:
    「聽你這麼說,這件事反而更奇怪了!」
    「為什麼?我剛才的回答有哪個地方很奇怪嗎?」
    「很奇怪!非常奇怪!我可以再說得更清楚些。《劍精之爐》在編寫
    魔劍的基礎法式時,會參考魔劍之主自身對於力量的印象或概念。就
    目前已知的所有例子來看,關於力量的概念清一色都會從魔劍之主本
    身的文化或信仰來尋找。有時候是力量強大的武器,有的時候也不一
    定會侷限在兵器這個既成概念,也可以是擁有力量的神獸或妖魔,或
    名聲響亮的英雄。但是就我看來,對於克拉姆幾乎毫無概念的你,《
    劍精之爐》又為何會將克拉姆作為構築法式的原型呢?」
    「不是我想說……會長妳這樣問我,試問我要去問誰呀?我又不是自
    己跑去報名,才來打這場魔劍戰爭的」
     我本來就不是自願的。雖然我也知道這樣說毫無意義,不過偶爾抱
    點小怨應該也不為過。
    「你說的對,是我想得太急了。《劍精之爐》的相關情報目前也尚未
    分析完畢。關於這個問題,甚至很可能還會拖延到魔劍戰爭結束,才
    能獲得解答吧」
    「也許就是這樣子吧」
     不過,那也是以我能存活下來這件事作為前提。
     要活下來就要獲勝。為了打贏魔劍戰爭,所以我們才進行今天的特
    訓。說到特訓,我不禁要懷疑會長是不是已經忘記這件事了說。話說
    回來。替鎧鬼命名的話題也意外地讓我十分投入。五十步笑百步,其
    實我也沒有說會長壞話的資格。
     就由我來提醒一下會長吧。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件頗為棘手的狀
    況必須優先處理。
    「命名的事定案後,也差不多該進行模擬戰了吧?」
    「這倒也是。雖然結果不會因為多一個名字而有所改變,然而失敗為
    成功之母,這也算是本日特訓的真正用意」
    「會長想怎麼說都好,不過在此之前,會長是不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
    事?」
    「很重要的事?什麼事?」
    「會長知道自己現在正坐在哪裡嗎?」
    「椅子上啊,或者也可以說是一張很硬的沙發」
    「少裝傻了!妳是真的存心想把我的大腿當成沙發不成?在我被迫使
    用最終處置手段之前,我可以給妳十秒的緩衝時間起身」
    「十、九、八、七……」
    「喂喂!妳怎麼自己倒數計時起來了?」
    「我想知道你會使出什麼樣的『最終處置手段』呀!」
    「會長……」
     任誰都看得出來,我被這個魔女吃得死死的。會長軟硬不吃,這是
    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如果真的來硬的,我看在我給會長應有的教訓之
    前,我已經先遭到來自神靈的天罰了。不過,在我決定放棄以前,會
    長自己起身了──剛好十秒鐘到。
    「嘻嘻,不鬧你了!」
     小惡魔般的笑容向我伸出一小段粉紅色的舌頭。
    「模擬戰要加油哦!雖然敗戰機率高達99%,不過你的努力也許還
    是會讓1%的奇蹟實現也說不定哦」
    「會長,妳是在為我加油嗎?」
    「當然!」
     魔女的微笑又發動一次魅惑的魔法,讓我差點就理性失守。雖然老
    早就知道魔女的本性有多惡劣,可是身體還是誠實的。我體內的男性
    本能依然難以抗拒會長出眾的美貌。
     既然如此,接下來的鎧鬼戰可就要好好表現一番。就算沒有會長聲
    援,我本來就沒有一開始就認輸的打算。紅色鎧鬼擁有的強大力量,
    正是魔劍戰爭擺弄我的命運的最大象徵。非贏不可!我早就有這種打
    算,非將這道命運的高牆打破不可!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16 03:54
20 切裂夜空的閃光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Ⅹ

     第二次坐進這間駕駛艙操縱鎧鬼,我很快便進入狀況。
     關於這點我不得不說,黑典架構出來的虛擬操縱環境實在是真實到
    讓人無從挑剔起。每個細節都沒有遺漏,與鎧鬼一體化的獨特感覺完
    渠就跟昨晚的鎧鬼戰沒兩樣。模擬戰做得這麼徹底,所以將這場模擬
    戰直接當成第二次的鎧鬼戰,其實也是可以的。
     唯一可以挑出來的缺點,我想還是在於模擬戰畢竟不是需要賭上生
    命的實戰,而是一場隨時可以重新再來的遊戲罷了。
    「……手腳的同步控制正常,反應速度也和昨晚鎧鬼戰時的情形沒差
    多少。這樣一來,模擬戰隨時都可以開始了」
     在做機體測試的時候,我不禁想吐嘈自己──現在若是實戰,敵人
    可不會等你準備好才發動攻擊的!
     哈哈,確實如此。戰鬥隨時都可能發生,甚至總是會在自己尚未準
    備好的時候發生。我以前也有過身上帶傷,卻在路上遭到不良集團圍
    堵的經驗。那次還真的差點就被幹掉了說。
     雖然模擬戰不等於實戰,不過換個方式想,這也是一個可以確認自
    己在最佳狀態下,力量究竟能發揮到何種程度的絕佳機會。反正現在
    想再多也沒用。紅色鎧鬼擁有凌駕於褐色鎧鬼的壓倒性力量,即使我
    曾打倒褐色鎧鬼,也不見得有抗衡的能力。但是,這次我說什麼也不
    想輸。為此,我正絞盡腦汁思考對策。
    〈報告,已確認敵方鎧鬼有開始活動的跡象。請盡快決定下一步的迎
    戰行動,騎士亞利──〉
    「迎戰行動嗎?現在只能先辦法接近敵人再說」
     這是我從第一場模擬戰當中學到的教訓。我的鎧鬼只能進行短兵相
    接的近身戰,拉開距離會很容易被迫居於守勢。
     在看完第二場模擬戰之後,我已知道紅色鎧鬼具有能夠將裝甲或機
    體變化成流體物質的能力。在與褐色鎧鬼的模擬戰當中,雖然紅色鎧
    鬼主要是將這種能力用於防守,不過就我看來,如果紅色鎧鬼將物質
    流體化能力用於攻擊的話,應該也能夠進行類似念動旋刃的長距離攻
    擊戰術,如此一來,我的鎧鬼巴爾姆克在首次模擬戰就敗北的結果恐
    將重演。
     要打近距離戰,我不會笨到用走的去接近紅色鎧鬼。巴爾姆克的加
    速機能才是本次作戰的最大關鍵。但眼前有個問題是──紅色鎧鬼的
    加速機能並不比巴爾姆克差,甚至還可能更強。
     這時候的我還沒有想到好辦法。我只知道,要勝過一個各項能力都
    高過自己的對手,就要想辦法先對手無法發揮實力才行。
    「龜兔賽跑的故事告訴我們,如果兔子不偷懶,烏龜是絕不可能追上
    兔子的。我必須要想方法讓紅色鎧鬼盡量留在原地,再趁機一口氣將
    距離縮到零……」
    〈警告!已確認歪曲生成,刻印陣正在展開──〉
    「什、什麼?」
     雖然早知道敵人有可能先動手,我甚至還期待對方是不是能自己衝
    過來和我打近距離戰,可是我萬萬想不到,紅色鎧鬼居然一開始就使
    出壓箱絕招──能將超音速衝擊波正面擊潰,連同褐色鎧鬼也一併蒸
    發,那個威力驚人的攻性戰咒──
    「嘖,可惡!」
     陽電子砲發射的那一瞬間,我的視野被光所灼燒,幾乎被燒成一片
    空白。
     我是在攻性戰咒發動前幾秒就加速器全開,以最大戰速讓巴爾姆克
    進行迴避行動。再怎麼說那可是陽電子砲的砲擊。我可沒本事在以光
    速作為對手的前提下,大玩子彈擦身而過的特技。我提早迴避,可是
    紅色鎧鬼也在攻性戰咒發動前便修正發射角度,甚至在陽電子的奔流
    都已傾洩而出的情況下,依然將砲擊路徑整個朝我挪移過來。可想而
    知,這座城市受到了莫大的傷害。
     從鳥瞰角度來看,街道的現況想必會跟切蛋糕很像。以紅色鎧鬼為
    中心,有一塊扇形面積的區域已經永遠自地表消失。
    「這是什麼玩意啊?光是威力就已經強到犯規,射程直達地平線,還
    能夠掃射,這……如果砲擊持續時間能夠讓紅色鎧鬼轉一圈,那麼鎧
    鬼戰還用打嗎?」
     我對攻性戰咒的威力感到驚訝……不,是驚愕。我看到焦土化的廢
    墟還不時有放電現象發生,可以想像得到剛才的砲擊究竟蘊含著多麼
    龐大的能量。巴爾姆克最自豪的堅固裝甲在陽電子砲面前也同樣不堪
    一擊。這樣下去的話,我只能逃到底別無他法。最起碼也要知道,那
    招攻性戰咒再次發動的時間間隔──
    「黑……」
     我突然把話吞進去。
    〈有何指示?騎士亞利──〉
    「沒什麼,什麼事也沒有……」
     我說謊了。但是,這也是不得已的。
     我剛才原本是想詢問黑典,是否能估算出攻性戰咒的發動間隔時間
    這件事。可是這樣是不行的。對於這場模擬戰,我希望能在公平的情
    況下分出勝負,所以我才主動切斷了黑典這條求救的管道。
     紅色鎧鬼是黑典以五年前留下的紀錄為基礎,所創造出來的虛擬鎧
    鬼。也就是說,黑典不可能不知道紅色鎧鬼身上任何一項情報。以黑
    典作為諮詢對象,就等於是拿一本完全攻略書在玩遊戲一樣。為求公
    平起見,接下來我也只好依賴自己的判斷了。
     然而在這時候──
    「我該說你是正直,還是腦筋硬到轉不過來呢?真是傻瓜。能利用的
    東西就要利用到底,想贏就要這麼做!」
    「會長……」
     帶有諷刺意味的語調正刺痛著我的自尊。看穿我的想法的會長,正
    以不知是責備還是什麼的眼神看著我……不,會長的眼神是在等待我
    的回答。而我的回答是──
    「我並沒有輸的打算。就算是為了勝利,我也不會考慮以不擇手段的
    方式贏得虛偽的勝利!」
    「是嗎?可是在我眼裡,你對求勝的企圖心似乎沒有嘴巴講得那般強
    烈耶。勝負是殘酷的,敗北的那一方失去一切也往往是世間常態。就
    比方說一名球技優秀的世界杯足球選手,即使自身球技已達顛峰,但
    是那種不惜犯規也要奪取勝利的企圖心,才是讓選手能夠更上一層樓
    的關鍵哦」
    「這種事我知道!」
    「是嗎?那就你就用你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主張吧」
     話說完,會長又回到旁觀者的立場。
     會長想告訴我的事情,我不是不懂。我甚至可以說,因為不想輸或
    者想贏,我也是會使用一些不光彩的小伎倆的。其實說穿了,這種事
    也只是看每個人的容忍程度可以到哪裡罷了。我可以用毒辣的言語激
    怒對手,但絕不會為求勝利使出挾持人質的卑劣手段。這就是我為自
    己設下的分界點。
     我拒絕黑典掌握的有利情報,基本上也是想藉由這場模擬戰,以和
    強大對手交戰的經驗來提升自我。畢竟這也只是一場模擬戰罷了。連
    模擬戰都作弊,那還有特訓的意義嗎?不過這種想法和我原本想將這
    場模擬戰當成賭命的實戰,這兩種想法之間有所衝突,我也無法否認
    這點確實是自我矛盾。
    「想再多也沒用,不放棄的話也只能選擇繼續前進。不過我這次分心
    到連戰鬥都忘了,敵人居然沒有趁機出手……」
     紅色鎧鬼依然停留在原地。我這邊反而因為剛才的橫向迴避,又稍
    微將彼此間的距離拉開了一點。
     距離其實並不重要,我的腦袋正在全速運轉,就為了思考『紅色鎧
    鬼的攻性戰咒是否能連續使用?』這個問題。就我看來,威力那樣強
    大的招式應該是無法立即連續使用的。只不過,現在還是無法估算出
    再發動所需要的時間。
    「我看算了!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與其在外圍像蒼蠅一樣飛來飛
    去,還不如像頭山豬一樣,正面衝過去算了。再拖下去只會讓自己再
    吃上一發陽電子砲──準備突擊了,黑典!」
    〈推進器出力全開,最大戰速──〉
     巴爾姆克就如同是一頭正撲向獵物的猛獸。強烈的風壓打在巴爾姆
    克全身,使得全景顯像的駕駛艙也出現像是雜訊般的影響。不過這個
    問題很快就解決了──黑典的動作還是這麼快。在全景顯像投影功能
    恢復的同時,我看見巴爾姆克抬起它的右手腕。
     右腕裝甲在超音速狀態下完成了破甲拳刃的變形過程。最大戰速突
    擊的巴爾姆克,再加上如戰艦衝角般的破甲拳刃,最後就只剩下紅色
    鎧鬼的機體被轟出一個大洞,讓這個結果成為事實罷了──哼!擋得
    了嗎?紅色的傢伙!
    「──給我刺穿它!巴爾姆克!」
     我相信即使是裝甲有巴爾姆克兩倍厚的鎧鬼,也絕不可能防禦得了
    破甲拳刃的超音速突刺。但是,這是要建立在有命中目標這個前提之
    上才能成立──當破甲拳刃的刀尖幾乎就要刺中目標的時候,恐怕就
    是在那短短不到零點零幾秒的一瞬間,紅色鎧鬼突然化身為巨大的紅
    色鬼影,就這麼從我面前消失。
     巴爾姆克突擊失敗之後,我馬上中斷加速。在重新穩住機體後,我
    便回頭確認紅色鎧鬼現在的最新位置。
    「找到了!」
     搜尋花不到一秒鐘,但是──
    「那傢伙,又開始使用那種奇妙的移動方式……」
     紅色鎧鬼已經騰空,腳尖與地面保持幾公尺的距離。我不知道能夠
    讓如此大的機體維持飄浮狀態的浮力是從哪裡來的,現在我只知道紅
    色鎧鬼的此項能力非常棘手。剛才巴爾姆克用破甲拳刃攻擊時,紅色
    鎧鬼如果是用腳步移動機體的話,必定能夠事前察覺,可是若是以飄
    浮狀態移動,那就不會有任何徵兆出現。
     接下來的幾波攻勢皆徒勞無功。即使紅色鎧鬼已經近在眼前,破甲
    拳刃的突刺依然被輕鬆化解。就算我在直線突刺中混入橫向斬擊的攻
    擊也依然無效。巴爾姆克就彷彿一頭被西班牙鬥牛士玩弄在鼓掌間的
    鬥牛似的,情勢越來越不利於我方。
    「──可惡!真有夠難對付的說。剛才褐色鎧鬼的斬鎧刀連一刀都沒
    砍中對手的理由,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了。不過,現在這個情況仍然在
    我預料當中……」
     我還沒有放棄。
     或者說,為何要放棄?
     在弱肉強食的自然界,動物被區分為狩獵者與被狩獵者──被狩獵
    者捕食的獵物。肉食動物捕捉獵物是天經地義的常態,但有一點很讓
    人意外的是,有很多被歸類為獵物的弱小動物,其實腳程快到連擅長
    跑步的肉食性貓科動物都追不上。既然如此,為何大自然又每天上演
    著弱肉強食的戲碼呢?
     答案其實很簡單。
     面對一個速度快的目標,即使是獅子也不會傻傻的直接追過去。狩
    獵者都懂得用某種手段──如果獵物跑得快,就想辦法不要讓獵物有
    機會跑就行了。獅子最常用的是埋伏戰術,也就是將獵物趕到有伙伴
    埋伏的地點。中埋伏的獵物會因為一時驚愕而停下腳步,同時也會因
    為那一瞬間的動作停頓而送命。
     也就是說,想贏的話就要先想辦法讓紅色鎧鬼停在原地。獅子所使
    用的埋伏,孤軍奮戰的我是無法依樣畫葫蘆的。不過,人類之所以是
    人類,就因為有一顆腦容量比動物大的腦袋。要製造出一個讓對手措
    手不及的突發性意外,方法多得很。
     ──而且,這是我的強項。
    「論起打架這檔事,我可是專家!」
     當動作宛若鬼魅般的紅色鎧鬼,再度以橫向移動躲開巴爾姆克的直
    線刺擊時,我知道機會來了──由於是橫向的迴避行動,所以我也使
    出迴旋斬擊劃向對手的腹部。雖然最後還是讓紅色鎧鬼給躲開,不過
    我真正的企圖卻已經達成──在使出大動作迴旋斬擊的同時,我趁著
    巴爾姆克的左手被自身機體擋住的一瞬間,順手從某棟大樓的屋頂拆
    下了一個東西。
     突刺和迴旋斬擊都只是幌子。所有的動作,都是為了完成這個奇襲
    而預備的前置準備工作罷了。
    「嘿,吃我這招!」
     我將這玩意當成棒球丟向紅色鎧鬼──外觀是金屬製的容器,滿水
    位的重量可能重達數噸的球形蓄水槽。偶爾客串一次左投的成果還不
    差,蓄水槽以驚人的速度、以及正確無誤的軌道,如一顆超大型砲彈
    般直線射向紅色鎧鬼。
     命中了──才怪!流體刀刃在轉瞬間相疊而成一面大盾,讓撞上盾
    牌的蓄水槽當場爆開成一朵水花。但是對我來說,這個結果就跟直接
    命中沒兩樣──我成功逼使紅色鎧鬼進行防禦。畫龍點睛的最後一個
    步驟,就將由全力擊出的右拳完成。
     盾牌依舊擋在前方,但──
    「──礙事!連盾牌也一併擊破!」
     流體刀刃構成的大型盾牌無法阻擋破甲拳刃的直擊,結晶刀刃很輕
    易便突破阻礙。眼看刀尖即將刺中紅色鎧鬼,在這個緊要關頭卻突然
    發生了一個不明異狀。
     巴爾姆克揮出的右拳被硬生生停住,原因是──被破甲拳刃突破的
    盾牌竟然無預警將巴爾姆克的拳頭整個包住。我試圖掙脫,可是卻辦
    不到。解體後的盾牌轉變成幾百條彷彿有生命般的鎖鍊之蛇似的,將
    巴爾姆克的右腕緊緊纏住。成群的鎖鍊之蛇甚至於還同時使勁將手腕
    往上拉,巴爾姆克竟然就這樣被拋上天空。
    「什、什麼啊?」
     我花了幾秒鐘的時間才理解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沒有因此陷入
    慌亂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但是現況危急的程度已經不容我有任何思考
    的機會。我最直覺的判斷是要立刻穩住機體,用各處的推進器調整巴
    爾姆克的姿勢,然後再──

    「呃!」

     我不自覺叫出聲。
     一開始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這種似痛又非痛,卻又極為強
    烈的感覺,很快就讓我從記憶中找到答案──由於靈識與鎧鬼高度同
    步化,使得鎧鬼所受到的損傷,以如同幻痛般的形式轉變成魔劍之主
    自身的感覺。
     也就是說,我的鎧鬼受創了。
     全景顯像的駕駛艙下方出現了彷彿玻璃破碎般的區塊。在我腳底下
    ,有一部份的地板被全黑的碎塊影像所取代。從碎塊的末端伸出了一
    根如同海螺般的螺旋尖角。從這個情形來看,巴爾姆克就是被那根螺
    旋尖角從背後貫穿機體。這件事就發生在巴爾姆克被拋到空中,面向
    天空,而且背對著紅色鎧鬼的那一瞬間。
    「那是什麼武器啊?紅色鎧鬼的流體刀刃嗎?巴爾姆克的裝甲竟然這
    麼輕易就被……呃!啊!」
     手腳末端又陸續傳來刺骨的疼痛。從背後來的攻擊再度刺穿巴爾姆
    克的四肢與身體。超過十把的螺旋尖角刺向天空,就像是士兵手中的
    長矛似的,沾滿了遭到處刑之人的鮮血。諷刺的是,如長矛般的螺旋
    尖角本身就跟血一樣鮮紅,反倒是『血』──長矛上沾的是水銀狀的
    流體物質。這才是巴爾姆克的『血液』。
     ……已經輸了。
     雖然很不甘心,但是從巴爾姆克不再對我的意志有所反應的那時候
    起,我便已經知道自己在這場模擬戰裡吃了敗仗。現在重力正將我往
    椅背,即地面的方向拉。連任何外力衝擊都可以阻隔的駕駛艙結界都
    已經解除的現在,敗北的實感也越來越明顯。
     結界已經失效,我是靠著駕駛席才沒有摔得亂七八糟,不過會長又
    如何呢?我現在才想起會長一直是站著這件事──
    「會、會長!妳沒事吧?」
    「當然沒事呀。呵呵,你以為我是何許人物?」
     會長果然沒事。
     就彷彿只有會長身邊是無重力空間似的,會長就像是在玩浮潛似的
    來到我面前。
    「真是遺憾呀,部下二號。不久才誇下海口,可惜實力差距這道難以
    逾越的牆壁,畢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夠突破的。不過話說回來,你能
    夠纏鬥到現在,倒也出乎我預料之外」
    「結果就是一切,輸了就是輸了」
     我坦然承認敗北,不過會長又接著說:
    「鎧鬼戰固然是輸了,但魔劍戰爭可不是這樣就結束哦……」
    「這樣還不算結束?」
     就在這時候,從背後,也就是地面的方向,突然發出強光。這副異
    樣的光景和毫無星光的夜空形成強烈對比,彷彿整個世界從天地之間
    被一刀分割成黑白兩種極端的存在。
     我轉過頭望向地面。但是,這時候已經什麼東西都看不到了。即便
    如此,我仍然很清楚地知道,這是紅色鎧鬼正在發動攻性戰咒,即那
    招陽電子砲的攻擊前兆。
     就在這個時候,從幾乎是耳邊的地方,我聽到了會長以漂著不祥氣
    息的語調說:

    「……魔劍之主的死亡、或者魔劍的毀滅,才是魔劍之主之間的戰鬥
    劃上休止符的時候呦」

     在我驚覺的同時,攻性戰咒也同時發動完成。
     我看到有如暴雨般的光矛與雷槍穿透自己的身體,也看到駕駛艙內
    壁被光雷侵蝕溶解的景象。這副景象告訴我,巴爾姆克已經在這道貫
    穿黑暗天際的光柱中消滅了,不過我卻活了下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這只是一場模擬戰罷了,所以我才能活
    下來,並親眼目睹自己的敗亡。
    「能有機會體驗一次死亡,感想如何呢?」
     真是的,會長還真是愛捉弄人。
    「沒什麼感覺,也沒什麼感想」
    「這還真像是你會講出口的無趣回答呢,部下二號」
    「不然我還能說什麼?」
     命只有一條,死也只能死一次,瀕死體驗也只不過是靈異節目拿來
    騙收視率的噱頭罷了。就因為生命是如此嚴肅的存在,也不可能像遊
    戲一樣按個鈕重來,所以我才不想隨便將死亡掛在嘴邊。
     會長對我的回答雖有不滿,但還不到發怒的程度,甚至心情還好得
    很,不被我無趣的回答所影響。只不過有件事我感到有點奇怪。我們
    兩人同時都處於無重力的飄浮狀態,這感覺很像是剛來到這個世界時
    的情形一樣。這是不是表示特訓要結束了呢?
     不過在此之前,我反而更在意會長是不是離我太近了點……就在我
    這麼想的時候,會長突然又更靠了過來,並且──
     ──在我的臉頰上親了一下。
    「咦、咦──?」
     我驚訝的反應是正常的。
    「會長,妳怎麼突然間親、親、親……」
    「你的反應也太大驚小怪了吧?我只是看在你今天特訓這麼努力又積
    極的份上,所以給你一點小小的獎勵呀,嘻」
    「那也不需要……親、親、親、親、親……」
     現在的我臉一定很紅,連會長的臉也不敢看了。
    「還是說只有這點獎勵,讓你感到有所不滿嗎?」
    「不是不滿這種問題,而是……」
    「你的要求還真多,既然如此──」
    「────!」
     這時候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或者更正確的說法是,我因為會長突
    如其來的某個行動,而處於無法說話的狀態。

     ──會長又親了我,而且是嘴對嘴。

     會長才剛說完『既然如此──』,就用手抓住我發燙的雙頰,硬將
    我的臉往她那邊轉過去,然後我就感覺到嘴唇被某種溫熱又柔軟的東
    西所覆蓋。雖然會長的舉動讓我一時之間感到錯愕,不過我的理性很
    快就恢復到能思考的程度,而且不禁想問──

     ──這是我們之間第幾次的吻了呢?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16 03:55
21 特訓結束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ⅩⅠ

     現在有個問題,一個人會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想以雙手緊緊抱住另一
    個人呢?
     遺憾的是,此時的我連一秒鐘的時間也沒辦法拿來思考問題。更正
    確的說法是,上述的問題已經不再是單純的問題,而是一個既成的事
    實,而且還是我自己親手讓這個可笑的事實成真的。在放棄逃避現實
    的無謂掙扎後,我也只好死心,並面對這個問題。
     首先得面對一張臭臉。
    「……你在幹嘛?難不成這是新的惡作劇?」
     這張臭臉的主人是克洛瓦‧基魯巴特。克洛瓦不僅臉臭,連太陽穴
    也浮出彷彿快爆開的青筋,用膝蓋想也知道這傢伙的心情非常不好。
    平常的我會趁機吐嘈他是不是鈣質攝取太少,不過現在這麼做肯定是
    火上加油,情況將越發不可收拾。
     這件事起因於我突然無預警將克洛瓦整個人抱住。論動作基本上和
    熊抱式DDT這招摔技沒差多少,只不過看在旁人眼裡,甚至連我自
    己都覺得,這不就是愛情文藝片常出現的情侶擁抱嗎?此時我才開始
    有『哇咧!這下事情真的大條了!』的實感。
    「……抱、抱歉!」
     我趕緊將我們兩人分開。
     雖然口頭上說了抱歉,不過我卻是很不客氣地用力推開克洛瓦……
    糟糕,一不小心又犯了老毛病。
    「喂喂!你這傢伙!一下子莫名其妙亂抱人,一下子又突然推人,我
    的腦袋已經快追不上你的跳躍性思考了。請問一下,你到底是想跟我
    示愛,還是找碴呀?」
     示、示愛?這樣子我還寧可找你的碴咧,混蛋──這句話如果說出
    口,在這個空間已經不甚寬敞的直昇機座艙鐵定會馬上上演一場亂鬥
    的戲碼。知道事情嚴重性的我忍住了這口氣,畢竟錯先在我,不過這
    樁意外讓我家老妹背後那條透明的尾巴也悄悄擺動起來。
    「哇啊!哇啊!瑪琳還是第一次看現場的BL秀耶!可以透露一下你
    們哪個人是攻?哪個人是受啊?」
    「…………」
     無言的我,臉上掛的也是脫力的表情。瑪琳呀,你這丫頭是從哪裡
    學到這麼多亂七八糟的玩意的呀?
     話又說回來,我這個始作俑者其實也沒資格說這種話。如果我剛才
    沒有突然抱住克洛瓦的話,就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讓自己被困在有口難
    辯的死胡同。事出必有因,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呢?
     我只記得直昇機才剛降落到停機坪,克洛瓦那個怕坐直昇機的傢伙
    就急忙趕著要下去,而那時候的我也正準備來句尖酸刻薄的嘲諷,最
    後就……越想越怪,記憶不僅連貫,而且也沒出現不明的空白,我怎
    麼會做出那種白癡行為呢?
     在我苦惱的同時,『災情』持續擴大中。
    「我早就有點懷疑你這傢伙的性取向了。以前你說過自己是巨乳至上
    主義,那句話其實是煙霧彈吧……對了!不久前學生會才沒收過一本
    以男同性戀為主題的猥褻漫畫刊物。封面上那兩個搞在一起的男主角
    看起來似乎長得有點像你跟我耶」
    「嘻嘻,那是因為克洛瓦你和我家老哥在學校老是走在一起,所以才
    會被腐女給盯上」
    「被仇家盯上是男子漢無可迴避的宿命,不過腐女又是什麼?」
    「腐女就是指那些喜歡BL……嘛,就是男同性戀的劇情,老是喜歡
    把平日靠得比較近的男生與男生做配對的女生。比方說,你平常給人
    的印象既外向又強勢,不過以最近流行的題材來說,你大概會被設定
    成強氣受的角色吧。故事大概會是這麼演──克洛瓦幾乎無時無刻都
    想找哥哥的麻煩,表面上是想分出勝負,但卻又不知不覺在挑戰的過
    過程中萌生出某種無法說出口的心情。這類題材多半脫離不了『嘴巴
    說不要,身體倒是挺老實的,嘿嘿~』類似這樣的發展模式,不過近
    幾年來監禁類型也有異軍突起的的趨勢。在華麗的深山古堡裡,哥哥
    彷彿遭到薩德侯爵的惡靈附身似的,在失去所有自由的你身上施以性
    虐的痛楚與快感,將你強悍的心之盔甲一點一點的剝落……嘻嘻,不
    管是哪種題材,一般而言華麗是基本要素……」
    「喂喂!我的瑪琳大小姐,怎麼我在每個版本都是被搞的那一個?這
    一定是哪裡搞錯了────」
     克洛瓦氣急敗壞地說。
     作為聽眾一員的我也有話要說──搞錯的是你的腦袋吧!克洛瓦基
    魯巴特!你就這麼想去搞男人的屁股嗎?才幾句話就被我家的小惡魔
    牽著鼻子走,你這樣子以後可是會很容易被女人騙哦!
     瑪琳讓話題整個180度甩尾大暴走的才能已屬於天才之列。不知
    死活的克洛瓦不值得同情,不過同樣身為當事者之一的我可不能這樣
    聽過就算了。
     要讓這個血管裡留著火星人血液的小侵略者停止她以有害電波擾亂
    地球和平的陰謀,物理性手段是必須的。
     話匣子全開的瑪琳全身上下盡是破綻,使得我得以順利溜到已講到
    忘我的這丫頭背後,賞她一發『教育性指導』──
    「不准再給我講下去了!瑪琳!」
    「呀啊!好痛……」
     制裁的手刀毫不留情落在瑪琳的腦袋正中央。瑪琳抱著頭喊痛,轉
    過身的時候,我看到她的眼角還帶著淚珠。
    「為什麼要打我呀?哥哥……或許我剛說的太過火沒錯,可是同樣也
    是起鬨者的克洛瓦為何就可以沒事?」
    「克洛瓦和妳相比,就如同黑手黨老大底下的小嘍囉般的存在。要論
    罪,恐怕還遠遠比不上妳這個首惡呢。懂了嗎?」
    「什麼嘛!明明就是哥哥對我的愛遠不及對克洛瓦的愛情!同樣都是
    禁忌的畸戀,老哥卻喜歡男人遠超過對妹妹的愛。妹妹有什麼不好?
    妹妹最起碼也是女人!所有女朋友可以做的事,作妹妹的我都能做到
    呀!亞利哥哥,你不要再搞BL了,改跟我近親相姦啦──現在轉職
    成妹控的話,還可以終身享用玩法無限多種又令人臉紅心跳的瑪琳特
    別服務哦,呵呵~」
    「教育性指導────!」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制裁的手刀二度發威。
     我不禁想大吼──同性戀?基本上不管是天生或後天影響,我都對
    每個人的性取向抱持尊重的態度。隨著社會日漸開放,已經有越來越
    多的人能夠接受同性戀,我想這也將是日後的人類社會能夠接納的普
    遍性認知──然而近親相姦呢?那可就不同了,而且是大大的不同。
    就算將時間延伸到遙遠的未來,即使世界就要滅亡,近親相姦也不可
    能被接受的!
     雖然明知道這個禁忌的名詞只是瑪琳腦筋轉得太快,才剛想到就拿
    出來惡搞用的,但是我仍然忍不住認真動起怒來。
     這次我可是連兩敗俱傷也不在乎用力劈下去的。這死丫頭的腦袋就
    跟美軍鋼盔一樣硬,這一點同血緣的我非常清楚,所以我劈下去的手
    掌其實也痛得要死。制裁結束後,我忍住疼痛維持兄長的威嚴,而瑪
    琳則是抱著頭,用比剛才可憐三倍的表情對著我說:
    「……好痛哦,我的頭好像裂開了……哥哥,你寧可要男人,也不願
    跟我近親……相姦嗎?」
    「瑪琳!妳吃了教訓還是學不了乖嗎?」
     手刀三度高舉,即將揮下第三次的制裁。瑪琳見到我又要動手,立
    即緊閉眼睛,牙齒咬緊……唉,我不由得想嘆氣。面對敵人,我可以
    化身為一具沒血沒淚的戰鬥機器,可是對象一旦換成自己的妹妹,我
    可就沒辦法絲毫不顧情面動手了。
     再劈個一次,我的手恐怕也得送醫急救了──我用這個花一秒鐘想
    好的理由說服自己,就此打消動手的念頭。已經高舉的手掌則是緩緩
    地放在瑪琳頭上,輕輕撫摸那塊微微隆起的腫包。
    「啊,痛……」
     就像是不小心被針扎到似的,瑪琳驚叫出聲。不過當瑪琳注意到我
    並沒有如預期般用手刀劈她腦袋的時候,她彷彿忘了疼痛似的,反而
    用倍感不可思議的眼神抬頭仰望著我。
    「哥哥,你不處罰我嗎?」
    「妳就這麼想要我敲爛妳的腦袋瓜嗎?真是的……這次的事就到這裡
    打住。在這裡我也拜託妳,以後能不能用其他既可以增進家人之間的
    關係,同時又合乎社會道德的方式呢?妳剛才講的那些話,萬一讓不
    清楚狀況的外人聽到,可是會造成誤會的」
    「那又有什麼關係。再說,這裡又沒有不認識的人……」
    「認識的人或朋友一旦誤會起來,可是會更麻煩的!總之一律不准!
    如果再犯,在教訓妳以前,我也只好先做好骨折的覺悟了」
    「我知道了,哥哥」
     真的已經學到教訓的話倒還好,不過話又說回來……淚珠都還冒個
    不停,這丫頭依然能夠露出滿開的笑容,我真服了瑪琳。能夠將如光
    影般對比強烈的兩種情感的色彩運用到這種程度,我家老妹簡直能稱
    得上是天才……不,是鬼才了。
     因為沈溺於一時的安逸,使得我不知不覺鬆懈了心房。當我驚覺到
    自己竟在小惡魔面前露出破綻時,悲劇便隨即發生──
     瑪琳趁著我沒注意,趁機衝向前抱住我的腰──熊抱式?不過在下
    一秒鐘過去後,我並沒有被一擊必殺的熊抱式DDT給秒殺,也沒有
    在熊抱式脊椎粉碎技的凌虐下哀嚎不已……很不可思議的是,瑪琳只
    是抱住我罷了。即使是無藥可救的貧乳,瑪琳依然保有女孩子特有的
    柔軟觸感。環抱我的小惡魔現在也只是個想撒嬌的孩子,而非能夠折
    斷人類脊椎的怪力少女。
    「真是令人感動的手足之情呀!這次可讓我看到好東西了」
    「克洛瓦……」
     這句話擺明不懷好意,也讓我反射似的回瞪那傢伙一眼。克洛瓦那
    雙像是在看好戲的眼睛彷彿正在說:『你還說自己不是妹控?這次可
    讓我逮到決定性的證據了!』──於是我也回擊:『給我閉嘴!克洛
    瓦!你敢再胡說八道,走夜路時就給我小心背後!』──我們兩人互
    相直射對方的視線,在空中展開了一場激烈的交戰。最後克洛瓦露出
    意義不明的賊笑……難不成克洛瓦以為他贏了嗎?可惡!
     要不是瑪琳還抱著我,我早就讓克洛瓦馬上死得很難看──真是越
    想就吞不下這口氣,要直接訴諸暴力嗎?當我的忍耐極限開始進行倒
    數讀秒的時候,另一個人也跟著笑了。
    「你們兄妹之間的相處方式還真是有趣呢,呵呵……我是獨生女,所
    以一直不瞭解有兄弟姊妹相伴究竟是怎樣的感覺呢」
     一直按兵不動的會長開口了。
     聽到會長說話,克洛瓦剛才囂張的氣焰就馬上收斂不少。即便如此
    ,趕走了狼,卻來了一頭更凶猛的老虎,這也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就是。
     我頓時升高警戒等級──雖然這也是白費力氣就是。會長難道也想
    效法克洛瓦的作法借題發揮,拿我們兄妹尋開心嗎?過去的種種記憶
    馬上給了我一個悲觀的答案。即使知道大概沒用,不過我還是先做好
    準備──最起碼也要將砲火集中在我身上才行。身為哥哥的我,有保
    護妹妹的義務。
     從座位起身的會長開始朝這邊走了過來。瑪琳也好奇似的回頭看了
    會長一眼,結果會長只用了一個營業用微笑,就讓這丫頭的警戒心全
    面瓦解──唉,這就是家裡蹲的缺點。要多擴展自己的人際關係,否
    則被人賣了都還搞不清楚狀況呀,瑪琳……
    「我從剛才就覺得,你們那邊的話題好熱鬧」
    「不好意思……是不是聲音太吵了?」
     這麼說來,會長從登上直昇機開始就沒說過什麼話,也幾乎沒參與
    過任何話題。不斷製造話題,並負責炒熱氣氛的角色是瑪琳和克洛瓦
    兩人,我也只是被動參與,而且光是應付刻意瞄準到我身上的惡意流
    彈,就已經讓我疲於奔命。反觀會長的座位附近就好像形成了一個異
    空間似的。此外,我還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奇妙感覺……
     ──不對!肯定是我想太多了。
     就在剛才,我居然在想這架直昇機是不是即將爆炸,艙內所有的人
    事物都將被沖天烈焰與暴風所毀滅。這一定是我想太多,會胡思亂想
    肯定也是因為我太累的關係。待會回去後就找個時間好好休息,或者
    乾脆睡個午覺吧。
     我試著搖頭讓自己清醒。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有一種像是在作夢的感覺。白日夢嗎?好像
    也不是……在這時候,我突然注意到會長一直看著我。原本會長就是
    要來找我說話,所以才離開座位走到這裡。令我納悶的是,我本來還
    以為會長會主動提出話題,然而不僅沒有,我現在反倒覺得會長似乎
    觀察我。
    「會長,我臉上有沾到什麼東西嗎?」
     我以很老套的內容來試探,然後就聽到會長回答:
    「沒有」
    「那,會長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的臉瞧?」
     以這個問題頂回去,有很高的機率會遭到會長以『你以為自己又帥
    到足以成為旁人目光的焦點嗎?那是你自我意識過剩!』這類的話反
    擊回來。即使有這種可能性,我還是將心裡的想法說出口,然後就等
    著看會長將有何反應了。
     大概不會是什麼好聽的話就是──已經有預期心理的我,並不期待
    會長的嘴能吐出象牙。這次則變成是我直盯著會長的臉猛瞧,或者說
    是我們互相看著對方。這段不知道該說是視線交流或交戰的時間很快
    就過去了,我看到會長那邊主動先開口──

    「……你的意識還在另一個世界徘徊嗎?部下二號」

     這句令人難以理解的發言一時之間讓我忽然愣住。但是,瞬間凍結
    的意識卻又立即遭到一道無預警的衝擊給喚醒。
     會長說完之後,就接著以手指用力彈了一下我的額頭。雖然彈額頭
    並不痛,不過仍然讓我回想起前些時間不時被某把非法改造手鎗抵住
    腦袋的記憶。
     沙漠之鷹依然好好地收在會長胸部的鎗套內。雖然這隻可怕的猛禽
    隨時會飛出巢穴傷人,不過該說的話還是得說:
    「會長怎麼突然彈我的額頭?我是有做出什麼讓會長感到不高興的事
    ,或者說,這只是會長一時興起的惡作劇?」
    「不高興倒還不至於,不過就你的反應來看,彈額頭的方式似乎還是
    太溫柔了點。或許,我該採用更有效的物理手段才行……」
    「等、等一下!這未免太沒道理了吧……我究竟是做了什麼呀?從剛
    才到現在,我也只是一直坐在直昇機裡頭,除了講話之外,更沒有做
    出其他有可能會讓會長生氣的事呀……難道說,是我不小心說出什麼
    禁語……喂,喂喂!等等!別拔鎗!有話好說──」
     銀白色的無機質光芒再度閃動,讓我產生艙內的室溫彷彿遽降十度
    般的錯覺。
     就算是塑膠子彈,直擊腦袋還是有可能會讓人因此昏厥過去,那把
    沙漠之鷹的威力就是如此可怕。如果彈匣內裝填的是魔彈,其威力甚
    至連大砲都望塵莫及……大砲?突然間這個名詞讓我不知道怎麼搞的
    起了某種反應──名為『恐懼』的本能反應。
     我感覺就像是被戰車不停追逐,只能不斷逃,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砲
    口緩緩指向自己的背後……不,不只如此而已,我所感受到的威脅甚
    至更超過戰車砲,而是殺傷力更大的某種存在。
    「啊……」
     突然間,腦海裡似乎有某個畫面閃過。
    「咦?剛才的是?」
     我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感覺到有某種事物正在我體內的某處
    不斷湧現。就如同從裂縫口噴出的水泉,正不斷注入藏於我體內的記
    憶之泉。我對此感到困惑,但卻不感到排斥或厭惡,反而認為這是理
    所當然的現象。就這樣,一度被遺忘的記憶再度被我憶起──在那個
    不可思議的虛構世界,我在會長的安排下進行特訓,以及那之後所發
    生的每一件事……
    「──這樣一來,特訓才能算是完成了,部下二號」
     不知何時會長已收回手鎗,而且還像是在傳送暗號似的對著我眨了
    一下眼睛。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也只好習慣性地以苦笑回應。受到記憶活
    動的衝擊,我的意識多少也受到影響。簡單說,就是現在腦子裡整個
    一團糟,所以自然也沒有那個餘力去應付會長了。此時的我只在想一
    件事──記憶與記憶之間的融合,原來就是這種感覺啊。
     以前就聽會長說過,靈識與意識若分開活動,便會各自在靈魂與肉
    體留下當時的記憶。當兩者再度合而為一的時候,這兩個同時段產生
    的記憶彼此間就會發生衝突。
     就我自己的感覺,意識的記憶就如同是在一張稿紙上已經寫好的故
    事,可是一旦加入靈識的記憶,就等於是要將份量幾乎與意識同等的
    記憶量也一併寫進同一張紙上。那個情形光只是想到就覺得會是一幕
    很爆笑的景象。比方說,羅蜜歐正要向陽台上的茱麗葉表達愛意,結
    果加勒比海的女海盜卻突然闖入,揮著軍刀和追捕海盜的西班牙海軍
    展開一場壯決的死鬥。在一張稿紙寫了兩個走向截然不同的故事,大
    概就會是這種感覺吧。這是我個人的解釋。
     和我相比,會長身上完全找不出有任何異狀。正牌的魔法使果然和
    我這個玩票性質的門外漢不一樣。
    「既然已經降落了,所有人都趕快下直昇機吧!」
     會長開始催人了。
     確實就如會長所說的一樣,繼續待在已經降落的直昇機艙內是有點
    怪,而且每個人都還是站著的狀態。我恐怕還會是最怪的那個人,因
    為瑪琳那丫頭依然像黏在我身上的無尾熊似的不肯放開,使得我想走
    也走不了。我走不開是有原因的,而且會長也親眼看到了。於是,會
    長便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始對著所有人說:
    「……沒有人想下機,是因為這段空中之旅讓所有乘客留下太過美好
    的回憶了嗎?很感謝各位如此滿意本次的飛行,不過礙於敏感機密保
    護原則的規定,伊莎貝拉航空公司所屬的這架最新型直昇機將在乘組
    員離開之後,於十秒鐘內自行啟動自爆裝置──呵呵,這句玩笑我想
    應該沒有人會上當吧」
     ……老實說,用機關鎗掃射會比較有效率。會長講的笑話好不好笑
    倒還是其次,某人的反應就……嘿嘿。
    「一般人是不會,不過世事總有例外」
    「例外?」
    「請看窗外的那位飛毛腿」
     扣除掉駕駛,目前直昇機艙內僅剩下三個人,會長、瑪琳、和我而
    已。克洛瓦那傢伙早已經神不知鬼不覺離開這裡,還已經跑到需要用
    吼的音量才能夠進行交談的遠方。全天下也只有他會將會長的每句話
    全都當真,結果老是把自己搞成笑柄。
    「克洛瓦的男子漢度扣十分!」
     瑪琳更是直接給了克洛瓦惡毒的評分。
    「不過,哥哥可以往上加二十分哦,嘻嘻」
    「我不知道打分數有何意義,不過妳再不放開我,我們就要連午餐也
    吃不到,要繼續在這裡罰站兼挨餓了。我的胃袋也不是妳用力勒緊就
    會自動忘記飢餓感的」
    「放開可以,不過瑪琳有個要求」
    「合乎社會善良風俗的話,那就可以」
    「我想要讓哥哥用公主抱抱的方式下直昇機,可以嗎?」
    「什麼嘛,這種小事──」
     我可以用熊抱式送妳下去──有一瞬間我還真的想這麼做,不過我
    最後還是妥協讓瑪琳的願望成真。但我要強調的是,我妥協的對象是
    我的胃袋,而不是小惡魔。
     我的肚子真的很餓了,在胃袋發出令人難為情的噪音以前,還是保
    留體力快步邁向會長家的餐桌吧。在以求生為一切的本能面前,即使
    是尊嚴也不得不妥協。
     我抱起瑪琳直朝出口走過去。在我的腳步就快要跨出艙門時,我聽
    到跟隨在我身後的會長說:
    「……你真是太寵她了。看到你們相處的模樣,我甚至還懷疑你們是
    不是從單一的存在分割成兩個不同的個體呢……」
    「會長妳說什──?」
     突然間,從艙門外吹進一陣強風。
     流動的空氣之中蘊含著獨特且濃郁的氣味。那是與街道的風截然不
    同,也是長久生活在城裡的都市人已經忘卻的氣味──數千萬年來在
    青色原野與山丘之間奔馳,源自於自然的風。
    「嗚哇……會長住的地方,比我家還更像是人外魔境……」
     我這句話並沒有惡意。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16 03:55
22 外地的來訪者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ⅩⅡ

     在空中漫遊的時候還沒特別去注意,直到直昇機降落之後我才發現
    到,這個地方可真是有夠偏僻。
     我們目前所在的直昇機停機坪是設置在一處面向新都的山丘上。若
    仔細觀看附近的環境,數公里外的山丘上依然可以找到幾間像是別墅
    的建築物。住在這種地方不會很不方便嗎?比如說要去便利商店就得
    走到死……當然,這只是我這個小老百姓的感想罷了。我家也偏僻得
    很,但是出門可沒有直昇機代步呀……
    「奇怪,會長的家怎麼看不到?」
     停機坪附近有一間大型倉庫。那裡應該是用來收納直昇機的機庫,
    也許還兼具維修的用途,不過我再怎麼看也不認為那間倉庫會是適合
    讓人居住的場所。
     會長住的地方應該位在別處。找不到的原因我想只是因為丘陵地形
    起伏落差大的關係所導致。就早上探險的經驗來看,會長的家光是佔
    地面積想必就非常大。別說是豪宅了,待會就算歐洲古堡出現也不需
    要大驚小怪。
     這時候會長正好走過來。
    「會長,剛好我有事想問。妳住的地方離這裡很遠嗎?」
    「你是指本館的事嗎?確實是很遠沒錯。如果步行的話……嗯,我想
    那絕對會是你絕不想用腳走完的距離」
    「可是這樣不是很不方便嗎?既然直昇機是常用的交通工具,那麼停
    機坪直接設置在妳說的本館旁邊,不就很方便嗎?」
    「你的想法也不無道理,可是你也要知道,越是方便的東西,要付出
    的代價自然也就越多哦」
    「會長這句話的意思是……?」
    「就是噪音呀,噪音!直昇機固然便利,可是卻也是一個超級噪音發
    生源。當初在設計階段,建築師就特地將停機坪規劃在離本館較遠的
    地方,最後再以地形與防風林徹底阻絕噪音……雖然現在才說這些有
    點對不起那位英國出身的建築師先生,不過我對於『悠閒且兼具品味
    的下午茶時間』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也有同感。
     即使將十六、七世紀凡爾賽宮的華麗庭園整個搬過來,恐怕還不如
    建立一間設備完善的射擊練習場反而更能討會長的歡心。那位建築師
    該不會是誤將維多莉亞時期倫敦社交名媛的形象,套用在我們會長身
    上吧?這實在是犯了不該犯的技術性失誤呀……
     狀況已經掌握了大概,現在剩下的事就只有等待而已。停機坪離我
    們要去的本館尚有一段路程,照會長的意思來看,待會應該會有人來
    接送才對。
     我本來以為會等上很久,最起碼五分鐘左右吧之類的……結果卻沒
    有。我們大概只等候連一分鐘都不到的時間,前來迎接的人就已經到
    來。距離有這麼近嗎?我想應該不是。很有可能是在我們登上直昇機
    之後,就有人在安排整個行程。只要估算好飛航時間,就能提早派出
    接送人員到場。
    「哦喔,連那種車子都有呀」
     從消失在山坡另一端的道路彎角,一輛小型的電動車正緩緩地探出
    頭爬上山坡,並朝這裡駛來。
     那種電動車我有看過。這種車常常被使用在比如高爾夫球場這類面
    積廣大的場所,有些大型度假村或觀光旅館也有在使用,不過自家使
    用我可是第一次見到。這也證明,會長家確實大到令人嫉妒。在自己
    家的範圍內還得用車輛移動,真有夠沒天理的。
     在我因為貧富差距而生起既是嫉妒又是嘆息的悶氣時,瑪琳卻反而
    興奮地拉著我的手,對著我說:
    「好棒哦,感覺我們好像是來到某個度假聖地耶」
    「妳可別真的把這裡當成旅館了」
     現在還這麼興奮幹嘛?瑪琳和我不同,我或許曾在會長的家住過一
    晚沒錯,可是我當時可是在失去意識的狀態下被送來的。我沒記錯的
    話,瑪琳是自己找上門來的。會長的家到底長什麼模樣,這丫頭應該
    老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不過話又說回來,果然還是有啊,那個無論在任何時代都已經與豪
    宅劃上等號的必然附屬物──女僕,果然在會長的家也是存在的。幾
    乎已成為一種制服,甚至是一種符號的圍裙裝就正穿在駕駛電動車的
    那位年輕女性身上。
     基本上我是不萌女僕的。我會在意的理由,就只因為早上在會長家
    裡探險時,除了叫我起床的會長、埋伏在豪華浴室的瑪琳、以及突然
    冒出來的克洛瓦這三人之外,我就再也沒有遇見過其他人,所以才特
    別注意這件事。
     一個謎題解開了,可是在這時候,會長卻突然在我背後像是幽靈似
    的,開始在我耳邊講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可別說我沒警告過你,部下二號。如果你對女僕有某種特殊癖
    好的話,就請將這份齷齪的慾望留在心裡自爽即可。要是你忍不住對
    這些在我家工作的女僕做出性騷擾的行為,屆時可是會被這些女孩子
    所屬的人力派遣公司告上法庭的」
    「我才不會幹出這種事咧!真、真是的……」
     我斬釘截鐵地予以否定。
    「別再浪費時間了,趕快上車吧!」
     前往本館的路程,便是從我氣沖沖衝上車之後開始出發。

                □□──□□

     這趟行程很愉快。
     好的駕駛、再加上整修毫不馬虎的道路是最主要的加分要素。結果
    就跟瑪琳在啟程前所說的一樣,感覺真的很像在度假。或者說,就直
    接當成一趟度假之旅也沒關係,只不過千萬不可忘記自己身為客人的
    本分。付錢就是大爺的態度在會長的沙漠之鷹面前,可說是比一張衛
    生紙還沒價值。
     上車前的不快老早就煙消雲散,或許也是因為會長多少有收斂一下
    毒舌,並主動釋出善意的關係。也因此,我在聊天的過程中意外獲得
    幾項重要的情報。
     特別是與會長相關的部分,首先是這個──

    「……真叫人難以置信。會長的家除了地上建物之外,竟然有超過五
    成的居住區域都已地下化。也就是說,我昨晚睡的房間,以及那條讓
    我差點迷路的迴廊,原來都位在地底下……」

    「在場不知道這件事的人,也只有哥哥你一人而已」
     瑪琳個不知手足之情為何的吃裡扒外小惡魔又趁機補我一刀,讓我
    的自尊因此嚴重受傷。
     會長和在此地服務的女僕小姐姑且不論,克洛瓦是因為原本就時常
    出入這裡,所以知道事實並不意外。問題是出在瑪琳──唉,我也不
    知道該說什麼……總之,瑪琳昨晚自己跑來會長的家之後,便被帶到
    我睡的那間房間。
     在這過程中,會長的家結構上的特殊之處想必這丫頭早就自己看出
    來,或者從旁人口中得知。既然如此,瑪琳就應該早點告訴我這件事
    才對啊……難道說,她以為我早就知道嗎?不不不──鬼才相信!瑪
    琳肯定早就從我的態度或言行之中掌握到我認知上的錯誤,一直等待
    時機準備看我出糗。
     這筆帳以後再算。這次就讓瑪琳先得意一陣子,以後再找報復回去
    的機會。關於會長家的特殊構造,我想知道得更多。
    「為什麼要特地將住宅空間地下化呢?做到這種地步,別說是轟炸機
    的空襲,就算核戰爆發我看也不用擔心了」
    「你用這種問題問我,其實我也無法回答。就我的立場,我也只不過
    是一個搬到這裡居住的房客罷了。要不是上一個房客,也就是大祖母
    的流浪癖又再度發作的話,我也不想搬進來呀……住久了其實也習慣
    了,不過我也不保證未來是否還會繼續住下去就是。總有一天,我也
    會像大祖母一樣離開這裡吧……」
    「原來會長以前提起過的那位大祖母也曾住過這裡……咦?聽會長的
    說法,這裡並非是妳、或是妳的大祖母的個人資產嗎?」
    「當然不是,而且……你該不會聽信在學園內流傳的謠言,以為我是
    來自某個財閥世家的名媛千金吧?」
    「咦──難、難道不是嗎?」
     會長親口吐露的事實非常讓我意外。聖約學園內關於會長身份來歷
    的傳聞多不勝數,其中就以千金小姐說最具說服力,也幾乎已成為一
    種共識。現在這個事實若洩漏出去的話,肯定會成為校內輿論的一顆
    超級震撼彈。
    「克洛瓦,你早就知道這件事嗎?」
    「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我和她之間又不是一兩天的交情,已經差不多
    算是一種孽緣了」
     克洛瓦的回答增加了這個事實的可信度,使我也不得不接受。確實
    克洛瓦和會長之間交情菲薄,畢竟克洛瓦還是會長的誓約騎士,光是
    這層關係就已經是特殊到不能再特殊。克洛瓦就算知道會長的真實來
    歷其實也不奇怪。
    「我可以再追問一個問題嗎?這裡真正的法定所有者是哪位人士?能
    夠建造出這種居住環境,那個人的財力想必相當雄厚」
    「那個人的名字我暫時不能告訴你。我只能讓你知道,那個人確實就
    如你所想的有錢到不行。你現在所看到的一切,都還只是那個人所有
    資產的極小部分罷了。除了財產外,還擁有廣大的人脈,在世界各個
    國家的政壇與財經界都擁有非常大的影響力──」
     ……奇怪?聽會長剛才的說明,第一時間在我腦海浮現的人居然會
    是伯父──只是巧合吧?我這樣告訴自己。雖然會長提到的幾項特徵
    都與伯父吻合,但仍不可輕率遽下定論
    「──流浪成癖的大祖母別說是錢了,連國籍都沒有。可是這世上的
    怪人就是多到誇張。那個人……嘛,也就是那個老頭偏偏就是迷戀上
    大祖母。為了大祖母,即使要他獻上所有的財產,那個老頭連眉頭也
    不會皺一下。我想就算要他去死,那個老頭也會在彷彿沈浸在至福的
    喜悅中舉槍自殺吧」
    「那已經不是迷戀,而算是一種宗教狂熱吧。算了,每個人都有選擇
    人生的自由。我好奇的是,那個人到底是誰啊?」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聽大祖母說過那個老頭是她滯留在俄國那段期
    間,正逢二月革命爆發,在混亂的莫斯科街上認識的。用老頭形容他
    好像也不太適合。俄國二月革命爆發的時候,那個老頭也還只是個孩
    子……嘛,總之算他倒楣,遇上惡名昭彰的大祖母。一個小男孩就這
    樣被老女人吃掉,人生就此沈淪」
    「說的也是,哈哈……」
     這時候懸掛在我心頭上的一塊大石頭也落下了。
     這個世界果然還是寬廣的很。會長口中的那位老先生若是俄國二月
    革命就存在的人,存活現在也已超過百歲,連金氏世界記錄的長壽排
    名恐怕都得改寫也說不定。伯父只是介於接近老年的中年人,所以絕
    不可能和那位有錢的百歲老翁是同一人物,頂多只有富有跟俄國出身
    這兩點相同罷了。
     不過,這時候我反而開始在意起另一件事──會長的大祖母到底現
    年幾歲了?如果說向女人詢問年齡是件失禮的事,那麼向魔女詢問年
    齡恐怕就得賭上性命了。這件事還是就此打住。
     這趟行程直到快結束為止,眾人交談的內容多半還是圍繞在一些較
    為輕鬆的話題上。當我不小心提及內容有點嚴肅的話題時,還會立即
    遭到瑪琳和克洛瓦聯手數落一番。當我以為在到達目的地之前,大概
    也不會再出什麼狀況的時候,瑪琳居然提起一個問題。而且是我很想
    知道,卻又不太敢問的事情。
    「我問妳哦,伊莎伊莎。像這棟這麼大又這麼豪華的家,是不是只有
    妳一個人住啊?」
    「確實就如妳所說的一樣,我是一個人住沒錯。不過除我之外,有一
    部份佣人跟保安人員也住在這裡,所以嚴格說起來,我的情形並不算
    是獨居。有的時候,連克洛瓦也會厚臉皮跑來吃免費的飯,或者拿住
    處漏水當藉口,就這麼住上幾天──」
     那時候克洛瓦的頭正好轉到其他方向,好像在看風景似的,但是因
    為太過做作,反讓人一眼就看出這傢伙在心虛。然而當時的我還不曉
    得,瑪琳竟會在下一秒無預警做出炸彈發言。

    「那麼,伊莎伊莎的家人呢?」

     時間彷彿在一瞬間凍結似的。也許只有我這麼想,但我感覺得到會
    長的樣子和平常有些不同。最起碼會長在回答瑪琳的時候,確實出現
    有點微妙、或有點不尋常的停頓。
    「……我的家人並沒有跟我一起生活。我們直到半年前都還有聯絡。
    如果沒有搬家的話,現在應該還住在歐洲某個地方吧」
     會長回答得很簡單,聽起來也不像是有特別隱瞞什麼部分。如果繼
    續追問比如家族成員有誰之類的問題,會長依然會據實回答嗎?我有
    點期待,可惜瑪琳隨即又轉換話題。
     沒有和家人住在一起的理由,是因為魔法使這個身份的關係嗎?或
    許不是沒有,而是不能也說不定……

                ■■──■■

     以這個季節來說,這一天午前的陽光是歷年來少見的強烈,不過時
    間一旦接近日落時分,氣溫驟降的現象又讓人明顯感受到冬季確實正
    逐步接近這塊土地。
     秋天,就是這樣充滿過渡色彩的季節。

    「請出示您的護照──」
     聽到要求的女性旅客很快便將以事前準備好的護照交出。航管人員
    在比對過資料後,便慣例性地向這位女性詢問一些事情。
    「請問您入境本國的目的為何?」
    「主要是觀光,不過我並沒有透過旅行社代辦,而是自己規劃所有行
    程的自費旅行」
    「電腦裡有您五年前的入境紀錄。照您的說法,這次您入境的目的還
    是跟五年前一樣是以觀光為主嗎?」
    「是的。五年前我的確曾經來貴國度假,而且那段時間也讓我留下一
    段很美好的回憶。所以這次舊地重遊除了觀光度假之外,同時也想拜
    訪當年在本地認識的幾位朋友」
     詢問的過程還在持續著。和以往相比,航管人員的態度、以及例行
    性的通關手續都比數日前的情形要嚴格許多,這也是因為高層在幕後
    指示要升高機場的安全等級所導致。
     神經敏感的人應該可以察覺得到,機場的氣氛明顯與過去不同。常
    出國的旅客已經在猜想是否是這裡曾發生恐怖攻擊,或者是接獲即將
    發生恐怖攻擊的情報。
     在旅客群集的入出境大廳休息區,大型液晶銀幕正被上百雙視線緊
    盯著,像是『本國的第二大城近日發生一件前所未聞的兇殺事件』的
    情報,已經以不同的語言在旅客之間傳開。該事件是否與恐怖攻擊有
    關仍不得而知,不過這個事件確實讓旅客紛紛提高了警戒心。至於日
    後會對觀光業造成多大衝擊,目前仍是未知數。
    「感謝您全程配合。若有造成您的不便還請見諒。同時,我也代表入
    出境航管局感謝您二度拜訪本國────」
     航管人員起身,滿懷誠意呈上女性旅客的護照。
    「──雷碧亞‧布倫斯菲德小姐,祝您的假期能留下一段比前次還要
    更美好的回憶,也期待您第三次的造訪」

     『雷碧亞‧布倫斯菲德』

     ──被如此稱呼,而護照也印上這個名字的女性旅客並沒有以相同
    份量的熱情回應航管人員。她收回護照後便起身離開。
     這位航管人員顯得有點沮喪。或許是因為他(♂)對於這位女性旅
    客的服務態度明顯比其他旅客積極許多,可惜卻沒能得到他預期的回
    應。又或許是因為他在單一旅客身上花太多時間,使得排在後面也同
    樣準備通關入境的旅客已經大排長龍,而且抱怨聲四起。待會要如何
    處理善後,這件事正傷透這位航管人員的腦筋。
     不同於辦理通關手續時的龜速,這名女性旅客離開入出境大廳的速
    度就跟一陣旋風沒兩樣。但是與她擦身而過的人,就算只是零點幾秒
    的交會,幾乎每個人都回過頭看她。
    「那個人是模特兒,還是哪個國家的女明星啊?」
    「居然有如此美麗的人……可惡,我的手機不能拍照!」
     儘管背後的人驚豔於她的美貌,正不停交頭接耳在談論她,這件事
    也不曾讓這位女性旅客停下過腳步。但是,就當她已經接近大門,就
    快要離開入出境大廳的時候,她卻突然自己停下腳步。
     有一個中年男人走到她面前。
     中年男人的體型讓人聯想到高挺威武的軍人,灰白相間的頭髮則透
    露出他的年齡。西裝打扮的中年男人給人的第一印象就像是某大型企
    業集團的總裁,但想像力較為豐富的人,可能反而會以為這個人是某
    個國際黑手黨的幕後首腦。因為這個人身上確實飄著一股連普通人都
    察覺到的威嚴,甚至可以解釋成是危險的氣息。
     一男一女在入出境大廳相遇,彼此注視著對方卻又不發一語,這一
    幕光只是看到就能讓人產生許多聯想。男方的年紀明顯比女方大了許
    多,兩人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呢?
     犯罪組織的老大親自跑來抓倒戈到警方那邊去的情婦,打算取回組
    織與政商名流勾結的證據文件──像這樣的故事,只消五秒鐘就能在
    一個想像力豐富的旅客腦海裡勾勒出整個情節。有多少個旁觀者,就
    會產生多少種故事,不過多半以負面劇情居多。這也是因為中年男人
    不發一語的態度,確實給人太大的壓迫感。
     中年男人究竟是犯罪組織的首腦,還是親身前來逮捕美貌女間諜的
    情報機關頭子呢?這個答案,卻因為女性旅客主動先開口,出現了令
    人意外的發展──

    「……才聽到我即將前來這個國家的風聲而已,你就準備好要來殺我
    啦,『瘋狂伊凡(Crazy Ivan)』」

     從這時候開始,名叫雷碧亞‧布倫斯菲德的女性旅客給人的感覺就
    不再只是美麗,而是更為鋒利,甚至會傷人,宛如一把出鞘的利劍般
    令人畏懼,卻又耀眼到令人無法轉移目光的存在。
     而另一人──中年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儘管相識的這兩人原本就
    是敵對關係沒錯,但是這次情況特殊,因此他並不會因為對方一句露
    骨的挑釁,就讓先前為了促成雙方合作所付出的努力全付諸流水。中
    年男人以沈穩的語氣回答:
    「請不要在公眾場合開這種會引起不必要誤會的玩笑,雷碧亞‧布倫
    斯菲德小姐」
    「你變膽小了。若是我過去認識的瘋狂伊凡,是絕不會因為公眾場合
    這種理由就不敢出手的。還是說因為上了年紀,身體受不了吃牢飯的
    折騰,所以才變得如此畏縮是嗎?」
    「如果妳因為在機場對一名上了年紀的本國公民施暴,導致自己當場
    被驅除出境的話,對我來說其實也算是一個好的結果」
     這場舌戰的攻防可說是五五波平手……不,若持續下去的話,其實
    對中年男人反而有利。因為就如中年男人所說的,雷碧亞‧布倫斯菲
    德基於某個理由才專程前來這個國家。但若任務都還沒執行就被趕出
    這個國家的話,那確實會令她顏面無光。
    「您說的沒錯。才剛入境,隨即就被驅逐出境的話,我就沒臉回去向
    大老交代了。還請原諒我之前的失言,伊凡先生」
     雷碧亞‧布倫斯菲德主動伸手,而被稱呼為伊凡先生的中年男人也
    回應她的心意,讓這暫時性的結盟關係重新修復。
    「雷碧亞‧布倫斯菲德小姐滯留本國期間的行動,請務必遵守先前約
    定好的條件來進行。至於這段期間包含食宿、觀光等花費,也全部由
    我方來負責。妳願意的話,我也願意負責接待的工作,只不過我這個
    不夠專業的導遊若有失禮之處,還得請妳多多包涵了」
    「我這種小人物竟然還得勞煩伊凡先生親自接待,雖然是倍感光榮之
    事,但事實上卻是就近監視嗎?」
     這句帶刺的嘲諷,並沒有點燃下一顆引爆紛爭的火種。
    「在約定的時刻到來之前,我會安分當一名普通的觀光客,請伊凡先
    生無須懷疑。身為八人之中的次席,我不會做出有辱大老顏面的背信
    行為,這點我可以保證」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16 03:56
23 人生規劃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ⅩⅢ

     抵達本館後,會長親自帶領我們進入,同時沿途也針對本館的環境
    做簡單概略的說明。在午餐準備好以前,我們被帶到接待客人用的休
    息室等候,隨後會長便先行離開。大概是有什麼事要先處理,可能是
    重大的突發事件,也有可能是女孩子的瑣事……我隨意猜測,一邊也
    像是在打發時間似的到處逛逛。
     房間裡的每樣東西看起來都很貴,所以我不敢亂碰,不過相較於我
    謹慎小心的舉動,克洛瓦就顯得隨性多了。講白一點,他簡直已經把
    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了。
    「克洛瓦,來這裡之前會長也有稍微提到過,你是不是常常跑來會長
    家打擾呢?」
    「偶爾啦!偶爾!哈哈……」
    「我瞭解了。總而言之,你只要沒錢就會跑來吃霸王餐,有時還會強
    住下來,擺明就是打算吃閒飯,沒錯吧?」
    「別講得這麼難聽……雖然有一部份確實是事實沒錯,但是我這邊也
    是有我的理由的。你也知道我和會長之間的關係有點特別,所以不管
    我願不願意,我都被要求必須要時常待在她身邊。從過去到現在,以
    及未來,我注定就是要被那個女人綁得死死的」
     克洛瓦回答的很無奈。
     以前曾聽克洛瓦說過,比我大兩歲的他,名義上是以在某個學校留
    級兩年為理由轉學到聖約學園。實際上克洛瓦在轉學之前,是個連義
    務教育都沒讀完的輟學生。當時我並沒有深究下去,現在想想,克洛
    瓦來到聖約學園的理由應該就是出自於會長的安排。為了追上高中生
    的程度,可以想像得到克洛瓦必定經歷過極慘烈的補習地獄,才能讓
    成績勉強低空飛過及格線。
     同是誓約騎士,克洛瓦似乎就過得很慘。我的話,由於魔劍戰爭而
    開始的關係,自然也會因為魔劍戰爭的落幕而消失,我與會長的契約
    關係遲早會解除的,不過克洛瓦又如何呢?我聽起來就好像這傢伙的
    人生已經被會長吃得死死的,想逃也逃不了……更根本的問題是,這
    兩個人是基於什麼緣故而締結契約的呢?
     當我在想這個問題會不會引爆什麼不該碰觸的地雷的時候,克洛瓦
    突然轉身一變,變得像是在酒館喝醉酒的中年上班族似的,不僅糾纏
    著身旁無辜的客人,並單方面傾吐心中積壓已久的聲音。
    「……亞利,你要知道,我自己也不想被人誤以為是個吃軟飯的沒用
    小白臉呀,但你也很清楚會長有多惡霸……唉,不提這個。總之,我
    常常來這裡,事實上還有一個不得不來這裡的理由……」
    「不得不來的理由是什麼?」
    「其實這也算是提早替未來做打算啦,總之就是……該怎麼說呢?離
    開學校後,我必須找一個能夠待在會長身邊的適當身份,所以會長就
    擅自替我決定了未來的工作,也就是……就是……」
     講到重點時,克洛瓦就變得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最後,克洛瓦
    就像是對什麼有所覺悟似的,繼續把話給說完。
    「……管家,好像也可以叫做執事,總之就是這種工作。我本來以為
    當保鏢不就行了,可是會長卻反駁說什麼『管家的業務也涵蓋保鏢,
    更能夠隨時隨地為她提供全方位的行動支援。這個職業堪稱得上是現
    代的騎士呢』──就是這個理由,我未來的工作就這樣被那個女人給
    決定了。常來這裡,有一半時間也是兼差當一名管家,順便為畢業後
    的工作預先累積一些實習的經驗」
    「也就是說,你畢業後就要當管家是嗎?克洛瓦」
    「想笑你就儘管笑吧。連我自己也覺得很可笑就是……」
     克洛瓦自暴自棄地說。
     我雖然覺得有趣,但是倒也不至於會笑出來。相反地,我反而對於
    克洛瓦能夠這麼早就決定好未來的出路,感到十分佩服的說。再說克
    洛瓦也說過自己時常來,雖然他辯解說是被迫的,不過這番話聽在我
    耳裡,卻反而像是『苦在口中,甘在心頭』的最佳寫照。其實你很樂
    在其中吧?克洛瓦‧基魯巴特。
     管家起碼也是一份正當職業。以管家身份跟隨在目前身份是名媛千
    金的會長身邊,可說是再自然不過的組合。我想會長的用意應該也是
    如此。要不然克洛瓦和會長之間非親非故,萬一哪天要做身家調查,
    難不成克洛瓦打算在職業欄處勾選『其他』這個選項,然後理由就填
    寫『我是魔女伊莎‧伊莎貝拉的誓約騎士』嗎?被當成笑柄還好,若
    被當成危險人物的話可就麻煩大了。
     好笑的地方其實還是有的,嘿嘿──克洛瓦那傢伙一旦穿上管家專
    用的西裝,也就是說,他就要和那群男公關軍團,也就是在我們來之
    前,在本館前方列隊迎接的年輕管家們並列在一起了。現在回想起來
    也還是覺得很誇張──這裡挑選管家的條件是看臉嗎?如果是晚上,
    我可能還會誤以為自己是不是誤闖到某家牛郎店了。
     克洛瓦的就職話題可以結束了。難得這傢伙對自己的事情會如此坦
    白,所以我也試著用祝福的語氣回應。
    「在不景氣的年代,能夠在出社會前就確保一份穩定的工作,而且還
    是內定哦~內定!講出去恐怕還會羨煞一堆拿著高學歷文憑卻求職無
    門的大學生們。老實講,我也很羨慕你的說……現在的你等於已經贏
    在出社會的這條起跑線上了」
    「…………」
     克洛瓦一語不發,讓滿懷誠意卻遭人質疑的我感覺頗不是滋味。換
    做是在平常的時候,我早就將那傢伙抓來理論一番,可惜這次卻沒有
    這個機會。從門外來的女僕通報午餐已經準備好,要我們動身前往用
    餐的場所,因此我才斷了和這傢伙舌戰的念頭。但是這時候的我還不
    知道,克洛瓦早已經做好報復的準備……

                □□──□□

     滿桌的料理都像是在五星級餐廳才看得到的東西。每樣料理不僅看
    起來美味,連裝飾與擺設都非常講究,讓我手中的刀叉一時之間不知
    道該從哪開始動手。在這時候,會長似乎有注意到我遇到的難題,便
    這樣對在場的人表示:
    「不用太拘束,在座的每位就當作是在自己家裡用餐即可。如果因為
    太過在意餐桌禮儀,而無法品嚐到主廚在每道料理之中用心製作出來
    的美味的話,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話是這麼說,不過會長用餐的動作卻是完美到讓人挑不出毛病,反
    而讓我產生莫名的壓力。
     如果把餐桌禮儀不及格的用餐模樣當成一種出糗的話,那麼如果有
    多點人一起出糗的話,自然就比較不會讓人感到丟臉。出糗和犯罪意
    識都可以因為群體意識的擴大而淡化,就跟『大家一起做就比較不會
    感到有壓力』的道理是一樣的。
     我還記得很清楚昨晚會長在我面前狼吞虎嚥的模樣,不過人似乎只
    要一多起來,會長也會在意起形象來。會長的想法我能理解,能做到
    這樣我就很感激了,可是就在這時候──
    「合乎禮儀的用餐方式,可說是人類對於禮儀這種行為的文化遺產一
    種最直接的敬意呢……」
    「克、克洛瓦──」
     一幕難以置信的光景在我眼前發生了。
    「感謝神賜予我們每日用來維繫生命的糧食。在此同時也感謝主廚先
    生的巧思與用心,讓原本只是維繫生命的用餐行為變成另一種至高的
    享受。一頓簡單的午餐就包含了無數人的心血、以及許多我們已經忘
    卻感謝之心的無形恩惠。所謂的餐桌禮儀,不就是人們為了不忘懷感
    恩之心所創造出來的一種高尚行為嗎?」
     這、這傢伙……
     眼前的景象令我啞口無言。克洛瓦就彷彿被古典禮儀教師的靈魂給
    附身似的,每個動作都合乎餐桌禮儀,而且還不只如此。更誇張的是
    克洛瓦用餐的模樣竟讓我產生某種卑屈的劣等感,對本來想輕鬆吃飯
    的我而言可說是意外的大敵。連會長似乎也受到影響,用餐動作也跟
    著變得更加慎重。使得我不禁要這麼想──搞啥啊?現在究竟是午餐
    時間,還是在進行教會的彌撒儀式啊?
     除了會長外,連瑪琳也受到克洛瓦的影響,用餐的動作也開始裝模
    作樣起來了。和會長雖然不能比,但是瑪琳的餐桌禮儀也已達到遠在
    及格線之上的高標準──喂喂!妳是什麼時候偷偷練習過的呀?我內
    心的吶喊,依然無法改變殘酷的事實。
     精通各項禮儀是管家最基本的要求。克洛瓦雖然客氣說自己只是偶
    爾兼差一下,看來可不只如此。就如同每隻優雅的天鵝必然會有一雙
    在水面下拼命划水的腳,克洛瓦能做到如此超高水準的禮儀表現,私
    底下付出的絕不是普通的努力而已。
     最後我也只好認了。
     我的餐桌禮儀遠在及格線之下,基本上我不會弄錯的只有刀叉該用
    哪隻手拿這件事而已,其他的我就完全呈現自暴自棄的狀態了。對於
    這位和我同桌吃飯,平時以挑戰『地獄火山咖哩,時限內吃完不用錢
    !』為樂,被咖哩店老板視為開業勁敵,在大胃王的偽裝之下又藏著
    古典禮儀達人這張紳士假面具的這傢伙,我也只有舉白旗的份。
     雖然瑪琳這次意外地很有手足之愛,頻頻提醒我下一步該怎麼做,
    不過這頓午餐仍然讓我吃得很不對味。

                □□──□□

     過了中午,我們依照原訂的行程出發,目的是去探望目前人在特醫
    研接受治療的雪花。
     回想起來,今天從早上開始就風波不斷。套用占星術的說法,難不
    成是我的命運之星今天全都移動到對我不利的位置上嗎?雖然覺得很
    累,不過一想到現在就要去探病了,我還是打起120%的精神。帶
    著一副好像沒多久也要跟著去掛病號的模樣去給人家探病,想也知道
    那怎麼行,說不定會讓雪花擔心起來。
     這次去特醫研,我們不騎來路不明的改造機車,也不搭乘像是傘兵
    在使用的軍用直昇機,而是坐一般的汽車出發。改坐車子,主要也是
    因為有人提議在探病前要先去準備一些見面禮。要去市區購物確實坐
    車會比較適合,直昇機只會引起不必要的騷動。
     在市區移動的途中,車子有經過新都中央站附近。那時候我有特別
    去看某個地方。在緊鄰中央站出入口的街道上,有一處被警方以黃色
    封鎖線圍起來的區域。那裡是才剛發生在星期五的深夜,連續異常兇
    殺事件的其中一個案發現場。
    「發生過那麼可怕的事情,而且才過不到兩天,週末出來逛街的人潮
    似乎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呢……」
     所謂的現代社會就是這麼一回事吧。透過螢光幕,各界各地所發生
    過、或正發生中、甚至是即將發生的事件,正二十四小時不停在世界
    各地傳播,以即時的方式呈現在人們眼前。凶案本身究竟有多殘酷並
    不是重點,而是『量』以壓倒性的份量蓋過了『質』,所以人們才會
    對事實感到麻木。在星期五的深夜有人被分屍殘殺,這樁慘案能在人
    們的記憶中停留多久呢?也許這會是個令人感到嘆息的答案,不過對
    我而言卻不是如此。
     對我而言,兩天前的慘案正是一切事件的開端──魔劍戰爭升起的
    第一道序幕。嚴格說來,在那慘案發生之前,事實上早已經有許多人
    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遇害。魔劍戰爭究竟是從何時開始,探討這件事並
    沒有意義,我需要知道的是魔劍戰爭目前還在進行中,就只有這件事
    絕不可以忘記。

                □□──□□

     我們一行人抵達位在市郊的特殊醫療研究中心,已經是離開會長家
    兩個小時之後的事了。
     指針停留在三點鐘的位置,讓我感到有點遺憾,因為這等於是下午
    已經過了一半的意思。路上遇到慣例的週末塞車是原因之一,不過會
    長和瑪琳逛街的腳步停留太久才是真正的元凶。我和克洛瓦兩人共四
    隻手,我們手上現在提的這些袋子裡頭究竟有多少東西是為了慰問病
    人而買的見面禮,這個問題很有攤在陽光下討論的價值──話是這麼
    說,不過我最後還是忍了下來。
     二度造訪特醫研,由於事前有先聯絡過園區,所以這次並沒有像早
    上那樣遇到程序繁瑣的盤查,沒兩三下便順利進入園區。回頭想想,
    早上之所以會搞出一堆事端,追根究柢,責任根本就在克洛瓦這隻惹
    禍精身上。雖然對這傢伙滿肚子火,不過我還是決定先將注意力都放
    在探病這件事上。
     就算只是探病,也是要醞釀情緒的。
     這種說法雖然怪,但確實是我此刻心情的真實寫照。嚴格說來,早
    上雖然搞得亂糟糟的,其實也算是已經達到探病的目的。最起碼也已
    經確認雪花脫離險境,看起來好像也沒什麼大礙……現在才這麼說似
    乎有點那個,撇開不小心看到的『美景』不說,雪花當時的尖叫反應
    就已經充分證明,她雖然有傷在身,事實上依然是一個生命力十足的
    健康兒。
     在前頭帶領我們前往病房的人依然是哈涅爾醫生。早上在病房發生
    的那場意外,我現在還在懷疑是不是這傢伙在暗中搞鬼。要不然天底
    下哪可能會有這麼巧的事發生──要是被我找到證據絕對宰了他!不
    過在殺他之前,有件事還是要先確認一下。
    「哈涅爾醫生,雪花現在的情況如何了?」
    「傷勢大致上已經獲得控制,並無大概。站在醫生的立場,我只會要
    她這幾天有空就要多多休息……其實就算我不說,那孩子的狀況你也
    很清楚不是嗎?你不是已經親眼看到那孩子健健康康的模樣,以及如
    同剛出生的嬰兒般一絲不掛的……哈哈,再說下去,正值青春期的少
    年可能又要煩惱了……」
     我向來就不喜歡哈涅爾醫生這種話中有話的說話方式。因為看在他
    是雪花的救命恩人份上,所以我才沒有當場拆他的骨頭。這次就先忍
    一忍,讓哈涅爾醫生嚼舌根嚼個痛快吧。
    「病房已經到了。可惜這次因為有事先通知,所以就算直接開門也不
    會有什麼有趣的意外發生。真是遺憾呀」
     直到最後,哈涅爾醫生還是不放棄嚼舌根的最後一次機會。在確認
    過我臉上可能會讓他感到無趣的反應之後,哈涅爾醫生的臉上閃過一
    絲遺憾,隨後便解開了病房的電子鎖。
     病房的門開了。
    「午、午安……」
     病房裡的雪花出聲迎接我們時,我聽得出來她的聲音還摻雜著一絲
    生澀的演技。可以想見雪花為了下午我們又將會來探病的事情,屆時
    該怎麼做、或者怎麼應答,這些事想必讓她苦思一番。探病是一件很
    自然的事,只不過早上發生過那些事之後,現在還要勉強裝自然,怎
    麼說都很困難,真是難為她了。
     雖然左手因為有做過包紮處理所以不方便活動,不過雪花還是以右
    手向我們打招呼。
     雪花還是老樣子,老是勉強自己。就因為這種性格的關係,所以才
    老是被克洛瓦那傢伙耍得團團轉呀,雪花……我露出無奈的苦笑,將
    停在門口的腳步繼續延伸到病床旁邊。
    「雖然早上就已經來過一次,不過能看到妳沒事的模樣,就算一天探
    病個三四次也是值得的。話說回來,妳現在穿的睡衣好像跟早上我看
    到的不太一樣耶」
    「這是我自己在家裡穿的睡衣。早上穿的那件因為被傷口弄髒了,所
    以才換上另一件乾淨的睡衣。而且醫院準備的尺寸有點不合……」
    「尺寸不合啊……嗯,那的確很傷腦筋的說」
     這裡本來就不是正常的醫院,再加上雪花的事發生得太突然,在救
    助人命為最優先考量的情況下,無關急救處理的其他細節會有所疏失
    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提到尺寸這件事,就我看來,絕不可能是因為
    太胖而穿不下。雪花的腰圍可說是足以羨煞所有同年齡少女的纖細尺
    寸。會造成睡衣不合身的原因,怎麼看都是胸部在作怪……直接點破
    說不定……不,是鐵定會讓氣氛瞬間凍住,於是我緊急思考要如何轉
    移話題的對策,結果我就說:
    「這件睡衣很適合妳呢。我們平常都是在學校碰面,除了理所當然的
    制服之外,妳穿睡衣的模樣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白、白、白癡啊!我……說話不經大腦的後果,我馬上就體會
    到了。由於我不經大腦的發言,雪花就像是被我點醒,然後又驚覺到
    什麼似的,臉上像是突然著火般急速燒紅,隨即又將原本只蓋到腳的
    被單整個拉到胸前。
     本以為說我的神經已經夠粗了,想不到雪花竟然還更……現在才注
    意到嗎?睡衣本來就屬於不太適合給外人看到的裝扮。當然這也會隨
    著每個人文化背景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接受度。我本來還以為雪花只
    是不在意這種事罷了,沒想到並非如此。以雪花的情況,有可能是因
    為朋友來探病讓她太過高興,才會一時疏忽。
     讓尷尬的氣氛就這麼持續下去也不是辦法。雖然有點遺憾,這趟探
    病之行看來有提早結束的必要了。
    「……抱歉。看樣子我若繼續待著的話,只會讓妳感到不自在。我就
    暫時先離開一下吧」
     就在我即將轉身離開之際,雪花突然叫住我。
    「學長,你不用出去啦……可、可以留下來嗎?」
    「留下來是可以,可是我待在這裡,妳不是會感到很不好意思嗎?像
    是讓我看到妳穿睡衣的樣子」
    「是有點不好意思沒錯,但是比起這件事,我現在反而更不想一個人
    獨處。學長離開的話,我又會變成孤單一人在這個房間裡……」
     原來雪花是怕寂寞……不對,兩天前才發生過那麼可怕的事,然後
    又被送到陌生的醫院。任何人遇上這種情況,的確會很容易產生不想
    獨處的想法。
     只是留在身邊就能夠讓她安心的話,我沒有不留下來的理由。不過
    話又說回來,就算我不在,這項任務依然有人能代勞不是嗎?
    「如果妳只怕一個人被留在這裡的話,那根本就不用擔心。要暫時出
    去的人也只有我和克洛瓦而已。這裡還有會長跟瑪琳在,和同樣是女
    生的她們在一起,妳應該會感覺更自在一點吧」
    「等一下,學長……克洛瓦學長,他也有來嗎?」
    「哈?」
     一開始,雪花剛才反問回來的內容只是讓我感到費解又納悶,沒過
    多久,某種不祥的預感便從頭頂如電流般沿著脊髓襲遍全身。等到我
    趕緊回頭一看時,我臉上已經擺出詫異的表情。
    「可惡!被擺了一道!」
     明明在我進到病房裡之前都還在的那些人,竟然一個也不剩,就彷
    彿化為空氣般消失無蹤。這是新的百慕達三角洲傳說又將要再度興起
    的預兆嗎──才怪!就我的智商跌到八十以下,我也猜得到出來是那
    些人在搞鬼。主謀是誰已經不重要,總之這樁陰謀的目的就是要我和
    雪花兩人獨處在同一個房間裡。
    「真傷腦筋。這麼一來,我就真的走不開了」
     我其實並沒有如我嘴巴所說的那般無奈。
     原本我從來到這裡,就一直抱持著『能待著就盡量待在她身邊』的
    想法。這次就讓那群人的陰謀得逞一次,我也順勢留下來吧。只不過
    雪花又怎麼想呢?我試著問她:
    「看現在這情形,我好像不留下來也不行了。如果把妳一人丟在病房
    的話,不知道他們待會將會怎麼整我的說……我是無所謂啦,因為本
    來就是來探病的,不過我畢竟是男的。一個男人待在這裡,也許會給
    妳造成不便也說不定」
    「不、不會。如果是亞利學長的話就比較沒關係。睡衣的事情,其實
    我也只有一點點不好意思而已。真的,真的只有一點點而已……」
     雪花話才說完,然後就彷彿要證明自己所說屬實似的,便將從剛才
    就一直緊抓在手中的被單放開。被單從幾乎覆蓋到睡衣上領的位置一
    路滑落到腹部,使得整個上半身讓人一覽無遺。
     我很高興自己能得到學妹如此大的信賴。也因為如此,這份信賴卻
    讓我感到困擾。現在這樣子,我的視線反而不知道該放在哪裡。上下
    成套的普通睡衣並不是什麼問題,問題核心是在於雪花超乎同年齡少
    女應有的好身材。如果再看下去,我可能會開始生起比如說『在睡衣
    底下有穿內衣嗎?』之類的畜生妄想。唉,和對自己抱持絕對信賴的
    美人學妹同處一室反而是種折磨呀……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16 03:57
24 雪花的過去‧前篇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ⅩⅣ

     雪花一旦對一件事固執起來,任誰也招架不住。遇到這種情形,以
    往與她最親近的克洛瓦也許早已經是老經驗,懂得應對的訣竅。只可
    惜我畢竟不是克洛瓦。面對雪花柔中帶強,而且越來越強硬的攻勢,
    全面投降或許也只是時問問題了。
     事件起因於雪花突然提出想要外出散步的要求。想也知道我不可能
    答應她,爭端便由此開始。
    「──妳是要我再說幾次才懂呀!雪花。妳可不能因為現在身體狀況
    看似有些好轉就輕忽起來。妳要知道,很多病患的狀況會突然間急轉
    直下,就是因為大意的關係!哈涅爾醫生要妳多休息,也是因為妳真
    的有休息的必要,所以才會這麼說」
    「這些事我早就知道了,可是哈涅爾醫生也有對我說過,我一天至少
    可以出外活動一小時,而且這麼做對身體也有益處呢」
     ……真傷腦筋呀。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問題的癥結點就在於雙方都有理。又因為各有
    各的堅持,而且又不肯各讓一步,才使得情況僵持起來。雪花的頑固
    讓我既驚訝又難以招架,可是我又不願冒任何風險,在這個情況下,
    能打開僵局的看來也只有哈涅爾醫生能辦到了。
    「好!妳要外出可以,但是有個前提──」
     我決定使出一個有點卑鄙的詭計。只不過如此一來,就得請哈涅爾
    醫生陪我一起扮黑臉了──嘿嘿,誰在乎?
    「如果有獲得哈涅爾醫生當面許可的話,我就沒有意見。但是,一定
    要他當面說才算數!只不過下午也已經過了一半,妳如果不趕快找哈
    涅爾醫生過來,可是會來不及哦……別看哈涅爾醫生那副散漫又沒出
    息的模樣,人家可是大忙人哦。有時候一忙起來,兩三個月聯絡不到
    人也是家常便飯之事」
     我後半段說的都是事實,而且我的詭計也是著眼於此。只要能拖到
    晚上,就算哈涅爾醫生到時候過來,基於醫德也不可能允許病患在晚
    風吹拂不息的時間出外走動。九月的秋涼可是很傷身的,屆時頑固的
    學妹也不得不放棄。
    「再不快點,太陽可是沒多久就要下山了呦」
     我這句有點欺負人的話,讓雪花忍不住嘟起嘴,就彷彿這輩子再也
    不打算跟我說話似的將視線移到窗外。我看到這情形只能苦笑,也只
    能說,我這個黑臉似乎扮得太成功了。本來想把哈涅爾醫生一起拖下
    水的,看來實際情形與我預想的仍有些出入。
     有可能是聽信我的說詞,也可能不是,總之雪花看似是已放棄外出
    的打算。我的詭計得逞了,可是在這之後還是得修復關係。這件事反
    而成了另一個傷腦筋的問題。
     要直接道歉嗎?還是拿出秘藏的笑話來緩和氣氛?修復關係的方法
    和時間都多得很。就在我想到一個點子,並準備付諸實行之際,從門
    外傳來了一道出自於第三者的聲音。

    「外出要求──許可!」

     啥?
     等我回過神時,我才發覺站在門口的人是哈涅爾醫生。他在這個未
    免太過巧合的時間點出現,讓我不禁懷疑這其中是否有鬼。該不會從
    我和雪花為了外出一事起爭執的時候,哈涅爾醫生就一直躲在門外偷
    聽吧,否則怎麼會有如此戲劇性的超展開……唉,糟糕!
    「我以我的專業,判斷出病人確實有出外活動的需求。至於那邊那位
    業餘人士,請不要以微薄的知識做出不專業的見解。要知道專業人士
    在此,這裡可沒有外行人插嘴的餘地!」
    「…………」
     這個庸醫竟然趁機虧我,該死──不過也來不及了。由於哈涅爾醫
    生的出現,等於讓雪花獲得一支強而有力的援軍。這下子我等於是一
    腳踏進自己設下的圈套,只能豎起白旗了。
    「學長,你有聽到吧。我已經得到哈涅爾醫生的外出許可了。這樣一
    來學長就無話可說了吧?」
    「我聽得很清楚……既然醫生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樣?」
     雖然這次是我輸了,不過我仍然有不能讓步的原則。就算會遭到雪
    花埋怨,我還是得說出來:
    「散步可以,不過我仍不允許妳從事會耗費體力的活動。今天就先忍
    耐一下坐輪椅吧。只是透透氣也能夠算是一種散步的方式」
    「一定要坐輪椅嗎?這樣子感覺很奇怪……」
     對於我提出來的條件,雪花的反應沒有我預期中的強烈,算是我賺
    到了。我在想,大概是雪花也有妥協的打算吧。既然如此,那就讓我
    們將民主政治中最為重要的妥協藝術徹底利用到底吧。接下來就輪到
    我的三寸不爛之舌發揮的時候了。
    「輪椅也是不得已的選擇,理由就跟我剛才就說過了。妳的傷勢才剛
    穩定下來,現在正是需要體力的時候。體力不足、甚至是勞累都會影
    響到日後的恢復情形……請問,我這個外行人的說法有錯嗎?旁邊這
    位專業人士先生」
    「大、大致上都對啦。這也算是普遍性的健康常識了」
     在進行勸說的途中,我順勢反咬哈涅爾醫生一口,同時也利用哈涅
    爾醫生的權威來替我的說詞背書。
    「我知道妳整天待在病房內一定會很悶,想出去散步散散心也是人之
    常情。既然點頭了,我就不會反悔,只不過我也希望妳能接受我的條
    件。這次就坐輪椅到附近繞幾圈就好,可以接受嗎?」
    「……既然學長這麼堅持,我也只能接受了」
     當雪花終於點頭的時候,我總算鬆了一口氣。老實說,我也常跟瑪
    琳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起爭執,當時都沒這麼累的說……不,應該
    不是精神疲勞的問題,而是因為對象的不同,因而存在著某種我不知
    道該怎麼形容,似乎是屬於本質上的差異。
     既然決定了,就馬上進行出發前的準備工作了。關於這件事,我可
    沒有放過其實可以算是始作俑者的哈涅爾醫生。像他們這種研究人員
    向來就缺乏運動,所以為了哈涅爾醫生的健康著想,我便要他盡快將
    雪花要坐的輪椅送過來。
     醫療棟很少有病患住進來,所以硬體器材多半都收容在倉庫。輪椅
    不知道是存放在地下室還是某個樓層的倉庫,光是確認位置就可以讓
    哈涅爾醫生的雙腳獲得充分的活動,搬運輪椅的過程更可以讓他渾身
    下上的肌肉充分產生乳酸,身體健康必然能獲得改善──總之就給我
    肌肉酸痛到死吧!不良中年!

                □□──□□

    「學長,剛才很對不起。我提出了那麼任性的要求……」
    「妳不用那麼在意,雪花。任性是病人的特權。這次前來探病,我本
    來就有讓妳隨意使喚一整天的打算的」
    「真、真的嗎?真的是任何事都可以嗎?」
    「原則上,請盡量集中在我能力可及的範圍內。要不然妳若要我摘下
    星星送給妳,那種事我就算去搶NASA的太空梭也辦不到呀……當
    然,即使是我辦得到的要求,也必須要是社會道德倫理所能夠認可的
    事情。為非作歹的要求我可做不到」
     類似這樣的對話內容時常發生在我和瑪琳身上,所以我其實也已經
    很熟練,即使是條件交換也不忘設下自我保障的但書。不過,雪花畢
    竟不是瑪琳。
    「學長好像很擔心我會提出太過無理的要求呢……呵呵,放心吧。其
    實像現在這樣到戶外散心,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即使披上小惡魔的外皮,天使依然是天使。認識已久的學妹偶爾耍
    一次任性,其實對我也稱得上是一次蠻新鮮的體驗,讓我對雪花的魅
    力又有一番新的認識。
     我推著雪花乘坐的輪椅在醫療棟的附近閒逛。其實這裡也沒什麼值
    得看的地方或風景,有的只是煞風景的建築物罷了。
     原本特醫研就是一群研究狂群聚的瘋狂樂園。這幫人整天除了埋首
    研究外,眼睛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事物。那個哈涅爾醫生就是最典型的
    代表。所以說,要期待這種地方能找到像樣的休閒場所或設施可說是
    痴人說夢,不過倒也不盡然如此。
     特醫研除了研究用的大樓之外,園區內仍然保留了佔地相當大的綠
    地面積。再加上園區原本就位在郊區,四周不是山就是樹林,也因此
    只要進入那些地方,便會讓人產生彷彿置身山林深處的錯覺。我所規
    劃的散步路線,基本上都以綠地為主。
    「感覺好奇怪哦。我們明明就沒有離開園區,現在卻感覺像是在山裡
    踏青似的,完全分不出差別在哪裡呢,呵呵……」
     雪花看起來很滿意,心情也很好。
     其實我們也只是在醫療棟後面的的樹林裡頭到處走走罷了。這一帶
    有鋪設林間道路,因為方便輪椅通行,我才會選擇走這條路線。畢竟
    我以前也曾經在特醫研住過一陣子,這裡就跟我家後院沒兩樣,所以
    我也知道,這附近幾乎不會有人來。
     也就是說,這種事情也是有可能發生的──

     學妹:「學長,你要做什麼?」
     學長:「做什麼?妳不是也很清楚,所以才跟我來這裡嗎?」
     學妹:「不、不可以的!做這種事對我們來說還太早。男女之間的
         交往必須先從牽手開始……」
     學長:「來不及了。看吧!我的『怪物』已經變這麼大了……」
     學妹:「不要呀呀呀呀呀呀呀──────」

    「這是哪門子的爛劇情呀……」
     這種老套的故事我看連十八禁的色情片也不屑用。唉,我果然沒有
    編劇的才能。
     當我想出這段情節的時候,我的腦袋突然浮現出好幾個怎麼看都不
    適合穿學生制服的成年男女,而且還在做小孩子現在還不需要懂的某
    種事。於是我二話不說,立即一拳敲向自己的腦袋。
     ──真是該死!我難道精蟲上腦了不成?就算胡思亂想也該看看現
    在是什麼場合──我感到後悔不已。我明明就知道雪花對我是多麼信
    賴,可是我居然還拿她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妄想……這下子該我拿什麼
    臉去面對她呢?
    「學長,你怎麼突然拿拳頭打自己的頭?」
     雪花回過頭來問我出了什麼事。看樣子是被她注意到了。我剛才敲
    自己腦袋的動作還挺大的,想不注意還真有點難。只不過,我總不能
    把我剛才那些下流的妄想全部開誠布公講出來。該怎麼解決呢?總之
    先試著回答看看。
    「剛才的情形妳看到啦?」
    「嗯,而且聲音還很大」
    「妳別在意。我只是突然陷入極度自我嫌惡的狀態。說穿了其實沒什
    麼大不了的。我只是突然想起往事。人一生當中總會犯下幾件會很讓
    自己倍感慚愧的錯誤────」
    「……學長剛才的表情,很下流呢」
    「────!」
     雪花的聲音就彷彿化為一把長槍般刺入我的胸膛。現在在胸口隱隱
    作痛的若非心臟,必定就是一個名叫『罪惡感』的東西,也是我的良
    心的一塊碎片。
     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不請自來的名偵探當眾指名道姓說:『真正的
    犯人就是你!』──罪行曝光的犯人究竟作何感想,我現在似乎能體
    會犯人的心情。不過,這或許還言之過早。雪花剛才所說究竟只是猜
    測,還是另一種刻意的試探,現在並沒有結論。也許還有轉圜的餘地
    也說不定,但是──
    「…………」
     雪花一語不發,而且很迅速將披在睡衣外頭的外套用手拉緊。這個
    動作跟不久前她用被單蓋住身體的動作非常相似。不同的是,之前的
    僅僅只是出於羞恥心才那麼做,現在我怎麼看都像是在生氣……果然
    還是被雪花看出來了嗎?
     ──不行!不能夠再用問號來逃避現實了。我以前就聽說女孩子對
    這方面的事總是特別敏銳,雪花一定早就注意到了。錯在我身上,既
    然如此,我所該做的補救不就只有道歉而已嗎?
    「抱歉……那個,剛才我…………」
     雖然我是真的想道歉,不過到了要說出我到底做出什麼需要說對不
    起的事情時,我還真說不出口。我總不能這麼說:『對不起,我剛才
    把妳當成性幻想的對象』──這種話鬼才說得出口!最後我選擇以行
    動來表示歉意──深深地彎下腰致歉。
     這麼做能得到雪花的原諒嗎?我本來是打算等到親耳聽到雪花肯原
    諒我才結束,可是才過不久,我突然感覺到頭頂被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輕輕戳弄,嚇得我急忙起身。
    「原來學長的髮旋在那裡呀,嘻……」
     在我彎腰到起身的這段極短的時間,雪花就像是翻書似的又換了一
    張臉孔──還是我最為棘手的小惡魔版本。雖然比不上瑪琳,不過雪
    花的惡作劇還是讓我吃了一驚。
    「剛才的事情,難不成都是……演、演戲?」
    「對不起,學長。我原本只是想稍微捉弄一下學長罷了,可是卻沒想
    到學長竟然當真了,所以我也只好繼續將錯就錯……不過,結果還蠻
    有趣的就是……嘿」
     到底從哪裡開始是演戲呢?追究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不過我對於雪
    花之所以會有平常不曾出現過,比方說惡作劇之類的特殊舉動,倒是
    已經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我們時常可以聽到某人在遭逢重大變故之後,行為舉止會突然間變
    得與過去不同,甚至整個人都改變了似的。一般而言,這種不尋常的
    情形多半都是暫時性,過一陣子就會恢復。只不過要注意的是,不尋
    常的舉動之所以出現,主要也因為變故發生後,對當事者而言,原本
    熟悉的人事物都因為心理受到衝擊,因而產生某種陌生的感覺。這種
    對人事物認知的落差會啟動人類的自我保護機制。至於會產生什麼樣
    的反應,則就因人而異了。
     許多案例都顯示,在無意識下所產生的不尋常的舉動,通常都是遭
    逢變故的人對周遭環境的一種試探手段。只要在確認過自身所認知、
    所熟悉的一切都與變故發生前並沒有差別,異常的行為舉止便會慢慢
    隨著時間消失,最後恢復自我。
     雪花也是如此嗎?如果真是這樣,那麼這段時間除了傷勢會逐漸痊
    癒之外,對雪花而言也是很重要的心靈重建過程。雪花必須要重新面
    對在無意識下逃避的恐懼,也要慢慢重新建立對現況的信心。在這段
    時間裡,旁人的支持也是非常重要的……
     但是,原因真是這樣嗎?
     也有另一種可能──老實說,我不太希望是這個原因──或許,雪
    花現在表現出來的態度與行為,其實才是她真正的本性也說不定。如
    果真被我猜中,我偏頭痛的症狀可能又要加劇了。
     表面功夫人人都會做,我想雪花也不會是例外。畢竟不管是誰都希
    望能在別人眼中留下好印象。學妹誠實的個性或許有幾分虛假,不過
    我認為誠實應該也是雪花個性的主要枝幹。至於表面功夫的部分,應
    該也只是幾個不想讓外人知道的習慣或嗜好罷了。
     雪花現在看起來似乎心防有所鬆動,也許可以趁機問出一些平常無
    法知道的事情,就是試探看看吧。
    「像剛才那樣捉弄人,我很少……不,是從來都沒見到妳做過呢。有
    一瞬間,我還以為妳該不會終於被克洛瓦給帶壞了說。或者該怎麼說
    呢……今天的妳感覺好像比平常還要更,更有活力?」
    「咦?有、有嗎?」
     在這一瞬間,雪花又變回我認識的那個雪花了。
     果然這才是雪花的本性呀。嗯,再加把勁吧──
    「仔細想想,我或許早已犯下選擇性記憶的錯誤也說不定……」
    「學長在說什麼?選擇性記憶?」
    「妳忘了嗎?兩天前為了阻止克洛瓦騷擾那名街頭畫家,妳可是使出
    了驚人的吐嘈──不對!是極有效的手段阻止了克洛瓦。我怎麼會忘
    記那件事呢?妳高舉吉他盒……嘿嘿,簡直像是要對付殺父仇人似的
    往那傢伙的腦門猛烈──────」
    「呀────不要再說了!那、那只是……」
     就彷彿一段過去的糗事又再度從記憶中被喚起似的,紅通通的表情
    已經將雪花此刻的心情全部洩漏出去了。
     不同的是,若是我以前認識的雪花,此時的她肯定已經用手摀住那
    張紅到發燙的臉,羞到無地自容的說。現在卻不是這樣。雪花臉紅依
    舊,但是她並沒有逃避,反而正面迎擊我的惡意欺負,紅潤的兩頰上
    那對明亮的眼眸正瞪著我。
    「原來,學長這、這麼喜歡……欺負……人……」
     一雙不服輸的眼睛直視過來,讓我無言以對。默認嗎?我不否認自
    己是有點這種傾向啦,不過此時我更感興趣的是──如此一來可以說
    是原形畢露嗎?不過眉角豎起的雪花看起來也好可愛就是。試探的結
    果能獲得一個有趣的驚喜,我也滿足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不過現在才說這些,妳也不會信吧。我只
    是有點驚訝。現在的妳好像比平日我認識的妳還要更加……耶~更加
    有活力──這種感覺吧。呵呵~」
    「學長果然很愛欺負人……」
    「這並不是有沒有欺負妳的問題,而是學長對於學妹的關懷。我從以
    前開始就有點擔心妳內向的個性,像是人際關係會不會受到影響之類
    的,不過現在看來是不用擔心了」
    「我在學校也是有朋友的。謝謝愛操心的學長的關心」
    「扣掉克洛瓦‧基魯巴特之後,還剩幾個呢?」
    「………………」
     雪花被我這麼一問,突然就沈默不語。
     我會這麼說,事實上確實是出自於關心。
     相較於我升上二年級,今年才升上高中部一年級的雪花,她所碰到
    的人事與環境變遷的規模可說是比我還大上許多。雖然聖約是直升制
    ,但是從初中升上高中,有時候還是會有運氣很差的人被分到連一個
    熟人都沒有的班級。
     就我所知道的內幕,在直升高中部時,有親屬關係、或者是曾經同
    班過的學生會特意被分到不同的班級。教育上的理由似乎是希望學生
    能藉由與朋友以外的人的往來,來訓練人際關係的經營能力。
     雪花在讀初中部時的情形我不清楚,但是我聽克洛瓦提過,升上高
    一的雪花目前還沒有交到知心的好友。這讓我有點擔心,因為人際關
    係的不良往往會成為孕育惡意欺負的苗床。
     不過,這點或許是我太過杞人憂天,到現在我並沒有聽說有欺負的
    事情發生過。此時我就先好言相勸一番吧。
    「內向或文靜都是一種個性,不過就我的立場來看,我還是希望妳能
    更活潑點。最起碼也要多跟同學或朋友往來才行呀,而不要老是跟那
    個克洛瓦‧基魯巴特在一起呀」
    「我跟克洛瓦學長已經認識很久了……」
    「擔心什麼?我又不是要妳跟他絕交……不過話說回來,那傢伙老是
    出現在妳身邊,也是一顆麻煩的超亮大燈泡……」
     雪花頓時露出不解的表情,並說:
    「克洛瓦學長是燈泡?是什麼意思呀?」
    「嚴格說起來,我也是一顆不輸他的電燈泡。我們兩人老是在妳身旁
    出沒,或許已經讓妳錯失了許多談戀愛的機會也說不定」
    「談!談?談!談戀愛?」
     雪花頓時就彷彿火山爆發,臉上像是布滿了岩漿似的紅到發亮。她
    一邊臉紅,同時也手足無措,語氣也亂了調。
    「我沒有這種對象啦,戀愛的對象……」
    「難道說妳果真如傳聞所說的,現在正和克洛瓦交往嗎?」
    「那是不實的傳聞,我們並非那種關係。克洛瓦學長對我而言,就像
    是哥哥般的存在」
     雪花否定的如此斬釘截鐵,而且連一秒鐘的遲疑也沒有,讓我忽然
    心生一個想法──待會見到克洛瓦時,要不要拍拍那傢伙的肩膀安慰
    他呢?也許根本也不用就是。雪花和克洛瓦在交往,原本就是我個人
    的猜測,現在只是從當事者之一的雪花口中得到否定的事實罷了。交
    往一開始就不存在,自然就沒有被甩的問題。
     原來如此,雪花和克洛瓦之間其實──

     …………咦?

     怎麼了?剛才怎麼會出現一種彷彿鬆了一口氣的感覺?難道說……
    不行不行!現在可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還是就此打住,不然就趕緊
    想個辦法轉移話題吧。對!就這麼辦──
    「────既然是哥哥就更好辦了!妨礙妹妹談戀愛的哥哥都是無可
    救藥的混蛋,直接扔到一邊就好。妳只要多對自己有些自信,慕名而
    來的愛慕者可是會從座位排到校門口哦!呵呵~」
    「這種事我做不來……而且……」
     雪花像是要說出什麼話似的,卻又突然不說。反觀我自己卻又很急
    躁地繼續說下去:
    「就算不談戀愛,開朗的態度也能妳讓交到更多的好朋友呀。說起來
    也實在有點可惜,妳明明就可以表現出外向的性格……難道說,妳是
    屬於那種在外面很內向,回到家後,在自己家人面前卻反而是個淘氣
    鬼的類型嗎?」
    「家人……家人嗎?」
    「雪花?」
     就彷彿先前還在林木間流動的秋涼,卻因為嚴冬無預警的造訪,在
    轉瞬間將世界化為冰點以下的灰色世界似的,雪花──就如其名,現
    在的雪花就彷彿化身為一座冰的雕像似的,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情緒的
    波動,現場僅留下置身空洞般的沈默。
     ……是我說錯了什麼話嗎?剛才我說了什麼……啊!難道說?克洛
    瓦以前提過的那件事,裡頭還存在著我不知道的事實──

     雪花是一個人獨居,這是我最近才知道的事。

     難道說,事實上……
     是指雪花沒有家人的意思嗎?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16 03:58
25 雪花的過去‧後篇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ⅩⅤ

    「……抱歉。妳一人住的事情我有聽克洛瓦提過,只是……或許講再
    多的抱歉也沒用。我有時候會沒想清楚就急著將話說出口,剛才提到
    的事情也許已經在無意之間刺傷了妳也說不定……對不起」
    「不用太在意。其實我自己也已經不會那麼在意了……」
     彷彿是要我安心似的,雪花對我現出笑容。雖然這道笑容缺乏我所
    熟悉的某種溫暖,我仍然以笑顏回應。
     真是個大笨蛋呀,我──再多的自責也已無濟於事。照現在的情形
    看來,我的猜測,也就是最壞的猜測很可能就是事實。
     我也不會推卸責任說是雪花沒告訴我。這種事情本來就不是可以隨
    便在別人面前提的事情,就像我不會把我們兄妹身上的特殊狀況給外
    人知情,即使是朋友也沒有說。
    「妳願意跟我談談嗎?我也許還沒有那個資格作為一名能夠讓妳傾訴
    心事的對象,不過我的口風很緊的。或許排不上第一,但是若將全世
    界的人排名,我也絕不會居於克洛瓦‧基魯巴特之下!」
     堪稱壯決的宣言結束之後,換來的是一聲嘻笑。
    「……嘻,學長還是沒變。無論拿什麼事情來做比較的時候,總是喜
    歡將克洛瓦學長當作假想敵呢」
    「太好了。妳總算真的笑出來了」
    「剛才不是說過我早已釋懷了嗎?學長真是奇怪」
     雪花笑了。
     即使永久動土的冰層正隨著溫室效應的擴大而融解,人類因而面臨
    前所未見的環境危機,不過有些冰塊還是盡快溶化比較好。彷彿將笑
    容凍結般的冰霜,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孩子臉上。

    「學長應該也已經察覺到了,我沒有家人……這裡再補充,我可不是
    說我只是沒有跟家人同住的意思哦」

     果然還是如我所料。
     這種很難說出口的事情即使雪花說出來了,雪花的態度也沒有出現
    明顯的改變,依然是笑容依舊。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絕對不是一句『
    我已經釋懷了』就可以簡單帶過。任誰都看得出來,雪花在失去家人
    這件事的背後究竟付出過多少努力。
     除了雪花自身的堅強之外,她身旁的人想必也提供過不少幫助。這
    個人是哪號人物,我用膝蓋想都知道是克洛瓦‧基魯巴特。別以為克
    洛瓦的腦子是長在拳頭上,其實他蠻喜歡照顧人的。也只有在這種莫
    名其妙的地方,可以看到這傢伙值得倚靠的另一面。
     真是令我刮目相看呀,克洛瓦那傢伙。偶爾一次也好,今天我就老
    實承認克洛瓦也是有優點的事實吧。

                □□──□□

    「關於母親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母親好像是在我出生後
    的某一年就過世了。那時候的我還不懂事,所以這件事是後來聽爸爸
    提起才知道的。離開日本後,我一直和爸爸相依為命,直到爸爸因為
    一場意外的事故離開人世為止……」
     雪花述說的是一段悲傷的故事。
     我和雪花的身世有點類似,同樣都是沒有父母的孤兒,不過我的情
    況有點不同。我雖然沒有父母,甚至連他們是生是死都不曉得,可是
    因為原本就沒有記憶的關係,所以悲傷的感覺也淡化許多。不同於我
    們兄妹的情形,雪花擁有雙親的記憶。也因為曾經擁有,所以伴隨著
    失去而來的喪失感也就更加強烈吧。
     雪花說到這裡便暫告一個段落。接著還會繼續說下去嗎?我也不曉
    得。我只看到雪花好像是在重新整理心情似的,在短暫的沈默結束之
    後,雪花又面帶微笑說:
    「──我的故事結束了。有疑問嗎?學長」
    「咦?咦──就、就這樣而已?」
     我本來以為還會聽到更多……
    「雖然剛說的都是我自己的事,可是我知道的也就只有這麼多呀。我
    那時候還是小孩子,能記得這麼多事就已經很了不起了。難道說,學
    長是在期待更具戲劇性的後續發展嗎?」
    「沒這回事啦!不過……也許有,也說不定……」
     在每個人體內,或多或少都會有所謂的連續劇細胞。就如雪花所說
    的一樣,我或許確實是在期待能聽到更不一樣的故事也說不定。這真
    是要不得的想法。再怎麼說,失去至親就已經是很不幸的事了,難道
    還要要求人家的雙親能不能死得更離奇一點嗎?
    「抱歉。為了我,讓妳不得不回想起那段難過的過去」
    「不要緊的。呵呵,反倒是學長今天到底道了幾次歉呀?」
    「抱歉……」
    「我不是已經說過沒關係了嗎?不過這樣一來,學長不就又更加瞭解
    我的事了嗎?這樣想的話,我反而有點高興的說……」
    「是呀。其實我也是」
     輪椅的輪子開始轉動,停頓已久的散步之旅又再度重開。這時候的
    我和雪花就好像事先說好似的,我們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就我個人的
    情況來說,我是因為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所以才保持沈默。畢竟在
    獲知雪花的身世之後,輕鬆且明亮的話題似乎就不是很適合在這種時
    間點提起了。
     雪花不再開口,也是因為跟我有同樣顧忌的關係嗎?我想不管是我
    們之間的哪個人,現在都需要一些時間來調適彼此的心情。繼續散步
    這件事正好可以拿來緩衝一下。
     散步已經持續了有好一陣子,不過我們目前的位置其實還沒有走完
    這條林間小徑的一半。
     特醫研很大,可說已經具有社區的規模。園區內的森林地有可能是
    在建設特醫研時,將當時就已經存在的森林直接保留下來,所以才會
    形成現在這幅景觀。一般來說,如果是初次來到這裡的人,必定會被
    這些既彎而且岔路又多的林間小徑搞到方向感全失,最後不得不尋求
    救援。我是因為在這裡住過,所以還不至於會迷路。之前就提過了,
    這裡我可是熟到像是在逛自家的後院沒兩樣。
     換個方式想,就如同雪花不說,我就不可能知道她早年失去雙親的
    事實。同樣地,我也沒有將我們兄妹曾經在特醫研待過幾年的事情讓
    她知道。這並不是誰欺瞞誰的問題,我只是有感而發──即使是認識
    已久的人,不知道的事情仍然是很多的。
    「…………雪花,我們認識這麼久了,想不到我現在才發覺到,我對
    妳的事知道的其實是很少的」
    「這很正常。倒是學長忽然提起這件事,反而讓我回想起以前克洛瓦
    學長說過的一句話」
    「克洛瓦那傢伙說了什麼?」
    「我覺得蠻有道理的一句話,克洛瓦學長是這麼說的──人之所以會
    有不想讓他人知道的秘密,是因為不想將對方也捲入自己正遭遇到的
    險境。這可說是任何一個男子漢與生俱來的天性──呵呵,這句話真
    的很有克洛瓦學長的風格呢」
    「那傢伙只是在裝酷罷了,嘖……」
    「學長對克洛瓦學長的對抗意識還是那麼強烈,不過這也是學長的特
    色之一。對於克洛瓦學長的看法,其實我有不同的……不,我不是指
    否定,而應該說是另一種相對性的見解」
    「哦,這我可就要洗耳恭聽了」
    「我是從另一種角度來想,大體上的內容就是──人若主動將自己的
    秘密說出來,或者說讓對方更加瞭解自己的事,這會不會就表示說,
    這是想要讓另一個人走入自己生命的意思呢?」
    「的確,這樣倒過來解釋也能通…………」
     在我表示同意的時候,我突然從雪花剛才所說的內容,推敲出一個
    彷彿是暗示的訊息……應該是我想太多吧?當我又要開始煩惱不已的
    時候,雪花又做出令人費解的舉動。
    「……我想讓學長能更加瞭解我的事,所以說,有件事情是一定得讓
    學長知道的。這是藏在我身上的另一個秘密……」
    「等、等一下!妳在做什麼?」
     我會驚訝到不知所措是正常的。因為雪花居然當著我的面,正準備
    解開睡衣衣領上的釦子。
     所幸──可以說是幸運嗎?雪花因為左手受傷不方便,使得她只能
    使用右手來解開鈕釦。可是弄了半天,連一個鈕釦也沒解開。這個結
    果讓我安心了。然而就在我正準備松一口氣的時候……
    「學長,可以請你幫我解開衣領上的鈕釦嗎?」
    「等、等等!妳要我做──」
    「學長可不要誤會。我只是要學長幫我解開釦子而已,沒有特別的意
    思。而且只能解開兩個而已哦。如果學長解到不應該解開的釦子,我
    可是會生氣的」
    「我不會趁機佔妳便宜的。問題是……真的要我做嗎?」
    「現在也只有學長能幫我忙了」
     被雪花這樣拜託,我也只好舉白旗投降了。我想,雪花應該是有某
    種用意才會這麼做。最起碼絕不會是我剛才萌生出的某種下流的聯想
    就是。總而言之,就先照雪花的意思去做吧。此外我也一直不斷告誡
    自己──絕不可以碰到不該碰的地方哦!
     當我以兩隻手小心抓起領口的時候,雪花的身體就忽然輕微地震了
    一下。到了這種時候,雪花也難以掩飾羞澀的情緒。臉不僅脹紅,還
    刻意迴避我的視線。但是我更好奇的是,讓雪花必須強忍羞恥,也要
    讓我知道的事情究竟是什麼?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了,我也沒有收手的
    打算。於是我繼續去解開領口的釦子。
     解開第一個釦子時,我聞到像是消毒水的氣味。等到第二個釦子也
    解開時,我看到了覆蓋在雪白肌膚上的繃帶。
    「……雪花,妳想要我看的東西就是這個嗎?」
    「嗯。這是在兩天前,那個壞人在我身上留下的一部份傷口」
     一聽到雪花提起這件事時,我感覺到體內的血管彷彿有岩漿在流動
    似的,一股憤怒的情緒順著膨脹的熱量直衝頭頂。即使傷害雪花的連
    續殺人魔已經被我打倒了,但是他所犯下的罪孽並沒有隨著他的死而
    消散。對罪孽的憎恨與憤怒依然長存在我心中。
    「傷口很大嗎?以後該不會留下疤痕吧……真是該死!如果我再爭氣
    一點的話,就不會讓妳遭遇到那種事……」
    「學長不用道歉吧。這件事又不是學長的錯,而且能保住性命就已經
    很幸運了。學長不這麼認為嗎?」
    「可是會留下疤痕……女孩子一般都會在意這種事吧」
    「疤痕應該是會留下吧。哈涅爾醫生有說過,切口並不是很漂亮,而
    且當時進行急救的醫生為了救我,處理傷口時無法顧及太多,所以留
    下疤痕也是無可避免的結果」
     雪花似乎已經接受事實,可是我怎麼說就是無法接受。
    「難道就沒有其他辦法可想嗎?」
    「有啊!哈涅爾醫生有推薦一種新的醫療技術可以除去疤痕。等我的
    傷勢痊癒到一定程度後,就會幫我安排療程」
    「耶?那個瘋子……啊!不是。哈涅爾醫生真的這麼說?真是想不到
    那個薪水小偷其實也是有在做事的」
    「我聽哈涅爾醫生說過,那種新的醫療方法是其他研究單位的最新成
    果,而且還是尚未發表的最新技術呢」
    「這麼說也對。我差點就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的說……」
     ──特殊醫療研究中心,簡稱特醫研。
     長久以來,我一直將這裡當成瘋狂科學家的樂園,這種偏見過重的
    印象確實太失禮了。這裡其實是與各式疾病與傷痛對抗的最前線基地
    才是。特醫研具有能夠更徹底消除疤痕的最新醫療技術,其實是不需
    要感到驚訝的。
     這麼說來,早就知道有這種醫療技術的雪花,剛才該不會是想讓我
    擔心,所以才故意說出那種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吧。真是淘氣的壞孩
    子呀……既然如此,我就稍微報復一下吧!
    「能夠不讓疤痕留下真是太好了,妳說對吧?雪花。要不然,這個影
    響可以升級到變成全人類的一大損失哦!可以試想一下,在白沙環繞
    的夏日沙灘上,如果從明年夏天開始,就再也看不到妳穿上比基尼的
    模樣的話,本國休閒產業的成長率可是會立即掉10個百分點。之後
    再也沒有人會想去海灘消費,觀光客也同樣興趣缺缺────」
    「夠了!」
     我的腹部隨即挨了一記直拳。
     除了力道有待加強之外,揮拳的時機與角度都很漂亮,看得出來那
    個拳擊白癡確實教得不錯。說穿了也是因為我說得太過頭,所以才會
    招來雪花的右直拳制裁。
    「……學長也真是的。明明平常就把克洛瓦學長當成勁敵,可是在奇
    怪的地方上卻又意外的相似。就算是想替我打氣,也不需要用這種近
    似性騷擾的方式嘛!真是的……」
    「真抱歉。不知道怎麼搞的,潛伏在我體內的克洛瓦三型病毒突然開
    始大量增殖,使得我無法克制自己的言行」
    「那就讓哈涅爾醫生治療好了。哈涅爾醫生可是專家呢」
    「那可不成!那個人魔醫生向來就偏愛稀奇古怪的疾病。我可不想變
    成全身插滿管子的實驗動物!」
    「────嘻」
    「哈哈……」
     最後我們兩人都笑開了。
     相較於我毫不客氣的開懷大笑,雪花就克制許多,不過強忍笑意也
    讓她忍不住連眼淚都跑出來了。等到雪花一邊笑著,並一邊將眼淚拭
    去之後,她以明朗的笑顏對著我說:
    「學長的嘴真的好毒哦……不過,這種幫人打起精神的方法也讓我感
    到很懷念。以前每當我失意時,克洛瓦學長總是這樣為我打氣」
    「就因為妳慣壞了那傢伙,所以克洛瓦那傢伙才會從此變成一名性騷
    擾慣犯,難道不是嗎?」
    「說不定真的是這樣子……嘻。謝謝你,學長。很感謝學長為了讓我
    打起精神做了這麼多事情」
    「只要妳能打起精神,我就滿足了」
     或許,我就是為了永遠保住這張溫暖的笑顏,所以才能夠做到這種
    地步也說不定。
    「學長也許有所誤會,以為我是否很在意身上會不會留下傷痕。事實
    上,我其實並沒有很在意的說」
    「妳不在意嗎?」
    「說不在意其實是有語病的。或者可以這麼說,我也跟一般的女孩子
    一樣,可以的話,當然希望身體能夠永遠漂漂亮亮的,最好是一點瑕
    疵也沒有。事實上我在意的是除去疤痕這件事本身所代表的意義。將
    疤痕消除,就感覺好像在切割我的身體……我會感到排斥,也是因為
    這個消除的動作就好像────」
     這一瞬間,雪花的聲音變得極為清晰。

    「────在抹殺也同樣是我一部份的自我似的」

     聽到雪花親口說出自己內心的想法之後,我就在想雪花為什麼會這
    麼想。嚴格說起來,雪花表述的並不是一種悲觀的想法。相反地,那
    甚至極為堅強的人身上才找得到的一種人生態度。但是,我卻是最不
    希望雪花有這種想法的人……
    「……這可是很痛苦的。不選擇逃避,而選擇與傷痕一起活下去的生
    活方式,就算是再堅強的人也不見得能撐得下去。有人曾經這樣告訴
    我,人之所以會遺忘,是為了能繼續活下去才不得不這麼做的。這可
    以說是人與生俱來的一種本能」
    「我想表達的東西,學長已經知道了呀?」
    「我不知道是誰教妳的,不過我勸妳最好不要再有這種想法。有不愉
    快的回憶,就算選擇遺忘也不會有人責怪妳的!」
    「學長的想法或許才是對的也說不定。在莫大的痛苦面前,人是非常
    不堪一擊的。這種事我也很明白,只不過選擇遺忘之後的空虛感,明
    明就什麼都沒有,卻也會沈重到將人整個壓碎……」
    「雪花!」
     我像是在命令她不准再繼續講下去似的吼出聲來。但是,我到底在
    焦急什麼?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要強迫雪花接受我的想法嗎?或
    者說,只是單純想阻止她繼續說下去?還是說,我在害怕雪花接下來
    將講出來的事情……?
    「剛才在說明我的過去時,我有提過我爸爸在一場意外事故中過世。
    學長還記得這件事吧?」
     當然記得啊,雪花……
    「接下來我要說的事情,就跟那件意外有關──」
     我想阻止她,可是卻連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那件意外的事故不但奪走了我爸爸的生命,事實上,還讓我受到幾
    乎致命的重傷。當時還年幼的我不僅失去記憶,有一段時間還封閉了
    自己的心靈。在那個時候,我就在那個地方進行療養……」
     雪花的手指伸向某個特定的方向。
     我不用特別看也能知道……對,不知道才有鬼。在這裡住過很長一
    段時間的我,不可能不知道雪花所指的就是特醫研的醫療棟。
    「原來妳並不是第一次來到特醫研……難道說,妳其實早就已經認識
    哈涅爾醫生,是嗎?」
    「學長猜對了。哈涅爾醫生就是當時治療我的主治醫生」
    「這個世界還真是狹小呀……」
     沒錯,真是狹小到令人乍舌呀。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其實我並不清楚。連我跟爸爸捲入一場
    意外事故的說法,這也是好幾年後從哈涅爾醫生那裡才得知的。我自
    己也有想過,也許發生在我們父女身上的意外,其實是遠比哈涅爾醫
    生告訴我的情形還要更加嚴重也說不定。不過當年的實際情況也已因
    為記憶的混亂,無法再正確地回想起來。所有的事實都隨著我全身上
    下被消除的傷痕,全部都被清除了」
     ……我聽得出來,這個悲傷的故事已經說完了。同時我也察覺到雪
    花身上正出現某種微妙的變化。當我精神集中的時候,那張微笑的假
    面具是沒辦法瞞過我的。
    「…………果然還是普通的女孩子比較好,對吧?學長現在知道我的
    過去之後,或許也已經覺得我很麻煩────啊?」
     轉眼之間,我已經抱住還坐在輪椅上的雪花。因為我知道,如果我
    就這麼讓雪花將那種話說出來的話,我是絕不會原諒自己的。
     雪花並沒有說些什麼,只是靜靜地坐在輪椅上讓我抱著。在我看不
    到的角度,雪花現在掛在臉上的表情是什麼模樣呢?很遺憾,我不可
    能知道。
     我只知道,雪花比我想像中的還要瘦小。而且我還知道,當雪花的
    身子遠比現在的模樣還要更加瘦小的時候,無論是身體或者是心靈,
    都曾經承受過我無法想像的傷害與傷痛。想到這一點,我就為她感到
    非常難過,以及不捨。
    「學長,我已經把我全部的祕密都說出來了……」
     雪花就在我耳邊,輕輕對我說:
    「這次我被人殺傷的事,雖然讓我感到害怕,不過對我來說,這件事
    也正好在背後推了我一把,變成了一個契機……有一句話,我一直很
    想跟學長說,只不過我也很擔心,我的過去終究有曝光的一天。在那
    一天到來之時,學長會不會因此就疏遠我呢?我一直擔心這件事,所
    以我才不說。一直不說出口。一直不敢說出口……」
    「妳這傻瓜,我才不會做出這種事呢!傻瓜……」
    「學長能夠連同我的過去也一併接受嗎?」
    「那當然!雪花就是雪花!」
    「這麼一來,我就有勇氣把那句話說出來了」
    「…………」
    「學長,其實我一直很──」
    「─────!」
     我不等雪花把話說完,在一瞬間起身,還用手押住她的肩膀,彷彿
    深怕雪花逃走似的牢牢抓著她。

    「──這句話,要由男方的我來說!」

     哼!真是充滿大男人主義的腐臭,既可笑又傲慢的一句話呀!我在
    心裡對著自己吐嘈,但是我的身體卻緊接著做出與批判性的思考完全
    相違的事情出來。
    「嗯……」
     雪花已經發不出聲音。
     我的嘴唇已經親吻了她,並渴求著她。
     等到我的行為結束之後……

    「學長,那句很重要的話,你還沒說……」

     雪花並沒有生氣,也沒有過問我剛才為何會突然那麼做,只有像是
    在提醒我似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抱歉,可以再給我一點心理準備的時間嗎?雪花」
    「嗯,好的……可是,不要讓我等太久哦……」
    「真是對不起,這樣子順序根本顛倒了」
    「沒關係。我不在意」
    「可是我很在意…………」
     女生果然還是男生成熟許多。反觀我呢?
     只能一聲輕嘆,唉……

     我還真是一個比我自己想像中還要更沒用的男人呀……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16 03:59
26 告白之後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ⅩⅥ

     ……這就是所謂的『因為年輕氣盛才會犯下的錯誤』嗎?過幾年後
    再來回顧今天所發生的事情,我大概也會為自己的行為慚愧到想找個
    洞跳進去吧。或者乾脆把我埋了算了。
     不過,再怎麼說這件事畢竟也是令人值得高興的好事。等到過剩的
    羞恥心不再搗蛋之後,不管是我或是雪花,我們兩人應該都夠以更正
    面的態度來看待今天的事,然後順利交往下去吧。在此之前,就先讓
    我們當個臨陣退縮的愛情逃兵吧。
     為了化解尷尬的氣氛,我開始試著去尋找適當的話題。在連續換過
    三到四個話題之後,我們不知不覺就談到雪花在日本的老家,也就是
    月之森家族的事情。
    「……妳的意思是說,妳爸爸之所以會帶妳離開日本,是因為妳爸爸
    和家族之間處得不好的關係,是嗎?」
    「我也不是很清楚當年的事情。我還住在日本那段時期的往事,因為
    當時我年紀太小的關係,幾乎都忘得差不多了……不過,在爸爸帶我
    離開日本前,爸爸說過的一句話卻讓我印象深刻……」
    「妳爸爸說了什麼?」
    「『如果我繼續留在月之森家,就會讓某人一直痛苦下去』好像就是
    這句話的樣子。現在回想起來,也許真的就是因為家族之間為了什麼
    事發生糾紛,所以爸爸才會選擇離開吧」
    「原來如此。每個家都有每個家獨自的問題呀……」
     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身為外人的我雖然不便說些什麼,不過就我
    看來,雪花提到的家族糾紛應該是屬於上一代之間的事沒錯。上一代
    的恩怨沒道理要下一代的雪花來承受,而且雪花的爸爸也已經過世,
    恩怨應該就此劃下句點才是。
     這麼說來,雪花雖然沒有父母,但也還不到舉目無親的狀態。又或
    者說,雪花是不是有過想和月之森家的人見面的想法呢?就算有這種
    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雪花,妳有想回故鄉一趟的打算嗎?」
     我試著問她,而雪花回答說:
    「是有這麼想過沒錯。畢竟月之森家是我出生的地方,那裡的人都是
    跟我有血緣關係的人。就算到時候會因為爸爸的關係遭到排拒,我也
    想回去。不過,在這之前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在……」
    「很大的問題?是什麼問題這麼嚴重?」
     雪花逐漸垂下頭來,而且臉頰也紅了起來。
    「我把理由說出來的話,學長不會笑我吧?」
    「我不會笑妳的」
    「其實,我不會日文……」
    「可是妳不是日本人嗎?日文是妳的母語沒錯吧」
    「小時候是懂沒錯,可是等我長大後就全部忘光了。所以我為了重新
    學會日文,還特地去選修日文……」
     一個從以前就一直懸掛在心上的疑問就這麼解開了。以前我就覺得
    很奇怪,日裔移民出身的雪花怎麼會跑去選修日文呢?弄得不好,可
    是很容易會背上『只是想騙學分罷了!』的污名的。
     即使有可能招來批評,雪花仍然決定選修日文。從這點可以看得出
    來,她想要回故鄉的念頭可說是非常強烈。明明就知道故鄉的人有可
    能會拒絕自己,歸鄉的想法也不曾動搖過……
    「也許學長會笑我傻……這幾年來雖然不曾回去過一次,可是我仍然
    知道很多跟月之森家相關的事情哦!只不過這些資訊都是從網路或新
    聞上的一些管道取得的」
    「妳在日本的老家是非常有名的家族嗎?」
    「很有名呢!月之森家是自戰國時代傳承至今的地方望族,而且還被
    過去很有名的『伊達政宗公(註:活躍於日本戰國末期的梟雄。因失
    去一隻眼睛,又被稱為獨眼龍政宗)』延攬為家臣。上一任的當家,
    也就是我的爺爺月之森清宗,還獲得日本政府頒贈『人間國寶』的榮
    譽呢。據說清宗爺爺是很有名的刀匠,同時也精通武術,此外還是書
    法名家、花道名人────」
     雪花越說越起勁,就好像在說自己的事似的。明明是已經斷絕來往
    的故鄉,甚至連那位被譽為人間國寶的清宗爺爺也不知道有沒有見過
    一次面,雪花還是努力去找尋任何與月之森家有關的事蹟,就彷彿是
    在以這種方式來填滿自己空白的過去……
     此時我開始在想,我或許也該去學個日文也說不定。
     看到雪花如此開心的模樣,我反而擔心起一件事。萬一這孩子滿懷
    期待地回到故鄉,卻反而遭到月之森家的惡意相待,到時候她會有多
    麼難過,我實在很難想像。如果那時候我也有一起跟去的話,最起碼
    能夠成為雪花的後盾。
     不過,說不定反而會是這種情形……在一處充滿歷史氣息的和風宅
    邸裡,我跪坐在塌塌米上,身旁是雪花,然後我就對著眼前一位充滿
    威嚴的老人磕頭請求:「請將您寶貴的孫女交給我!」──想不到在
    轉眼之間,一把武士刀已經緊握在老人高舉的手中。老人眼露凶光,
    還對我吼說:「誰會把我最寶貴的孫女,嫁給你這種沒出息的『尼特
    族(註:NEET,即尼特族是泛指既不升學也不就業,也不接受來
    自社會的自立輔導,成天無所事事的族群。尼特族一詞最初源自於英
    國,現已廣泛被運用在世界各地)』呀!一刀兩斷!」──這種發展
    似乎也挺有趣的說。要是說出來,雪花鐵定會生氣吧。
     話說回來,直到現在為止,我還是無法相信我和雪花之間竟然會發
    展成這種關係。即使是現在,我對雪花的想法都還是出自於保護者的
    立場,我對於所謂戀人的關係依然缺乏一種現實的感覺。除此之外,
    在我心中仍存在著一個芥蒂般的疑問……
    「……雪花,妳和克洛瓦之間到底有過什麼樣的過去呀?如果可以的
    話,可以簡單告訴我嗎?」
     講出這句話很遜我知道。才剛決定交往,我就馬上要對方將過去的
    男女關係交代清楚,這毫無疑問是心胸狹小的沒出息表現。不過我已
    經下定決定要接受雪花的一切,所以不管雪花有什麼樣的過去,我都
    打算接受……
    「學長很在意嗎?我和克洛瓦學長之間的事」
    「妳不願意說的話也沒關係。或者說,其實該道歉的人是我……」
    「我並沒有不願意。反過來說,其實我反而有點高興。因為學長已經
    開始重視我了,所以才會在意我和克洛瓦學長之間的事」
    「好!妳說吧!我已經做好任何答案都可接受的心理準備了!」
    「學長太誇張了,呵呵……」
     雪花笑著說。
    「一時之間我也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說起。要說明的話,可能需要找
    其他時間才行吧,不過有件事我可以說。克洛瓦學長對我而言,確實
    是一個很特別的存在……或者說,我以前給他添了很多麻煩,也從他
    身上獲得了可能永遠也無法回報的『寶物』……」
    「…………」
     這時候,我很嫉妒克洛瓦‧基魯巴特。
     同一時間,我也將這件事當成是那傢伙丟給我的一張挑戰書。總有
    一天,我也會讓雪花說出和今天一模一樣的話,而且就在他面前。到
    時候就趕快將太陽眼鏡準備好,然後準備承受我們的閃光攻擊吧,克
    洛瓦‧基魯巴特!

                □□──□□

     入夜後,我照預定行程送雪花回到醫療棟。
     抵達醫療棟時,哈涅爾醫生已經在入口處等著我們。
     雪花似乎還有幾項醫療性檢查要做,所以哈涅爾醫生就表示說會客
    時間就到此為止,要我擇日再來探病。我心想哈涅爾醫生說的確實也
    有道理。現在已經很晚了,而且我明天還要上課,探病固然重要,可
    是雪花應該也不會希望我為了她的事而忽略了學生的本分。明天我若
    蹺課跑來,說不定還會挨罵。
    「我會找時間再來看妳的。這段時間妳就給我好好養傷!下次再會的
    時候,妳可是要讓我看到比現在還要更加健康的妳哦!」
     以這句話作為離別的晚安,我目送雪花與哈涅爾醫生,直到兩人的
    身影消失在醫療棟裡為止。
     到此為止都沒有突發事件發生,只不過有一件事讓我有點在意──
    哈涅爾醫生在走進醫療棟前,曾回頭對我露出意義不明的奸笑。
    「……該不會已經被他發現了吧?」
     這不是不可能……不,應該是絕對!100%!絕對已經被哈涅爾
    醫生知道了!我和雪花之間的事──想瞞也很瞞不了。從以前到現在
    就一直沒變,哈涅爾醫生對於細微的變化總是特別敏銳,連瑪琳這個
    演技派也騙不過他。
    「他沒當場拿這件事大做文章,是想放我一馬嗎?」
     這點就很奇怪。再怎麼說──

    「──那個哈涅爾醫生會有良心這玩意嗎?」

     這句話絕對失禮到極點,卻也是事實沒錯。我想來想去也還是想不
    通,同時也隱約感覺到,有一個很大的陰謀正在悄悄醞釀中。下一次
    來探病時,說不定還得抱著必死的覺悟才能過來……正當我在想這件
    事的時候,我的肚子開始叫了。
    「也對!畢竟是晚餐時間了。還是到老地方解決胃袋的需求吧」

                □□──□□

     直到現在,我和瑪琳仍然會定期回到特醫研接受檢查。檢查有時會
    花上一整天的時間,那時候我們就會在員工餐廳解決三餐問題。由於
    味道還不錯,所以我挺中意這家餐廳的。反正付帳時記的也是哈涅爾
    醫生的帳,當然是不吃白不吃。
     一想到今天又可以幫哈涅爾醫生的錢包減肥時,我的腳步就變得輕
    快無比。我甚至在想──乾脆用跑的,以飢餓感將胃袋的攻擊力翻升
    到最高點──就在這時候,我突然注意到我的計畫『惡德醫生的錢包
    失血大作戰』出了一個很大的紕漏。
    「今天是禮拜天,特醫研的員工餐廳有開嗎?禮拜六的話我倒是有看
    過在營業,禮拜天的話就……」
     我居然沒留意到這件事,真是失算。
     在有一半放棄,有一半是想賭賭看的心態下,我將已經很熟悉的這
    條路線走到完,然後來到員工餐廳的位置──從開放式的大片玻璃窗
    裡頭,室內透出了明亮的燈光。
    「原來有開哦……」
     看來我今天的運勢還挺不錯的。
    「不過禮拜天還得營業,這年頭錢還真不好賺」
     大環境的不景氣,恐怕一直到我步入社會後還會再持續下去吧。這
    個問題是需要嚴肅去看待的,可惜我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可以填飽肚
    子的東西。未來的問題就全丟給未來的我去傷腦筋吧。
     我進到餐廳,第一眼見到的就是冷清的光景。這一幕讓我回想起某
    個電視節目裡,在聳動的標題《餐飲業的寒冬即將到來!為何顧客就
    是不上門?製作小組二十四小時密集追蹤報導!》下,特派員所介紹
    的某家即將倒閉的餐廳景象。
     能容納兩百個人同時用餐的廣大空間,一旦人數銳減到只剩一根手
    指頭時,眼前寂寞的景象便讓人不禁生起一股淡淡的哀傷。唯一還在
    用餐的人目前正坐在靠廚房最近的那張餐桌。在稍微看過一遍四周的
    環境之後,我就便過去向他打聲招呼。
    「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裡吃飯呀,克洛瓦」
    「什麼嘛,是你哦……」
     像是嫌麻煩似的隨便回應一下之後,克洛瓦又馬上回頭專心吃他的
    飯。我沒有針對他敷衍的態度多說什麼,而是看了一下附近,然後就
    找了一個離他有段距離的位子坐下。
     刻意選擇這個位子並非是對克洛瓦有成見,而是針對他現在正在吃
    的那玩意──幾乎盛滿整個盤面的巨無霸咖哩飯。
     我和辣的東西向來八字不合,這點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所以說,別
    說是靠近了,連用看的我都覺得很難受。甚至在想,連這種鬼玩意都
    敢端出來的店家腦筋真的還正常嗎?那已經超過咖哩飯這道料理該有
    的分寸。一般而言,咖哩粉是由十幾二十種的辛香料混合而成,而克
    洛瓦正在吃的咖哩飯則是已經離譜到讓人懷疑,該不會是只拿辣椒當
    材料,所以才能調配出那種惡夢般的色彩的地步。
    「那種辣死人不償命的東西,真虧你吞得下口……」
     長期吃過辣的刺激性食物是很容易便秘的。為了克洛瓦的直腸的健
    康著想,身為友人的我偶爾也得叮嚀他一下。
    「就算再怎樣喜歡,也要懂得節制。就像我熱愛甜的,但是為了維持
    標準的腰圍,我也是會壓抑那股想吃甜食的衝動的。再說,我看你吃
    到滿身汗,難道不覺得難受嗎?」
     過去就有過類似的經驗。以前克洛瓦缺錢時,很喜歡去吃咖哩店推
    出的挑戰餐,不過連火山咖哩都殺不死的這傢伙,現在居然會被這盤
    通紅的咖哩搞到汗水流不停,實在是件稀奇的怪事。
     我本來想再說點話,然而克洛瓦在這時候好像有話想說,只不過似
    乎又因為嘴巴裡滿是辛辣的液體,結果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等到他喝
    完我好心遞上的開水時,他才鬆了一口氣,說:
    「呼──差點就要噴火了!」
    「真能辦到的話倒也不錯。吃頓咖哩就能噴火的話,就算馬戲團沒過
    來挖角,哈涅爾醫生也會興高采烈地跑來,請你為了科學偉大的進展
    付出一點點的犧牲」
    「你這傢伙還真毒啊,亞利……不過這次真的想差點就被打敗了。這
    道咖哩可是被世上公認為咖哩界霸王的我,也差一點就要舉白旗投降
    的狠角色呢」
    「明明就受不了還拼命吃,真是莫名其妙。你們這群喜歡吃辣的人的
    想法,我大概花一輩子的時間也無法理解」
    「哈哈哈,這個我懂!老實說,以前的我也搞不懂自己什麼不吃,偏
    偏要迷上這個自虐的味道。直到最近才開始有點恍然大悟,也就是『
    哦,原來是這樣啊~』的感覺。講簡單點就是──明知道這條路的盡
    頭什麼也沒有,貫徹信念一點好處也沒有,卻堅持走下去──這種感
    覺吧。用這種方式來想,你不覺得咖哩的超辣後勁就變得很有男子漢
    特有的硬派味道嗎?」
    「一點也不!」
     我一句話直接否定。
     果然這傢伙是十足的電波宇宙人,對我來說。
    「我就知道你不會懂。男子漢的生活方式如果是那麼容易就能夠理解
    的話,世界上的男子漢密度老早就人滿為患了。你也不用傷心,當個
    喜歡甜食的娘砲也沒啥不好。就算是娘砲,也是能活出一條屬於娘砲
    走的路的。哈哈……」
    「你這傢伙是想找碴嗎?克洛瓦……算了,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你以
    後排便順不順暢,也都是你個人的問題。我如果夠朋友的話,也頂多
    會介紹好的醫生給你就是。總之自己多保重」
     所謂口頭上言和,卻在握手時趁機捅人一刀,就是我現在正在做的
    事情,只不過效果等於零……我連咖哩與排便這兩個絕不能同時說出
    來的禁忌組合都用上了,可是這傢伙絲毫無動於衷,反而像是在回嗆
    我似的,又當著我的面大口吞食咖哩。
    「哦哦哦──這才是硬派的味道呀──」
    「…………」
     我不想繼續浪費精神在這傢伙身上了。只要我閉嘴,那張多話的嘴
    巴自然就會回去專心吃他最愛的咖哩。
     ……話雖這麼說,可是我似乎是那種即使安靜下來,腦袋也無法停
    止運轉的類型。有件事在我來此之前,我就覺得有點怪怪的。等我進
    入員工餐廳之後,這個疑問就變得越來越難以忽視。結果到頭來,我
    還是自己主動打破了沈默。
    「克洛瓦,有件事我想問你。你正在吃的那盤咖哩飯是店家端出來的
    料理嗎?我進門時看到裡頭冷清的景象,本來以為只是生意差罷了,
    不過現在再看一次,我怎麼看都覺得是這家員工餐廳其實根本沒有在
    營業,我說的沒錯吧?」
    「這種事一看就知道了。再說,天底下有哪家餐廳有膽子推出這種恐
    怖到不行的料理?這盤咖哩要是讓我以外的人吃到的話,說不定會鬧
    出人命咧!」
    「好了好了!到此為止!你就別拐彎抹角對著我吹噓自己有個千錘百
    鍊的胃袋跟舌頭。聽你這麼說,那麼你不就是未經店家許可就自己闖
    進來,還擅自使用廚房食材的闖空門現行犯嗎?」
    「喂喂!別亂栽贓!我可是有得到許可才進來的」
    「是誰許可的?」
    「就是你也認識的漢斯‧哈涅爾醫生呀」
    「又是那傢伙呀……」
     又有一條線索連起來了。
     如果說,當初我和雪花兩人獨處這件事是遭人設計的話,雖然還不
    知道主謀是誰,不過哈涅爾醫生絕對是這道陰謀的共犯之一。能夠提
    供其他人藏身之處,並具有許可他人使用園區各項設施的權限,哈涅
    爾醫生確實是適當又有力的協助者。
     相較於哈涅爾醫生幾乎是神出鬼沒般不時出現在我和雪花身邊,克
    洛瓦在這道陰謀裡頭所扮演的角色……哼,除了在病房外頭上演神秘
    失蹤事件之外,我看這傢伙大概也沒事做了,所以才會被扔到這裡吃
    咖哩吧。典型的戲份完就等著吃便當的跑龍套角色。
     於是,我便很壞心眼地說:
    「說起來,咖哩這道料理還真是方便呢。我曾聽過一種說法,在所有
    的料理中,咖哩是號稱絕不可能失敗的料理。廚藝就算差到不行,只
    要學會怎麼煮咖哩,這輩子就不用擔心會餓死了──」
     我是在拿克洛瓦當我的出氣桶用,才會講起咖哩的壞話。全世界的
    咖哩愛好者們,我僅在此先向各位說聲抱歉。
    「──那盤咖哩飯是怎麼做的,我用膝蓋想都知道。憑你的本事,十
    之八九就是在整盤白飯上直接倒入便利商店販售的咖哩速食包,然後
    再用好幾罐辣椒粉染色──嘿嘿,被我猜到了吧?所以說,咖哩還真
    是方便的玩意。問題就是實在太方便了,也連帶造成整個飲食文化變
    得越來越膚淺,這可說是咖哩的原罪呢」
    「侮辱咖哩可是會遭到天罰的」
    「天罰?那是啥?難道說坐在我面前的你,能夠用你最得意的拳頭敲
    到我的後腦杓嗎?哈哈!哈哈哈哈!」
    「別怪我沒警告過你。天罰…………來了!」
    「什────!」
     我的後腦杓突然遭到不明原因的重擊。
     有一瞬間我還以為,克洛瓦是不是真的練出能夠在我前面偷敲我後
    腦杓的秘技。事實當然不是這樣。
     那個從後面砸上我的腦袋的東西,現在正因為撞擊的反作用力彈到
    半空中,最後我看著那個東西垂直落到桌面上。
    「是湯杓?」
     廚房的料理工具怎麼會突然飛過來,而且還砸到我的後腦杓?這個
    問題……不對,這根本連問題也稱不上。除非是發生騷靈現象,否則
    答案就只有一個。

    「瞧不起咖哩的男生,可是會一輩子交不到女朋友哦!」

     ──答案出來了。
     從廚房的窗口探出頭,身穿圍裙還戴著廚師帽,那張臉的主人就是
    我不可能不認識的我家那隻瑪琳。原來那支湯杓是瑪琳丟的,難怪我
    布下的警戒網會下意識忽略這股敵意。
    「瑪琳,湯杓可不能當成玩具一樣亂丟。還有……剛才妳講的是什麼
    意思啊?咖哩跟女人緣有什麼關連?」
    「關連可大了!哥哥可要知道,雖說現代女性的廚藝水準正逐年下降
    確實是不爭的事實,不過想為心儀的對象親手做料理的心意可是從古
    至今一點也沒改變哦。咖哩是不得已,同時也是必然的選擇。所以說
    哥哥剛才那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可是已經將全世界不擅長料理的女孩
    子全都得罪光了。你還不擔心嗎?」
    「我承認我剛才說的話確實有些不妥的地方,不過妳說的也未免太誇
    張了」
    「我說的只是一般論。反正哥哥也已經沒有擔心的必要就是……」
    「妳剛說什麼?瑪琳」
     我的話還沒得到回應,瑪琳的頭就已經從窗口消失。過沒多久,從
    廚房的門口走出來的瑪琳,以兩手端著很大的盤子,而且盤子裡裝的
    是熱呼呼的咖哩。
    「這是哥哥的晚餐,直到剛剛才煮好的說」
     滿盤的咖哩被端到我面前。
    「咖哩哦……我肚子是餓了沒錯,可是妳又不是不知道,我很討厭吃
    辣的不是嗎?」
    「哥哥喜歡的味道我當然知道,所以我才特定把咖哩煮成甜的。這可
    是瑪琳特製咖哩哦!給我滿懷感謝之心吃下去吧!」
    「是甜的?」
     我雖然仍有所疑慮,不過熱氣所挾帶的誘人香味很快就讓我老實的
    身體屈服了。我鼓起勇氣拿起湯匙,試著先嘗一口看看。當我將咖哩
    放進口中的時候,一股電流的刺激瞬間襲遍全身。
     ──是美味引發的快感。
    「太、太、太好吃了!這真的是咖哩?」
    「簡單的料理,也是有其獨特的奧妙之處的」
    「我真是太膚淺了……」
     瑪琳特製的咖哩實在好吃到亂七八糟。我必須為我以往對咖哩的偏
    見以及言語中傷表達最深的歉意。
     等我回過神時,我拿著湯匙的手依然沒有停下動作。瑪琳雖然說她
    把咖哩弄成甜的,但並不表示咖哩辣的特色就被完全除去。很難相信
    在辣的襯托下,甜這個味道竟能夠被提升到如此具有深度的境界,使
    得我的眼界也為之大開。
    「看到哥哥的吃相,我整個下午所付出的心血總算沒有白費。不管是
    慶祝或是安慰,好吃的東西都是不可獲缺的,呵呵!」
    「這道咖哩要煮這麼久哦,真是辛苦……不過,妳剛說什麼慶祝,還
    有安慰?那是什麼意思啊?」
    「這種細節就別在意了,反正最終結果是好的不就行了。呵呵。以日
    本的習俗來說,我待會還得趕快去準備紅豆飯呢!」
    「紅豆飯?為什麼要準備那種東西?」
    「慶祝有件值得慶祝的好事發生呀──哥哥只要用甜食就能打發,不
    過從另一個當事者的立場來想,對方應該還是希望能用自己熟悉的方
    式來大肆慶祝一番沒錯吧?嘻!」
    「咦?等等!瑪琳,妳該不會是……」
     ……我即使再蠢也聽得出瑪琳的弦外之音。或者說,是因為我的警
    覺心遭到這盤美味的毒品所麻痺,所以直到現在才聽出來。

     也就是說──
     我和雪花交往的事實,曝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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