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幻] 斬魔之劍 作者:亨達 (連載中)

liny5618 2008-9-7 05:43:2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5 16656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16 04:10
37 六花‧前篇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ⅩⅩⅦ

     在深色的夜幕下,蒼白色的光芒就像是找不到歸處的靈魂似的在地
    上流動。宛如徬徨的鬼火,又宛若徘徊的飛蟲。不可思議的現象在夜
    空與地上的交界創造出了一個異世界。
     魔法使將這個現象,稱之為『歪曲』。
     在這個只有魔法使能夠理解、只容許魔法使存在的異世界裡,偶爾
    也有人會不慎誤入、或因為其他理由闖入此地。又或者說,是他們原
    本存在的世界被被魔法使所認知的歪曲所侵蝕,因而被迫去面對這個
    無法以常識解釋的現象。有一個昏厥過去的男人正逐漸醒來,他的情
    況就屬於後者。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剛才……」
     儘管身體變得很沈重,這個男人仍試圖起身。他的工作原本就時常
    與危險為鄰,放棄掙扎就代表選擇死亡,所以他不會選擇放棄。但是
    在下一秒鐘,他要面對的現實卻是一幕異常殘酷的光景。
     即使夜色模糊,腥紅的景象依然令人怵目驚心。好幾具屍體倒在地
    上。為何不需要確認生死,是因為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
     有具屍體是從腰部被切斷,再加上上半身從胸線以上被斜切開來,
    頭連著左手臂和身體分家──這還算是比較完整的,還有更誇張的死
    狀是身體被分屍到難以區別屍塊原先是哪個部位。要用什麼方法才能
    將人類以如此恐怖的方式殺害,他無法從記憶中找到答案,唯一能感
    受到的是更加直覺的恐懼感。從腹部升起的某種像是嘔吐的感覺頓時
    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咳!咳咳!噁──」
     腥臭的氣味伴隨著嘔吐正強烈地刺激著鼻腔,但是這個男人吐出來
    的並非胃酸與消化物的混合物,而是血液。
     吐出鮮血,讓他直覺地聯想到腹部可能受了傷,於是他趕緊檢查自
    己的下半身,然後就發現腹部有一道很深的傷口,而且兩條腿膝蓋以
    下的部位都不見了。
    「我、我的腳──────」
     腹部有傷及內臟的傷口,再加上雙腳被砍斷,讓這個男人頓時被恐
    懼所支配。而且,從恐懼中還發現到新的恐怖事實──他注意到自己
    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失去痛覺有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的關係,不過現
    在這種出血量明顯已經屬於致命的範疇。手腕已經測不到脈搏,即使
    將手貼在胸口上,也已經感覺不到心臟有在跳動。
    「我還活著嗎?心跳都停了,為什麼我還能動?還有意識?這樣我還
    算是活人嗎?」
     對現狀提出疑問,就表示他仍然維持一定程度的理智,不過這個男
    人陷入非理性的狂亂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失去行動能力,又一個人
    被棄置在遍地屍骸的地獄之中,就算當場發狂也不足為奇。儘管如此
    ,這個男人仍然沒有發狂。甚至說,恐懼感所造成的慌亂並沒有如預
    期般那樣強烈。這或許也是因為身體失去疼痛等感覺,讓恐懼之類的
    情感失去了爆發性的刺激所導致的結果。不僅如此而已,此外也是因
    為這個男人注意到了某個『東西』……
    「那是?」
     彷彿以白銀鍛造而成,孤懸在夜空之上的圓盤──身為地球人,大
    概沒有人會不知道,那個銀色的圓形物體要用什麼名字稱呼。
     月球。地球唯一的衛星。以將近四十萬公里的固定軌道環繞地球的
    星體。如果有稍微收集過相關資訊,大概還會多懂得一些比如『月球
    總是以同一面面向地球』這類小常識。總而言之,不論是迷信的舊時
    代,或是科學文明發達的現代,月球對任何時代的人來說都是被視為
    理所當然的一種存在。沒有人會質疑,也早已習慣性接受了月球的存
    在。在古老的年代,月球的變化會讓人類社會產生恐慌也頂多只有月
    蝕現象,在科學昌明的現代是不可能有這種現象發生的。這個男人之
    所以會感到疑惑,甚至是恐懼,是因為他現在所看到的月亮,遠比他
    記憶中所知道的月亮要大上太多的關係。
     彷彿鏡面,也彷彿水銀,這個被誤認為是月球的巨大球體就懸浮在
    人間地獄的上空,幾乎佔滿了整個夜空。
     最初,巨大的銀色球體奪走了這個男人所有的注意力,但是過沒多
    久,這個男人的視線又被另一件事給吸引過去。
     一開始只是腳步聲。
     隨後是一道朦朧、逐漸擴大的影子。
     等到影子的本體清楚地呈現在他眼前時,一股先前難以比擬的恐懼
    感在瞬間轉化為電流,從脊髓末端直竄至大腦頂端。這個男人第一個
    反射動作,就是將腰帶上的手鎗取出,再瞄準眼前的對象──記憶的
    恢復,讓他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手鎗的子彈很快就射光了。
     儘管精神上陷入恐慌狀態,不過這個男人更換彈匣的的動作依然正
    確而且迅速。等到他重新將手鎗指向前方,準備進行第二輪射擊時,
    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驚訝到連扳機也忘了扣。
     沒有一發子彈命中目標──在這種連外行人都不可能失手的距離,
    受過射擊訓練的他竟然連一個人打不到,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卻又
    是活生生呈現在眼前的事實。
     月下的人影依然持續朝這裡靠近過來。
     雖然手鎗已經換上填滿子彈的新彈匣,但是這個男人已經沒有開槍
    的念頭。不,應該要這麼說──如果無法將惡夢的源頭除去,那就將
    身陷惡夢之中的自己給──
    「這一定是惡夢……沒錯,一定是惡夢……」
     一邊自言自語,這個男人隨即將手鎗塞進自己嘴裡。
     他遲疑了一陣子才扣下扳機。擊發的子彈瞬間將他那顆沾滿眼淚的
    頭顱給轟碎,奪去了這個男人的生命,也讓他從惡夢當中解脫。雖然
    這個男人直到死前都相信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惡夢,但這確
    實是現實沒錯,是死亡也不能否定的事實。
     如果有第三者在旁目擊整件事發生的過程,這個人恐怕也會步上這
    名警衛的後塵也說不定。若不把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當成惡夢,一般人
    的精神狀態必定會被非常識的事實逼到崩潰。現在也是,頭顱已經被
    子彈射穿的這個男人,現在他的遺體依然有活動跡象。屍體手上的手
    鎗在打穿自己的腦袋之後,沒多久又將鎗口指向朝他接近過來的那道
    人影──即那名在月光下步行的少女身上。
     死者又連續射出子彈,但是結果還是跟之前一樣,沒有一顆子彈在
    少女身上留下痕跡。
     這一次,腦漿已噴出大半的這名警衛,已經沒有替子彈射光的手鎗
    更換彈匣的智能了。已經變成屍體的這個男人就彷彿一個不知變通的
    機械人似的,不停扣著扳機。然而這毫無意義的射擊動作,也僅僅只
    持續了幾秒鐘。
     毫無預警,這個男人的遺體就在一瞬之間裂解成一塊塊的肉塊。在
    這同時,少女也停下了腳步。
    「結束了……」
     少女緩緩抬起頭,凝視著天上銀月。
     在虛偽的月光下,少女否定剛才的發言。
    「不,這只是開端罷了。那場殺戮劇……又開始了……」

                □□──□□

    「可惡,這條路真長!」
     眼看時間不斷被移動給消耗掉,我不禁焦躁起來。然而我自己也清
    楚得很,從我和會長會合,並一同行動直到現在為止,目前耗費的時
    間仍在預估的範圍內。只不過在這場等同跟時間賽跑的比賽裡,我連
    一秒鐘的時間也不願意浪費。為此,我極盡貪婪似的壓榨僅存的體力
    與體能以換取時間。
     這一路上,會長一直跟在我後方不遠處,緊緊追著我的腳步跑。雖
    說我目前並非處於最佳狀態,不過我對於會長能夠跟上我的腳步一事
    仍感到有些訝異。除此之外,我也感覺到會長似乎有所保留。
     我偷偷觀察會長那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就知道會長應該能夠跑得
    更快。但是她為何要保留實力呢?於是我試探性地問說:
    「會長,如果妳還能跑得更快的話,妳就自己一個人追上去,把我拋
    在後頭也沒關係。我隨後也一定會追上去的!」
    「我才不要呢──你這條居心不軌的色狼!」
    「哈?」
     會長這番回答還真把我給弄糊塗了……色狼?在這種時候,會長怎
    麼又把這種不合時宜的話題拿出來了呢?
     隨即,我便聽到會長補充說:
    「──不管你是無心還是故意,我現在的打扮,怎麼能夠大剌剌跑在
    你面前呢?再怎麼說,我也是女生沒錯吧?部下二號」
    「哦!確、確實是有些不妥……」
     我頓時恍然大悟。
     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什麼好顧忌的說──這句話一旦說出口,下
    一秒鐘我鐵定會被魔彈燒成灰。
     還真是麻煩呀,迷你裙這玩意。會長擔心走光的心情我能理解,不
    過我現在也沒那個心情去吐會長的嘈。開玩笑也要看場合。
     在這個氣氛稍微有點複雜的情況下,我和會長順利通過了這條漫長
    的走廊。路上並沒有遇到埋伏,我猜想敵人大概也已經沒多餘的心力
    能夠用在逃亡以外的事情上。
     走出走廊,我們來到一處像是工廠,又像是倉庫的地方。到這裡就
    沒路了,剛才那條走廊也並非唯一的通道,如果柯貝莉亞帶著人從其
    他的走廊脫逃的話,那可就麻煩了。分歧路線過多,就算我和會長兩
    人兵分兩路也不夠用……
    「別擔心。夜舞人偶的逃亡路線是哪一條,我清楚得很!」
     會長伸出手,指向某個方向。
     那個方向延伸到牆壁,就可以看到有一個很大的空洞……不,那並
    不是空洞,而是以斜上角度往上延伸,類似隧道的大型通道。而且,
    在那條傾斜的通道上還設有像是鐵軌般的東西。用途不明的通道以及
    軌道設施,我好像在哪裡看過……
    「啊,難道說……會長,那個該不會是電梯吧?」
    「你猜對了,那是電梯沒錯。這裡是特醫研的地下格那庫,而那座電
    梯就是專門用來搬運大型機具與實驗設施用的斜面電梯。你該不會以
    為斜面電梯是SF電影才有的東西吧?」
    「說來真是慚愧……哈哈……」
     電影裡時常看得到,比如像是利用秘密通道出擊的超未來科技戰機
    或大型機械人,就時常出現使用這種大型電梯搬運機體的劇情。仔細
    想想,這種斜面電梯也不過就只是規模加大,本來就不需要利用什麼
    黑科技才能造出來呀,我還真蠢。
    「夜舞人偶就是利用斜面電梯逃到地面上。這座斜面電梯在不久前才
    剛經啟動過,這件事黑典也已經查證屬實」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柯貝莉亞和那些被她操縱的人就在這條電梯
    通道連結的地面上,還有哈涅爾醫生,以及雪花……」
    「沒錯。接下來我們的動作得快了。夜舞人偶‧柯貝莉亞的下一步恐
    怕就是要利用地面的直昇機脫逃。被她操縱的警衛當中,應該有人具
    有駕駛直昇機的能力……呵,她真是一名難纏的對手。每一步都算得
    非常精準,而且還包含了複數以上的目的。活捉漢斯‧哈涅爾,除了
    是為了快速通過安全等級升高的逃亡路線,同時也打算把他當成逃亡
    用的人質。夜舞人偶沒有施法控制哈涅爾醫生的精神,也是在確保他
    做為人質的價值──」
    「夠了!現在哪有閒工夫去佩服敵人的策略呀!救出人質才是行動的
    最優先事項,不是嗎?」
    「這點我當然知道。我只是在分析現況,反倒是你也未免太過神經質
    了吧。你此刻著急的心情我不是不懂,只不過太過於情緒化的思考方
    式,是無助於解決問題的」
    「……抱歉」
     會長是對的。
     冷靜下來的我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跟柯貝莉亞一樣利用斜面
    電梯上去嗎?可是要等到已經升上地表的斜面電梯重新降下,這段往
    返時間太過費時。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能夠移動到地上的手段嗎?比
    方說這附近有只供載人用的普通電梯嗎?我快速環顧四周,才幾秒鐘
    我便知道自己做了白工。
    「會長,妳知道可以從這裡快速通到地上的方法嗎?可以的話,最好
    是能夠省時間的捷徑之類的」
    「嗯,這個嘛……我想想。若我沒記錯的話……」
     就在會長即將說出答案的時候──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一道宛如利刃般的電流,從我的背部刺入,並一鼓作氣由下而上剖
    開脊髓,最後從頭頂衝出──儘管早已知道這只是幻覺,但是我仍然
    差點就這樣倒了下去。就在我撐過第一波衝擊,接下來也打算繼續硬
    撐下去的時候,這股痛苦的感覺竟突然急速緩和下來。
     我抬頭一看,只見到會長手上正拿著黑典。這時候,被翻開的黑典
    發出了在昏暗的環境下也依舊耀眼的異色光芒。
    「想不到你現在已經能夠承受住靈識與意識的衝突呀,部下二號。這
    樣也好,待會正式上陣時你才不會礙手礙腳的。我可不要一個只會扯
    我後腿的部下,呵呵」
     會長毒舌依舊,不過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如果是平常的會長,應
    該會更加毒辣才對。
     等會長將魔導書闔上後,我便試著問說:
    「會長,剛才是不是有人在使用魔法?也就是那個會長提過的『歪曲
    』現象在這附近發生了?」
    「沒錯。看來我教過的東西你都沒忘記的樣子。只不過,剛才出現的
    歪曲有點不同……」
    「這怎麼說?」
    「直到剛才為止,有複數以上的歪曲現象接連發生。按照黑典回報的
    觀測結果來看,這並非單一的魔法使所為,而是不同的魔法使在使用
    魔法,而且還是相當激烈、高層次的──魔法戰」
    「魔法戰?妳是說……戰鬥?」
     我聽得出來,會長並不是在開玩笑。
    「其中一人應該就是夜舞人偶沒錯。至於另一名與夜舞人偶的魔法使
    嘛,恐怕就是剛剛才覺醒力量的那個人,第三名魔劍之主……不用我
    說你應該也知道,魔劍之力也是魔法的一種型態……」
    「我知道!」
     我一時忍不住,就當著會長的面吼出聲。
     會長並沒有因為我的失態而生氣。我知道,會長一定也很清楚我為
    何會如此激動。同時我也明白,會長將地面上發生的事情毫不保留地
    告訴我,也是要我盡快做好心理準備。
     ……不,是覺悟。
     只要是戰鬥,就無可避免會產生勝者,以及敗者……
    「你準備好了嗎?」
     會長對我說。
    「不……或者應該說,我不知道……」
    「我瞭解。任誰都看得出來,你此刻的心非常迷惘」
    「是嗎……」
    「不過就我看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呦」
    「耶?」
     會長意外的回答讓我愣了一下。就在我回過神,正打算追問會長為
    何會這麼說的時候,我突然注意到──
    「……怎、怎麼會?」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就緊握在手上的魔劍。
     斬龍劍‧克拉姆──我的戰友。
     以及──
    「事前做好準備再邁出腳步,可說是最理想的一種行動模式,但是這
    終究也只是理想論罷了。即使帶著不上不下的覺悟也沒關係,最少要
    知道一件事──『不踏出去,什麼也不會改變』──這樣就夠了」
     ──自信永遠寫在臉上,我的另一名戰友。
     我獨自咀嚼著滋味複雜的苦笑。唉,有時候還真羨慕會長……算了
    ,煩惱先拋到腦後再說。此時會長臉上已經寫著『再囉哩叭嗦,我就
    把你一個人丟下哦!』如同最後通牒的無言宣告,如果我繼續猶豫不
    決的話,恐怕真的會被會長拋下也說不定。
     踏出去吧!我不再猶豫,而會長也似乎是在等待我行動似的,露出
    了肯定似的微笑。
    「回到剛才的問題吧。通往地上的捷徑,會長知道嗎?」
    「一般人員用的電梯目前無法使用,不過維修用的樓梯通道還是能用
    的。位置就在斜面電梯旁邊,你自己瞧」
     我循著會長指示的方向看過去,不過……
    「門關起來了,而且那個電子鎖好像要輸入密碼……」
    「呵呵,說得也是」
     在令人背脊發毛的笑顏下,會長當場做出了我已經懶得再三重複敘
    述的某件事……總而言之,在魔鎗加魔彈的淫威下,尖端科技的結晶
    也只有化為一堆不可燃垃圾的命運。
     無論如何,道路總算是打開了。我和會長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同時踏
    出腳步,朝向未知的前方邁進。

                ■■──■■

     當我一走出樓梯間的門口,夜風便夾帶著一股令人懷念的溫度朝著
    我吹撫而來,然而此時的我卻不禁皺起眉頭。
     理由很簡單,因為現場的情況比我想像中還要悽慘之故。
    「……被柯貝莉亞的魔法操縱的人,都被殺害了嗎?」
     地上到處都是四分五裂的屍體。即使現場的亮度很低,人類大量死
    亡的畫面依然如潰堤的洪水般,猛烈衝擊我的視神經。說我沒有被震
    撼到,那是騙人的。
     為了讓穩住情緒,放鬆身體並深呼吸是最有效又簡單的辦法。儘管
    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不斷激起生理上的嫌惡感,我仍舊忍了下來,
    並著手進行下一階段的行動。
    「好慘……看樣子,恐怕連一個倖存者也沒有……」
     地上的屍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我簡單用視線掃過一遍,便確信現
    場無人存活下來。由於屍體皆是四分五裂的狀態,因此很難估算出死
    者到底有多少人,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死在這裡的人都是警衛部隊的
    成員。也就是說──
    「他們還活著的樣子。哈涅爾醫生、以及雪花……」
     我暫時鬆了口氣。
     在這絕望的時刻,這一絲希望究竟有多麼珍貴,絕不是簡單幾句話
    就能夠說清楚的。不過我也明白,現在也絕對不是可以滿足於片刻心
    安的適當時機。
     眼前悽慘的景象讓我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現場的警衛究竟是怎
    麼死的?從屍體的狀況來看,他們都是被刀刃之類的利器所殺。人體
    被支解到這種程度,我怎麼想都不覺得這是人所能辦到的事。而且我
    還注意到,屍塊是呈現放射狀分佈。我試著想像當時的畫面──有一
    個人被警衛們團團包圍,可是被包圍的這個人卻在一瞬間將所有的警
    衛斬殺殆盡……這個人,是誰?
    「難道是柯貝莉亞下的毒手嗎?現場確實找不到她的蹤跡,地上也沒
    有她的屍體……」
     夜舞人偶‧柯貝莉亞的話,確實有能力在一瞬間殺光眾人,只是這
    麼一來又產生另一個疑問──柯貝莉亞有必要動手殺害那些已經被她
    控制,而且為她所用的警衛嗎?
     ……不,在這個節骨眼想再多也無濟於事。用假設堆砌出來的結論
    終究不能和事實之間直接劃上等號。
     既然找不到人,最保險的作法就是假設柯貝莉亞極可能正潛伏在某
    處,現階段只要提高警覺就好。更重要的是,我必須趕緊確認哈涅爾
    醫生以及雪花的安危才行。
     就在我正準備行動之際,會長走了過來。
    「你有什麼發現嗎?」
    「沒有。就如會長所看到的一樣,一個活人也沒有。反倒是會長妳那
    邊有發現到什麼嗎?」
    「我已經知道哈涅爾醫生和雪花的下落了」
    「什、什麼?妳怎麼不早點說──」
     這個消息頓時讓我激動不已,但是我很快就克制住。
     難道不是好消息嗎?會長的態度有點怪怪的……
    「黑典已經這附近搜索過一遍,活下來的人就只有他們兩人。哈涅爾
    醫生似乎負傷了,目前他人正躲在某個隱蔽的地方。至於雪花……她
    似乎沒有受傷,而且人就在附近……」
    「她人在哪?趕快告訴我!」
    「你別急。在這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先問你」
    「妳幹嘛在這時候……算了。是什麼問題這麼重要?」
    「關於夜舞人偶的下落,你有什麼看法?」
    「柯貝莉亞的事嗎?她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被幹掉的角色。現在雖然看
    不到她的蹤影,我想柯貝莉亞應該正潛伏在這附近吧」
    「是嗎?有個東西你最好先看一下……」
     話才剛說完,會長就突然將某個東西丟到我腳前。
     我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人類的手掌。
     手腕上方仍可以清晰見到肌肉的切斷面,上頭還留著血跡,可是手
    指的部分反射出金屬般的光澤,而且形狀也已經變成刀刃狀。我一眼
    就知道,這隻斷掌是柯貝莉亞的左手掌。
    「難道,柯貝莉亞已經被……」
    「已經被幹掉的話倒也算是一件好消息,可惜你猜錯了。夜舞人偶應
    該還活著,這裡並沒有她的屍體。在沒干擾的情況下,黑典的搜索功
    能不可能有漏洞,所以她應該是逃跑了沒錯」
    「會長的意思是,柯貝莉亞被某人打敗,並撤退了是嗎?可是究竟是
    什麼人能夠擁有這種程度的實力……」
     除了會長之外,能打敗實力不凡的魔法使──夜舞人偶‧柯貝莉亞
    的人……等等!難不成是──
    「看你的表情,你也已經察覺到這個可能性,沒錯吧?」
    「……」
     我無法回答會長。
     回答即表示承認,此時的我打從心底無法接受這道假設。
     但是……

     非人力所能辦到的殺人手法。
     能夠讓夜舞人偶‧柯貝莉亞也不得不退卻的力量。

     匹敵魔法的力量。
     魔法的另一種型態。

    「不對!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就在我苦惱不已的時候,會長有了新的動作。
    「不管你接不接受,這也是一種結果……我很遺憾,整個事態竟朝向
    最糟的方向發展」
     會長隨即掏出了手鎗。
     下一瞬間,沙漠之鷹的鎗口指向了某個方向。
     同一時間,從那個方向也傳來了──

     ──朝這裡緩緩接近的,腳步聲。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16 04:11
38 六花‧中篇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ⅩⅩⅧ

     除了我和會長以外,極少數還活著的第三個活人。
     和剛才的腳步聲一起出現的人是雪花。
    「………………」
     一語不發的雪花,在可以確認彼此相貌的距離停下了腳步。
     沈默,是支配這一瞬間的世界,我們之間唯一的語言。
     我的反應遠比我預期的還要來得冷靜許多。是因為來到這裡之前就
    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關係嗎?或許吧。以前克洛瓦那傢伙就曾經批評
    過我凡事總是有想太多,是缺點也是優點。現在回想起這件事,其實
    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雪花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來此之前,我就已經做好了許多版本
    的假設。不過,當我實際見到雪花的時候,我的思考能力就彷彿凍結
    了似的,意識如同一片白紙,只能被動接受毫無過濾的情報……我不
    願承認,但是下意識不斷告訴我,現在站在我眼前的雪花──
     ──非常危險。
    「……我該怎麼辦,才好?」
     目前最好的對策,就是不要隨意行動刺激到雪花。兩方對峙,最怕
    的就是不小心發生擦鎗走火的意外。如此一來,事實上還有另一個棘
    手的問題有待解決。
    「會長,把鎗收起來!」
     出聲阻止的同時,我也出手推開會長手中的沙漠之鷹。
    「你在幹什麼?」
     會長反抗的程度出乎我預料之外,迫使我不得不抓住她的手。失去
    行動自由的會長,以責備的強烈視線向我提出異議,她說:
    「──喂!你是想自殺嗎?憑你的程度,應該感覺得出目前瀰漫在現
    場這股異樣的氣氛所代表的意義,沒錯吧?敵人都已經在眼前了,自
    己卻先解除武裝,你是傻瓜嗎?」
    「雪花不是我們的敵人!會長!」
    「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說這種話……嘖!我不想繼續跟你廢話下去
    了。不管用什麼手段,我都不會讓你白白送死──」
    「────!」
     ──啊!這女人!
     就在爭執的過程中,會長竟冷不防對我使出肘擊。我反應不及,前
    額吃了會長的暗招,結果就這樣讓會長給成功掙脫。
     忍下疼痛的我,正打算阻止會長再度將鎗口瞄準雪花,然而就在這
    時候,會長的眼神突然變了。
     我也是。
     我們兩人身上都出現了相同的變化。
     這個變化叫做訝異。
    「雪花……消、消失了?」
     從我口中道出了原因。
     雖然我的視線曾經一度從雪花身上轉移到會長身上,不過我可以肯
    定雪花一直都停留在我的視野範圍內,所以雪花突然間憑空消失這件
    事才讓我感到意外。
     相對於我的動搖,會長幾乎是一瞬間便取回了自己的步調。而且,
    會長也隨即採取了新的行動。
    「黑典,立即預測轉移位置」
    〈瞭解──〉
     黑典也……
    「這一鎗,可不能打偏哦!」
    〈靈識連結,行動同步化啟動──〉
     隨著黑色魔導書的宣告,會長的眼神也改變了。就如同已捕捉到獵
    物的猛禽般,會長迅速轉身,並朝特定方向擺出射擊架勢。
     魔彈擊發的瞬間,我才發現到好戰成性的會長終究還是懂得『分寸
    』這個字怎麼寫。射出去的子彈並非挾帶熱風與爆光的火焰魔彈,彈
    著點也沒有產生火箭砲直擊才會出現的爆炸。我很欣慰會長採取了手
    下留情的行動,可是有一點我很納悶,因為會長的表情此時又出現難
    以解讀的改變。
    「……真是難纏。直擊彈道再加上超音速的魔彈,這樣都能讓她躲開
    。她的能力比報告書裡頭記載的還要高出許多耶」
    〈瞬間移動能力連續發動的間隔已確認縮短至0.3秒,最新觀測數
    據已經重新登錄──〉
    「真是個燙手山芋……看來,非得拿出真本事對付她不可了,不過對
    方似乎也沒有認真動手的跡象。黑典,這件事妳怎麼看?」
    〈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我的建議是──請避免以五年前的交戰記錄
    作為行動參考基準──接下來的戰鬥,我建議以第二限定,甚至二級
    以上的法式作為主力戰咒──〉
    「二級嗎?假如這麼做,活捉的成功率就很低了」
    〈維持現狀勉強應戰的話,勝算也很低──〉
    「不用妳提醒,我自己也心知肚明,黑典」
     手持手鎗的魔法師與會說話的魔導書──會長和黑典的對話內容讓
    我心中的不安急速膨脹到難以忽視的地步。
     如果把現在發生的事比擬為某一部動作電影的情節,那麼此時幾近
    超展開的劇情發展,肯定會讓觀眾想把那個絲毫不把『觀眾對劇情的
    吸收力』當一回事的編劇拖出來打。
     非阻止會長不可──儘管接連不斷的狀況至今讓我無法理出一個頭
    緒出來,我仍然想阻止這場戰鬥繼續下去。
    「會長,不要再──」
     就在我衝上前的一瞬間──
     額頭被硬物抵住。
     在我眼前,是一隻伸直,而且伸向我的手。
    「你還真好懂呢,部下二號。這種等同自殺的舉動別再做了,否則下
    次我就會換右手,並且考慮是不是要扣扳機哦」
     警告完畢,會長便收手。
     原來剛才抵住我額頭的,是會長的左手食指。
    「冷靜下來了嗎?」
    「嗯,剛才……真抱歉……」
    「對不起這種廢話等你跟我都活下來再說,現在可沒有解說狀況的閒
    工夫。不想戰鬥就退到後面!」
     在下達最後通牒時,會長連看也沒看我一眼。會長的雙眼,一直緊
    盯著不可視的黑暗遠方。
     不願應戰,但是也不想扯會長後腿的我,最後也只能聽從會長的指
    示退到後方。雖然無奈,但我也得以重新認識整個狀況──雪花正以
    第三位魔劍之主的身份與我們為敵──這個苦澀的事實。接受事實之
    後,我也反問自己──

     我能做什麼呢?
     ──不,我什麼也做不到。

     該死,確實如此。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因為意外永遠不會等人做
    好準備才發生。
     現在的情況也是。我還沒有做好準備,不過聽覺已經搶在視覺之前
    更早捕捉到最新的變化。
     再次響起的腳步聲,來自黑暗。
     以及久違,但卻令人心碎的──

    「……妳想妨礙魔劍之主的決鬥嗎?魔法使」

     ──雪花‧月之森的聲音。
     只聽得到聲音,依然不見蹤影的雪花就在這片黑暗的另一端。令我
    納悶的是,明明不久前才以魔劍之主的身份覺醒的雪花,剛才的質問
    卻透露出幾個不尋常之處。柯貝莉亞到底讓雪花知道了多少內情……
    不對,有問題的地方是態度。如此露骨的敵意不像是會出自於雪花之
    口的內容。覺醒還不到一天的時間,怎麼會這樣?
     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另一個更棘手的突發狀況又發生了。又或者
    說,這是必然會發生的結果……
    「如果我說是,妳又想怎樣?」
     會長的戰意被挑起了。
     用言語挑釁會長,就像是將生肉丟到獅子面前,不被吞掉才怪。
     腳步聲已經停止了,不過來自黑暗的質問依舊。
    「我的敵人只有魔劍之主……即使如此,妳依然打算與我為敵,和那
    名魔劍之主站在同一陣線嗎?」
    「是,又怎樣?呵呵──在我記憶裡,我只記得妳不過是個文靜又內
    向的女孩子。敢挑釁我,我可以讚許妳勇氣十足,然而與剛才那番大
    話相對稱的實力又如何呢?連取悅男人的技巧都不懂的妳,能滿足得
    了我嗎?呵呵呵呵────」
    「是嗎?看起來,我也只能請妳和那個人一起死了……」
     隔著黑暗的語言砲火暫告平息,但是歸於寧靜的世界隨即又被一聲
    突如其來的警告所破壞。
    〈已觀測到敵性法式的發動,歪曲生成──〉
    「等很久了,開火!」
     開戰的第一鎗,就是100%必殺的灼熱魔彈──會長完全沒有手
    下留情。不過有點奇怪的是,魔彈爆炸的時間和位置比我預期的還要
    早,還要近……不對,不是這樣。在魔彈爆炸,黑暗被爆光撕裂的那
    一瞬間,我確實看到了……
     第二發、第三發、第四發──接二連三的爆炸帶來了火光與大量的
    焦煙。現在已經勉強看得到了,確實有某種東西在蠢動。宛如大蛇,
    或彷彿章魚般的某種細長物體正出現在濃煙的另一端。會長就是為了
    要阻止那個彷彿怪物般的東西接近這裡才開鎗的。也就是說,那就是
    雪花的魔劍所擁有的力量嗎?除了旁觀,什麼事也辦不到的我只能努
    力去理解眼前所見到的一切。現狀看起來是勢均力敵,不過均勢的天
    秤很快就出現變化。
     差點被爆炸所惑的我,即時察覺到某種東西在地底下移動所產生的
    震動。
    「會長!注意腳下!」
     我立即警告,不過──
     只是多此一舉。
     比我的警告還早,會長已經翻身入空。頭下腳上,在彷彿無重力狀
    態下才能做出的特技動作正映入我眼中。沙漠之鷹的鎗口已經對準會
    長原先所在的地面,可是……
    「──可惡,距離太近」
     會長應戰的狀況似乎沒有我所想像的游刃有餘──當我察覺到這個
    事實時,地面突然搖晃起來。
     下一瞬間,有一根粗大的石柱從地底突起。
     同一時間,會長也扣下扳機。
     再下一瞬間,我終於理解會長為何會說距離太近了。
    「────!」
     爆炸聲在一瞬間就將我的聲音吞沒,而且更慘的事還在後面。離爆
    炸範圍太近的我當場被暴風吹飛,足足飛行了一段距離才落下。以前
    下苦功練過的受身動作讓我得以將落地衝擊減到最低,不過有一部分
    傷害還是無法用體能鍛鍊來抵銷。
     剛才會長射擊的魔彈並沒有賦予火焰屬性,所以我並沒有被熱風灼
    傷,不過強風與震波所造成的傷害還是免不了。碎石所劃出來的皮肉
    傷就算了,我比較擔心的是耳朵。耳鳴現象很不舒服,讓我很擔心是
    不是鼓膜受了傷。
    「……戰鬥,中斷了嗎?」
     我被炸飛後,雙方都不約而同停止了攻擊行動。
     是因為某個我所不知道的突發狀況,讓雪花與會長願意停戰,握手
    言和嗎?想也知道不可能。戰鬥還沒結束,同樣置身戰圈的我只痛切
    體認到一個事實──現在的我,只會給會長扯後腿罷了。
     雪花所擁有的魔劍之力仍然不明,唯一能知道的是非常具有攻擊力
    與侵略性。然而即使如此,這點仍然不足以構成讓會長只採取守勢的
    理由。會長或許是考慮到雪花對於我以及克洛瓦的意義,才沒有採取
    攻勢,或者是有其他原因。不管如何,我自己也明白,我真正要面對
    的問題,其實就是我自身猶豫不決的曖昧態度。
    「在這場戰鬥,我所要做的事,只屬於我的最優先事項……」
     無論如何都要活下去,以及──
     無論如何都不能攻擊雪花。
     第二點明顯有問題,這我也明白。在無法迴避戰鬥,而且不能採取
    攻勢的情況下,選擇守勢只會形成消耗戰。再加上雪花的攻擊方式很
    可怕,光是剛才那個從地底突出的岩槍,只要稍微擦到一下,血肉之
    軀的我必死無疑。
     我能撐得到雪花體力耗盡的時候嗎?
    「如果是那傢伙,鐵定不會管那麼多。想那麼多幹嘛呢?」
     決定了。
     接下來我也要加入戰鬥。
     最起碼,也得要分擔會長承受的壓力才行。
     下定決心的我,馬上準備開始行動。目前首要的行動,就要跟失聯
    的會長會合,以及確認雪花的位置這兩件事。會長的話,我怎麼想也
    不覺得她會有生命危險,或是被壓在斷桓殘壁底下等待救援。問題是
    在於雪花這邊。雪花的魔劍仍然有很多不明之處,如果沒有會長或黑
    典的輔助,一旦先遇上雪花,我恐怕只有被秒殺的份。
    「好,我辦得到的。準備開、始……?」
     這一瞬間,命運實在開了我一個大玩笑。
     雪花已經出現在我面前。
     能夠無聲無息在我面前現身,這應該是利用會長剛才有提到的『瞬
    間移動』的能力。這也是目前唯一能夠確認,雪花的魔劍所擁有的特
    殊能力之一。
     想不到雪花反而先找到了我。雪花沒有立即出手,或許是要先確認
    我的身份吧。剛才確實有聽她說過,她攻擊的對象只有魔劍之主,所
    以擁有魔劍的人全都是她的敵人。
     我持有的魔劍『克拉姆』仍然緊握在手中。當我注意到雪花的視線
    落在克拉姆之上時,我下意識地將克拉姆隱藏在身後。
    「為何要這麼做?身為魔劍之主的你,難道打算放棄戰鬥嗎?」
    「…………?」
     雪花問我說,但是我並沒有回答。
     我突然發現到,這是個溝通的機會也說不定。
     打從一開始我就覺得很奇怪。我們並非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雪花不
    可能會毫無理由就攻擊我們。唯一能夠的解釋理由是雪花有可能受到
    魔劍的影響,甚至是已經受到魔劍所支配也說不定。魔劍反過來控制
    持有者的情形,黑典也說過是有可能的。只不過到底會影響到何種程
    度呢?就我觀察,雪花似乎沒認出我和會長……不,感覺是根本不認
    識我和會長才對。
     ……記憶喪失嗎?
     看來有賭一把的價值。
    「關於剛才的問題,我可以回答妳。那是因為我們原本就沒有相互廝
    殺的理由」
    「你錯了,而且你也只是在逃避現實罷了。魔劍容不下另一把魔劍的
    存在。從我們將這受詛咒的力量握在手中之後,戰鬥就開始了。只有
    中途戰敗、以及獲勝到最後一刻,這場惡夢才會落幕」
     雪花的回答令我感到訝異不已。我看得出來,這絕不是被殺戮慾望
    與戰鬥本能所支配的人會有的回答。
    「不!我絕不會讓魔劍戰爭主宰我們的命運!這場惡夢,我會用我的
    方式讓它落幕的!」
    「呵呵,真是天真呀……偶爾也會有像你這樣的人出現。不過,期待
    越多,希望破滅時的打擊也越大呢」
     這不是我認識的雪花會說出的話、以及……
     輕蔑世上一切事物的表情。

    〈滋…〉

     特有的刺痛,告訴我世界開始在改變。
     扭曲森羅萬象的存在──『歪曲』,正在影響這個由常識所支配的
    世界。即將君臨在這個由異界法則所支配的世界的女王──雪花‧月
    之森,以我的敵人自居的她準備動手了。談判看來是破局了,但是我
    仍不打算放棄。
    「不管要我說幾次,我都會說!我們不是敵人!我們沒有敵視彼此的
    必要!無論是任何情況,我都不會將劍朝向妳!」
    「別再浪費口舌了。說這麼多,你只是想延長活命的時間罷了。讓你
    跑掉的話,逃避戰鬥的你遲早也會被魔劍所支配,最後還是會以狂戰
    士的姿態前來殺我。現在就讓你就此退場,也算是一種慈悲。能夠帶
    著良心以及人的身份而死,也是一種幸福」
    「別再說了!我不想從妳口中聽到如此冷酷的話……妳、妳真的認不
    出我了嗎?妳的記憶真的已經被魔劍奪走了嗎?雪花……」
    「雪花?」
     雪花的反應突然變得有點奇怪。
     就在我喊出她的名字之後……難道!
    「雪花!妳總算想起來了嗎?」
    「住口!像你這種人沒資格說出這個名字──」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觸電般的刺痛,一瞬間在頭蓋骨底下爆開。依照黑典的說法,這是
    高密度的歪曲產生、或是我過度深入接觸歪曲所導致的現象。我差點
    因此當場跪下一隻腳。
    「回答我!你是從哪裡聽來的?這個名字是我跟『雪奈』兩人最重要
    的寶物。像你這種骯髒的魔劍之主沒資格將它說出口!」
    「等等,雪、雪花?妳剛說的『雪奈』是?」
    「這種事你不用知道。反正,你很快就會被岩石壓扁了。放心吧,連
    感到痛的時間都不會有……」
     可怕的死刑宣告才剛說完,地面就發生激烈震動。這個突如其來的
    變化立即喚起我的記憶,隨即剛才那幕光景便重現──巨大的岩石之
    槍突破地表,沖天而出。我的視線不自覺跟著岩槍的尖端抬高,然後
    就看到岩槍以驚人之勢往我頭頂砸下。
     在我動彈不得的瞬間,突然有人將我推到一旁。
     直到岩槍劈開地表激起強烈震動時,我才意識到自己剛才逃過了一
    次死亡的危機。然而進一步將我拉回現實,則是救我的人以鈍器朝我
    的頭敲下去之後的事。
    「你也差不多該清醒了吧。可別告訴我,我剛才救回來的命,其實是
    一條沒多久就會被當成垃圾丟掉的命!」
     會長敲醒了我。
     本來有句話想說,但是很快就被我吞回去。現在會長的視野已經沒
    有我的存在,而且她必定也不想聽我說抱歉。
    〈警告,已觀測到歪曲持續擴大──〉
     黑典的即時回報,讓惡夢般的危機感變得更加現實。
     歪曲影響的程度,即使不具備我這種半調子水準的魔法使之眼,一
    般人現在也看得出事態有多異常。雪花現在所在的位置彷彿化為一個
    颱風眼,將周遭所有事物全部捲入其中。從地面被鑿起的水泥與柏油
    土、以及許多沒有固定住的物體,連附近停放的車輛都逃不掉。甚至
    於連固定在地面的高支架構造大型照明燈也被連根拔起。所有東西都
    被捲上半空,形成一個巨大的球狀漩渦。
     只有一個人跟一本書,正面迎向異界現象的降臨。
    「這就是以前有留下紀錄的『那個』?」
    〈是的。該法式登錄名稱為《月夜見尊》,類型為攻性戰咒──〉
    「《月夜見尊》嗎?以這位與不死靈藥傳說有所關連的日本神道之神
    來命名,她果然是月之森家族出身的人。光看就知道規模不小,而且
    還是攻性戰咒……黑典,還要多久時間那道法式就會完成?」
    〈資訊不足,目前無法判斷──〉
    「是嗎?那就採用最省力的方法吧──」
     轉眼之間,會長無預警開了一鎗。
     旋風狀的彈道,瞬間穿過了雪花所站的位置。我親眼看到雪花被魔
    彈貫穿的景象,可是本來應當被射中的雪花卻毫髮無傷,胸口完全找
    不到被魔彈擊中的痕跡。宛如神技般的迴避技巧,讓我連會長對雪花
    開鎗這件事都忘了抗議。
    「做白工了。剛才那個魔術般的迴避手法,應該是連續瞬間移動的應
    用沒錯。不過要實現這種特技,人類等級的動態視力可辦不到。是魔
    劍的影響,還是說……」
    〈在此建議,請立即決定對應手段──〉
    「看來沒辦法了。黑典,準備迎擊。第二限定解除!」
    〈遵命──〉
     會長下達的指示,代表一件事的結束。
     不用會長開口我也明白,要活捉雪花是困難至極的任務。
     我們必須要先保住自己的性命才行。
     要活下來就必須要戰鬥。
     只要選擇戰鬥,任何結果都有可能發生。
     而我所要做的事,就是在旁邊等待這一切結束。
     會長與黑典,擁有讓惡夜結束、黎明再現的力量。
     再輕鬆不過的事,不是嗎?
     我只要……

     閉起眼睛。
     矇住耳朵。

     ──不對!

     才不是這樣!
     現在放棄還太早,一定還有我能做到的事。
     可惡,真希望有人能揍我一拳。克洛瓦‧基魯巴特也行。
     該死,別再想了。先行動再……說?
    「咦?」
     我突然注意到黑暗的另一方有一條人影。不是我的,也不是會長或
    雪花的,當然更不可能是黑典的。
     那條人影是誰?這個問題我沒有答案。會長和雪花似乎也因為全神
    貫注在眼前的戰咒對決上,而沒有注意到這個人的存在。現在能採取
    行動的人,只有我而已。可是就在這個時候,那條神秘的人影做出了
    一個動作。
     某個小小的東西被高高的拋上去。
     棒球長傳嗎?當然不是。
     不知道為什麼,我聯想到的是手榴彈的投擲動作。
     那個東西正好落在雪花和會長兩人之間,隨後就爆開了。
     頓時,我的視野被強烈的閃光所淹沒。
     那是閃光手榴彈,目的是為了癱瘓敵人的視力,並不具殺傷性。我
    之所以不需要當上一陣子的盲人,主要歸功於黑典即時做出反應,在
    閃光手榴彈爆發瞬間將光線遮蔽。
     也因為如此,這場戰鬥被打斷了。儘管雪花使用的攻性戰咒仍沒解
    除,但是看來她暫時也沒有動手的打算。我們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
    都轉移到這個突然丟出閃光手榴彈,還主動出面的人身上。

    「脾氣差,就要記得補充鈣質。這可是醫生的建議哦!」

     他雖然被黑夜遮蔽身影,可是聲音已經暴露了他的真面目。
     漢斯‧哈涅爾醫生。狂人醫生兼瘋狂科學家。認識他這麼久了,直
    到今天我才知道他連手榴彈都會丟。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16 04:12
39 六花‧後篇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ⅩⅩⅨ

     不久前黑典就已經確認哈涅爾醫生還活著,所以在此之前我都沒有
    把他放在心上。事實上我自己也已經自顧不暇,哪裡還有多餘心力放
    在一個躲在安全地方的人身上。我只有一個疑問,那就是哈涅爾醫生
    幹嘛要在這種節骨眼現身?用閃光手榴彈讓會長與雪花的對決被迫中
    斷,我承認這招很妙,而且也成功了。我甚至在想,哈涅爾醫生該不
    會得意忘形,還扛著一挺機鎗準備扮演約翰‧藍波吧……
     再怎麼說這個假設也太過離譜,先回到正題。我想起黑典還有提到
    哈涅爾醫生目前負傷的事。不過連手榴彈都能丟了,我想大概也不過
    就是膝蓋擦破皮之類的小傷。然而當哈涅爾醫生以緩慢的步伐出現在
    我們眼前時,我不禁倒抽一口氣。
    「哈涅爾醫生,你、你的手……」
     已經認識有五年之久的他,右手臂手肘以下的部分已經蕩然無存。
    傷口看來有處理過,可是被血染紅的傷口依然怵目驚心。受了如此重
    的傷,哈涅爾醫生卻依然一派輕鬆地說:
    「這點小傷沒什麼。以前在東非時,我不知道治療過多少個被地雷炸
    斷腿的傷患。相較之下,我的情況已經算是簡單的了。切斷面很漂亮
    ,所以不用再截肢。動脈用領帶夾就能止血。至於疼痛問題,我運氣
    還不錯,每個警衛身上都有急救用的嗎啡。反正死人已經用不著止痛
    了,所以我拿來用也沒關係。哈哈哈哈……」
    「現在是自吹自擂的時候嗎?你這個,笨蛋……」
     笨蛋是沒藥救的。但是我認識的這個笨蛋,絕不是那種會為了出風
    頭而故意往險境走的蠢蛋。明明躲起來就能獲救,為何要跑出來?哈
    涅爾醫生的動機到底是?
    「可以暫時將那孩子的事交給我處理嗎?兩位」
     哈涅爾醫生主動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難道說,哈涅爾醫生有辦法讓現在的雪花放棄戰鬥,甚至是恢復為
    原本我們認識的雪花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不過會長先回應了。
    「讓你試試看也無妨,不過我可沒辦法保證你的性命安全。要是交涉
    失敗,屆時可不是少一條胳臂就能了事哦」
    「科學之路本來就伴隨著無數的失敗與風險。在實驗室被炸死是科學
    家的浪漫,死在美少女手中則是男人的浪漫呢。這樣一想,我的人生
    可說是一點遺憾也沒有,呵呵」
    「笨蛋真的要死才治得好呢。快快去死吧!笨蛋!」
     哈涅爾醫生的交涉手腕,換來會長願意退一步的結果。會長收回手
    鎗,不過是否會再拔出,就要看下一階段的交涉能否順利。哈涅爾醫
    生遠去的背影,深深吸引了我的目光。
     此時我突然注意到一個疑點。哈涅爾醫生丟閃光手榴彈的舉動,雖
    然順利讓這場衝突得以暫時中斷,但是有一點我想不通。閃光手榴彈
    雖然不具殺傷性,但是雪花也很有可能會將哈涅爾醫生的行動視為針
    對自己的攻擊行動,並予以反擊才對。事實上雪花並沒有這麼做。現
    在的雪花不再有新的動作,只有那團巨大的固體漩渦仍高懸天空,讓
    人不得不提防下一刻是否就會有新的變化。
     沒多久,哈涅爾醫生總算順利來到雪花面前。在這之前,哈涅爾醫
    生每走一步,我就擔心雪花是否會突然動手殺掉他。最後證明我的擔
    心是多餘的,不過真正的難關是現在才開始。
    「還記得我是誰嗎……」
     最先開口的是哈涅爾醫生。

    「…………六花」

     六花?
     哈涅爾醫生用這個我頭一次聽到的名字來稱呼雪花。『六花』是指
    雪花嗎?我還記得,雪花剛才也有提到一個我也是初次聽到的名字『
    雪奈』──六花、雪奈,這兩個名字和雪花突然變成一個我完全不認
    識的人這件事有關係嗎?哈涅爾醫生到底知道什麼內幕……
     雖然哈涅爾醫生先開了口,可是被他用六花這個名字稱呼的雪花並
    沒有任何回應。難道說是失敗了嗎?只見哈涅爾醫生看起來似乎有點
    為難的模樣,然後他就做出像是想要抓頭髮的動作。當右肩膀開始活
    動後,他才注意到右手早就沒了,這時哈涅爾醫生便苦笑說:
    「果然一時之間還是調適不過來。我是右撇子,看來還是得要花點時
    間,才能習慣用左手表現傷腦筋的肢體語言。哈、哈哈……」
     就在哈涅爾醫生露出苦笑的時候──
     雪花流下了眼淚。
    「你的傷,是我造成的吧,哈涅爾醫生……」
    「我果然沒認錯人呀,六花。這點小傷不用在意」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雪花不斷在道歉……不,道歉的人,其實應該是哈涅爾醫生剛才一
    直提到的『六花』……啊?原、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呀。

                □□──□□

     『雙重人格』──

     ──好像又有『多重人格』這種說法。專業的醫學用語我不是很清
    楚,總之就是一個人體內存在著複數以上的人格。根據情況不同,似
    乎也有A人格與B人格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存在,或是每個人格各自擁
    有記憶的情形。
    「雪花體內還有另一個雪花,複數人格的共存,多重人格……這就是
    隱藏在雪花身上的秘密嗎?」
    「解離性同一性障礙,也就是你所謂的多重人格。雖然醫學界對於多
    重人格的存在與否仍有爭論,不過特醫研提供的醫療報告,確實提到
    過雪花‧月之森身上有出現人格解離的情形」
     一直默默旁觀著事情發展的會長突然回答了我的問題。這個疑問我
    一直隱約有察覺到,如今才得到會長親口證實。
     哈涅爾醫生曾經擔任過雪花的主治醫生,所以他應該早就知道這個
    名叫『六花』的另一人格的存在。目前雪花的意識應該是由六花所主
    導。六花沒有攻擊哈涅爾醫生,就證明他們兩人應該是認識的,而且
    擁有相當程度的信賴關係。
    「會長,妳一開始就已經知道雪花患有這種疾病,沒錯吧?」
    「我不否認,不過我也是看過Ⅲ機關的報告才知道的。雪花若非意外
    成了連續殺人魔手下的受害者,否則我也沒有知道這件事的機會。你
    該不會是在怪我隱瞞這件事吧?」
    「我沒有責怪會長的意思。精神疾病本來就不是一般人容易接受的東
    西,本人刻意隱瞞也很合理,不過……這只是我個人猜測罷了,雪花
    她本身似乎也不知道自己患有這種疾病」
    「你的推測應該是對的沒錯。報告裡頭也有提到,特醫研的人有對雪
    花使用催眠療法,好像還使用了某種尚未公開的新藥,跟多重人格相
    關的記憶似乎都被抹殺了」
    「我一直都不知道,雪花竟然背負了如此沈重的過去……」
     突然間,一句話在耳邊重新響起。

     ──消除的動作,就好像在抹殺也同樣是我一部份的自我似的。

     雪花曾經對我這樣說過。
     受到人為的記憶操縱,選擇性的記憶喪失,即使是曾經讓她痛苦過
    的傷痕,即使是不能讓外人知曉的事實,失去的東西依然是失去,殘
    留的只剩下內在自我的空洞以及虛無。這些年來,雪花一直是以什麼
    樣的心情看待這一切呢?
     不管如何,由於哈涅爾醫生的努力,這起事件的發展總算得以迴避
    最壞的結果。哈涅爾醫生平時老是不正經,不過該行動時還是會行動
    的。我對那傢伙的印象,多多少少也有點改觀了──最後,就只剩下
    一個『問題』還掛在天上。
     彷彿以水銀般的物質所構成,漩渦狀的巨大球體,攻性戰咒所創造
    出來的架空存在──那個彷彿一輪銀月般的物體仍高掛在空中,讓我
    至今仍然無法放下警戒心。
    「……那個要怎麼處理呀?」
     問題才剛說出口,天上的水銀漩渦就突然起了變化。就彷彿一齣電
    影在播放中突然換成經典老片的黑白膠卷似的,銀色外觀一瞬間變成
    灰白色。在球體表面,漩渦狀的流動現象也隨即停止。過沒多久,灰
    色球體便從底端開始緩緩剝落,宛如一個沙漏般。然而奇怪的是,和
    球體的體積相比較,落下的細沙量卻是不成比例的少。
    「會長,妳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我期待專業人士的答案,可是會長卻一句話帶過,她說:
    「只是法式解除罷了」
    「只有這樣嗎?我有個疑問。剛才有很多東西被捲進那個漩渦內,水
    泥呀鋼筋之類的,甚至連車子都有,可是那個球狀漩渦風化後,落下
    的為何都是沙子呢?」
    「那是因為那些東西被賦予了原本並不具備的物質特性,而且只限於
    歪曲存在時才能夠存在於這個世界。雪花剛才發動的攻性戰咒所產生
    的歪曲,在特性上已經是一種擬似特異點的存在。在那個球狀空間的
    範圍內,任何物理法則都會失效。專門研究煉金術、煉丹術的魔法使
    又將那個空間稱之為『爐』…………嗚嗚,麻煩死了!黑典,剩下的
    給妳補充。隨便應付一下那個理科白癡就行了!」
    〈就觀察結果來看,被吸入的物質有七成以上已經蒸發,而約一成左
    右則是完全轉變成現世無法進行觀測的存在型態,只有兩成變成沙狀
    物體──嚴格說起來是結晶鹽。就目前的分析結果來看,其成分有鹵
    鹽、矽鹽、硝鹽──〉
    「夠、夠了。已經夠詳細了」
     我不得不中斷黑典出自好意的解說。
     儘管我承認自己是理科白癡,不過即使是理科白癡的我,也能夠理
    解眼前這個奇異的現象所代表的意義。
     我不由得感到高興不已,因為──
    「一時之間還不知道會怎樣咧,不過……嗯,真是太好了。雪花願意
    主動解除戰鬥狀態,我們總算不用再繼續敵對下去」
    「你的思考也未免太過跳躍性了點吧?攻性戰咒已經解除或許是事實
    沒錯,然而她是敵人或不是敵人,還是未知之數呢」
    「會長妳在說什麼?哈涅爾醫生已經將誤會解開了不是嗎?雪花應該
    已經知道我們並非敵人……」
    「你真是樂觀到無可救藥呢,部下二號。用自己的眼睛看吧」
    「咦?」
     當我將視線從天上的巨大沙漏轉移到地上,即哈涅爾醫生與雪花所
    在的位置時,出現在我的視野範圍內的人影只剩下哈涅爾醫生一人而
    已。雪花早已不知所蹤。
    「瞭解了吧?你不把她當成敵人看待,然而人家可不見得會跟你有同
    樣的想法哦──這樣也好。能暫時避開正面衝突也算是好的結果,不
    過這顆未爆彈日後要處理時可就棘手了……」
    「……為什麼?」
     我瞭解會長想表達什麼,可是我就是無法接受這個結果。我該怎麼
    做,才能夠化解我和雪花之間的衝突呢?
     在確認過雪花人已經不在特醫研之後,我帶著沮喪的心情迎接苦戰
    之後的寧靜。這時候,哈涅爾醫生也已經過來跟我們會合。
     這場衝突之所以得以暫時化解,哈涅爾醫生無疑是最大的功臣,不
    過代價也實在太大。這次事件所造成的人員傷亡不小,就連哈涅爾醫
    生本人也身受重傷,失去一條手臂。事後追究責任,除了入侵者柯貝
    莉亞要負最大的責任之外,雪花也必須承擔一部份的責任。雪花剛才
    敵我不分所發動的攻擊也造成了不小的死傷,哈涅爾醫生斷臂的原因
    似乎也跟雪花有關,不過被害者似乎不怎麼在意的說……
    「我只能先跟你說聲抱歉,亞利」
     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道歉,哈涅爾醫生繼續說:
    「我是故意不去阻止她離開的。雖然那孩子已經冷靜下來,可是你依
    然被她視為敵人。關於這點,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不管你心裡怎
    麼想,那孩子……也就是六花,她跟你所認識的雪花是截然不同的兩
    個人。這個事實你一定要接受……不,是非接受不可。不然的話,我
    絕不允許你再次和她有所接觸」
    「……六花,那個叫六花的人,真的是雪花體內的另一個人格嗎?哈
    涅爾醫生,這件事你知道多少?」
    「我不敢說我完全掌握雪花人格解離的症狀全貌。解離症並非我專攻
    的領域,而且人格解離在學界裡仍存有不小的爭議,所以我不敢擅自
    下定論。在特醫研,專門研究腦神經科學的專家過去曾經研究過雪花
    的病,也已經證實雪花的腦波確實存在著兩種不同的波形。六花存在
    或是不存在,目前的結論是偏向前者」
     聽完哈涅爾醫生的解說,六花存在與否似乎已無庸置疑。不管我承
    不承認那是事實與否,目前也只能先接受現實,才能夠繼續往解決問
    題的方向前進。
     多重人格嗎?真是麻煩的東西呀……啊,對了!這麼說來,剛才確
    實還有聽到另一個陌生的名字……
    「哈涅爾醫生,六花剛才提到的『雪奈』又是誰呢?這也是雪花體內
    的另一個人格嗎?」
    「雪奈嗎?簡單來說,雪奈就是你所認識的,現在的雪花……」
    「雪奈就是……雪花?」
    「你應該知道雪花是移民沒錯吧?『雪花‧月之森』這個名字是她幾
    年前歸化這個國家,登錄戶籍時所使用的姓名。事實上,雪花還住在
    日本時,她的本名就叫做『月之森‧雪奈』」
    「耶?這件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沒什麼好奇怪的。歸化為外國公民時,不繼續使用本國的名字,這
    在東方裔移民之間是很常有的情形」
    「原來是這樣子哦……」
     我對雪花的事情實在所知有限。哈涅爾醫生解釋得越多,就越讓我
    更深刻體會到這個事實。我還想知道更多有關雪花的過去,不過會長
    卻突然制止我……不,是提醒我某件事。
    「你也稍微體恤一下傷患行不行?別滿腦子都是雪花的事,就忘了你
    眼前的人可是斷了右手的重傷患呢」
    「抱、抱歉,哈涅爾醫生。我完全忘了這件事……」
     我為自己的失態道歉,不過哈涅爾醫生並不以為意。
    「沒關係──哈哈,或者應該說──你以為你眼前的是誰呀?我所處
    理過的傷口,有誰敢喊疼?過一段時間等我裝好電子義肢之後,馬上
    就可以回歸工作崗位了。就這麼單純的一件事罷了,你不要有事沒事
    就掛在嘴邊嘮叨個不停!」
    「算我白操心。斷了一隻手,而且還是慣用手,你就算像一般人似的
    心情低落個幾天,也不會有人責怪你呀……」
    「心情低落?那是什麼玩意?對於一名科學家而言,最重要的一件事
    就是不要停留在過去的失敗,要永遠將眼光放在未來才行!這麼說來
    ,我才想起最近才剛讀過幾篇有關於幹細胞複製的論文。內容還挺有
    意思的說。趁這個機會,我就拿來實地實驗一下吧。順利的話,被砍
    掉的右手只要兩年就能救得回來,哈哈哈哈!」
    「……」
     看到在我眼前放聲大笑的哈涅爾醫生,我就想將會長剛才對我說過
    的話原封不動送給這傢伙。
     不知道是不是心頭上這顆大石頭放下的關係,一股疲勞感頓時襲上
    全身,讓我很累又很想睡覺。不過我也明白,現在還不是放心休息的
    時候。還有太多的事情正等著我處理。離開此地的雪花究竟到哪去了
    ?這件事是我目前最關心的問題。
    「會長,妳知道雪花……」
    「到哪裡去了嗎?」
     會長果然是會長,我心裡在想什麼完全瞞不了她。
    「可以告訴我嗎?雪花目前的行蹤……」
    「……真拿你沒辦法。黑典一直有在追蹤她的行蹤,所以雪花的位置
    一直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不過……在此我得先將一句勢必會讓你感到
    不愉快的話說清楚。雪花的行蹤,我並不打算告訴你」
    「為什麼!」
     我的回應與其說是質問,不如說是動怒。為什麼不讓我知道雪花到
    哪裡去了?就算是會長,我也不會就這樣善罷干休!我的語氣與行動
    充分將我的決心表達出來,然而會長依然不為所動。
    「哈涅爾醫生雖然作為一個人是有點問題,不過骨子裡確實是個好人
    呢……呵呵,哈涅爾醫生剛才沒有對你講的話,我就幫他將這個事實
    說出來吧──」
    「沒有說出口的事實?」
    「我就開門見山地說吧!就憑現在的你,一旦再次和仍將你視為敵人
    的雪花見面時,你一定會被她殺掉的」
    「這種事情誰知道……不,也許會長說得沒錯。雪花作為魔劍之主的
    力量確實遠超過我的想像,不過也不盡然如此。只要做好準備,我一
    定會想盡辦法讓雪花放棄戰鬥──」
    「是嗎?」
     會長不以為然地說。
     這樣的回答讓我很反感,我忍不住反駁回去,說:
    「為什麼要一直這樣潑我冷水?不用會長提醒,我也知道雪花所擁有
    的力量超乎想像!儘管如此,難道這樣子就得放棄讓雪花化敵為友的
    機會嗎?都還沒付出努力,所以我說什麼都不會放棄!」
    「就算你不放棄又如何?你以為努力就一定會成功嗎?就算你有辦法
    見到她,你以為你會有開口說服她的機會嗎?」
    「這……」
     會長說的並不完全是錯的。確實如此,假如雪花……不,是視我為
    敵人的六花,她的話確實很有可能毫不理會我的勸說便攻擊我。六花
    剛才所展現的力量真的很可怕,即使是我,也沒有在那種超大規模的
    攻擊下存活下來的把握。除此之外,我心中也一直有個疑問。就算有
    個別差異,每個魔劍之主的力量會有這麼大的差距嗎?特別是雪花的
    魔劍才剛覺醒不久,她的力量卻遠遠超過已經覺醒一段時間,而且還
    獲得柯貝莉亞教導魔劍使用技巧的連續殺人魔那須……
    「看來不用我講,你自身也已經有所懷疑,我說的沒錯吧?為什麼雪
    花的力量這麼強?為什麼雪花就這麼特別?」
    「會長,妳到底知道什麼?」
    「只比你知道的要多一點點罷了。之前我就已經說過,魔劍戰爭、以
    及《劍精之爐》還留有很多尚未解開的謎團。雪花的例子我只能說毫
    無前例可循,甚至說不定還是空前絕後的『特例』──」
     從目前有留下紀錄的前四次魔劍戰爭也找不到的『例外』,會長用
    這種方式說明雪花的情形……等等!難、難道說!

    「──雪花是上一次,也就是第四次魔劍戰爭的唯一倖存者!」

     果然如此。
     就彷彿無數的拼圖找到了最關鍵的那一枚,之前的疑問全部都得以
    串連起來。答案非常簡單,而且也不需要考慮雪花在使用魔劍上是否
    有獨特天分之類的假設──力量的強大來自於經驗的累積。雪花的實
    力量易於常理的真相,就只因為──
    「這樣子你就能明白了吧?為什麼才剛覺醒的她,就能夠如此熟練地
    駕馭魔劍的力量,就因為她早在過去就曾經以魔劍之主的身份參戰,
    並從地獄般的無數血戰中存活下來」
     不僅僅只是第五次魔劍戰爭的參戰者,而是從五年前,即同樣發生
    在本地的第四次魔劍戰爭就已經成為魔劍之主……
     六花、以及五年前還叫做雪奈的雪花,從魔劍戰爭當中存活下來,
    二心同體的她們比任何人都清楚第四次魔劍戰爭有多麼慘烈,以及有
    多麼殘酷……
     而且為了活下來,究竟要奪去多少生命……
    「我一口氣說出這麼多內幕,並非存心要恐嚇或嘲弄你,而是想要讓
    你瞭解,千萬不要有心存僥倖的想法」
     我明白會長並不是在開玩笑,但是要全盤接受事實並不容易。而且
    我也明白,打從我知道所有真相的這一刻起,未來就不再有可以讓我
    逃避的選項。
    「我總算明白會長為何要阻止我去找雪花……雪花的力量真的太過強
    大。現在的我別說是說服她了,連活著走到她面前都有困難……」
    「她的力量並不單純只有魔劍這麼簡單而已,這部分還得再找時間才
    有辦法解釋清楚,不過……現在想想,也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你
    除了已經見識過她的魔劍與攻性戰咒之外,事實上你也已經跟她的鎧
    鬼有過一次對戰的經驗」
    「曾經對戰過?難、難道說──」
    「朱紅色的鬼神,黑典登錄名稱為『建御雷(Takemikazu
    chi)』,曾經以反物質式集束粒子砲的攻性戰咒將你的鎧鬼『巴
    爾姆克』瞬殺的紅色鎧鬼,相信你依舊印象深刻才是」
    「原來,那個紅色鎧鬼就是雪花的鎧鬼呀……」
    「現在你應該明白了吧?憑你現在的實力,不論是魔劍戰或鎧鬼戰,
    你的勝算都趨近於零」
    「…………」
     我沒有回答。

     經歷過無數戰火焠煉的鋼之魔劍。
     擁有超乎想像之力量的攻性戰咒。
     黑典評價為最強存在的無敵鎧鬼。

     ──贏得了這種怪物般的對手嗎?

     我,沒有答案。
     事實上也不需要答案。
     如果答案會扭曲我的決心,那麼──

     ──我不需要答案!
liny5618 發表於 2008-9-16 04:14
01 惡夜逃亡‧前篇

     斬魔之劍 第四夜Ⅰ

     開始起霧了。
     不管是時間或地點,原本環境條件都還不足以讓霧氣產生,不過霧
    既然已經出現了,夜舞人偶‧柯貝莉亞也沒打算去研究起霧的真正原
    因。
    「得趁這個機會……脫離、才行……」
     利用清晨的霧脫逃原本就是計畫的一部份,只不過現在可以提早幾
    小時實行罷了。話雖這麼說,事實上這個方法卻是備案中的備案。是
    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才會選擇的下下之策。
     行動如果順利,柯貝莉亞原本光靠超乎常人的運動能力就能夠自行
    撤退。即使有意外發生,也有藏身暗處的伙伴可提供援助。如今實際
    情形卻和最初預想好的狀況有很大的出入。
     讓藏身特醫研,Ⅲ機關所保護的魔劍之主覺醒──這個最主要的目
    的已經達成了沒錯,但是『誤差』也從這裡開始發生。
     和覺醒時幾乎一無所知的『那須賢二』相比,第三位魔劍之主『雪
    花‧月之森』很明顯是個異常的存在。她對於魔劍的控制技巧、以及
    覺醒後所展現出來的力量之強大,遠遠超過前者。即使是獅子,也不
    可能一出生就懂得狩獵。那須如此,亞利也是如此,兩人都是在他人
    的協助下才得以快速掌握魔劍的運用方法。雪花‧月之森會是天生就
    懂得使用力量的『例外』嗎?
     一般移動,一邊想著問題的柯貝莉亞繼續在被濃霧所籠罩的山區移
    動。這附近離公路很遠,只有兩條產業道路,不過直到日出之前都不
    需要擔心有人出沒的可能性。Ⅲ機關派出追擊者的可能性也並非沒有
    考慮過,不過在潛伏的這段期間,柯貝莉亞也已經確認過,Ⅲ機關並
    沒有派出人員前來搜捕她。如此一來,問題就單純多了──或者說,
    柯貝莉亞此時最大的敵人,其實就是自己。
    「……傷勢……能撐、多久呢?」
     失去了左手,再加上多重器官受創,換做是平常人早就死了。即使
    關閉痛覺,也無法阻止體力持續流失。如同惡魔傀儡般令人畏懼,同
    時也具備陶瓷娃娃般美麗的少女最後還是倒了下去。
     逃脫行動只維持七分鐘,便宣告失敗。
    「……咳……咳、咳……」
     每咳一下,就能感受到生命力就此流失一部份。
     即使是褻瀆生命所創造出來的存在,此時也像個普通人一樣,只能
    漸漸迎向死亡。然而柯貝莉亞自己也很清楚,她不會擁有自然死去的
    死亡選擇權。褻瀆生命的魔道之力會讓她全身每塊肉、每滴血、甚至
    是每個細胞,在直到死亡以前都會竭盡全力做出求生的掙扎。
     失去,就從既存的事物身上掠奪。
     吃盡一切,就吞噬彼此,直到最後一片血肉化為塵土。
     最後還是能迎接死亡,不過──
    「……這副身體,不能……落入、敵人手中……」
     這個擔心是有理由的。
     柯貝莉亞能夠操縱人類,甚至能夠讓死亡不久的屍體繼續活動一段
    時間,這是她的魔法所具備的特性之一。不只如此,柯貝莉亞還能夠
    讀取活人的記憶,就連屍體的殘留記憶也能取出。也因此柯貝莉亞才
    會擔心,敵對的魔法使也有可能擁有和她同樣或類似的力量。身體一
    旦落入敵人手中,伙伴就有可能陷入危機。
     然而自我了斷是辦不到的。
     自然死亡會拖上好幾天,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將身體藏起來,就算是
    灌水泥丟到海底這種黑道份子愛用的手段也行,只不過現在的柯貝莉
    亞已經失去行動能力。就算沒有被追擊者找到,也有可能在日出後被
    進入山林工作的農民給發現。屆時已經斷氣的身體有可能會成為法醫
    手上的一具無名屍。然而Ⅲ機關的影響力遍及社會各個階層,最後仍
    有可能落入組織手中。
     柯貝莉亞不斷思考殺死自己的方法。想法看似滑稽,卻也是充分衡
    量過利害關係後所做出來的結論。
     方法並非沒有,問題是要假他人之手……

    「『α-0013』──」

     從森林深處突然傳來的聲音,讓柯貝莉亞頓時升起警戒心,不過等
    到那道聲音的主人主動現身,並且走到她面前之後,柯貝莉亞這時候
    才安心解除心理防壁。
    「──α-0013,還是說妳希望我用『COPPELIA』這個
    妳最中意的名字呢?反正我這種不成材的γ組兩邊都討厭,所以用哪
    個稱呼都沒差──嘿,話說回來,原來不死之身的殺人兵器,也會露
    出如此狼狽的醜態呀!」
    「…………卡魯、姆……」
     任誰都聽得出來,這個人對柯貝莉亞有著很深的敵意,不過柯貝莉
    亞仍然視他為伙伴。
     這名擁有魔犬之名的少年眼裡,完全找不出一絲對將死之人的關懷
    之情,甚至連憎恨的感情也沒有。少年卡魯姆就像是對待一個東西似
    的,用腳將目前還趴在地上的柯貝莉亞翻過來。厭惡歸厭惡,不過疑
    問還是得弄清楚。
    「這種程度的傷勢罷了,妳怎麼會搞不定?」
     卡魯姆會有此疑問是正常的。
     撇開私人情緒,卡魯姆也承認柯貝莉亞的不死之身確實是一種相當
    有用的能力。用『不死』來形容是略嫌誇大,不過柯貝莉亞的身體即
    使被破壞到四分五裂的程度也能恢復,事實上已趨近不死的領域。傷
    口無法恢復,是否表示柯貝莉亞的力量衰退了?或是有其他原因?這
    個問題確實有必要弄清楚。
     關於這個問題,柯貝莉亞其實心裡早有譜。
    「……我無法修復、身體,是因為、靈體、被破壞……靈魂、記錄了
    身體、的、記憶,也可說……是……肉體的、設計藍圖,一旦……靈
    體遭到、破壞,就很難……恢復、原貌……」
    「哦,原來那個大胸脯姊姊居然暗藏了這麼一手好功夫呀。妳這回可
    真是踢到一塊大鐵板了」
    「……要是遇到、能夠、直接傷害……靈體的、對手,能迴避、就要
    、迴避……奈爾、也曾經、提醒過、我、這件事……」
     和不明底細的對手交戰,本來就有風險,不過這次行動畢竟還是達
    成了最初的目的,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收穫,但是──
    「……或許,我們、將、一頭……不得了的、怪物……從、牢籠裡、
    解放了、也說不定……」
    「耶──那可就有趣了說。原來怪物也會說別人是怪物呀……哼,如
    果妳剛才就被那個怪物給宰了,現在也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話才說到一半,卡魯姆便一臉嫌麻煩似的從口袋裡取出刀子。
     卡魯姆一邊把玩著小刀,又繼續說:
    「這一次我又要用什麼方法殺掉妳呢?要來一場鮪魚斷面秀?還是在
    妳肚子裡塞兩三顆手榴彈?」
     氣溫彷彿頓時遽降,刀刃反射出冰冷的光芒。
     這種狀況並非第一次發生。遇到這種非處理掉身體不可的情形,動
    手的人往往是卡魯姆。而敵視柯貝莉亞的卡魯姆,事實上也是最適合
    做這件事的不二人選。
     負責動手的卡魯姆不會有一絲猶豫,不過要殺死柯貝莉亞,仍然需
    要她本人提供殺死她的方法。
     魔法的發動,需要滿足複數以上的條件。夜舞人偶‧柯貝莉亞的不
    死性,事實上是先要決定『死亡』才得以成立。也就是說,柯貝莉亞
    體內存在一個弱點。只要能傷到這個位置,不需要使用什麼特別的武
    器或手段,就能夠令她當場斃命。不死之軀也將因為細胞過度活性化
    而化為灰燼。
    「……這次……的……位置……」
     用上僅存不多的氣力,柯貝莉亞將說出自己的弱點。
    「……是在……」
    「喂喂,妳講話超小聲耶,乾脆別說了──」
     一瞬間,卡魯姆手上的刀子畫出一道銀光。
     弧光般的軌跡略過柯貝莉亞的喉嚨,即聲帶的位置。傷口並沒有噴
    出噴泉般的血泉,不過聲帶確實已遭到破壞。柯貝莉亞就此失去了發
    聲的能力,而且卡魯姆還跨坐在她身上。
    「答案一下子就揭曉,超無趣的說!反正夜還長得很,就讓我慢慢玩
    吧。反正妳的身體我也熟得很,花一兩個小時總會找得到。我們兩個
    本來就是這種關係,不是嗎?」
     少年天真無邪的笑容底下,隱藏的卻是連殺人鬼也會顫抖不已的狠
    毒之心。
     即使自己即將成為凶刀底下的玩物,人偶少女也不感到恐懼,更沒
    有恨意。柯貝莉亞的視線只短暫地停留在卡魯姆的喉嚨上。那裡有一
    道幾乎將咽喉整個切開的傷痕。
     如果說少年的心為何會毀壞,那道傷痕應該就是起點。
     或者說,還在更早之前就已經……

     ……壞掉了。

     被害者亦是加害者。
     加害者亦是被害者。

    「妳還真無趣呢。兔子都還比較有反應的說──」
     高舉的刀子揮下。
     一刀刺進左眼窩,隨即一路朝下腹切開。

                ■■──■■

     窗外仍然黑暗。
     在這個乖孩子早該在被窩裡作夢的時間,我本來已經累到彷彿只要
    閉上眼睛,就會被睡神召喚似的,不過此時的我卻異常地清醒。憑著
    這股氣勢,說不定還可以再熬夜個兩三天也沒問題呢……哈哈,連這
    種自虐似的玩笑都開得出來,我到底算正常?還是不正常呢?
     雪花的離去,讓今晚一連串的事件得以暫告一個段落。重傷的哈涅
    爾醫生已經交給醫療小組處理,然後會長就帶我來到這裡。
     這個地方位於特醫研某棟大樓的最高層,據說是哈涅爾醫生專用的
    辦公室。就我以前的印象,哈涅爾醫生老是待在一間不算小也不算大
    ,但是內部擺設充滿個性的研究室裡。從這間辦公室既整齊又清潔的
    狀況來看,就可以知道哈涅爾醫生很少待在這裡。
     然而,能夠擁有如此高等級的私人辦公室,這時我才覺得,哈涅爾
    醫生果真是Ⅲ機關這個謎之組織的重要人物,不過這並非重點。眼前
    的我正面臨著另一個大問題。
    「想不到會長竟然會這麼做……」
     我已經接受事實。也只有接受事實,才能夠跨出下一步──伯父的
    教誨我不曾忘過。

     我現在正被軟禁在這間辦公室裡。

     在背後搞鬼的人是會長。
     會長會這麼做的理由,其實我也明白,而且不需要用猜的,會長本
    人就已經講得明白了。
     會長認為以我目前的實力並不足以跟雪花抗衡,而且她也懷疑我會
    因為個人感情的因素而無法認真應戰。這一點我也承認,不過會長之
    所以採取軟禁這種極端手段,主要是因為她打算排除我的干涉,在最
    短時間內處理好雪花的事情。
    「在五年前,雪花到底做了什麼事呀……」
     雖然會長沒有明說,不過我也猜想得到,雪花之所以會被會長視為
    威脅,並不單只是雪花所擁有的力量,而是五年前的雪花曾經做過某
    些事情。除了奪走魔劍之主的性命之外,說不定……
     不、不行!光只是在這裡乾著急是沒用的。不管未來要做什麼,就
    算是將站在與會長對立的立場,我也要先突破眼前的困境才行。
     我被軟禁在十七層樓高的密閉空間,能採取的脫逃手段有限。門外
    有兩名警衛守著,沿路上的警衛部署狀況則完全不明。如此一來,光
    是擬定脫逃計畫就要耗費不少時間。如果無法在會長行動之前逃離特
    醫研的話,屆時恐怕也已經沒有我能使上力的機會。
     強行突破的可能性呢?此一方案我不是沒想過,只不過一旦考慮到
    行動時會有的阻礙,我也只能放棄。
    「撂倒門外那兩個人不是問題。我只要認真起來,逃出這棟大樓應該
    還不成問題。問題是在這之後該怎麼辦。騷動發生後,我實在想不出
    會長會不出手阻止我的理由……」
     會長一旦出面,就等於宣告我全盤皆輸。認真起來的會長不是我能
    應付得了的對手。
    「……該怎麼辦呢?」
     就在我一籌莫展之際,門外突然有了不尋常的變化。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我走過去想瞭解狀況,不過才走了幾步,來自直覺的警告立即讓我
    停下腳步。
     下一秒鐘,我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而且從門外也
    響起了某人的咆哮聲。

    「──滾開!本大爺可是克洛瓦‧基魯巴特咧!」

     就彷彿颱風過境般,門發出悲鳴般的聲響後便整個被撞飛。脫離門
    栓束縛的門就這麼躺在高級地毯上,上頭還附帶一個口吐白沫、已經
    昏死過去的警衛。
     門外的暴力現行犯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來。那傢伙一看到我,就
    露出一臉賊笑的表情說:
    「……嗯嗯,看來是我白操心了。你既沒被脫光衣服,也沒有被五花
    大綁,嘴裡還順便含個口枷……嘿嘿,那個虐待狂會長沒這麼做,還
    真令人難以理解的說」
    「你是專程來挖苦我嗎?」
     不懂得看場合說話的缺點,這傢伙八成到死也改不了。
    「克洛瓦,你怎麼會跑來這裡?」
    「當然是來救你啊!」
    「咦?救我?你是怎麼知道我被會長軟禁的事?」
    「這種小事用鼻子聞聞就知道了,然後……嘿嘿,再拿出本大爺壓箱
    的108種拷問技巧,情報自然就到手了!」
    「算了,我就不追問細節了……」
     問了也沒有意義,重要的是克洛瓦人已經出現在這裡。這個好事之
    徒不僅對異常狀況有著如獵犬般靈敏的嗅覺,而且也絕不是閒到發慌
    所以才跑來找我碴。剛才特醫研內部所發生的事情,克洛瓦應該已經
    掌握到一定程度的情報。
    「克洛瓦,你專程來到這裡,就表示你已經知道雪花就是第三名魔劍
    之主的事情了嗎?」
    「嘛,差不多」
    「那麼,接下來你想怎麼做?」
    「還用說,當然是把那個離家出走的不良少女找回來呀!」
     克洛瓦回答的毫不遲疑。
     魔劍、魔劍之主、以及魔劍戰爭,一直在會長手下做事的克洛瓦,
    遠比我更早接觸、也更理解這些事物所代表的意義。以魔劍之主的身
    份覺醒的雪花,其潛在的危險性仍是未知數,他應該很清楚這個事實
    才是,不過克洛瓦的選擇仍然只有一個。
    「雪花沒有可以依靠的家人,而我勉強可以算是她的義兄。如果連我
    都不保護她的話,還有誰會保護她?再說,你和雪花可是正在交往中
    的情侶耶!這種時候你更得要給我出面才行。要不然,本大爺的拳頭
    可饒不了你哦!亞利!」
    「那當然!」
     我完全同意。
     以前伯父曾經教過我,正視現實,才能踏出解決問題的第一步。而
    我眼前的克洛瓦正在用行動告訴我,只有主動踏出第一步,才有可能
    為問題找出解決之道。
     這兩句話有異曲同工之妙,不過不管我認同哪種作法,未來都不允
    許我繼續困守在自我設限的圈圈內。
    「克洛瓦,你已經想好逃離特醫研的方法了嗎?」
    「我當然早就想好了。身為男子漢,當然是正面突破啊!」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或者應該說,不這麼回答,那麼我可能就得開始懷疑眼前的克
    洛瓦‧基魯巴特是不是某人易容頂替的冒牌貨了說。
     不過,很不可思議的是,我一點也不覺得如此蠻幹又毫無計畫可言
    的脫逃行動會以失敗收場。
     得到強而有力的援軍之後,問題就只剩下一個──我和克洛瓦聯手
    都不見得對付得了的大魔王──伊莎‧伊莎貝拉。
     克洛瓦一路闖到這裡來,消息恐怕已經傳到會長耳中。會長前來此
    地攔截我們,恐怕也只是時間問題……

    「你們以為你們能出得了這扇門嗎?部下一號、二號」

     說曹操,曹操就到。
     不只是四字成語,中國真的有不少好用的俗諺。以前我把這堂選修
    課當成營養學分,想法實在太膚淺了,然而在反省我作為一名學生的
    價值觀對錯與否以前,眼前的問題才是重點。
     會長已經到了,而且還帶了一票警衛過來。不過,即使會長是隻身
    前來,我們兩人所面臨的危機也不會減損分毫。
    「克洛瓦,你有何打算?」
    「打算?誰管那麼多?直接正面突破就行了!」
     克洛瓦的回答仍在預料範圍之內,所以我也毫不猶豫拿出備案用的
    B計畫──我和克洛瓦分開行動。如此一來,最起碼我們兩個其中一
    人就能有機會成功逃離特醫研。機率是大是小就不研究了,重要的是
    要付諸行動。
     但是,彷彿已經看穿我的企圖似的,會長帶著惡意滿滿的微笑,向
    我們兩人說:
    「我勸你們兩個別打什麼鬼主意。部下二號,我頂多會讓你睡上個兩
    天即可,到時候事情應該也結束了。至於另一個不聽話的部下一號嘛
    ……本來應該乖乖待在病房的人卻到處亂跑,為了讓醫生不再傷腦筋
    ,我就把你變成連一根手指頭也動彈不得的狀態吧。放心吧,你很快
    就會習慣導尿管塞進尿道的感覺的」
     淺顯易懂的恫嚇內容不斷刺激著我的想像力,讓我不禁在想是否有
    重新評估放棄行動的必要性。
     右手魔鎗,左手黑典,現在的會長簡直比魔劍覺醒的雪花要更難應
    付一千八百二十倍。就算靠犧牲打闖過會長的攔截,此時門外每個通
    路要道恐怕早已經被警衛所阻斷,連螞蟻也不別想過去。
     這樣分析下來,即使就此打退堂鼓,我想也不會有人譏笑我是被懦
    弱的幽靈給附身。眼前狀況就是如此絕望,不過克洛瓦卻自始自終都
    維持著一股莫名其妙的自信,讓我不得不開口問他說:
    「……喂喂,克洛瓦。會長可不是在嚇唬我們,正面突破的成功率太
    低了,還是說你其實有暗中準備什麼奇策?」
    「哪有?男子漢當然只有正面突破的選項!正面突破逆境是男子漢永
    遠的浪漫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得到的回答依舊,不過我卻沒有感到失望,原因是──
     克洛瓦狂笑的同時,也趁機以眼神對我放暗號。
     然後在下一瞬間──

     ──啪啷啷啷啷啷啷啷啷!

     玻璃破碎引發的巨響,同時擄獲了我、以及現場所有人士的注意力
    ……不,有一個人不是。克洛瓦‧基魯巴特的表情,已經暴露了他就
    是造成落地窗遭到破壞的元兇。
     從玻璃破碎的方式來看,哈涅爾醫生的辦公室用的是防彈玻璃。大
    面積的落地窗被硬生生撞出一個漂亮的大洞,那一幕讓我回想到不知
    是哪部電影曾出現過的情節。破壞落地窗,並且闖進辦公室裡的黑色
    野獸,正以強烈的目光瞪視著辦公室裡的每個人。
     這頭黑色野獸就是──『XXS‧003T』,又以北歐神話的神
    駒為名的高科技重型機車『史雷普尼爾』。
    「克洛瓦,原來這就是你的……」
    「還管那麼多幹嘛?跟我走!動作快點!」
     在克洛瓦的催促下,我也跟著他一起坐上史雷普尼爾。這個時候,
    會長才出聲要阻止我們。
    「克洛瓦‧基魯巴特!你、你是什麼時候把那輛機車弄到手的?我明
    明有交代人把機車送回車廠的說……」
     會長的疑問連我也想知道,不過套一句克洛瓦愛用的說法──這個
    問題或答案,現在──重要嗎?
     我不得不承認克洛瓦的策略相當高明,最起碼他已經成功讓會長的
    思考短路了十幾秒鐘,不過情況仍不樂觀。
    「可惡的克洛瓦‧基魯巴特,你以為你跑得掉嗎?」
     判斷力的回復、以及擺出射擊架勢,整個過程不需要花上一秒鐘的
    時間。這裡是室內空間,而且我們還坐在機車上,要躲過會長的魔彈
    是極為困難的,不過克洛瓦‧基魯巴特的自信似乎是常駐狀態。我只
    聽到他背對著我,這麼說:
    「抓牢啦!」
     下一瞬間,克洛瓦就使出了原地甩尾的特技。
     超大馬力的排氣量再加上大型機車的原地旋轉,室內頓時颳起了一
    陣旋風,接下來就……算了,那一瞬間所發生的事我就直接從腦袋裡
    刪除算了,因為會長當時的表情實在太恐怖──雖然很可愛沒錯,不
    過日後可就有得受了──是這種恐怖的意思。
    「藍色條紋很可愛沒錯,不過成熟一點的更適合妳哦!另外,那雙過
    膝襪有加分效果,以後也要繼續穿哦!」
     始作俑者的克洛瓦不知死活地又補上一刀。
     會長此時的表情變得如何,我完全不敢回頭確認。我只能對著得意
    忘形的克洛瓦提出一點建言。
    「別鬧了,克洛瓦。你真的不怕被會長殺掉嗎?」
    「生命受到威脅,那也是男人的浪漫之一呢!哈哈哈哈──」
     笑聲很快就被油門的催動聲蓋過去。
     克洛瓦載著我,從這台史雷普尼爾撞出來的洞衝出去。
     脫離的下一瞬間──

     眼前是迎面而來的夜風,以及十七層樓高的俯瞰風景。
eriwind 發表於 2009-6-9 20:08
斬魔之劍 第四夜Ⅱ



     從十七層樓高,目測約四、五十公尺的高度墜下,這道與死亡劃上


    等號的自由落體公式,在史雷普尼爾的垂直起降功能面前終究不過是


    一道加分題。最後還是被我們輕易化解了高樓墜死的危機。


     事到如今,其實那種等級的小事根本連危機也稱不上。真正的考驗


    ,此時此刻才正要開始。


     雖然很不情願,我還是忍住生理上的厭惡,用雙手緊緊抱住克洛瓦


    的腰。如果不這麼做,待會可是會摔下車的。


     我們成功降落之後,克洛瓦立即將油門催到極限。


     緊急加速,並脫離著陸地點的下一瞬間,從我們兩人背後,即我們


    剛才著地的位置突然發生了大爆炸。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以及刺痛肌


    膚的熱風與閃光,這些要命的現象告訴了我們,我們剛才做了一個正


    確的判斷。


    「……會長果然開火了……真是要命,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真是


    的……啊,啊啊!快加速啊!克洛瓦!第二發來了!」


    「哈哈哈──小意思!」


     第二發魔彈就在我們背後不遠處爆炸。


     然後是第三發、第四發。


     第五發時,魔彈還追加了追蹤功能。


     火箭砲升級成追蹤導彈,在危機等級遽增的要命時刻,克洛瓦依然


    樂在其中,以過人技巧接連闖過火焰魔彈的威脅。這傢伙把危機當享


    樂,但是我可就沒辦法這麼想。身為後座乘客的我目前也只能把這條


    命交給克洛瓦,之後的事就聽天由命的說。


     克洛瓦過剩的冒險心固然讓我難以苟同,不過並不代表這傢伙完全


    沒在用腦子。


     閃過第八發之後,克洛瓦改走一條狹長的道路。


     道路兩側種滿了棕櫚樹,這點對我們很有利。即使會長目前所處的


    至高點有利於狙擊,平均七到八公尺高的棕櫚樹仍會妨礙目視,而且


    隧道狀的道路也會令魔彈的追蹤功能大打折扣。第九發魔彈遲遲未現


    ,就證明我的推測是對的。


    「呼,暫時逃過一劫了……」


     幸好克洛瓦的騎車技術就跟他嘴巴所講的一樣厲害,否則我們早就


    變成兩隻烤豬了。話雖如此,但是我們之所以會被會長追殺,原因也


    同樣出在這傢伙身上。


    「克洛瓦,就當作是我在發牢騷好了。就算是緊急狀況,剛才也真的


    有必要耍那種手段,激怒會長嗎?」


    「都已經過去的事了,還在意幹嘛……嘻嘻,再說,你自己不是也看


    得很高興嗎?」


    「……你早晚會被會長幹掉的。我保證」


    「哈哈,沒差啦!伊莎伊莎只是鬧小孩子脾氣,過一陣子就會自己忘


    光了。她呀,只是樣子像大人,其實骨子裡跟小丫頭沒兩樣呢,所以


    才遲遲無法從條紋內褲畢業的說,哈哈哈哈──」


     真的活得不耐煩了,這傢伙。


     明年的今天是否會成為克洛瓦‧基魯巴特的忌日,這件事姑且擺到


    一旁。我比較在意會長的下一步將怎麼走。如果是我認識的伊莎‧伊


    莎貝拉,她絕不可能這樣就善罷干休。


     下一波攻勢遲遲未出現,如果能夠就這樣順利逃出園區的話,自然


    是再好不過的事,但是……


    「咦?」


     有一道影子倏地從我們頭上掠過。


    「克洛瓦,你剛才有看到什麼東西嗎?」


    「哈?有嗎?」


     克洛瓦說他什麼都沒看到。難道說是我看錯嗎?如果不是因為熬夜


    而產生幻覺,要不然就是看見飛蟲或蝙蝠。後者的可能性很高,畢竟


    特醫研本來就位於群山環繞、而且人跡罕至的地方。


     我決定不再將剛才的事放在心上,然而就在這時候,車燈的正前方


    突然出現了一條人影。


    「前面有人!」


    「該死!給我坐穩!」


     在高速行駛的狀態下,要迴避一個突然冒出來的東西,事實上是非


    常危險的一件事。駕駛人為了閃躲動物,因而釀成交通事故的新聞時


    有所聞,即使是暴走族出身的克洛瓦‧基魯巴特也不例外。剛才為了


    繞過那個人,我們差一點就出車禍。


     沒有撞到人,我們也沒有摔車,就結果來看應該是好的,可是此時


    的我卻止不住額頭上冒不停的冷汗。


    「剛才的人,該不會是……」


    「喂喂,別說出那個名字!我寧可遇到的是靈異事件呢!」


     我能瞭解你的心情,克洛瓦。


     都這個節骨眼了,沒必要再浪費口水,盡快離開此地就是我們兩人


    現在最大的共識。


     不為什麼,就因為──


     會長追來了。


     只有這件事我可以同意克洛瓦。


     與其碰到會長,我寧願撞鬼。


    「坐穩了!我要用全速飆過去了──」


     不斷加快的引擎運轉聲,就如同一陣又一陣的空襲警報般,不斷挑


    動著我腦袋裡掌控危機感的那條神經。


     憑藉著史雷普尼爾的高性能,會長已經遠遠地被拋在後頭,但是我


    和克洛瓦都很明白,這點距離根本不夠。


     魔彈隨時會殺過來──對我和克洛瓦而言,會有這樣的預期心理是


    很正常的,不過這次的狀況卻不一樣。


     最初的徵兆是──


    「地、地震?」


     毫無預警,突然發生的強烈震動。


     震動的幅度之大,甚至令柏油路為之龜裂。埋設在地下的水管也無


    法倖免,水柱接二連三從路面裂縫中不斷噴出。這幕災難電影般的光


    景究竟是誰造成的,我想也沒必要多加贅述。重點是,我們現在麻煩


    真的大了。


     扭曲變形的路面根本不適合車輛行駛,更遑論高速奔馳,問題是在


    於克洛瓦絲毫沒有減速的打算,史雷普尼爾甚至被這傢伙當成越野車


    在騎。等我們跑完一段不知道是在路上跑,還是在飛的距離之後,我


    們又遭遇到一個新的大難關。


     從地面接縫冒出的白煙和火花來看,設置在地下的馬達裝置應該已


    遭到外力破壞。如此蠻橫之手段,確實頗符合會長的作風。想不到會


    長居然連那玩意都用上了。


    「是隔離牆!隔離牆啟動了!」


     就在這條路的前方不遠處,一道隔離牆正以原有規格的三倍速度攀


    升至最高點。


     特醫研的隔離牆理論上連坦克車都阻擋得了,史雷普尼爾的性能再


    怎麼離譜,也不可能正面撞穿它。話雖如此,此時我才注意到自己剛


    才有句話說得太快──


    「哈哈哈哈!這算哪門子的陷阱?本大爺克洛瓦‧基魯巴特大人老早


    就破解過一次了!增壓推進器,動力全開──」


     藉由火箭推進器釋放出來的強大升力,掙脫重力束縛的我們,連人


    帶車一起衝上天空。


     如此一來,地震也好,隔離牆也罷,對已經飛上天空的我們而言都


    已經毫無意義。同時也可以趁機一口氣擺脫會長的追擊──如果辦得


    到的話。我們雖然成功通過隔離牆的阻礙,但是真正的陷阱卻是在這


    之後才出現。


    「二重陷阱?」


     一隻巨大的手掌從地面伸出,像撒網似的將我們前方每條通路完全


    阻塞起來。一時之間,我還誤以為是鎧鬼等級的巨人正在對我們發動


    攻擊。


     衝上天的史雷普尼爾目前仍處於全速狀態,而且空中也不可能有剎


    車可用。除了迴避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行。可是,克洛瓦不僅沒有


    改變行進方向,反而筆直地加速衝過去。


    「──克洛瓦!要撞上了!」


     我嘶吼似的大聲喊。然而我的聲音是否有傳達到克洛瓦耳中,我是


    一點自信也沒有。眼看著那個連視野都塞不下的巨大手掌就將要從我


    們頭頂壓下來時,克洛瓦突然有所行動。


     克洛瓦放開油門,隨即右手握拳伸至背後。


     然後就在這一瞬間──




    「────戰神刻印,解放!」




     朝著天,朝著眼前的巨腕揮出拳頭。


     那一拳並不單純。從揮拳前,到揮出命中後,我看到克洛瓦的右手


    臂纏繞著如同電流、或極光般的光波。拳頭擊中巨大手腕的那一瞬間


    ,光之波動就像是爆開似的,迅速如波浪般吞沒了整個巨腕。等到看


    傻眼的我回過神時,史雷普尼爾已經穿過了巨大手腕原先所在的位置


    ,而那隻巨腕也已經整個爆裂。


     史雷普尼爾著地之後,繼續以全速飛馳在道路上。背後所發生的事


    全都被遠遠拋在腦後,而我也沒有再多說什麼。


     剛才所發生的事,也只不過是一個很久沒提起的疑問,在意外的場


    合獲得證實,就這麼簡單的事罷了。


     我幾乎快忘了。




     克洛瓦‧基魯巴特──


     這傢伙本來就是魔女伊莎‧伊莎貝拉的騎士,不是嗎?




                ■■──■■




    〈──已確認騎士克洛瓦、騎士亞利已經離開特醫研,79秒後將無


    法繼續追蹤位置──主人,要繼續追擊嗎?〉


    「免了。就暫時放他們一馬吧」


    〈瞭解──維持第三級警戒狀態,選擇待機模式──〉


    「呼……」


     伊莎鬆了一口氣。


     之所以出手攻擊亞利和克洛瓦,只是為了一吐怨氣罷了,然而僅僅


    只為了出氣,卻不慎誤殺他們兩人的話,那可就本末倒置的說。不過


    ,只要一想起剛才的事,已經熄滅的餘燼又立即猛烈燃燒起來。由此


    可知,伊莎的個性確實被克洛瓦摸得一清二楚。


     ──特別是主掌脾氣的那幾條神經。


    「那兩條忤逆主人的蠢狗……嘿嘿,如果他們還有命回來,我可就要


    好好重新調教一番,讓這兩條狗徹底瞭解服從的美妙之處。完全的支


    配,就是掌握糖與鞭子的一門藝術呀,呵呵……」


     部下一號、二號即將面臨多麼悲慘的未來,伊莎已經先行在腦內進


    行補完,隨後就露出滿意的表情。


     已經沒有必要繼續留在這裡,伊莎便準備回去了。就當伊莎正準備


    將鎗管已經冷卻的沙漠之鷹收回鎗套之際,突然間,伊莎以極為迅速


    的轉體動作又將鎗口指向某個方向。


     整個過程就發生在一瞬間。不過,伊莎並沒有扣下扳機。


    「下一次,可別再無聲無息出現在我背後」


    「嘻,下次我會注意的」


     即使被人用手鎗對著,水手服幼女──瑪琳依然保持著一貫的陽光


    笑容,用令人難以憎恨的可愛模樣回答說。


     誤會解開後,伊莎便收回手鎗,同時也針對剛才的事情向瑪琳做簡


    單的說明。


    「……總而言之,你哥哥已經和克洛瓦一起去幹傻事了。扮黑臉的我


    連恐嚇、軟禁這種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上了,結果還是沒辦法阻止他們


    兩人離開」


    「這也沒辦法。嘻,愛總是讓人盲目」


    「即使有生命危險?」


    「戀愛就是要賭命,才能稱得上是戀愛呀!想不到古板的哥哥居然也


    會是一名愛的戰士呢,我體內的少女迴路已經快過熱了──咿呀呀!


    心臟噗通噗通地好像快要爆開了說」


     瑪琳滿臉通紅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對戀愛懷抱著青澀的憧憬,光


    是漫畫上的接吻劇情就會興奮不已,一個隨處可見的小女孩似的。不


    過,伊莎卻並不這麼想。


     瑪琳就跟亞利一樣,天生就擁有魔法使的資質。亞利本身似乎在得


    到魔劍之前,魔法使的潛在資質就已經有萌芽的跡象。這點早已經確


    認過,而瑪琳的情況又如何呢?


    「伊莎伊莎,妳剛才會不會做得太過火了點?比起昨晚那群巨大土偶


    的攻擊,妳造成的破壞似乎更嚴重的說」


    「這點我也有在反省」


     果然奇怪。


     伊莎心中一直有個疑問。


     想要正確掌握狀況,是取決於情報的來源是否穩固、可信度、以及


    數量等。瑪琳對於一連串事件的瞭解程度,有時候正確到連伊莎本人


    都感到驚訝。人明明不在場,瑪琳是如何取得相關情報的呢?這跟她


    本身的魔法使特性有關嗎?


     關於瑪琳的問題,伊莎目前是採取靜觀其變的態度。就目前手頭上


    擁有的情報來看,瑪琳跟雪花‧月之森的情況不同,她和魔劍戰爭之


    間並沒有任何關連。唯一要注意的是,瑪琳的行動是以她的哥哥亞利


    為出發點,這點伊莎也很清楚。作為第五次魔劍戰爭參戰者之一,亞


    利未來的發展走向,將會決定瑪琳所要扮演的角色為何。這是伊莎眼


    中難以忽視的一個變數。


     於是,伊莎試探性地問說:


    「關於亞利的事,妳打算怎麼做?」


    「怎麼做嗎?我想我應該會先回家吧。我家的不良老哥這禮拜一肯定


    得蹺課了,我這個作妹妹的還得先幫他想好請假理由的說……不過,


    出席時數如果不足的話,哥哥會被留級嗎?」


    「學校的事交給我處理就行了,妳不用擔心。既然是我的部下,我自


    然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們被留級或當掉」


    「哇哈,那就拜託妳了!我愛妳,伊莎伊莎!」


     還是老樣子避重就輕的回答呢。原本就不抱期待,所以伊莎也沒打


    算繼續追問下去。


     在這個多事之秋,沒必要再橫生枝節。




                ■■──■■




    「我買了咖啡,還有你非要我買不可的咖哩麵包」


    「謝啦!只要有咖哩,天下無敵的克洛瓦‧基魯巴特大人最少還能再


    戰十年呀!」


     只是聞到香味罷了,原本臉色蒼白到不行的這傢伙居然馬上就從公


    園的長椅上跳起來,模樣簡直就和看到香蕉的黑猩猩沒兩樣。咖哩的


    存在,果真就跟印度千年的悠久歷史一樣神秘。


     三更半夜,兩個男人一起出現在午夜過後的公園,若是讓不知情的


    第三者給看到,不被誤會才怪。所幸受到連續殺人魔的影響,公園除


    了我們之外,目前一個人也沒有。


     補給問題靠二十四小時不打烊的便利商店就能解決,接下來就是耐


    力勝負。我和克洛瓦之所以會來到這裡,並據守在此,是因為這座公


    園就位在雪花所住的公寓前方。


    「想不到雪花失蹤之後,竟然是回家去了」


    「那當然!別的不說,只有這件事我敢大聲說。我家的雪花可是嚴守


    門限時間的好孩子呢!」


     ……不久前才把人家說成是『離家出走的不良少女』的人,又是哪


    位嘴賤該賞三巴掌的仁兄呢?


     再回到正事。


     從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位置,基本上還能夠觀察得到公寓陽台、以


    及房內的動靜。壁燈目前還亮著,而且剛才還有看到有人影在裡面走


    動,所以可以確定雪花住的公寓目前確實有人存在。


     不過,裡面的人真的是雪花嗎?


     關於這個問題,在我們到來之前,就已經透過史雷普尼爾的GPS


    導航系統獲得解決。


     螢幕上的地圖有一個光點在閃動。


     這個光點就是雪花。


     我們就是追蹤光點的位置才追到這裡。到達之後,克洛瓦才跟我說


    明,為何史雷普尼爾的GPS導航系統有辦法掌握雪花的行蹤。


     上禮拜六,身受重傷的雪花被送到特醫研時,哈涅爾醫生除了急救


    之外,還在雪花的皮膚底下偷偷植入一個微型發信器。哈涅爾醫生這


    麼做的用意為何,連克洛瓦也不清楚,不過這個發信器確實幫了我們


    一個大忙。如果沒有發信器持續發送訊號,要從整座城市找出一名瞬


    瞬間移動能力者的下落,鐵定難如登天。


    「假如沒有哈涅爾醫生在暗中協助,光憑我們兩人,恐怕連特醫研的


    大門也走不出去」


     這是我的真心話。


     將我被軟禁的事洩漏給克洛瓦知道,甚至連史雷普尼爾都事先準備


    好,在幕後奔走的人就是哈涅爾醫生。


     哈涅爾醫生受的傷可不輕,原本應該好好接受治療才是,可是他依


    然不遺餘力在幫助我們。克洛瓦在得知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之後,也很


    佩服地說:


    「那個哈涅爾醫生雖是變態,但確實也是個道地的男子漢。為了救雪


    花,連一條胳臂都賠上了也依然無怨無悔……嗚嗚,他真是男人中的


    男人呀!我們可不能讓他的命白白犧牲了說!」


    「喂喂喂,哈涅爾醫生還沒死耶」


    「這是氣氛啦!氣氛!」


    「氣氛?你呀,老是對這種莫名其妙的玩意……不過經你這麼一說,


    我也不免擔心起來。哈涅爾醫生私下為我們做了這麼多事,之後不可


    能沒事吧?」


    「說的也是。他現在應該已經被某個沒血沒淚的魔女拖去槍斃了。繼


    承這位男子漢之遺志的我們,可得振作起來才行呀!」


    「你呀……」


     槍斃?你以為是黑手黨動私刑啊,克洛瓦‧基魯巴特。這傢伙的瘋


    言瘋語可以不用理會,可是回過頭認真想一想,就某種程度來說,哈


    涅爾醫生確實不可能完全不受到處分。特醫研的處分方式就算最嚴重


    也頂多革職了事,不過Ⅲ機關又如何呢?


     我對Ⅲ機關的瞭解並不多,只知道這個組織目前是會長、以及會長


    的大祖母的後盾。就我看來,Ⅲ機關這個秘密結社光只是能夠持有一


    支火力強大的武裝部隊,就已經有大大的問題存在。就社會層面來看


    明顯是非法組織,不過就更高層面的角度來看呢?我會用『超法規』


    來描述。雖然只是文字遊戲罷了,不過勢力龐大的組織,比如國力雄


    厚的大國總是擁有違法的本錢,這也是現實。


     哈涅爾醫生在Ⅲ機關的地位似乎不低,而且也是因為擁有出眾的才


    能才被組織吸收,我想Ⅲ機關的高層基於這一點,在處分方式上應該


    也會有所斟酌才是。


     話說回來,我們兩人事實上也是在逃之身。自身都難保了,哪裡還


    管得了那麼多。


     再說,這一連串的事件下來,特醫研內部也早已經亂成一團糟,光


    是善後工作就已經搞得人仰馬翻,我想Ⅲ機關的高層大概暫時也沒那


    個心力放在一個違規者身上。哈涅爾醫生現在是傷患,頂多再予以軟


    禁即可,如何懲處應該也是日後的問題。


    「在這之前,你可要想辦法活下來哦,哈涅爾醫生……」


     ……看來,我也被克洛瓦給毒化了。


     不提這個。


     哈涅爾醫生除了協助我們逃離特醫研之外,還做了一件明顯是重大


    違紀的事情出來。


     從第四次魔劍戰爭開始,直到她被送到特醫研接受治療,以及出院


    後的追蹤報告,這些年來和雪花有關的所有情報,目前正以電子檔案


    的形式儲存在史雷普尼爾的機體內。


     不用說也知道,這絕對是等級相當高,或者是列為最高機密也不足


    為奇的機密文件。


     ……喂喂,幹了這種事真的不要緊嗎?哈涅爾醫生。
eriwind 發表於 2009-6-9 20:08
斬魔之劍 第四夜Ⅲ



     利用這段空檔,我和克洛瓦決定先拆這份來自哈涅爾醫生的『禮物


    』再說。


     解開電子檔案的工作就交給克洛瓦負責。再怎麼說史雷普尼爾畢竟


    是他在使用。各項功能如何操作,自然是車主最清楚。


     只見克洛瓦的手指飛快地在史雷普尼爾的車頭儀表板上移動,看似


    有模有樣,事實上我可不認為有那麼複雜。這個儀表板的操作介面,


    我怎麼看也不覺得會比便利商店最近主推的『連90歲的老奶奶也一


    點就通的ATM』要高明到哪裡去。就我看來,只要有碰過電腦,然


    後再稍微研究一下這個觸控式螢幕的操作方法,換成是我,應該花個


    一分鐘就能上手。


     自吹自擂的內心OS就到此為止。這個時候,克洛瓦的動作已經停


    了下來,可是他卻皺起眉頭,一幅問號寫在臉上的模樣。


    「奇怪咧……怪了,應該是這個檔案沒錯呀……是不是壞啦?嗯,這


    個時候就得使用老辦法……」


     話才說完,克洛瓦隨即朝螢幕一拳敲下去。


     由於這名無腦暴力份子的不當操作,史雷普尼爾整個車身還為此晃


    了一下,不過儀表板卻連一道擦傷也沒留下。不只如此,被克洛瓦的


    拳頭直擊時,連畫面也沒稍微晃動過一下。


    「怪怪,怎麼還是沒反應?電視機明明這樣就能修好的說……果然,


    關鍵還是在於45度角嗎嘛啊啊啊──好痛!」


     在克洛瓦‧基魯巴特繼續耍白癡之前,我的手刀已經搶先一步修正


    了這傢伙的腦袋。


    「夠了!換我來!你的腦袋或許用45度角手刀直擊就能修好,但是


    史雷普尼爾這種精密機械可是會被你弄壞的」


     我把克洛瓦踢下車,將控制權搶到手。


     車體並沒有明顯外傷,機能也看似正常。看來當初設計者在設計史


    雷普尼爾時,就已經將騎乘者的人格特質也考慮進去。除了劃時代的


    新技術之外,也相當講究耐用性。


     等確認過功能大體上沒問題後,我便重複克洛瓦最初做的操作,試


    圖將檔案開啟。


    「咦?怪了?打不開?」


     我也遇到了跟克洛瓦一模一樣的狀況,無法開啟檔案。重複試了幾


    次,結果還是無法開啟,於是我便換另一個檔案試試看。這次總算成


    功將檔案開啟了,可是內容卻大有問題。


     有一部分內容簡直只能用鬼畫符來形容。我想製作這份檔案的人應


    該不至於會特地用古希伯來文字來撰寫內容……嘛,事實上也不需要


    太過大驚小怪。


     畢竟是機密文件,這也是可預期的情況之一。


    「有些檔案有受到保護,恐怕得透過特定程式或機械才能開啟。就算


    能開啟,較敏感的內容也會做加密處理……唉,哈涅爾醫生雖然是出


    自一片好心,不過這些檔案派不上用場也是事實」


     考慮到哈涅爾醫生當時的狀況,我想他光是私下送出這些檔案就已


    經費盡功夫,於情於理實在不應該苛責太多。


    「如何?亞利,有找到有用的情報嗎?」


    「目前還不清楚。總之,先從可以閱讀的部分著手。要一個個檔案慢


    慢檢查,再去過濾內容有用與否」


     土法煉鋼也是一種辦法。這也是不得已的方法,不過有另一個問題


    不知道有沒有辦法解決的說……


    「螢幕好小,拿來看字也未免太吃力了」


    「小事一樁!看我的!」


     克洛瓦用手在儀表板上點了一下,隨即在儀表板上方就突然冒出一


    個畫面。


    「這樣就好多了吧?」


    「字放大這麼多,是很方便閱讀沒錯……」


     重點已經不是好不好閱讀,而是……這種不用透過實體介面的影像


    顯示技術據說還在實驗階段,新聞也有播報過有某某實驗室成功開發


    出這種技術,只不過影像品質很差。不僅可顯示色彩有限,還很容易


    受到外部光線的干擾。跟史雷普尼爾的光學介面相比,技術等級簡直


    是雲泥之差。


     如果把史雷普尼爾賣給國際電子大廠,我看我鐵定可以賺到翻,天


    天過酒池肉林的生活也不成問題,嘿嘿……嘿個頭啦!愛做白日夢的


    內心OS還是趕緊關閉吧。


     正事要緊。




                □□──□□




     有用的情報比預期中還要少。比方說雪花歸化這個國家前所使用的


    名字是『月之森雪奈』,這是我老早就知道的事。雇用徵信社就能查


    得到的東西,本來就不算是機密。


     重要情報應該都有做過加密處理,不過可閱讀的部分仍有不少我目


    前並不知道的事,特別是月之森家的部分。


     我稍微看了一下,確實月之森家就如雪花所說的一樣,在日本是相


    當有聲望的名門世家。如果雪花一直留在日本,現在應該也是望族出


    身的千金小姐。之前有聽雪花提過,她的父親似乎是因為某個理由才


    帶著她一起離開日本,不過文件裡頭並沒有提及此事。當然也有可能


    是被加密隱藏起來。


     像是月之森家這種歷史悠久的古老家族,有幾件不可告人的家務事


    本來就不值得大驚小怪。我記得有一陣子瑪琳很迷一部日本連續劇,


    劇名好像叫《羅剎之家(註:以婆媳戰爭為主題的故事,有漫畫、電


    視劇等多重版本)》什麼的。瑪琳還說這是為了以後嫁人時可以預先


    做好準備……到底是什麼故事啊?算了,再看下一個。


    「哦,這個人就是雪花的祖父啊」


     我點開一張圖片。


     圖片裡的和服老人就是雪花的祖父,月之森清宗。雖然離開日本後


    就不曾再見過面,不過雪花一直很崇拜這位祖父。


    「你對雪花的爺爺很感興趣嗎?亞利」


     克洛瓦突然開口說。


    「是有點沒錯……咦?你早就知道這位老人家是誰嗎?」


    「那當然。我聽到耳朵都快長繭了。雪花那個『爺控』還把這老頭的


    新聞都收集起來,足足累積了三大本咧」


    「那還真是災難呀,哈哈」


    「少在那幸災樂禍了──哼!我頂多耳朵長繭,但是以後要吃苦頭的


    人還不知道是誰咧。那老頭據說是拔刀術的高手。要是哪天雪花把你


    帶回老家,你可得當心腦袋突然自己滾下來哦」


    「你、你少在那裡胡說八道!」


     我立即反駁,但是有一半是在掩飾自己的動搖。


     我之前就做過類似的妄想。當時我想像出來的月之森清宗就突然拔


    刀朝我砍過來,超級恐怖的說。從圖片中本人的實際模樣來看,雪花


    的爺爺確實給人一種深藏不露的印象。


    「好了好了,再檢查看看其他還沒看過的檔案吧」


     再討論下去,恐怕連我都會誤以為我們兩人是在看相親對象的身家


    調查報告似的。這部分先略過再說。


     再開啟下一個檔案。


    「這份檔案是……病歷?」


     內容似乎是病歷報告的模樣。病患是雪花,不過裡面是使用『月之


    森雪奈』這個名字。裡頭除了一大堆有看沒有懂的專業醫學用語之外


    ,還不時冒出一堆德文……是誰寫的啊?我稍微搜尋一下主治醫生的


    欄位寫了誰,然後就找到『Hans Hanirl(=漢斯‧哈涅


    爾)』這個名字。


    「原來是哈涅爾醫生寫的病歷報告。說的也是,哈涅爾醫生本來就是


    雪花的主治醫生」


    「……解離、性、同一性、障礙?這是啥?」


    「你應該有從哈涅爾醫生那裡聽說過吧,克洛瓦。這是雪花罹患的一


    種精神疾病。簡單說,就是所謂的多重人格」


    「多重人格?哦,就是那、那個……比方說,在學校掛著優等生的面


    具,私底下卻是愛玩又愛劈腿的好色少女,是這意思嗎?」


    「差非常非常多。而且,這個比喻也未免太糟糕了吧」


     真想一腳踹死這傢伙……嘖,還是算了。若沒有他,我現在恐怕還


    被軟禁在特醫研。


    「我就簡單說明一下吧。所謂的多重人格,就是指一個人體內擁有兩


    個以上的人格。也就是說,除了你我認識的雪花之外,雪花的腦袋裡


    頭還存在著另一個雪花」


    「哦」


    「你有聽懂嗎?克洛瓦」


    「大致上有懂」


     看到克洛瓦一臉『哦,原來如此』的模樣,我想他應該有聽懂我的


    說明。事實上我自己也不是很懂,而且哈涅爾醫生也曾說過,多重人


    格存在與否,在醫學界仍是一個頗受爭論的問題。問題就留給研究者


    去傷腦筋,起碼我已經選擇了相信。


     另一個雪花以『六花』之名稱呼自己。另外,雪花原本的名字是叫


    做『雪奈』……


    「唉,真是複雜」


     光是要在腦海裡勾勒出這張人際關係圖,我就覺得大腦就像是過熱


    的CPU似的快煮沸了。


     光只是雪花一個人而已,她身上就同時存在著許多未解的謎。多重


    人格也好,五年前的事也好,魔法的才能也好,每件事都需要時間才


    能弄個明白……說來說去,我這時才注意到我似乎忘了一個最根本的


    問題──我和雪花認識的時間原本就很短。


     我在聖約學園讀了好幾年,雪花也是,不過在克洛瓦‧基魯巴特出


    現之前,我們兩人儼然是兩條沒有交集的平行線。連這幾年間有沒有


    碰過面都不記得,更遑論認不認識。說起時間長短,克洛瓦那傢伙怎


    麼說都比我久……耶?


     真是個盲點,我居然忘了這件事。


    「克洛瓦,你和雪花認識這麼久,應該有好幾年了吧。關於雪花的多


    重人格,你應該也或多或少有點印象吧。也許只是被你忽略了,你要


    不要稍微試著回想看看?」


    「就算你這麼說,可是我還是沒有印象耶。乳量這種能目測的東西我


    就記得很清楚……不,是想忘也忘不了呀!但是,人格這玩意只存在


    於腦袋裡頭,我哪看得出來」


     人家的胸圍成長曲線就能夠背得這麼清楚,我只能說克洛瓦‧基魯


    巴特真不愧是克洛瓦‧基魯巴特。


    「算我白問。我再問一次,你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嗎?」


    「要說有,也不是沒有……」


    「哦,真的?你再想想看!」


    「我也不知道算是還是不是……大概有點像是『哦,原來那個臭丫頭


    陰晴不定的個性是因為這個原因啊』的感覺。剛才聽你提到多重人格


    的事,我才回想起以前確實有過這種感覺。有時候雪花會突然變得像


    完全不同的人似的……嘛,我本來那是怕生的說」


    「是多久以前的事?」


    「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時間我有點忘了,我只記得大概是雪花那


    孩子的乳量連A都沒有的時候的事吧」


    「克、洛、瓦、基、魯、巴──特特特特特!」


    「別生氣啦!我只是稍微開點玩笑罷了……大概是四年前啦。那是我


    剛搬來這座城市時所發生的事」


     克洛瓦趕緊求饒似的回答我的問題。若不這麼做,這傢伙就會被我


    用繩子綁在史雷普尼爾後面,處以拖行公園十圈之刑。


     再配合我那爛到不行的騎車技術,樂趣必定加倍──想歸想,不過


    看在這傢伙今天如此拼命的份上,就算再被耍個一兩次,我想還是姑


    且饒他一命吧。


     克洛瓦的右手有做過包紮處理,理由當然是受傷。雖然這個胡鬧的


    傢伙剛才還用受傷的那隻手往史雷普尼爾搥下去,不過這傢伙確實是


    受了傷。當時,為了突破會長的『掀地板』攻勢,克洛瓦頭一次在我


    面前使用了某種未知的強大之力。


     能夠一拳粉碎會長以土石所造出來的巨人手腕,這就證明克洛瓦‧


    基魯巴特這傢伙確確實實是會長的誓約騎士。


     不過就如同卡片的表裡兩面,身懷強大力量,同時也表示力量的擁


    有者也要背負不小的風險。克洛瓦事後有解釋過,要發動誓約騎士的


    力量,要遵循一定的步驟逐步施展,而且也有幾項限制必須遵守。像


    他現在那樣右手臂爆幾根血管,副作用其實已經算輕微的了。另外他


    還說過,他其實並不是很喜歡使用這種超人的力量。


     幾天前,克洛瓦因為誤會和我單挑過。如果當時他使出誓約騎士之


    力的話,我鐵定會被秒殺,不過這傢伙即使快被我打到死,也依然沒


    有使用的打算……克洛瓦這傢伙,在某些奇怪的地方總是有著絕不妥


    協的堅持。這一點其實也是我無法討厭這傢伙的原因之一。這次我就


    不刻意在他面前說破,免得這傢伙又開始得意忘形。


     再回到正題。


     克洛瓦似乎是在苦惱著該從哪裡開始講起。這傢伙沈默好一陣子,


    然後才有點為難似的開始說:


    「……這件事我還是第一次跟別人說。講出來我還怕你不信,不過這


    可是事實。以前的雪花和你現在認識的雪花簡直是不同人。用一句話


    形容,我最初遇見的雪花簡直就是一隻又髒又臭、個性壞又超級難相


    處的小野貓──這種感覺吧」


    「確實很難以想像」


     我附和似的回答。


     不過,在得知雪花其實是多重人格患者之後,克洛瓦就算繼續爆出


    再多的秘密,老實我也不會感到驚訝,反而會全盤接受。總之,繼續


    聽克洛瓦講故事就是。




    「這段往事,要從四年前開始說起──」




     ……又是四年前。四年前四年前一直念個不停,不累嗎?克洛瓦‧


    基魯巴特。看到這傢伙裝模作樣的說話方式,讓我不禁要懷疑他剛才


    的沈默,其實是在思考演出的方式──說故事也是一種演戲。


    「──四年前,也是我剛搬來這裡的時候。當時的事我應該有跟你說


    過一兩件,還記得吧?總之當時真的過得很辛苦就是……唉,錢包跟


    胃袋一樣空,有陣子還落魄到得自己抓魚來吃。吃飯的事解決了,可


    是住的問題卻遲遲沒著落。我記得當時花了快一個禮拜的時間,才找


    得一個像樣的窩能住的說」


     老實說,克洛瓦剛才講的是我都是頭一次聽到。他所說的那一兩件


    往事,明明每件事都是這傢伙當年有多威風怎樣怎樣的……算了,再


    繼續聽下去就是。


    「大城市和鄉下就是不一樣!嘿嘿,沒人管的舊工廠還是破倉庫什麼


    的,要多少有多少。我找到一間位置不太顯眼的倉庫,又花了一兩天


    整理到能讓人住的程度。等到大小事情都搞定之後,當時我還想說總


    算能好好睡一覺了說──但是,現在一想起來還是感到很他媽的『但


    是』,那個臭丫頭……對,就是那隻臭野貓!居然趁我外出時入侵我


    家。偷吃我的晚餐不說,還把我整理得乾乾淨淨的床弄得到處是跳蚤


    !我當時又花了三天才知道是她搞的鬼……該死的臭丫頭現在想起來


    依然很氣,但是當時怎麼抓都抓不到。像是生鏽的水管、貨架夾縫這


    些地方,那丫頭老是鑽進那種狹小的地方,讓我想抓也抓不到。可惡


    !當時應該把那隻臭野貓的屁股打到開花──」


    「喂、喂喂喂,你也未免太激動了吧。你說的那隻臭野貓,應該是指


    雪花吧。都已經是過去的事了,居然記仇到現在」


    「啊,對哦,哈哈……抱歉,剛才太入戲了……」


     只是入戲而已嗎?不提這個,反倒是克洛瓦剛才的反應確實讓我有


    一點點小吃驚的說。


     克洛瓦和雪花要好的程度,曾經一度讓我誤會他們兩人是交往中的


    男女朋友,後來我才知道並不是。但是換個角度來看,克洛瓦‧基魯


    巴特對雪花來說,究竟是怎樣的存在呢?


     簡單一句話──溺愛妹妹到不行的笨蛋哥哥。


     在發展成現在的義兄妹關係以前,克洛瓦和雪花之間竟然有過那樣


    的過往,要教人不吃驚也難。


     故事似乎才剛起頭,後面還長得很,可是五分鐘熱度的說書人似乎


    已經開始有倦勤的跡象。


    「……其實後面也沒什麼。老實說,那時候我連自己都照顧不來了,


    哪還有閒工夫去管一個疑似離家出走的小丫頭。後來我忙著打工,久


    而久之也自然習慣了。我反而還擔心那丫頭萬一餓了,出去找食物可


    能會出事,每天還幫她準備食物咧。就這樣一天過一天」


     說到這裡,我開始能理解為何克洛瓦會將雪花……不,修正一下,


    是將當年大約十、十一歲左右的雪花比喻成野貓。


     獨來獨往,不易親近人的個性,確實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野貓。小野


    貓般的小雪花嗎?突然有點想見識見識的說。


    「這情形大概維持了半個月。有一天,那丫頭為了躲我,逃走時不小


    心從貨架上摔下來。我為了救她,自己反而差一點就被倒下來的貨架


    給壓扁呢……嘛,不過也因為這件事,那丫頭開始變得不太怕我,也


    肯跟我稍微親近一點了」


     從野貓變成家貓的過程嗎?這笑點不錯。


    「以作為一名飼主來說,你的表現其實很不錯哦,克洛瓦」


    「少在那裡幸災樂禍了,亞利。事實上,更多頭痛的問題是從那之後


    才開始一個接一個蹦出來咧!別的不說,最讓我無法忍受的就是那丫


    頭不愛乾淨的壞習慣……到底要幾個月不洗澡,才能散發出那種要命


    的味道呀。直到有一天我終於忍受不了,就找機會把那隻臭貓抓來扒


    個精光,然後全身洗透透!」


    「喂喂喂喂,克洛瓦‧基魯巴特!這可是犯罪。你沒聽說過『蘿莉控


    不是人』這句話嗎?」


    「誰管那麼多!我的鼻子可是比那丫頭的裸體要重要多了,哼──再


    說,我對沒乳沒腰的小鬼頭本來就不感興趣!你別把我和你這個變態


    相提並論!」


    「喂喂喂喂!你這是拐彎抹角在罵人嗎?」


     我忍不住動怒說。即便如此,克洛瓦依然得意地說:


    「我當然知道蘿莉控不是人──是畜生!只要是認識本大爺克洛瓦‧


    基魯巴特大人的人都知道,本人可是徹頭徹尾的巨乳至上主義者!跟


    瑪琳美眉一樣平的小丫頭,不在我的守備範圍內。哈哈哈哈……不過


    ,要是我遇上那丫頭的時間再延個一年,可能情況又有點不同了。若


    是延後兩年……要我當畜生──嘿嘿,我也甘心!」


    「你才是變態中的變態,而且是魔王級」


     這傢伙心裡打什麼鬼主意,我豈會不曉得。


     羅馬不是一天造成的──這句俗語告訴我們,任何一種形式的成就


    都是日積月累的成果,沒有一步登天的捷徑。


     ……話雖這麼說,僅僅四年就能夠讓胸圍發展成那種凶器,確實也


    已經超乎人智所能想像的範疇。頭兩年的發育也應該相當可觀吧,雪


    花的胸部──喂、喂喂!該死!我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


    「唉……」


     我為自己嘆息。


    「好端端的,你幹嘛嘆氣?」


    「沒事,只是開始有點討厭自己罷了……剩下的部分還有值得聽的重


    要內容嗎?如果沒有,就這樣結束也沒關係」


    「當然有啊!重頭戲才正要開始的說!」


    「有這麼重要?」


     這時候,克洛瓦的語氣突然變得慎重起來。


    「其實我也有點為難的說。這種事情,我本來認為應該要雪花親口跟


    你說才行,不過現在情況特殊,我想也沒必要再顧忌什麼……嘛,這


    件事你遲早也會知道的」


     需要雪花本人親口對我說的事情?有這麼重要……


     等、等等!難道說?


    「你大概以為我是基於下流心態才把那丫頭衣服扒光,還強迫幫她洗


    澡,事實真相當然不是這麼一回事。在行動前,我還自己掏錢包,幫


    那丫頭買新衣服的說……唉,錢包失血就算了,買內衣時還被其他人


    指指點點的……不提也罷。男子漢所做的事,本來就不是為了求得他


    人理解才行動的!總之我想說的是,那件事是在我脫光那丫頭的衣服


    後才發現的──」


     我已經猜到克洛瓦想說什麼了。


    「那個丫頭身上,有多到數不清的傷痕。我想,你一定很難想像我當


    時我多麼吃驚」


     果然。


    「克洛瓦,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咦?你已經知道了?」


    「雪花有跟我說過。這還是昨天的事」


     這件事已經不是秘密。


     克洛瓦四年前所看到的傷痕,現在幾乎都已經被特醫研的醫療團隊


    給除去了,不過隱藏在每一條傷痕之中的秘密,甚至是一段故事,如


    今就連雪花本人也不曉得。


     從藏在克洛瓦記憶之中這段四年前的過去,能夠找到開啟這扇秘密


    之門的鑰匙嗎?
eriwind 發表於 2009-6-9 20:09
斬魔之劍 第四夜Ⅳ



    「什麼嘛,原來你早知道啦……切,真無趣」


    「有必要這麼沮喪嗎?克洛瓦」


    「那當然!你可知道一名舞者為了站上百老匯(註:位於紐約的劇場


    街,也是演員與舞者的聖地)的舞台,在舞台底下究竟要付出多大的


    努力嗎?我絞盡腦汁準備了這麼久,你卻一句話就把我的舞台給拆了


    ──喂!這筆帳我該找誰算?」


    「……別找我算就行」


     一聽到我這句很沒誠意的回答,克洛瓦馬上鼓起臉,就彷彿一隻快


    爆炸的河豚,帶刺又有毒,不過他倒也沒有當場翻臉。比如說一把揪


    起我的衣領,準備開打之類的。


     只見克洛瓦一臉自討沒趣似的自己走掉,隨後就隨便找一張椅子坐


    下,然後嘴巴繼續碎碎念個不停。


     雖然感到有一點點對不起這傢伙,但是這也正好是個機會。能閱讀


    的資料幾乎都看過了,也該告個段落。收穫不能說沒有,不過能派得


    上用場的,我想一個也沒有。


     雪花身上的舊傷是怎麼來的,就連雪花本人不清楚。當時是雪花主


    動向我提及此事,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雪花過去的記憶似乎有點混亂


    的跡象,有些部分出現矛盾……算了,其實光憑我現在已經掌握到的


    情報,就足以將五年前的事件還原出一個大概的輪廓。


     雪花曾說,她身上的舊傷是過去一個重大的事故所留下的。雖然沒


    有說明是什麼事故……雪花大概以為是重大車禍之類的事故吧,不過


    事實真相應該不是如此。那些舊傷,十之八九肯定是第四次魔劍戰爭


    所留下來的痕跡。


     傷口所隱藏的訊息,也只是再一次告訴我,魔劍戰爭是一場非常慘


    烈又殘酷的殺戮遊戲,如此罷了。


    「即使是小孩子,也無法逃出那個殘酷的戰場呀……」


     作為前次魔劍戰爭唯一的倖存者,如今又再度被捲入,我不禁在想


    命運之神對雪花未免太過殘酷。


    「……克洛瓦,我們繼續剛才的話題好嗎?」


     有件事我想確認一下。


     我先開了口,不過克洛瓦似乎有點不耐煩的樣子。


    「剛才的話題?去──算了吧!那種事怎樣都好」


    「一星期份的限量版和風豬排咖哩,心情好了點嗎?」


    「嘿嘿,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呢……」


     現實的傢伙。


    「我就直接說一下我當時的感想好了。那時候的我雖然只是個不知天


    高地厚的毛頭小子,不過還算是有見過一點世面。起初我發現那些傷


    痕時是嚇了一跳沒錯……老實說,我當時第一個感想是這丫頭受過這


    麼重的傷,居然還有辦法活到現在」


    「……」


     聽起來真的很嚴重。


     我不曾直接親眼見過雪花的舊傷──就算想看,那些傷痕也早就被


    特醫研的醫生給消除了。不過,雪花被連續殺人魔的魔劍給殺傷,身


    體大半面積被繃帶包裹起來的模樣我倒是見過。聽克洛瓦剛才的形容


    ,那些舊傷的痕跡彷彿比現在的傷還要更嚴重十倍似的。


    「那個時候,我也有想過哪些傷是怎麼來的。是DV(註:Dome


    stic Violence=家庭暴力的英文縮寫)的關係嗎?如


    果是,那麼打她的老爸或老媽下手還真狠啊……當然我現在已經知道


    沒這回事。我還想過有另一個可能,也就是跟黑道有關也說不定。你


    應該有聽過吧,那種以兒童為對象的非法影片,性虐待、或殺人實況


    那種,有一陣子很流行的說……老實說出來就怕你會打我,當時我的


    想法是比較偏向後者。那時候,我以為那個渾身是疤的小丫頭是從某


    個犯罪組織、或是某個有變態嗜好的有錢人手中逃出來的。當時我只


    覺得那孩子很可憐就是」


     動手打人倒不至於,反過來說,如果換成是我站在克洛瓦當年的立


    場,也許我也會有同樣的想法也說不定。


     被捲入魔劍戰爭、或者是淪為變態慾望下的玩物,那一邊比較不幸


    呢?老實說,這件事連比較的動作也沒必要做,只不過克洛瓦這傢伙


    也不知道有沒有加油添醋。他把雪花講得好像是《索多瑪一百二十日


    (註:法國作家薩德侯爵所著作的變態色情文學,後來也被改編為同


    名電影,但是目前仍遭到多國禁止上演)》裡的受害者似的,害得我


    突然生起一股想把薩德侯爵拖出來鞭屍的衝動。


    「既然你當時以為雪花疑似遭人施暴,那麼你有沒有去聯絡警察、或


    社工之類的團體呢?」


    「沒有──」


     克洛瓦斬釘截鐵地回答。


    「是有想過,但是沒有做。以前我對警察很感冒。如果去找那些人商


    量這件事,結果反而會變成我被輔導的說……」


     克洛瓦的說法也有幾分道理。就社會層面來看,沒父沒母、又沒上


    學的這傢伙的確會被歸類為社會邊緣人。克洛瓦過去怎樣生活,我很


    少聽他提過,不過我大概也猜得到,一個未成年的孩子要獨立生活,


    不靠點違反社會秩序的手段是很難辦得到的。


    「……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自己挺可笑的。那時候的我對自己的能


    耐有點過度自信。認為只要靠自己,什麼事都能辦到,吃飯、住宿、


    打工啊,就算再多餵飽一個小丫頭的胃也依然綽綽有餘的說。我知道


    我真的很不知天高地厚,不過那時候的我確實有考慮過,暫時照顧那


    丫頭一陣子也無妨的說」


    「你還真的一個好傢伙呀,克洛瓦。要是有女人挺著大肚子跑來找你


    ,還說孩子是你的,你八成也會想也不想就負起責任吧」


    「等一下!你是在誇我,還是損我啊?」


    「是稱讚你呀」


     你還真是個爛好人呀,克洛瓦‧基魯巴特。


     疑問解開了。


     有過如此不幸的遭遇,但是雪花仍然能夠走出過去,順利成長成我


    們現在所認識的那個有點內向,但是心地善良的雪花,這傢伙無疑是


    最大的功臣。就衝著這一點,能不稱讚他嗎?只不過這個小心眼的傢


    伙似乎不怎麼領情的模樣……


     只見克洛瓦忿忿不平地說:


    「誤交損友,算我倒楣。那段往事就只剩下最後一段了,被你這麼一


    攪和,我是該講完?還是繼續賣關子呢?」


    「一個月份的瑪琳特製爆辣咖哩,你肯說了嗎?」


    「我說──不!請讓我說!請務必讓我說!」


     單純的傢伙。


    「咳──嗯嗯。現在,就讓我們一起迎向故事最高潮的階段吧!中間


    流水帳的部分直接略過。我想,你應該也沒興趣知道我和雪花恩恩愛


    愛的同居生活是怎麼過的吧,嘿嘿。直接講重點──對了,我剛才講


    到哪裡?」


    「你最後說到,你打算照顧雪花一陣子」


    「不對不對!再更前面一點」


    「再前面一點?哦!雪花有可能是從某個犯罪組織、或變態富翁手中


    逃出來的……這段?」


    「對對對!就是這裡!這裡……唉,講到這裡,接下來又是一段帶著


    一點點悲傷、又令人嘆息的故事了……」


     這傢伙的演員病又開始發作了。如果這裡真的是在舞台上,想必觀


    眾們早已不耐煩開始暴動,數不清的票根如雪片般亂舞。


    「不用我說,你應該也能體會吧。和地下社會扯上關係,就等於抱著


    一顆炸彈跳貼面舞,要命的麻煩遲早會自己找上門。換做是一般人,


    大概都會認為那孩子是個不該碰的麻煩,不過對當時自信過剩的我而


    言就不是這樣。幹出這種壞事的惡徒若被我知道是誰,就算是黑手黨


    總部或恐怖份子巢穴,我都會單槍匹馬殺進去!沒錯吧?身為男子漢


    本來就應該這麼做!」


    「我同意,不過你的作風原來一直都這樣啊」


    「哈哈,那當然!總之,除了照顧她之外,我是連那孩子的安全都打


    算一肩挑起的。那孩子有可能是從犯罪集團手中逃脫,所以那些惡棍


    也很有可能會來搜尋她的下落……現在想起來,那時候的我實在是想


    像力過剩。那段時間,我也變得很疑神疑鬼的說……」


    「疑神疑鬼?」


    「簡單說,就是有一種被人監視的感覺。我本來以為是心理作用,不


    過那之後又過了一陣子,我無意之間找到了確實有人在暗中監視我和


    雪花的證據」


    「耶?真的有人在監視你們?」


    「那當然!這種事情我有必要對你說謊嗎?這也沒辦法,當時的我還


    太嫩,完全不知道從一個月前雪花躲進我借住的那間倉庫之時,就開


    始有人在監視我們。若換成現在的我,一公里外有人拿著狙擊鎗瞄準


    我的頭,本大爺克洛瓦‧基魯巴特大人可是只需要一秒鐘就能夠察覺


    得到哦!」


     這傢伙的自吹自擂可以直接忽略,不過克洛瓦提到他們兩人一直遭


    人監視,這件事確實值得研究。犯罪集團或變態富翁只不過是克洛瓦


    幻想下的產物,這些人並不存在,但是監視者卻是存在的。監視者到


    底是什麼來歷呢?


    「當我找到證據之後,隔天那幫人就現身了」


     劇情確實進入高潮階段了,我繼續聽下去。


    「一台高級黑頭車,另外還跟著好幾台箱型車,一大早把倉庫門口圍


    了起來。從箱型車裡出現的人都是大塊頭,一臉橫肉又滿身肌肉,一


    看就知道這群人不好惹。特別要注意的是黑頭車裡的人。那傢伙很瘦


    又細皮嫩肉的,但是我馬上就明白這個人就是老大。手下負責動手,


    而老大負責動腦,這可是黑社會的鐵則,沒錯吧?那個可能是老大的


    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戴著眼鏡的模樣超陰險不說,我的直覺


    更直接告訴我,這傢伙是變態──」


     一眼就能斷定對方是變態?


     奇怪,怎麼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一看到那個人,我馬上氣到太陽穴快要噴血。你一定也同意吧!對


    一個年紀那麼小的小女孩,那個變態畜生居然也推得下去,做這種事


    又做那種事……該死!我二話不說馬上衝過去──嘿嘿!當時的我說


    有多威風就有多威風!變態的走狗要過來阻止,我便一拳送他們回老


    家。我就這樣直接走到那個變態面前,讓他嚐嚐克洛瓦‧基魯巴特殺


    遍天下的閃光直拳──雖然是四年前的等級就是,哈哈!那個被我一


    拳轟殺的變態當場飛出去,還撞上車子。他趴在地上的模樣就像是被


    輪胎壓扁的青蛙,那副蠢樣還真想讓你也瞧瞧呢,呵呵」


    「克洛瓦,被你打飛的那個人該不會是?」


    「就是那個哈涅爾醫生。雖說是誤會一場,不過那一天確實是我們互


    相認識對方的日子。不打不相識就是這個意思吧?」


    「……不,有點微妙的不同」


     哈涅爾醫生還真倒楣,不過這也不完全是克洛瓦的錯。一提到變態


    就會讓人聯想到哈涅爾醫生,他本人也該檢討就是。


     如此一來,這兩條線就連起來了。


     監視者是Ⅲ機關的人。Ⅲ機關負責第四次魔劍戰爭結束後的善後事


    宜,所以他們會搜尋身為前次戰爭唯一的倖存者雪花的行蹤,也是理


    所當然的情形。


     這件事發生在四年前。在那個時間點,第四次魔劍戰爭應該已經結


    束有將近一年之久的時間。當時的雪花應該在特醫研接受治療才對,


    為何會演變成克洛瓦所說的情況,其中似乎還有隱情。


    「大致上的情況我已經瞭解了。誤會解開之後,雪花就被哈涅爾醫生


    帶回特醫研,沒錯吧?」


    「最後結果是這樣沒錯,只不過……」


    「只不過?」


    「要我說出來也沒關係,只是有點遜就是……那個哈涅爾醫生不是一


    拳被我打倒了嗎?」


    「對呀。那個變態醫生就栽在你的閃光直拳之下」


    「我對自己的拳頭很有自信,不過那傢伙超不耐打的體質還是讓我小


    小吃了一驚。我有點忘了哈涅爾醫生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不過在他


    醒來前,我也被那群保鏢打成豬頭就是……好啦!你可以開始笑了!


    雖然當年我的拳擊功夫還不到家,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我不會否認以


    前被人打成豬頭的事實!」


    「我不會笑你的,反而還很佩服你的膽子實在有夠大」


     克洛瓦提到的保鏢不太可能是民間的保全人員,我想應該是隸屬於


    Ⅲ機關的戰鬥人員。


     從特醫研警衛部隊的成員水準來看就可知道,這群人可都是戰鬥專


    家。不是被挖角的現役軍人,就是職業傭兵出身。大我兩歲的克洛瓦


    在四年前,也只是個小我兩歲的小毛頭罷了,這傢伙沒被大卸八塊還


    真是奇蹟。


    「雖然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不過我還是跟你說一聲辛苦了。你要說


    的故事,到這裡已經結束了吧?克洛瓦」


    「也差不多可以結束了,也沒什麼後續發展……啊,不對,其實還是


    有。雪花被帶回特醫研的事我還是後來才知道的。當時那群人根本不


    打算告訴我這件事,想起來就有氣!」


    「原來當時還發生過這種事哦,不過這也難怪,雪花那時候的身份很


    特殊,Ⅲ機關應該會以機密來處理吧……我倒是有點好奇,你後來又


    是用何種方法得知雪花的下落呢?」


    「是哈涅爾醫生主動聯絡我的。我記得是兩個月後的事吧」


    「又是那傢伙呀……」


     雖然不太清楚當時的詳細情形,不過就我來看,哈涅爾醫生的行為


    應該有觸犯到機密保護原則……哈哈,原來哈涅爾醫生從以前開始就


    是這樣的一個人呀……他為何要唆使克洛瓦救出遭到軟禁的我,理由


    我似乎有點理解了……


    「我知道特醫研的位置之後,就馬上衝過去了。為了報上次的仇,我


    還進行了兩個月的地獄特訓,不過結果還是……哈哈,不提也罷。重


    要的是雪花那孩子被帶走後過得如何。有沒有好好吃飯呀?是不是又


    躲在箱子裡睡覺啊?我超擔心的說」


    「結果如何?」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就是有種跟以前不太一樣的感覺就是。之


    前跟我一起住的事情,她好像也記得不是很清楚」


    「雪花把以前的事都忘記了嗎?」


    「那倒沒有!起碼她還認得出我是誰」


     依照克洛瓦描述的情形來看,雪花的症狀似乎是……


     記憶混亂、或是局部性的失憶嗎?


    「我當時也覺得有哪裡怪怪的。哈涅爾醫生後來有跟我說明雪花的狀


    況,不過現在再回頭想想,哈涅爾醫生也隱瞞了我很多事。我並不是


    沒有察覺到,不過在那時候也只能把疑問先擱在一旁。最起碼還是有


    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就是」


    「是什麼值得高興的事?」


    「雪花變得有點開朗……這樣講好像也有點不對,總之就是比以前好


    多了就是。我後來就時常去看她,慢慢地雪花也逐漸變得像一個普通


    的小孩子了。這應該算是好事一樁吧?」


    「嗯,這點我同意」


     我點頭回應,同時也在心裡反芻到目前為止收集到的情報。


     我特別注意一個地方,那就是雪花被人從克洛瓦身邊帶走之後,兩


    個月後出現了連這傢伙也察覺得到的變化。記憶混亂、性格轉變,這


    些變化跟雪花本身罹患的多重人格症有何關連呢?哈涅爾醫生對雪花


    做了什麼特別的治療嗎?


     我抽絲剝繭,試圖找出通往真相的線索,然而克洛瓦那傢伙卻越說


    越起勁,甚至連那種無聊事都──


    「就算莎士比亞那傢伙從墳墓裡跳出來,恐怕也無法用文字寫出我心


    中的感動呢,呵呵。看著女兒一天一天長大,父親的感動就是這一回


    事吧。我永遠也忘不了一年後的夏天,雪花第一次穿上胸罩,還專程


    跑來跟我報告的可愛模樣──呼呼!超萌的說!」


    「你如果想當爸爸,最好別生女兒……」


     社會版會為你留下位置的,克洛瓦‧基魯巴特。




                □□──□□




     浪費了不少時間。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收穫,只不過我想知道的情報幾乎沒有。像是雪


    花的多重人格,比較關鍵的部分大多都有加密處理,即使想讀也讀不


    到,甚至連『六花』這個名字也搜尋不到。就這情形看來,雪花的人


    格解離症似乎也被視為機密情報之一。


     除此之外,有關魔劍的部分更是完全被封鎖。我猜想魔劍相關的情


    報應該就藏在那些打不開的檔案裡頭。魔劍是屬於魔道領域的禁忌,


    Ⅲ機關將它列為最高機密,這點並不令我意外。


     在上一次的魔劍戰爭,雪花擁有的魔劍為何種模樣?她的魔劍又具


    備哪些特性?若能夠事先知道,日後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和她對上時,


    起碼能將風險先降低幾成……話是這麼說,就目前我已經親身體驗過


    的部分來看,我的想法其實太過樂觀。


     瞬間移動、能改變物質狀態的攻性戰咒、連巴爾姆克也無法匹敵的


    強大鎧鬼,任何一個能力都具備壓倒性的威脅性。風險降低?唉,還


    真是厚臉皮呀我……


    「不管如何,前途怎麼看都多災多難……」


     我不禁自嘲說。


     有沒有辦法避開和雪花之間的戰鬥,這件事姑且先擺到一旁,會長


    這個問題也是讓人一個頭兩個大。


     我們兩人鬼鬼祟祟躲在公園裡,也不單只是為了監視雪花而已,同


    時也是為了牽制會長。


     由於熟知四年前的情形,會長認定雪花是非常危險的存在,也有意


    自己動手處理這件事。只要會長一採取行動,我和克洛瓦絕不可能坐


    視不管,屆時免不了又將是一場惡戰。


     所幸的是,會長似乎還沒有行動的跡象。


     ──這是克洛瓦說的。


     我們兩人同樣都是會長的誓約騎士,不過克洛瓦和會長締結契約的


    時間,遠大於我這個不到兩天的菜鳥。在某種程度,克洛瓦能夠感應


    到會長的存在與動向,所以他才敢掛保證說會長沒追來。雖然不知道


    可信度有多少,不過目前也沒其他方法可行。


    「克洛瓦,情況如何?」


     我詢問他說。


     我們將工作分成兩班制,輪流監視公寓的情況。


    「沒什麼特別的變化。屋裡已經關燈了,應該是去睡覺了吧?」


    「雪花去睡覺了,是嗎?」


    「那當然。這麼晚了,沒事熬夜幹嗎?老實說我也很睏耶!」


    「你跟我抱怨也沒用。我也很累呀……」


     可以的話,我也想睡覺。


     只要回想起這幾天所發生的事──




     禮拜五,初次遭遇連續殺人魔,我被殺成重傷。


     禮拜六,初次進行鎧鬼戰,苦戰後獲勝。


     禮拜日,狀況多到不想說,每件事都很累就是。


     禮拜一凌晨,我仍然在這熬夜,扮演業餘偷窺狂。




     ……等等?


     這張行事曆是在整人嗎?喂喂!


     再仔細回想一下,扣掉現在的熬夜,最初兩天我之所以能睡著,怎


    麼看都是因為重傷昏厥過去,不然就是疲勞過度。我根本沒有一次是


    以正常方式入睡的。


     再這樣下去,我看我遲早會過勞死……唉,雖然很想大聲抱怨一番


    ,不過我自己也明白,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累了當然要休息。要恢復體力,睡眠是最廉價又最有效的手段。問


    題是在於,連我自己也不敢確定是不是能睡得著說。


     被捲入魔劍戰爭,被有心人覬覦,生命隨時都遭到其他的魔劍之主


    威脅,若不是在絕對安全的地方,我想就算膽大如我,也不見得有辦


    法倒頭就睡,反而有可能得就此迎接無盡的熬夜……咦?


     一個想法突然閃過腦海。


    「該、該不會是──」


     我馬上衝向停靠在旁邊的史雷普尼爾,快速開啟GPS功能。


    「──這!」


     果然如我所料。


     在GPS的地圖螢幕上,雪花的訊號消失了。
eriwind 發表於 2009-6-9 20:10
斬魔之劍 第四夜Ⅴ



    「怎麼啦?幹嘛眼睛睜得那麼大?是哈涅爾醫生不小心把他偷拍的雪


    花裸照加進檔案裡頭了嗎?」


    「少在那裡胡說八道!還不快給我過來!」


    「別那麼生氣嘛,只是開點小玩笑罷了……好啦,我看看」


     克洛瓦一臉疲倦似的走過來。


     他人一到,我馬上用手指著螢幕要他看。


    「咦?雪花的訊號怎麼消失了?」


     克洛瓦很快就明白我想說什麼。如果這傢伙的腦袋連這麼簡單的狀


    況都無法在一秒鐘內理解的話……呵呵,那麼我就好人做到底,用迴


    旋踢幫他把瞌睡蟲趕出腦袋吧。


    「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你問我怎麼回事,這個嘛……嗯,會不會只是螢幕壞啦?這個時候


    就要從這個角度敲────哇啊!」


    「你的腦袋少的那根螺絲,找回來了嗎?」


    「就說、只是、玩笑、啦……痛……」


     修機械不行,不過拿來修理這傢伙的腦袋倒是挺好用的──45度


    角手刀直擊。


     被我教訓一頓後,克洛瓦總算學乖了。


    「你這傢伙真是一點幽默感也沒有……好痛,有點腫了……」


    「幽默也要看場合」


    「是是,你說的是……GPS功能應該沒壞啦。既然沒壞,我想應該


    有可能是訊號跑到顯示範圍外了。把地圖顯示範圍放大,重新搜尋一


    遍再說吧」


    「要怎麼操作?」


    「用手直接按螢幕那個比例尺圖案,然後再選你要的放大倍率」


    「嗯,我試看看……」


     我立即進行操作,然後選擇了『x100』的倍率。


     地圖瞬間放大,然後──


    「──啊,找到了!」


     訊號再度出現。


     從發訊地點來看,雪花並沒有離開新都,但是因為地圖顯示範圍太


    大的關係,我無法判斷雪花目前所在的位置。於是我重新縮小倍率,


    最後才確定新的發訊地點是哪裡。


    「地圖的這個位置……嗯,原來就在附近而已嘛。雪花只不過是離開


    家,來到公寓前的中央公園罷了」


     我鬆了一口氣,克洛瓦則是滿頭問號地說:


    「這就怪了。我明明有一直在監視公寓,可是我完全沒看到有人離開


    公寓的說。她是怎麼離開的呀?」


    「我不是有跟你說過嗎?雪花有瞬間移動的能力」


    「嘿嘿,我忘了」


    「給我牢牢記住啦!笨蛋!」


     真的很讓人防不勝防,瞬間移動這種能力。好在哈涅爾醫生事先植


    入的發信器並不會因為瞬間移動而失去功能,要不然我們兩人這整個


    晚上都得為了找出雪花的行蹤,四處疲於奔命的說。


    「……不過這樣一來,就有點麻煩了」


     目前還無法判斷雪花外出的動機,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已經有所行


    動。雪花現在的位置和我們兩人設下的監視地點有一段距離,所以她


    應該不太可能是針對我們而行動。要進一步確認狀況,不到現場──


    即可目視到雪花的地方的話,我無法下判斷。


    「那孩子已經來到這附近了……嘿嘿,要去嗎?」


     提議先行動再說的人,是克洛瓦。


     不過怕打草驚蛇的我,目前仍有所顧慮。


    「隨便靠近她,說不定會有危險。現在的雪花有可能只要看到我,就


    會立刻發動攻擊的說……」


    「那種事等發生了再說啦!你以為一直躲在這裡當偷窺狂,就能幫得


    了那孩子嗎?」


    「……」


     克洛瓦說的沒錯。而且,他的論點和我有一個決定性的不同──我


    想迴避的是衝突,但是從一開始,克洛瓦腦袋裡所想的就只有一件事


    ──救她。幫助她。


    「你說的對。再這樣下去,其實也改變不了現況。雖然多少要承擔一


    些風險,不過你的建議確實有冒險一試的價值」


    「你總算開竅了,亞利!」


    「我們走吧,克洛瓦」


     不如虎穴,焉得虎子。




                □□──□□




     才沒幾天,在同樣地點、同樣成員,我和克洛瓦又開始玩起潛入敵


    陣的遊戲。但是,我此時的模樣與其說是《Metal Gear(


    註:中文名稱是『潛龍諜影』,為知名遊戲公司KONAMI推出的


    TV遊戲)》的主角,倒不如說是變態跟蹤狂。


     上次這麼做,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為克洛瓦‧基魯巴特想這麼做,我


    只是被拖下水的第三者。這次就不同了。確實是因為這次行動有很大


    的風險,所以才非得採取匿蹤潛行的方式不可。


    「比照地圖標示的位置,雪花人應該就在前面不遠處吧」


     我詢問克洛瓦的意見,不過他卻聳肩回答說:


    「我哪知道。我手上又沒地圖……」


    「喂喂,你可是有在騎車的人,怎麼方向感這麼差?」


    「那是你們這群沒在騎的人的偏見……」


     我們兩人之間意外起了爭執,不過即使發生口角,也是以耳語等級


    的音量在進行。


     由於這傢伙的空間感知能力完全派不上用場,我也只好以最原始的


    方式──目測來找尋雪花的位置。比對腦中剛記下來的地圖,發訊地


    點就位在前方那條路上。於是我繼續前進。來到花圃和道路的交界時


    ,我一邊隱藏行蹤,一邊悄悄觀察整條路上的狀況。沒兩三下功夫,


    我就捕捉到雪花的身影。


    「找到人了,克洛瓦。不過,要是我們隨便靠過去的話,說不定會被


    發現。先躲在這裡觀察一下狀況吧」


     現階段還是謹慎一點比較好。


     我們現在所在的這個位置,和雪花相距大約有100……不,約8


    0公尺左右的距離。


     克洛瓦曾說他能夠感應到一公里外的狙擊手的存在,我當然知道他


    在吹牛。關於周遭環境的動靜變化,我的絕對感知範圍大約在40公


    尺上下,如今又加了一倍,所以這個距離應該還算安全,不至於會被


    雪花察覺到我們正在跟蹤她。


     但是這麼做,問題就來了。安全性得到保障的同時,反過來卻是監


    視效率的劣化。


     從這個將近100公尺的距離,我只能認出那個坐在行道椅上的女


    孩確實是雪花沒錯。雪花已經換下病人穿的衣服,現在她身上穿的是


    我第一次見到的連身裙。那身打扮很適合她,不過我的注意力很快就


    轉移到她的左手。我還記得雪花的左手受了重傷。上一次見到她時,


    她的左手還被醫療用的三角巾牢牢地固定在胸前。就這樣隨便自行拆


    掉不要緊嗎?


    「該死,這個距離真的太遠了……可是,又不能夠隨便接近……要是


    有望遠鏡的話……」


     如果我是胸懷榮譽的特戰隊員、或時常進出警局的偷窺狂,望遠鏡


    當然是隨身必備之物。可惜我不是。


     就在我無奈地向現實妥協的這時候,我突然看到克洛瓦手上多出了


    一個黑黑的,由兩根管子組成,現在正放在他眼睛前方的東西。那一


    瞬間,我的嘴巴正一張一合,卻完全發不出聲音。


    「克、克洛──」


     總算擠出了一點聲音。


    「克、克、克洛瓦,那個望遠鏡是──不,你的望遠鏡是從哪裡拿來


    的呀?」


     我很激動地提出質疑。


     不過請放心,我仍然嚴守耳語的音量上限。


    「幹嘛那麼激動呀,亞利……不過就望遠鏡罷了。身為男子漢要是連


    個望遠鏡都拿不出來,可是會讓祖先蒙羞哦」


    「……」


     一派胡言,聽你在說歪理──內心的吶喊是誠實的,不過我也明白


    現在不是跟克洛瓦爭論的時候。即使這傢伙的口袋是『四次元口袋(


    註:著名動漫角色哆啦A夢的口袋,內通四次元空間,收藏許多不可


    思議的未來道具)』也別再大驚小怪。重要的是,他手上那個不知從


    哪弄到手的望遠鏡,確實已經幫上大忙。


     有望遠鏡就方便多了,於是兩班制的監視就這樣繼續進行。雖然還


    沒輪到我,不過我仍不時偷偷將頭鑽出草叢觀察雪花的狀況。畢竟我


    也很擔心雪花的說。


    「克洛瓦,情況如何?」


    「沒什麼變化。她偶爾會抬個頭,大概是看夜景或星星吧。要不然就


    是低頭,一個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聽克洛瓦的描述,似乎很像是一個有煩惱的人多半都會出現的典型


    反應。雪花也會有煩惱嗎?廢話──現在的我,可說是最瞭解她為何


    會如此煩惱的人。同樣都是魔劍之主的我,很能夠體會那種徬徨無助


    的心情。魔劍戰爭將我們從原本安穩的世界,拉到這個超現實的殘酷


    戰場。我們的未來就彷彿迷失在無止盡的濃霧之中,讓人失去繼續向


    前的動力……


     不過話又說回來,前面的說法也只是我基於個人經驗,所做出來的


    一種假設罷了。把自己的想像任意投射在他人身上,即使是我也知道


    這樣做很蠢。總之,現在需要的是更多也更正確的情報……克洛瓦這


    傢伙,有在認真監視嗎?


    「克洛瓦,現在情況如何?」


    「沒什麼變化」


    「……」


     又是『沒什麼變化』呀,這傢伙。


     既然如此──


    「換班吧,現在換我監視。把望遠鏡給我」


    「哦,好啊」


     有點意外的是,克洛瓦很乾脆地就把望遠鏡交到我手上。如果是平


    常的他,就算只是簡單的交班動作也能大做文章的說……在想什麼呢


    ?這傢伙。我不敢斷言克洛瓦是在煩惱,不過這傢伙並不是那種能夠


    不露痕跡將想法藏在心裡的類型……


    「怎麼了?我看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沒那麼嚴重啦……對了!我有件事剛好想問你的說」


    「什麼事情?」


    「雪花的另一個人格,叫什麼名字?」


    「我不是早就已經跟你講過了嗎?怎麼這麼快又忘了?」


    「抱歉啦,日本人的名字不太好記」


    「你呀……」


     克洛瓦本來就是個吊兒啷噹的傢伙,我早就認命了。跟他說話總是


    左耳進,右耳出,不過現在似乎又變得更變本加厲的說。克洛瓦現在


    的集中力真的是差到不行。


     唉,算了……


    「我就再說最後一次吧。真的是最後一次哦──『六花(Rikka


    )』,記下來了嗎?」


    「嗯嗯,我記下來了」


    「另外還有件事也順便再提醒你一遍吧。雪花五年前所使用的名字叫


    做『雪奈(Yukina)』。萬一我們遇到的人格是六花時,到時


    候你可別在她面前叫出『雪花(Setsuka)』這個名字。六花


    可是會馬上翻臉的」


    「這我知道。那丫頭總是那麼倔──」


    「咦?」


     他剛說了什麼?


    「克洛瓦,你剛才……」


    「喂喂喂,你是想偷懶嗎?換班了就趕快就定位。要是又不小心讓她


    跑掉的話,我們豈不又白忙一場!」


    「嗯,這倒也是」


     雖然有點在意,不過克洛瓦說的確實也有道理。要是有突發狀況發


    生、或是再度失去她的行蹤的話,我們至今付出的所有努力就真的是


    全部泡湯了說。


     我小心翼翼地走到克洛瓦原先所在的監視位置。但是當我架起望遠


    鏡,然後正準備要開始監視時,望遠鏡裡的視野卻完全找不到被監視


    對象的蹤影。


     雪花又消失了。


     有可能是雪花又突然發動瞬間移動的能力離開了現場──這是最有


    可能的解釋。然而,我卻在此時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惡寒。就在我進


    一步推敲雪花離開的動機之時。


    「難道說……糟、糟了!」


     直覺感到不妙的我立即轉過身,然後就看到雪花正站在離我們不到


    十公尺距離的路中央。


    「克洛瓦!」


    「別叫那麼大聲,我可是比你早發現她……話說回來,瞬間移動還真


    是麻煩的玩意。要不是她剛好在我面前出現,否則就算是我,也會慢


    個幾秒才反應得過來」


     我同意克洛瓦的說法。這傢伙並非謙虛才這麼說,而是瞬間移動真


    的很令人棘手。


     克洛瓦能夠在第一時間發現雪花的轉移位置,只是一個偶然的結果


    罷了,那麼雪花選擇這裡作為轉移的目的地,也是基於偶然嗎?或者


    說是發覺到我們兩人的存在嗎?不管答案為何,此時的我反而更在意


    的是──雪花為何沒有立刻發動攻擊?


     剛才我沒有立即察覺到雪花進行瞬間移動,那數秒鐘的空隙就足以


    讓我死上一百次還有找。雪花的另一個人格──六花對我懷抱著強烈


    的敵意,她絕不可能會手下留情,那麼不攻擊的理由究竟是……難道


    說,是因為另一個人也在場的關係嗎?


     短暫的僵持情勢很快就被打破了。是雪花先有所行動。但是,她所


    針對的對象卻是克洛瓦。


    「……請你讓開。不是魔劍之主的你,沒必要冒生命風險涉入魔劍與


    魔劍之間的對決,克洛瓦‧基魯巴特」


    「是呀!克洛瓦,你就退出吧。接下來的事,是我必須要自己去面對


    ,用自己的力量去解決的問題」


     我努力勸退克洛瓦,但是──




    「哼,誰甩你呀嗶──咧!」




     ──這傢伙卻給我一個很幼稚的鬼臉。別說離開了,克洛瓦甚至直


    接阻擋在我和雪花之間。


    「妳要是想幹掉亞利那傢伙,就先踏過我的屍體吧──嘿嘿,真是爽


    到不行!這種漢度爆表的台詞我老早就想說一遍了。我就直接說清楚


    講明白。想宰掉亞利的話,儘管動手──不過!妳要記得一件事,那


    就是本大爺克洛瓦‧基魯巴特大人不僅不怕麻煩,而且還特別愛淌別


    人家的渾水!」


     這傢伙還是老樣子,一點也不懂得看場合說話的技巧,不過隱藏在


    話語中的好意和友情,我確實感受到了。


     現在的情況就好比一條緊繃的弦,任何一點變化都有可能讓這條弦


    線瞬間斷裂,後續引發的後果也將難以預測。此時不宜輕舉妄動,同


    時我也把握機會思考破解僵局的對策。但是,這條弦的另一端是握在


    對方手上。


    「克洛瓦……」


     只見雪花緩緩抬起左手,並說:


    「你以為用這種方法,就能夠阻礙我行動嗎?」


     話一說完──




    〈滋──滋滋──〉




     刺耳的雜訊化作警告,告知魔道領域的『歪曲』已形成,並且正以


    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扭曲這個世界,化為肉眼可視之物。


     雪花輕輕地揮動左手,同一時間,她左手方向的地面也開始發生劇


    烈的變化。公園行人步道的紅磚、包含紅磚底下的石塊與沙土,都被


    一股無形的力量給挖了出來,並彷彿黏土般被強行改變外觀。在不到


    幾秒鐘的時間,路面長出了三根輪廓像是鉤爪的巨大物體,並且還繞


    過克洛瓦,朝我襲擊而來。


    「嘖!」


     鉤爪的速度雖快,但還不至於無法迴避。我側身一跳,即時避開了


    攻擊。


    「好大的威力……」


     位在攻擊路徑上,有好幾棵樹都被鉤爪刨出了三道很深的傷痕。不


    過就我來看,若路徑再往外偏一點的話,樹幹就算被攔腰切斷也不奇


    怪。雪花的攻擊確實威力十足,我是因為在特醫研就已經見識過一次


    ,所以不至於會感到過度驚訝,不過克洛瓦就不同了。雖然我事前就


    已經將特醫研所發生的事先跟他說明過一遍,不過從口述中獲得的消


    息,畢竟還是遠遠不及親身體驗的震撼。


     克洛瓦就彷彿石像般站在原地。由於他背對著我,所以我看不到他


    此時的表情為何。我只看到,就在站在克洛瓦眼前不遠處的雪花已經


    開始離開原地,然後繞過他。


     克洛瓦不僅沒有阻攔,甚至連頭也沒回。


     跟他錯身而過的雪花只是冷淡地說:


    「……現在你總算明白了吧。這不是你能夠介入的世界。如果你還想


    阻礙這場對決,屆時我將會連你一併收拾……離開吧,回到屬於你的


    正常世界吧,克洛瓦‧基魯巴特」


    「…………」


     克洛瓦沒有回應。


     我可以體會克洛瓦此時的心情。在面對一個難以揪受、或是根本不


    想接受的事實時,人類這種生物,是遠比自己所想像還要更加無力的


    一種存在。


     這原本就是我自己要面對的問題,趁這個機會讓他脫身也好。


     我早就明白,我們兩人所做的事只是在逞強罷了。


     日後的我回想起今天的事時,肯定也會認為現在的我和克洛瓦只是


    在做蠢事罷了,不過很不可思議的是,我並沒有後悔的感覺。或許無


    力解決問題的我將在今晚倒下,但是若能夠讓克洛瓦活下來,日後就


    依然有機會救她,將雪花從血腥的惡夢中解放出來。


     既然決定要自己一個人面對,我也立即想出對策──第一步,要先


    將戰場轉移到別處。然而當我正準備要展開行動之際,一直沈默不動


    的克洛瓦卻──




     ──砰啊啊啊!




     一聲爆裂般的巨響突然響起。從地面長出,直到剛才為止都一直固


    定在半空中的三支土石鉤爪突然爆開了。現場頓時灰煙飛揚。克洛瓦


    仍站在原地,然而他的右拳卻已抬起,與地面平行。


     打破沈默的克洛瓦,一拳擊碎了鉤爪。


    「……這就是你的決定嗎?」


     雪花也停下了腳步,但她並沒有回頭。


     就在此時,從雪花背後的地面突然刺出了一支石槍。尖銳的槍尖直


    朝克洛瓦飛去。但是就在克洛瓦快被刺穿的一瞬間,那支石槍卻突然


    停住不動。


    「這是最後的警告────咦、耶?」


     雪花話還沒說完,石槍又應聲粉碎。


     連話都不讓人說完,克洛瓦開始一步步朝雪花接近。


    「克洛瓦‧基魯巴特,你……」


    「想殺我的話,大可直接將我刺穿。被那種玩意打到,就算是我也會


    瞬間變成一堆絞肉」


    「你別逼我……」


    「要刺就給我刺準一點!真是的……在地上立起這些柱子幹嘛?只會


    讓清掃公園的工友大叔傷腦筋罷了。要把我變成串燒就給我認真點!


    要清除這些路障,妳以為我的拳頭不會痛嗎?」


     先前才剛包紮好的右拳又沾染了更多的血污。看了連我都覺得痛,


    但是克洛瓦卻只是一派輕鬆地把血甩掉,繼續前進的說。


     雪花似乎是被克洛瓦那不要命的舉動給影響到,到目前為止都沒有


    繼續發動攻擊。這或許是好的發展,但是我卻感到非常憂心。再這樣


    刺激雪花下去,難保不會有意外發生──結果,我才剛想到這個可能


    性,命運的骰子馬上就給我擲出最壞的點數。




    「別再靠近我……給我、給我停下來──────」




     這聲吶喊,彷彿是雪花用盡全力在拒絕對方似的。


     下一瞬間,雪花向前方擊出雙掌。
eriwind 發表於 2009-6-9 20:10
斬魔之劍 第四夜Ⅵ



    「────!」


     衝擊性的畫面,讓意識在轉瞬間化為空白。


     等我回過神時,才注意到喉嚨很乾。這是因為我連呼吸都在不知不


    覺中自動罷工了。這也難怪,在我眼前發生的這幕光景實在太具有衝


    擊性。就彷彿有一道閃電直接落在意識的最深處,強烈的閃光將世界


    所有一切都漂白了……


     向著凌晨的夜空垂直伸出的岩石之槍,從腹部穿透到後背,將克洛


    瓦整個人刺穿。就彷彿一個被『串刺公(註:十五世紀的瓦拉基亞大


    公,布拉德三世的異名)』處決的土耳其戰俘,身體被木樁刺穿卻還


    留著一口氣在。再怎樣掙扎,終究還是逃不出死神的魔掌。縱使死去


    也依然無法入土為安,遺骸還得和有著同樣遭遇的族人一起還被陳列


    在國境上,作為恐怖的象徵來威嚇鄰近諸國。


    「克洛、瓦……?」


     我倒抽一口氣,讓肺部充滿氧氣,以便讓大腦盡快從缺氧狀態恢復


    過來。然後,再一次直視發生在眼前的『事實』──




     ──克洛瓦‧基魯巴特並沒有被刺穿,還活得好好的。




     剛才我看到的畫面,大概是因為事情發生在一瞬間,意識受到衝擊


    又反應不過來,結果我的大腦就以預期有可能發生的結果來取代實際


    結果,如此罷了。


     無論如何,被克洛瓦步步進逼的雪花確實被逼急,而且也真的發動


    攻擊了。從地面長出來的那根石柱大約有八、九人那麼高,而且不偏


    不倚就出現在克洛瓦前方,離鼻尖很近的位置。


    「……妳這丫頭,真的想宰了我不成?要是我的腳步再快一點,以後


    大概都不用再擔心『咖哩吃多會不會便秘』的問題了說」


     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前撿回一條命,你這傢伙就不能挑個像樣一點


    的話說嗎?克洛瓦‧基魯巴特……


     那張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八成到死也改不了……話說回來,遇上這種


    差點丟了小命的狀況,即使是這傢伙也不可能絲毫不動搖。


     只見克洛瓦帶著困惑的表情,輕輕在那根石柱上敲了幾下,還敲出


    不像是石頭會發出的清脆聲響。過沒幾秒,克洛瓦便一臉自討沒趣似


    的繞過石柱,而不是像剛才那樣一拳打碎。


    「……這傢伙,真的沒問題嗎?」


     我很擔心又有意外發生,但是我也不敢輕舉妄動。


     狀況已經夠亂的了,要是再投下一個難以預測的變數,很有可能下


    一次克洛瓦就真的會送命也說不定。眼前也只能先賭一把。賭賭看這


    傢伙莫名其妙的好運能否改變現狀。


     運氣不錯的是,下一波攻擊遲遲沒有出現。這段距離雖短,卻步步


    殺機的路程,克洛瓦終於將它走完了。


     但是問題是從現在才開始──我想知道的是,克洛瓦到底打算用什


    麼方法來化解這場衝突?


     比如說動之以情嗎?


     這方法並非不可行。雪花(六花主導人格)的態度雖然強硬,但是


    克洛瓦無謀的舉動確實讓她產生動搖。證據就在於克洛瓦步步逼近,


    然而雪花依然只做出威嚇攻擊這件事上。問題是克洛瓦下一步將怎麼


    做?口頭說服嗎?


     我一直等著克洛瓦的下一步,可是這傢伙卻一直不說話,也沒有採


    取行動。克洛瓦沈默又帶點嚴肅的模樣,甚至讓我以為這傢伙是不是


    想趁機一拳打昏雪花,直接讓事件落幕算了──這是很符合肌肉派的


    這傢伙應有的思維,不過很失禮就是。


     摒息以待的結果卻是──


    「呼……傷腦筋呀……」


     克洛瓦突然吐了口氣,就舉起手抓著腦袋,臉上也是一副很難為情


    的表情,然後又接著說:


    「……這份差事還真不適合我幹呀,唉……如果是要勸離家出走的女


    兒回家,我這個當爸爸的會二話不說直接動手,把拐跑我家寶貝女兒


    的混蛋一拳打飛,再慢慢勸女兒回家的說。必要時,我也有說重話開


    罵,甚至甩巴掌的覺悟,但是──」


    「…………」


    「妳露出這種表情,叫我怎麼打得下去呢?」


    「你真傻,克洛瓦……」


    「常有人這麼說。我承認我的腦袋是不怎麼聰明沒錯啦。要是有人敢


    當著我的面這麼說,那混蛋鐵定會被我以鐵拳修理,不過──對象只


    限定公的,呵呵」


     克洛瓦笑著回答,不過事情並沒有這麼單純。


     ──或者說,真令人難以相信。


     這傢伙真的辦到了。如果克洛瓦沒有成功說動雪花,又如何解釋直


    到剛才為止,如剃刀一般銳利的殺氣就像是騙人似的突然憑空消失這


    件事呢?


     在這時候,即使不依靠鍛鍊過的感知能力,光用肉眼也能明白,雪


    花的態度已經鬆動了。


    「笨蛋就是笨蛋,傻瓜就是傻瓜。過了這麼多年,你依然一點改變也


    沒有,莽撞又粗魯,可是……我、已經……」


    「所以說別一直叫我傻瓜啦!」


    「我就是要說,克洛瓦‧基魯巴特。你這個愛管閒事的傻瓜總是為了


    不相干的人,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這不是傻瓜嗎?」


    「這才不是傻瓜呢!」


    「那不然是什麼?」


    「妳可以叫我爛好人。最起碼聽起來還有點順耳的說」


    「傻瓜……笨蛋……」


     彷彿在賭氣似的,雪花……不,應該說他們兩人之間的互動,就彷


    彿是為了芝麻小事在吵架,一對很普通的家人似的。或者說,就像我


    跟瑪琳一樣,像是兄妹似的。


     雪花就跟瑪琳一樣,一旦說不過我,就會故意轉過頭不跟我說話,


    不過人繼續留在原地又是為何呢?


     無法當場和解,卻又期待對方主動回應,這份矛盾,就源自於人與


    人之間難以割捨的『羈絆』。


    「妳認識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的個性妳還不清楚嗎?」


    「……」


    「亞利是我的朋友,也是我認同的競爭對手。他出了事,我當然不可


    能裝作不知道,因為──在這地球上,能打倒他的人就只有我克洛瓦


    ‧基魯巴特!」


     ……這傢伙,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呀?


    「男子漢的友情就是用拳頭對話,不過女孩子的話就可要好好保護不


    可。妳還記得以前的事嗎?那時候的妳真的讓我傷透腦筋的說。妳三


    不五時就把我整理好的窩搞得亂七八糟的,有一陣子我還認真考慮過


    設陷阱想把妳抓起來的說……雖然是這麼讓人傷腦筋的小野貓,不過


    一旦相處久了,感情多少還是會有的。所以當那些來路不明的傢伙突


    然現身,還說要把妳帶走的時候,妳以為克洛瓦‧基魯巴特是那種會


    說出『太好了!這隻臭貓老是偷吃我的晚餐,又弄髒我的床,你們盡


    快把她抓走就是!』的冷血漢嗎?」


    「……」


    「不過我真的很笨的說。想逞英雄,反而被打趴,而且搞到最後才發


    現全都是誤會一場……唉,這一段妳就忘記吧,不過有件事妳說的沒


    錯。我呀,真的很笨……」


    「……」


    「當時為什麼沒注意到呢?有的時候是愛哭又膽怯的妳,有的時候是


    警戒心重又會咬人的妳……當我被打得很慘時,那個在一旁不知道如


    何是好、快哭出來的妳,以及我被制服時,卻突然跑出來保護我的妳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妳呢?」


    「耶?」


    「態度比較倔強的就是妳吧……說起來還真慚愧。直到剛才,我才知


    道妳是誰的說……『六花(Rikka)』,是妳的名字吧」


    「你、知道?」


     雪花緩緩抬起頭,露出驚訝的表情。


    「如果我有機會多念點書的話,當年應該就會發覺才是。那個叫、叫


    什麼的……多重人格?總之我花了很多功夫,才知道妳是誰,以及我


    一直叫『雪花(Setsuka)』的人又到底是誰的說」


    「……」


    「以後我就直接用六花這個名字叫妳吧,可以嗎?」


    「啊,可、可以呀」


    「不過以後可能就麻煩了說。我腦筋不好,到現在還搞不清楚怎樣區


    分妳和另一個妳。妳們共用同一個身體,比雙胞胎還難認。萬一不小


    心喊錯名字,雪花鐵定會被嚇一跳的說」


    「說的也是,雪奈她……已經完全忘了我的存在」


     雪花……不,六花在一瞬間露出某種很複雜的表情。是被人遺忘的


    悲傷嗎?我感覺得出來,但是卻又感到並不只如此而已……複雜的事


    以後再想吧。另外,我看我以後也比照克洛瓦,直接用六花這個名字


    來稱呼另一個雪花吧。


     緊接著,克洛瓦像是要安慰她似的,說:


    「沒關係!這種小事我來解決就行!雪花那孩子很聰明,腦袋不靈光


    的我既然都搞得懂,這點小事她一定能三秒鐘就搞懂的說!」


    「……」


     六花沒有回答。


     她為何會有這種反應,我似乎能理解的說。要是克洛瓦突然對雪花


    說『妳還有另一個人格叫做六花,要跟那孩子好好相處哦!』──真


    是夠了,又不是父親對孩子坦承在外面還有私生子的說。這不是能不


    能理解,而是能不能接受的問題。


     反觀克洛瓦似乎以為問題已經解決,又逐漸變回以前的他──那個


    口無遮攔,說話不經大腦的他。


    「哈哈哈!問題就全部解決了!果然本大爺克洛瓦‧基魯巴特親自出


    馬就是不一樣!」


     解決了嗎?這白癡……


     我和六花之間的問題,解決了嗎?


    「想不到當年那個小丫頭其實算是兩個人呀,呵呵。當時為了妳和雪


    花被特醫研的混蛋打成豬頭,那可是我這一生以來可以排進第二……


    不,第三名的敗戰。現在想想,其實也不完全都是讓人不爽的回憶,


    事實上反而還得到意外的大收穫,嘿嘿……」


     克洛瓦逐漸露出……


     不妙!那是──


    「──我早就想試一次了!」


     我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看著六花……啊!啊啊啊啊啊啊!麻煩


    死了!不管是六花還是雪奈,都是雪花的身體呀!克洛瓦‧基魯巴特


    那個渾球竟然!




     ──對雪花伸出祿山之爪。




    「被打成豬頭,但是卻能換來『這個』──嘿嘿嘿,投資報酬率太太


    太划算了!話說回來,誰想得到當年的洗衣板丫頭竟然能發育到這種


    地步的說……啊啊,感動!身為巨乳至上主義者,身為胸部星人,我


    克洛瓦‧基魯巴特──了!無!遺!憾!嗯嗯,即使現在馬上躺進棺


    材也沒有遺憾了,哈哈哈哈哈哈……咦?等等!這個觸感?不、不像


    是D……咦?難、難道,這是傳、傳說中的──」




    「克洛瓦‧基魯巴特──────────────!」




    「──喀普!」


     克洛瓦發出像是上顎和下顎突然用力咬合的怪聲音。


     原因沒有其他,是因為我的腳跟正落在這傢伙的後腦杓上。只不過


    這傢伙的色心還真不容小覷。明明腦袋都快被我敲進身體,那雙狼爪


    依然緊緊抓著雪花的胸部不放。


    「可、可、可惡……我、不會、死的!在征服全地球,殲滅貧乳邪道


    ,將巨乳王道發揚光大之前,我──」


    「下地獄去吧!」


     再攻擊發動!


     腳跟錘擊之後,再補上一記120%威力加強版的旋風腳,這個比


    蟑螂還耐命的好色大魔王終於被我擊倒。雖然從背後偷襲的行徑頗為


    卑劣,不過我毫不後悔這麼做。


     這傢伙死不足惜,只是不知道雪花現在怎樣……


    「妳沒事吧?放心,這頭畜生已經被我收拾了!如果他有膽敢再做出


    那種事,下次我一定會在這傢伙動手前先宰了他!所以放心吧。還有


    妳有沒有怎樣?有沒有感到哪裡不舒服?雪花──」


    「……」


    「怎麼了?雪花……啊!」


     我現在才發現到自己犯了錯誤。六花對我的敵意目前還無法確定是


    否已經解除,而且我還不小心用雪花這個名字叫她……這也沒辦法。


    剛才突然發生那種事,讓我的理智當場斷線。等我注意到時,我的腳


    已經高舉,朝克洛瓦的後腦杓敲下去。


    「抱歉,現在的妳是六花吧。我才沖昏頭,一不小心就用已經用習慣


    的名字叫妳……」


    「……沒關係。這也不能怪你」


    「耶?六、六花?」


     六花的反應和我預期的不同。先前的她不僅很難用道理溝通,而且


    也極具攻擊性。


     是受到克洛瓦的影響嗎?


    「雪花這個名字對我和雪奈來說,是無可取代的重要寶物,不過你的


    情況畢竟比較特殊。對你而言,『雪奈』這個名字你也很陌生吧,畢


    竟你一直用『雪花』來稱呼雪奈……」


    「妳的意思是?」


    「你可不要會錯意!是因為情況特別,所以我才允許。你以後……可


    以繼續用雪花來稱呼雪奈……」


     真的改變很多。


     之前第一次見到六花時,我只是喊了一聲雪花,六花就氣到想當場


    殺了我,現在卻……這也可以算是一種進步嗎?


     如果可以,我希望這個『進步』,是朝向我們修復彼此之間的關係


    所邁出的第一步。回過頭來想,我也不得不稍微感謝一下克洛瓦這個


    催化劑。如果不是這傢伙自願扮小丑,我……不,是『我們』,我和


    六花也不可能有這個機會,能夠以武力以外的方式進行溝通。不過話


    又說回來,我還是希望這傢伙能慎選手段。


     現在起,該是輪到我主動踏出步伐的時候了。


    「我不求完全和解,但是妳願意暫時休戰嗎?六花」


     我伸出求和的手。


    「……」


     雖然沒有得到立即的回應,不過──


    「……休戰是嗎?雖然是天真又可笑的想法,不過也不完全是一無可


    取的提議就是」


     六花主動握上我的手。


    「看在克洛瓦的面子上,我就姑且接受吧」


    「謝謝妳,六花……」


     成功了。


     這樣一來,事件應該可以暫告一段落。雖然不能說問題已經完全解


    決,不過能爭取到繼續遊說的機會,我和克洛瓦兩人這段時間的付出


    就不算白費了說。


     高興之餘,我也注意到另一件有趣的事。


     六花的個性和雪花截然不同,即使是使用同一個軀體,但是只要稍


    微觀察一下,其實很容易區分兩人的差別。不過有趣的是,由於克洛


    瓦的襲胸行為,六花即使口氣依然強硬,但是滿臉通紅的模樣,仍讓


    她高漲的氣焰削減不少。


     說實在的,現在的六花和雪花被克洛瓦言語性騷擾時,兩人呈現出


    來的反應簡直是一模一樣。只有在這時候,我完全沒有信心能否區分


    出她是雪花,還是六花。




                □□──□□




    「……果然還是下手過重了點」


     我事後反省說。


     克洛瓦的腦袋挨了我兩腳,就算有腦震盪也不奇怪。事情過後的現


    在,他正在一張長椅上躺著休息。這傢伙原本就是應該在病房休養的


    傷患,藉這個機會強迫他休息也是好事一樁。就我來看,短時間內應


    該不至於會再有意外發生才是。


     克洛瓦的事就暫時不提了,現在的我正走在一條離他休養的地方有


    一段距離的路上。


     我依然在中央公園……不,應該說是『我們』。


     同樣一條路,六花目前正走在我前面。




    「有空的話,要不要陪我一起散步呢?」




     之所以變成這樣,起因於六花突如其來的這句話。當然我並沒有立


    即答應,理由也不需要再多加贅述。


    「……怎麼了?不願意嗎?是擔心我會趁機襲擊你嗎?」


     那一瞬間,六花的微笑讓我感到不安。


    「你若害怕的話那就算了,不過看你的樣子,你應該有很多問題想知


    道,沒錯吧?如果克洛瓦在,有些問題你也不方便提起吧。既然如此


    ,何不到一個能夠讓我們兩人獨處的地方呢?」


    「……」


     我沒有回答,而六花也沒有等我回答,就逕自離去。


     我只是跟在後面追上去罷了。




     凌晨時分的中央公園靜得嚇人,靜到讓人很難相信這裡是位於市中


    心的鬧區,彷彿整座城市都沈睡了似的。


     我一直跟在她背後。如果是一般作息的時間,或是例假日,這幕光


    景想必會讓人認為是一對情侶正在約會中。當然,這只是我在自己臉


    上貼金的厚臉皮想法罷了。女方的美,足以讓看過的男人個個都回頭


    ,至於男方的話……自己吐嘈自己是有點那個,不過我想應該沒多少


    人會認為我們很相配的說,唉……


     雪花是我的女朋友,但是共用同一個身體的六花卻是我的敵人,如


    果莎士比亞復活,一定會很愉快地將故事導向悲劇收場。


     該怎麼解決這個難題呢?


     老實說,我不知道。


     我一直有一種隨波逐流的感覺。這幾天下來,雖然試圖反抗過,不


    過多半都徒勞無功。我只是等待最後的結果降臨,並接受罷了。我甚


    至無法否定自己有『任何努力都是白費功夫』的想法。然而克洛瓦卻


    用行動,否定了我悲觀的想法。


     不行動,就無法前進。


     彩券也是要買了,才有中獎的機會。如果不行動,我就只能被動等


    待和六花刀劍相向的最後之刻到來。


     思考繞了一圈,結果還是回到原點。


     目前缺乏的就是方法。


     看來,我的腦袋目前還是得繼續空轉。


    「……」


     一路上,我和六花都不曾發過一語。我雖然一直在想事情,不過也


    不曾將視線從六花身上移開。六花只要有那個意思,隨時都能用瞬間


    移動能力離開,到時候我就得回去,重新用史雷普尼爾的GPS系統


    重新搜尋訊號位置。又或者說……




    「呵呵……」




     突然響起的聲音令我心頭一驚,腳步也不自覺停下。


     走在我前面的六花也停下腳步,並回頭看我。


    「你的膽子真的不小,居然敢一直跟到現在。難道你就不曾想過,我


    有可能會突然翻臉攻擊你嗎?」


    「這不是不可能。但若真的發生,我也不打算坐以待斃就是」


     這句話,隨時都可能讓已經熄滅的導火線再次點燃。


     我會如此回答,無非也是要讓六花知道我的底線在哪裡,也不會傻


    到會自己露出破綻能讓她有機可趁。


     聽完我的回答,六花仍然維持原來的表情說:


    「懂得懷疑人,這點很好。光憑這一點,就足以讓你能夠在這場遊戲


    中多活幾天,不過你有個地方還是太天真了」


    「天真?有嗎?」


    「如果我是你,我絕不會放過一個在我面前背對著我,露出破綻的愚


    蠢敵人。我背後並沒有長眼睛,如果你剛才出手,有很高的機會可以


    成功殺了我」


    「……」


    「不回答嗎?這點也很好。若是你剛才說出『我絕不會這麼做』之類


    的天真話,我可能就會突然生起打破休戰協議的念頭哦」


    「────」


     血液的流動在瞬間加速,我還注意到右手也不自覺在蠢動著。如果


    瀰漫在空氣中的敵意繼續加溫下去的話,被本能反應左右的我恐怕連


    魔劍都會召喚出來也說不定。


     這場『戰鬥』還沒結束。
eriwind 發表於 2009-6-9 20:10
斬魔之劍 第四夜Ⅶ



     ……熬夜加上超時勞動,讓我感到很累。我所謂的疲勞不單只是指


    肉體而已,事實上精神層面也呈現疲勞狀態。


     跟六花交談真的很累,話中帶刺不說,最難搞的就是那捉摸不定的


    態度。她如此做的目的只是想捉弄我,還是真的帶有惡意,老實說我


    覺得自己一直被她耍得團團轉。


     不自亂陣腳,是目前唯一的對策。


     漫無目的的散步之旅結束後,六花就在附近的一張行道椅上坐了下


    來。坐下之後,六花並沒有做什麼事,只是低頭不語。


    「……這是?」


     看到六花坐在那裡的樣子,我突然生起某種即視感……不,並不是


    即視感,而是真的看過。


     不久前,我和克洛瓦利用史雷普尼爾的搜尋功能找到她時,那時候


    的六花就像現在這樣,獨自一人坐在公園的行道椅上。為何要在這樣


    的深夜獨自外出,我當時就有點在意的說……


    「我可以冒昧請教一個問題嗎?」


     我鼓起勇氣提出這項要求,而六花只是輕輕地將視線轉向我,以不


    帶情緒的聲音說:


    「什麼問題?」


    「這麼晚了,妳為何要跑到外面遊蕩呢?」


     我才說完,六花的表情馬上就變了。


    「為了不給鄰居添麻煩呀,呵呵……即使是我,也不可能防堵敵對的


    魔劍之主趁我在家時發動奇襲的可能性。敵人一來,我一定會予以反


    擊,只不過日後的問題也會變多就是」


    「……」


     我頓時啞口無言。


     依然是話中帶刺呀,六花。小惡魔的個性加上天使般的美貌,如此


    人間凶器真是令我難以招架。


    「呵,我不捉弄你了……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用意。在家裡也能獨處,


    只不過我突然想在一個安靜、空氣又比較流通的地方沈思罷了。像這


    樣坐著,就會慢慢回想起很多事……」


    「回想起?」


    「並不是我的記憶哦,而是雪奈的記憶」


    「耶?這、這是什麼意思?」


     我被她弄糊塗了,六花又笑著說:


    「這五年……不,大約是四年吧,沈睡在意識底層的我一直沒有機會


    接觸外面的世界。這段時間的記憶空白,似乎會漸漸被雪奈的記憶所


    填滿……呵呵,聽起來有點羅曼蒂克吧?」


    「……」


    「真的很奇妙呢……連學校都不曾去過的我,現在居然能認出『雷諾


    瓦(註:法國畫家,亦是有名的印象派大師)』的複製畫,甚至還會


    唸『里爾克(註:著名的近代德語詩人)』的詩……」


     六花看起來很開心的說。但是看在我眼裡,卻是一把象徵不祥的利


    刃突然插入我心頭。


     有一瞬間,我有一種雪花將要被六花取代的預感……不對,我的理


    智、以及迄今我所收集到的情報都告訴我,這件事不會發生。我不能


    被毫無根據的臆測所擺弄。


    「──你幹嘛扳著一張臉呀?」


     六花的聲音把我的意識換回現實。


    「抱歉,我是在想事情……」


    「想事情可以想到出神,看來你想知道的問題真的很多的樣子……這


    也沒辦法,畢竟是我答應在先……」


     我剛才沈思的模樣似乎讓六花誤解了什麼,不過對我來說也不算壞


    事,最起碼可以趁這個機會回到正事上。


    「過來吧,這邊給你坐!」


     這時候,六花要我過去坐在她旁邊。


     確實那張行道椅給五個人並排坐都綽綽有餘,可是……


    「這、這不太好吧?」


    「不太好?你還真是個小心眼的男人呢……還是說,你擔心一旦坐下


    ,就再也沒機會活著站起來,是嗎?


    「……」


     被她這麼一說,我也只好坐上行道椅。


     在幾乎可以肩靠肩的距離,我甚至可以聽到她的呼吸、她的心跳、


    以及從她身上散出的香味。


    「好了,你可以開始問了。第一個問題是什麼?」


     真是開門見山。六花和雪花的個性絕對差了一萬八千里。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便說:


    「我最想知道的是,妳是誰?」


    「月之森六花」


    「我不是問名字,而是其他……該怎麼說呢?雪花是我認識的人,但


    是直到現在我才明白,我是多麼的不瞭解她……總之可以的話,我想


    先弄清楚妳的來歷」


    「你的問題很好。想太多是你的缺點,不過能不受情緒等外物影響,


    直接掌握事件核心的思考能力,這點我很欣賞」


    「妳願意說嗎?」


    「我既然已經答應過,自然就不會反悔……不過,我本來以為你問的


    第一個問題應該會是雪奈現在的狀況。你為何不問呢?」


    「我很擔心沒錯,只不過我認為,雪花現在應該正處於一個非常安全


    的狀態才是」


    「你的想法不完全是錯,也不完全是對的」


     六花用手輕輕地貼在自己的胸口。


    「雪奈就在這裡,我感覺得到。雪奈現在似乎正陷入深深的沈眠狀態


    之中,與外界的接觸幾乎斷絕了」


    「……」


    「不過,這樣一來也好。我會從這個殘酷的世界手中好好保護她的,


    用盡我的一切力量……」


     不只是充滿感情的言語,包含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情感,都在在證


    明我剛才的臆測完全是錯的。


     六花和雪奈,就像是一對感情深厚的姊妹似的。


     過了一段短暫的沈默時間,六花才又開口說:


    「在回答問題之前,有件事我想要先確認一下。我問你,你想知道你


    究竟有多麼不瞭解雪奈,也就是你所知道的雪花嗎?」


    「我想,而且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


    「那就好。既然如此,我就把雪奈與我的過去告訴你吧。在這之前,


    你有零錢可以借我嗎?最好是金屬材質的硬幣」


     六花突然提出奇怪的要求。


    「硬幣?硬幣嗎……」


     錢我當然有,口袋裡應該還有一些零錢才是。我從口袋裡隨手抓幾


    塊錢出來攤在她面前,隨後六花就從我手中取走一塊錢。


    「仔細看清楚了」


     話才說完,那枚硬幣就從六花的拇指與食指之間脫離,違反重力定


    律慢慢漂浮到手掌上方。到目前為止,這幕景象和坊間常見的魔術秀


    、或超能力者表演並沒有多大差別,重要的是接下來──不斷上升的


    硬幣逐漸減速,就在停住的那一瞬間,那枚硬幣突然炸開──


     正確的說法是,如同溶解般散開了。


     液化後的硬幣就像是水銀似的,以銀線般的軌跡在六花的手掌上盤


    旋,然後纏繞在無名指上,形成一個戒指狀的金屬環。


    「這說不定是世界上最便宜的結婚戒指哦,成本才一塊錢,呵……」


     戒指帶在無名指上,確實是代表婚姻的意思,不過六花這麼做純粹


    只是想捉弄我罷了,沒必要過度反應。


    「妳想讓我看的,就是這個嗎?」


    「是呀。我問你,你知道我剛才做了什麼嗎?」


    「我看到硬幣變形了,而且不是普通的變形。就我來看,硬幣並不像


    是因為受到高熱而溶解,而是硬生生從固態變成液態……是直接干涉


    分子結構嗎?總而言之,妳的魔劍除了瞬間移動之外,還具有改變物


    質、以及重組物質結構的能力,對吧?」


    「這個回答只對一半」


    「哪一半是對的?哪一半是錯的?」


    「只有瞬間移動的部分是對的。你所說的瞬間移動確實是我的魔劍的


    固有能力之一『縮地』,然而將硬幣液化,再固定成戒指外型的力量


    卻和魔劍一點關係也沒有──」


     與魔劍無關?等、等等,難道說?


    「──我剛才使用的力量,並非縮地那種由魔劍強加在魔劍之主身上


    的力量,而是我和雪奈原本就擁有的力量。現在的你應該也能理解,


    而且也已經察覺到了吧……『魔法』,並非魔劍之主的魔法,而是我


    和雪奈身為魔法使的力量」


    「這麼說,妳和雪花在成為魔劍之主之前,就已經是魔法使了?」


    「沒錯」


     一句簡短的肯定,讓我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身為前次大戰的倖存者,就已經是一種奇蹟。


     二度成為魔劍之主,甚至被會長比喻為前所未聞。


     以魔法使的身份被魔劍選上,成為魔劍之主……


     不對,最令我驚訝的是──




    「──妳是說,妳才十歲左右就已經是魔法使?」


    「沒錯,事實就是如此」


    「……」


     我頓時啞口無言。


    「事實上還要更早才對。大約在上一次魔劍戰爭開始前一年,也就是


    六年前吧,那時候雪奈才開始接受正式的魔法修行。是早還是晚,這


    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而且也是因為某些理由,所以雪奈才不得不走


    上成為魔法使的路……其實也不盡然是這個原因,環境也是不可忽視


    的因素。因為月之森家族原本就是魔法使的家系」


    「這是真的嗎?」


    「我沒有騙你的必要,不過你就算直接找雪奈確認也沒用。由於在前


    次大戰中受到魔劍被破壞的影響,和魔道相關的知識幾乎完全從她的


    記憶中消失了,還記得的人只有我而已」


    「……想不到月之森家的背景居然和魔道世界有關。雪花一直以為她


    的老家是歷史悠久的望族,而且也一直有回故鄉的念頭」


    「雪奈就是念舊,不過我可是一點也不喜歡那個家族。老舊又陳腐的


    規矩,彷彿生錯時代的人們,我沒一個喜歡」


    「……」


     這一點,六花和雪花也是有決定性的差異。


    「雪奈有跟你提過,我們爸爸為何會離開故鄉的事吧?」


    「嗯,她確實提過」


    「簡單說,就是繼承權之爭。月之森家族向來以魔法使的資質與力量


    來決定當家的繼承順位,不過能不能成為魔法使,基本上是不受血統


    影響的,所以有時候當家會讓外人以入贅的形式來繼承。當時,身為


    次男的爸爸『清人』,他的資質很早就已經獲得確認。相對的身為長


    男的『清隆』伯父則是遲遲沒有顯現的跡象,伯父在家族的立場也變


    得頗為難堪」


    「那確實很難受。如果傳統繼續維持,當家的地位勢必會順理成章由


    次男繼承,不過最後的情形並非如此吧……」


    「所以我才討厭那個迂腐的家族啊,不過更討厭爸爸那老好人的個性


    就是……如果當年爸爸肯留在日本的話,雪奈就不至於會被捲入魔劍


    戰爭。只能說,命運真是諷刺」


     原來實際情形是這樣子呀……


     聽到這裡,我總算對整件事的輪廓有了基本的認識。不僅如此,之


    前一直有個疑問也在此時解開了。


    「我以前就覺得奇怪。不只魔劍,就連魔法、以及魔道領域的知識妳


    都具備相當程度的認識。如果月之森家原本就是魔法使家系的話,那


    麼這一切就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力量可以與生俱來,但是知識可沒有與生俱來這回事。知識是要經


    由傳承才能習得的事物。


     我自認這個論點很正確,可是……


    「你的說法不完全是對的」


    「耶?為什麼?」


    「我和雪奈確實是透過同樣也是魔法使的爸爸,才知道月之森家族的


    歷史、以及相關的魔道知識,不過有件事我得先提醒你一下。雪奈的


    魔法使資質開始萌芽,以及日後學習魔法,那都是在雪奈離開月之森


    家族之後才有的事情」


    「雪花是離開後,魔法使的資質才開始顯現嗎?」


    「是呀……說起來還真諷刺就是。爸爸是決心放棄成為魔法使才離開


    的,想不到離家後,一起帶走的小女兒的力量反而覺醒了。據說月之


    森家的始祖是為了突破魔道研究的瓶頸才來到日本。雪奈的資質之所


    以顯現,或許也是因為異國之地這個要素所激發出來的吧」


     聽到這裡,我心裡不禁在想,命運弄人這句話雖然陳腐,但是卻非


    常適合作為這段故事的結論。


     而且,六花真正想說的故事,似乎現在才正要開始。


    「──雪奈的潛在能力遠超過爸爸,甚至足以和月之森家族的始祖相


    提並論。不僅是強度,包含特性在內也和月之森家族專研的物質干涉


    領域完全契合。如果就這樣回到日本,當主之位想必毫無疑問會內定


    由雪花繼承吧。對追求魔道的家系而言,倫理、輩份、權勢等世俗之


    物向來只能排第二。雖然如此,魔法之力的覺醒對雪奈來說,卻是所


    有悲劇的開端……」


    「所有悲劇的開端?」


     似乎快要觸及到核心區域了,但是六花卻在此時突然停下來,等到


    她好像想到什麼之後才又繼續說:


    「你們學校的學生會長也是魔法使,沒錯吧?」


    「是沒錯啦……怎麼忽然提起會長的事?」


    「那個愛開鎗的學生會長似乎是你的協助者。既然她是魔法使,關於


    魔道的相關知識,我想瞭解你從她那裡聽到多少?」


    「也不是很多,都是一些很基本的東西……」


    「那應該就夠了」


     六花輕輕吐了一口氣。


     如此慎重地調整氣息,是因為接下來的部分不是那簡單就能說出口


    的東西嗎?


    「使用魔法對於一名魔法使而言,算是很後面才要面對的課題。在此


    之前,所有的魔法使都有一個最初、也是最大的課題要先通過才行。


    你知道是什麼課題嗎?」


    「接觸歪曲的方式吧」


    「你懂得很多嘛,這個答案可以給滿分」


    「是妳太過獎了」


     這個答案並不是有誰教我,我才這麼說的。


     對我而言,這也是切身之痛的問題。


    「成為一名追求魔道的魔法使,就意味著自我剩餘的人生直到盡頭都


    要與歪曲,即『扭曲的森羅萬象』為鄰。這個世界的人要和另一個法


    則迥異於現世的世界接觸,幾乎無一例外都無法保持正常。幻覺、幻


    聽、幻痛、幻想等意識層級的異常,肢體障礙、怪病、外貌異變等肉


    體層級的異常,這都是常見的現象。即使魔法使的資質有機會顯現,


    大部分的人卻都沒機會成為魔法使……被幻覺逼出精神疾病、甚至是


    有生命危險,這才是『初始覺醒者』要面對的現實」


    「初始覺醒者是什麼?」


    「是月之森家族用來表示魔法使資質已顯現之人的專用術語。其他的


    魔法使是使用何種稱呼,這我就不太清楚了。我接下來要提到的,就


    是雪奈在初始覺醒者這個階段所遇到的狀況。你可知道雪奈是用何種


    方式接觸歪曲嗎?」


    「……」


     我搖著頭,但是答案卻已經在心裡有了底。


    「雪奈的接觸方式是『痛覺』」


    「痛覺?等一下,這豈不是──」


    「沒錯。能不能成為魔法使是一回事,雪奈優先要面對的反而是攸關


    生命安危的大問題。莫大的力量,其反面往往等於莫大的代價。雪奈


    別無選擇,只能被迫走上這條路」


     就跟我會把人看成霧狀怪物一樣,想不到雪花的狀況竟然會比我想


    像的還要嚴重。雖然不清楚她當時是偶發性還是常態發作,不過對一


    個小孩子而言,這都是太過殘酷的折磨。


     正式成為魔法使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嗎?答案是肯定的。黑典曾經


    就我的情況提出過很類似的建議。只要更加熟練力量的使用方式,就


    有辦法改變或改善接觸歪曲、以及理解歪曲的方式。這個方法應該也


    能用在雪花身上,不過……


    「起初,爸爸打算利用家傳的修行方法來解決這個問題,但是問題馬


    上就來了。由於爸爸是半途而廢的魔法使,加上經驗不足,結果可說


    是從一開始就注定要以失敗收場」


    「連這個方法也行不通嗎?不過,你們的父親應該不可能就這樣放棄


    才對」


    「是呀,爸爸確實不可能放棄,但是他沒有能力解救唯一的獨生女也


    是事實……不過,就在爸爸束手無策之際,卻在意外的地方得到某個


    人的幫助」


    「有人肯……不對,是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嗎?」


    「嗯,那個人也是魔法使。事實上,他還是爸爸在來到這座城市時第


    一個交到的朋友。他是一直等到雪奈發作後,才主動向爸爸表明自己


    的真實身份。那個人不僅是魔法使,而且非常厲害。雪奈的狀況可說


    是初始覺醒者當中最糟的一種例子,存活率非常低,但是他還是找到


    方法,從無盡的痛苦中救了雪奈」


    「這個人,簡直就是妳們父女的貴人嘛」


    「是呀,不僅是雪奈的救命恩人,而且也是我們最尊敬的老師」


     提到這件事時,六花也出現少見的柔和表情。


     想不到我住了這麼久的地方,竟然還隱藏了這麼一號人物呀。


    「那個人是用什麼方法救了雪花呢?」


     我好奇想知道,不過六花卻回我一個問題。


    「在告訴你之前,我有個問題想先考你一下」


    「什麼問題?」


    「對魔法使而言,什麼是最需要迴避的危險狀況?」


     這個問題考倒我了。


     再怎麼說我只是魔劍之主,或者是月之森家所謂的初始覺醒者,講


    白一點就是菜鳥一隻,這種難題我哪解得出……不對,我以前確實聽


    會長提過,有一個狀況無論如何都要特別注意。


    「意識與靈識的完全解離,對嗎?」


    「正確答案……我有點意外你居然知道這件事」


    「因為我有個斯巴達老師──玩笑罷了,別在意」


     稍微開一下會長的玩笑。


    「既然你懂這麼多,我接下來的說明就輕鬆多了。關於意識與靈識完


    全解離的危險性你既然清楚,那麼你應該也聽那位學生會長說過,進


    行魔法修行時要盡量避免這個狀況吧?」


    「會長是說過沒錯,不過會長也提過,將靈識解離也是一種修行手段


    ,但不能隨意進行就是」


    「沒錯,這是風險很高的作法,不過伴隨著風險的大增,可獲得的成


    果卻也是飛越性的提升。六年前,雪奈就在老師的指導下,進行靈識


    長時間解離的修行。考慮到雪奈的狀況,這無疑是走鋼索般的作法,


    但是多虧老師指導的手法非常高明,那段期間不僅不曾出過狀況,雪


    奈的症狀也在短時間內就獲得大幅改善」


     就結果論,那位魔法使的方法確實是成功的。姑且不論最近才發生


    的事,雪花確實一直是健健康康地活在我們面前,完全看不出來六年


    前的她曾經面臨過生死關頭。


     但是,真的一點副作用都沒有嗎?


     關於這個問題,六花很快就給了答案。


    「副作用確實是有的。魔道領域的修行原本就不可能完全排除危險,


    不過這個作法產生的副作用,基本上還在預測範圍內」


    「究竟有什麼副作用?」


    「由於靈識長時間和意識解離,在進行定期融合時,解離過久的靈識


    多半都會影響大腦。有的時候是會造成意識的混亂,有的時候則是會


    讓大腦產生新的意識……」


    「新的意識?難道說?」


    「是呀,我就是在那時候,用那種方法所產生的人格」


     原來這就是雙重人格產生的原因。


     六花,是用這種方式出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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