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六花‧前篇
斬魔之劍 第三夜ⅩⅩⅩⅦ
在深色的夜幕下,蒼白色的光芒就像是找不到歸處的靈魂似的在地
上流動。宛如徬徨的鬼火,又宛若徘徊的飛蟲。不可思議的現象在夜
空與地上的交界創造出了一個異世界。
魔法使將這個現象,稱之為『歪曲』。
在這個只有魔法使能夠理解、只容許魔法使存在的異世界裡,偶爾
也有人會不慎誤入、或因為其他理由闖入此地。又或者說,是他們原
本存在的世界被被魔法使所認知的歪曲所侵蝕,因而被迫去面對這個
無法以常識解釋的現象。有一個昏厥過去的男人正逐漸醒來,他的情
況就屬於後者。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剛才……」
儘管身體變得很沈重,這個男人仍試圖起身。他的工作原本就時常
與危險為鄰,放棄掙扎就代表選擇死亡,所以他不會選擇放棄。但是
在下一秒鐘,他要面對的現實卻是一幕異常殘酷的光景。
即使夜色模糊,腥紅的景象依然令人怵目驚心。好幾具屍體倒在地
上。為何不需要確認生死,是因為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的。
有具屍體是從腰部被切斷,再加上上半身從胸線以上被斜切開來,
頭連著左手臂和身體分家──這還算是比較完整的,還有更誇張的死
狀是身體被分屍到難以區別屍塊原先是哪個部位。要用什麼方法才能
將人類以如此恐怖的方式殺害,他無法從記憶中找到答案,唯一能感
受到的是更加直覺的恐懼感。從腹部升起的某種像是嘔吐的感覺頓時
讓他感到很不舒服。
「咳!咳咳!噁──」
腥臭的氣味伴隨著嘔吐正強烈地刺激著鼻腔,但是這個男人吐出來
的並非胃酸與消化物的混合物,而是血液。
吐出鮮血,讓他直覺地聯想到腹部可能受了傷,於是他趕緊檢查自
己的下半身,然後就發現腹部有一道很深的傷口,而且兩條腿膝蓋以
下的部位都不見了。
「我、我的腳──────」
腹部有傷及內臟的傷口,再加上雙腳被砍斷,讓這個男人頓時被恐
懼所支配。而且,從恐懼中還發現到新的恐怖事實──他注意到自己
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失去痛覺有可能是因為失血過多的關係,不過現
在這種出血量明顯已經屬於致命的範疇。手腕已經測不到脈搏,即使
將手貼在胸口上,也已經感覺不到心臟有在跳動。
「我還活著嗎?心跳都停了,為什麼我還能動?還有意識?這樣我還
算是活人嗎?」
對現狀提出疑問,就表示他仍然維持一定程度的理智,不過這個男
人陷入非理性的狂亂也只是時間問題罷了。失去行動能力,又一個人
被棄置在遍地屍骸的地獄之中,就算當場發狂也不足為奇。儘管如此
,這個男人仍然沒有發狂。甚至說,恐懼感所造成的慌亂並沒有如預
期般那樣強烈。這或許也是因為身體失去疼痛等感覺,讓恐懼之類的
情感失去了爆發性的刺激所導致的結果。不僅如此而已,此外也是因
為這個男人注意到了某個『東西』……
「那是?」
彷彿以白銀鍛造而成,孤懸在夜空之上的圓盤──身為地球人,大
概沒有人會不知道,那個銀色的圓形物體要用什麼名字稱呼。
月球。地球唯一的衛星。以將近四十萬公里的固定軌道環繞地球的
星體。如果有稍微收集過相關資訊,大概還會多懂得一些比如『月球
總是以同一面面向地球』這類小常識。總而言之,不論是迷信的舊時
代,或是科學文明發達的現代,月球對任何時代的人來說都是被視為
理所當然的一種存在。沒有人會質疑,也早已習慣性接受了月球的存
在。在古老的年代,月球的變化會讓人類社會產生恐慌也頂多只有月
蝕現象,在科學昌明的現代是不可能有這種現象發生的。這個男人之
所以會感到疑惑,甚至是恐懼,是因為他現在所看到的月亮,遠比他
記憶中所知道的月亮要大上太多的關係。
彷彿鏡面,也彷彿水銀,這個被誤認為是月球的巨大球體就懸浮在
人間地獄的上空,幾乎佔滿了整個夜空。
最初,巨大的銀色球體奪走了這個男人所有的注意力,但是過沒多
久,這個男人的視線又被另一件事給吸引過去。
一開始只是腳步聲。
隨後是一道朦朧、逐漸擴大的影子。
等到影子的本體清楚地呈現在他眼前時,一股先前難以比擬的恐懼
感在瞬間轉化為電流,從脊髓末端直竄至大腦頂端。這個男人第一個
反射動作,就是將腰帶上的手鎗取出,再瞄準眼前的對象──記憶的
恢復,讓他毫不猶豫扣下扳機。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怪物!怪物!怪物!怪物!怪物────」
手鎗的子彈很快就射光了。
儘管精神上陷入恐慌狀態,不過這個男人更換彈匣的的動作依然正
確而且迅速。等到他重新將手鎗指向前方,準備進行第二輪射擊時,
眼前的景象卻讓他驚訝到連扳機也忘了扣。
沒有一發子彈命中目標──在這種連外行人都不可能失手的距離,
受過射擊訓練的他竟然連一個人打不到,這實在太過匪夷所思,卻又
是活生生呈現在眼前的事實。
月下的人影依然持續朝這裡靠近過來。
雖然手鎗已經換上填滿子彈的新彈匣,但是這個男人已經沒有開槍
的念頭。不,應該要這麼說──如果無法將惡夢的源頭除去,那就將
身陷惡夢之中的自己給──
「這一定是惡夢……沒錯,一定是惡夢……」
一邊自言自語,這個男人隨即將手鎗塞進自己嘴裡。
他遲疑了一陣子才扣下扳機。擊發的子彈瞬間將他那顆沾滿眼淚的
頭顱給轟碎,奪去了這個男人的生命,也讓他從惡夢當中解脫。雖然
這個男人直到死前都相信現在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場惡夢,但這確
實是現實沒錯,是死亡也不能否定的事實。
如果有第三者在旁目擊整件事發生的過程,這個人恐怕也會步上這
名警衛的後塵也說不定。若不把眼前所看到的景象當成惡夢,一般人
的精神狀態必定會被非常識的事實逼到崩潰。現在也是,頭顱已經被
子彈射穿的這個男人,現在他的遺體依然有活動跡象。屍體手上的手
鎗在打穿自己的腦袋之後,沒多久又將鎗口指向朝他接近過來的那道
人影──即那名在月光下步行的少女身上。
死者又連續射出子彈,但是結果還是跟之前一樣,沒有一顆子彈在
少女身上留下痕跡。
這一次,腦漿已噴出大半的這名警衛,已經沒有替子彈射光的手鎗
更換彈匣的智能了。已經變成屍體的這個男人就彷彿一個不知變通的
機械人似的,不停扣著扳機。然而這毫無意義的射擊動作,也僅僅只
持續了幾秒鐘。
毫無預警,這個男人的遺體就在一瞬之間裂解成一塊塊的肉塊。在
這同時,少女也停下了腳步。
「結束了……」
少女緩緩抬起頭,凝視著天上銀月。
在虛偽的月光下,少女否定剛才的發言。
「不,這只是開端罷了。那場殺戮劇……又開始了……」
□□──□□
「可惡,這條路真長!」
眼看時間不斷被移動給消耗掉,我不禁焦躁起來。然而我自己也清
楚得很,從我和會長會合,並一同行動直到現在為止,目前耗費的時
間仍在預估的範圍內。只不過在這場等同跟時間賽跑的比賽裡,我連
一秒鐘的時間也不願意浪費。為此,我極盡貪婪似的壓榨僅存的體力
與體能以換取時間。
這一路上,會長一直跟在我後方不遠處,緊緊追著我的腳步跑。雖
說我目前並非處於最佳狀態,不過我對於會長能夠跟上我的腳步一事
仍感到有些訝異。除此之外,我也感覺到會長似乎有所保留。
我偷偷觀察會長那一副游刃有餘的模樣,就知道會長應該能夠跑得
更快。但是她為何要保留實力呢?於是我試探性地問說:
「會長,如果妳還能跑得更快的話,妳就自己一個人追上去,把我拋
在後頭也沒關係。我隨後也一定會追上去的!」
「我才不要呢──你這條居心不軌的色狼!」
「哈?」
會長這番回答還真把我給弄糊塗了……色狼?在這種時候,會長怎
麼又把這種不合時宜的話題拿出來了呢?
隨即,我便聽到會長補充說:
「──不管你是無心還是故意,我現在的打扮,怎麼能夠大剌剌跑在
你面前呢?再怎麼說,我也是女生沒錯吧?部下二號」
「哦!確、確實是有些不妥……」
我頓時恍然大悟。
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什麼好顧忌的說──這句話一旦說出口,下
一秒鐘我鐵定會被魔彈燒成灰。
還真是麻煩呀,迷你裙這玩意。會長擔心走光的心情我能理解,不
過我現在也沒那個心情去吐會長的嘈。開玩笑也要看場合。
在這個氣氛稍微有點複雜的情況下,我和會長順利通過了這條漫長
的走廊。路上並沒有遇到埋伏,我猜想敵人大概也已經沒多餘的心力
能夠用在逃亡以外的事情上。
走出走廊,我們來到一處像是工廠,又像是倉庫的地方。到這裡就
沒路了,剛才那條走廊也並非唯一的通道,如果柯貝莉亞帶著人從其
他的走廊脫逃的話,那可就麻煩了。分歧路線過多,就算我和會長兩
人兵分兩路也不夠用……
「別擔心。夜舞人偶的逃亡路線是哪一條,我清楚得很!」
會長伸出手,指向某個方向。
那個方向延伸到牆壁,就可以看到有一個很大的空洞……不,那並
不是空洞,而是以斜上角度往上延伸,類似隧道的大型通道。而且,
在那條傾斜的通道上還設有像是鐵軌般的東西。用途不明的通道以及
軌道設施,我好像在哪裡看過……
「啊,難道說……會長,那個該不會是電梯吧?」
「你猜對了,那是電梯沒錯。這裡是特醫研的地下格那庫,而那座電
梯就是專門用來搬運大型機具與實驗設施用的斜面電梯。你該不會以
為斜面電梯是SF電影才有的東西吧?」
「說來真是慚愧……哈哈……」
電影裡時常看得到,比如像是利用秘密通道出擊的超未來科技戰機
或大型機械人,就時常出現使用這種大型電梯搬運機體的劇情。仔細
想想,這種斜面電梯也不過就只是規模加大,本來就不需要利用什麼
黑科技才能造出來呀,我還真蠢。
「夜舞人偶就是利用斜面電梯逃到地面上。這座斜面電梯在不久前才
剛經啟動過,這件事黑典也已經查證屬實」
「原來如此。這麼說來,柯貝莉亞和那些被她操縱的人就在這條電梯
通道連結的地面上,還有哈涅爾醫生,以及雪花……」
「沒錯。接下來我們的動作得快了。夜舞人偶‧柯貝莉亞的下一步恐
怕就是要利用地面的直昇機脫逃。被她操縱的警衛當中,應該有人具
有駕駛直昇機的能力……呵,她真是一名難纏的對手。每一步都算得
非常精準,而且還包含了複數以上的目的。活捉漢斯‧哈涅爾,除了
是為了快速通過安全等級升高的逃亡路線,同時也打算把他當成逃亡
用的人質。夜舞人偶沒有施法控制哈涅爾醫生的精神,也是在確保他
做為人質的價值──」
「夠了!現在哪有閒工夫去佩服敵人的策略呀!救出人質才是行動的
最優先事項,不是嗎?」
「這點我當然知道。我只是在分析現況,反倒是你也未免太過神經質
了吧。你此刻著急的心情我不是不懂,只不過太過於情緒化的思考方
式,是無助於解決問題的」
「……抱歉」
會長是對的。
冷靜下來的我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跟柯貝莉亞一樣利用斜面
電梯上去嗎?可是要等到已經升上地表的斜面電梯重新降下,這段往
返時間太過費時。除此之外,還有其他能夠移動到地上的手段嗎?比
方說這附近有只供載人用的普通電梯嗎?我快速環顧四周,才幾秒鐘
我便知道自己做了白工。
「會長,妳知道可以從這裡快速通到地上的方法嗎?可以的話,最好
是能夠省時間的捷徑之類的」
「嗯,這個嘛……我想想。若我沒記錯的話……」
就在會長即將說出答案的時候──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一道宛如利刃般的電流,從我的背部刺入,並一鼓作氣由下而上剖
開脊髓,最後從頭頂衝出──儘管早已知道這只是幻覺,但是我仍然
差點就這樣倒了下去。就在我撐過第一波衝擊,接下來也打算繼續硬
撐下去的時候,這股痛苦的感覺竟突然急速緩和下來。
我抬頭一看,只見到會長手上正拿著黑典。這時候,被翻開的黑典
發出了在昏暗的環境下也依舊耀眼的異色光芒。
「想不到你現在已經能夠承受住靈識與意識的衝突呀,部下二號。這
樣也好,待會正式上陣時你才不會礙手礙腳的。我可不要一個只會扯
我後腿的部下,呵呵」
會長毒舌依舊,不過我總覺得有點怪怪的。如果是平常的會長,應
該會更加毒辣才對。
等會長將魔導書闔上後,我便試著問說:
「會長,剛才是不是有人在使用魔法?也就是那個會長提過的『歪曲
』現象在這附近發生了?」
「沒錯。看來我教過的東西你都沒忘記的樣子。只不過,剛才出現的
歪曲有點不同……」
「這怎麼說?」
「直到剛才為止,有複數以上的歪曲現象接連發生。按照黑典回報的
觀測結果來看,這並非單一的魔法使所為,而是不同的魔法使在使用
魔法,而且還是相當激烈、高層次的──魔法戰」
「魔法戰?妳是說……戰鬥?」
我聽得出來,會長並不是在開玩笑。
「其中一人應該就是夜舞人偶沒錯。至於另一名與夜舞人偶的魔法使
嘛,恐怕就是剛剛才覺醒力量的那個人,第三名魔劍之主……不用我
說你應該也知道,魔劍之力也是魔法的一種型態……」
「我知道!」
我一時忍不住,就當著會長的面吼出聲。
會長並沒有因為我的失態而生氣。我知道,會長一定也很清楚我為
何會如此激動。同時我也明白,會長將地面上發生的事情毫不保留地
告訴我,也是要我盡快做好心理準備。
……不,是覺悟。
只要是戰鬥,就無可避免會產生勝者,以及敗者……
「你準備好了嗎?」
會長對我說。
「不……或者應該說,我不知道……」
「我瞭解。任誰都看得出來,你此刻的心非常迷惘」
「是嗎……」
「不過就我看來,你已經做好準備了呦」
「耶?」
會長意外的回答讓我愣了一下。就在我回過神,正打算追問會長為
何會這麼說的時候,我突然注意到──
「……怎、怎麼會?」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就緊握在手上的魔劍。
斬龍劍‧克拉姆──我的戰友。
以及──
「事前做好準備再邁出腳步,可說是最理想的一種行動模式,但是這
終究也只是理想論罷了。即使帶著不上不下的覺悟也沒關係,最少要
知道一件事──『不踏出去,什麼也不會改變』──這樣就夠了」
──自信永遠寫在臉上,我的另一名戰友。
我獨自咀嚼著滋味複雜的苦笑。唉,有時候還真羨慕會長……算了
,煩惱先拋到腦後再說。此時會長臉上已經寫著『再囉哩叭嗦,我就
把你一個人丟下哦!』如同最後通牒的無言宣告,如果我繼續猶豫不
決的話,恐怕真的會被會長拋下也說不定。
踏出去吧!我不再猶豫,而會長也似乎是在等待我行動似的,露出
了肯定似的微笑。
「回到剛才的問題吧。通往地上的捷徑,會長知道嗎?」
「一般人員用的電梯目前無法使用,不過維修用的樓梯通道還是能用
的。位置就在斜面電梯旁邊,你自己瞧」
我循著會長指示的方向看過去,不過……
「門關起來了,而且那個電子鎖好像要輸入密碼……」
「呵呵,說得也是」
在令人背脊發毛的笑顏下,會長當場做出了我已經懶得再三重複敘
述的某件事……總而言之,在魔鎗加魔彈的淫威下,尖端科技的結晶
也只有化為一堆不可燃垃圾的命運。
無論如何,道路總算是打開了。我和會長兩人都不約而同地同時踏
出腳步,朝向未知的前方邁進。
■■──■■
當我一走出樓梯間的門口,夜風便夾帶著一股令人懷念的溫度朝著
我吹撫而來,然而此時的我卻不禁皺起眉頭。
理由很簡單,因為現場的情況比我想像中還要悽慘之故。
「……被柯貝莉亞的魔法操縱的人,都被殺害了嗎?」
地上到處都是四分五裂的屍體。即使現場的亮度很低,人類大量死
亡的畫面依然如潰堤的洪水般,猛烈衝擊我的視神經。說我沒有被震
撼到,那是騙人的。
為了讓穩住情緒,放鬆身體並深呼吸是最有效又簡單的辦法。儘管
瀰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不斷激起生理上的嫌惡感,我仍舊忍了下來,
並著手進行下一階段的行動。
「好慘……看樣子,恐怕連一個倖存者也沒有……」
地上的屍體沒有一具是完整的。我簡單用視線掃過一遍,便確信現
場無人存活下來。由於屍體皆是四分五裂的狀態,因此很難估算出死
者到底有多少人,不過可以確定的是,死在這裡的人都是警衛部隊的
成員。也就是說──
「他們還活著的樣子。哈涅爾醫生、以及雪花……」
我暫時鬆了口氣。
在這絕望的時刻,這一絲希望究竟有多麼珍貴,絕不是簡單幾句話
就能夠說清楚的。不過我也明白,現在也絕對不是可以滿足於片刻心
安的適當時機。
眼前悽慘的景象讓我不得不面對一個問題──現場的警衛究竟是怎
麼死的?從屍體的狀況來看,他們都是被刀刃之類的利器所殺。人體
被支解到這種程度,我怎麼想都不覺得這是人所能辦到的事。而且我
還注意到,屍塊是呈現放射狀分佈。我試著想像當時的畫面──有一
個人被警衛們團團包圍,可是被包圍的這個人卻在一瞬間將所有的警
衛斬殺殆盡……這個人,是誰?
「難道是柯貝莉亞下的毒手嗎?現場確實找不到她的蹤跡,地上也沒
有她的屍體……」
夜舞人偶‧柯貝莉亞的話,確實有能力在一瞬間殺光眾人,只是這
麼一來又產生另一個疑問──柯貝莉亞有必要動手殺害那些已經被她
控制,而且為她所用的警衛嗎?
……不,在這個節骨眼想再多也無濟於事。用假設堆砌出來的結論
終究不能和事實之間直接劃上等號。
既然找不到人,最保險的作法就是假設柯貝莉亞極可能正潛伏在某
處,現階段只要提高警覺就好。更重要的是,我必須趕緊確認哈涅爾
醫生以及雪花的安危才行。
就在我正準備行動之際,會長走了過來。
「你有什麼發現嗎?」
「沒有。就如會長所看到的一樣,一個活人也沒有。反倒是會長妳那
邊有發現到什麼嗎?」
「我已經知道哈涅爾醫生和雪花的下落了」
「什、什麼?妳怎麼不早點說──」
這個消息頓時讓我激動不已,但是我很快就克制住。
難道不是好消息嗎?會長的態度有點怪怪的……
「黑典已經這附近搜索過一遍,活下來的人就只有他們兩人。哈涅爾
醫生似乎負傷了,目前他人正躲在某個隱蔽的地方。至於雪花……她
似乎沒有受傷,而且人就在附近……」
「她人在哪?趕快告訴我!」
「你別急。在這之前,我有個問題要先問你」
「妳幹嘛在這時候……算了。是什麼問題這麼重要?」
「關於夜舞人偶的下落,你有什麼看法?」
「柯貝莉亞的事嗎?她可不是那麼輕易就被幹掉的角色。現在雖然看
不到她的蹤影,我想柯貝莉亞應該正潛伏在這附近吧」
「是嗎?有個東西你最好先看一下……」
話才剛說完,會長就突然將某個東西丟到我腳前。
我仔細一看,才發現那是人類的手掌。
手腕上方仍可以清晰見到肌肉的切斷面,上頭還留著血跡,可是手
指的部分反射出金屬般的光澤,而且形狀也已經變成刀刃狀。我一眼
就知道,這隻斷掌是柯貝莉亞的左手掌。
「難道,柯貝莉亞已經被……」
「已經被幹掉的話倒也算是一件好消息,可惜你猜錯了。夜舞人偶應
該還活著,這裡並沒有她的屍體。在沒干擾的情況下,黑典的搜索功
能不可能有漏洞,所以她應該是逃跑了沒錯」
「會長的意思是,柯貝莉亞被某人打敗,並撤退了是嗎?可是究竟是
什麼人能夠擁有這種程度的實力……」
除了會長之外,能打敗實力不凡的魔法使──夜舞人偶‧柯貝莉亞
的人……等等!難不成是──
「看你的表情,你也已經察覺到這個可能性,沒錯吧?」
「……」
我無法回答會長。
回答即表示承認,此時的我打從心底無法接受這道假設。
但是……
非人力所能辦到的殺人手法。
能夠讓夜舞人偶‧柯貝莉亞也不得不退卻的力量。
匹敵魔法的力量。
魔法的另一種型態。
「不對!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就在我苦惱不已的時候,會長有了新的動作。
「不管你接不接受,這也是一種結果……我很遺憾,整個事態竟朝向
最糟的方向發展」
會長隨即掏出了手鎗。
下一瞬間,沙漠之鷹的鎗口指向了某個方向。
同一時間,從那個方向也傳來了──
──朝這裡緩緩接近的,腳步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