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 韋帥望系列 作者:晴川 (連載中)

taiwan3235 2008-9-14 14:09:5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80 29006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21 17:16
少年韋帥望之大隱於市

第15章


  慕容兄弟一早換了衣服,被宮女們再次領出來,發現自己親娘還未出現,宮娥退到兩廂,慕容琴四望:「我娘居然是長公主?難怪她從來不提。」

  慕容劍道:「娘同你也沒說過?」

  慕容琴笑道:「這種身世,實在沒啥好說的。」

  慕容劍揚揚眉,不理他,切,言若有憾。

  慕容琴笑道:「我隱約聽著門外有小丫頭說相親相親,你聽見了嗎?」

  慕容劍看他一眼沉默。嗯,當然聽見了,他功夫高,聽得更清楚:「聽說,是讓公主相親呢,是哪個啊?」「那個小的吧?年紀差不多。」「啊,不會吧,愣頭愣腦的小子,我看那個哥哥還強點。」

  慕容劍直想翻白眼,愣頭愣腦的小子?我?

  鬱悶啊,虎落平川,龍困淺灘。

  慕容琴道:「這個小公主……」長得好美,你小子運氣還真是不錯啊。

  慕容琴微微黯然,是的,不管他的母親怎麼說,是不捨得他太辛苦也好,是心疼他也好……

  誰是慕容家的傳人?慕容劍,誰是天下第一劍,慕容劍。

  慕容琴是誰?誰知道,呃,或許,有人知道,是慕容劍的哥哥。

  皇室的公主下嫁,當然不會嫁給天下第一劍的哥哥,嫁給第一劍已經叫下嫁了。

  慕容琴微微苦笑,這也是他父親始終覺得欠他的原因吧,對他一直那麼和氣。慕容琴轉開頭,去看門外,算了,不管怎麼說,父親是好父親,弟弟是好弟弟,別想太多。

  慕容琴轉過頭去看門外,正看到換過便裝的芙瑤拾階而上,身後只跟著貼身的侍女。

  一身淡黃色衣裳,慕容琴發誓這輩子沒見過這麼漂亮的顏色與衣服,也許不是衣服,慕容琴甚至不知道這件衣服與別件有什麼不同。也許,是穿衣服的人。

  慕容琴微笑,向小公主點點頭。

  芙瑤回報以一笑:「兄長此來,一路辛苦。」

  慕容琴微微彎腰:「不敢當,有勞公主,我們叨擾了。」

  芙瑤笑道:「兄長自落劍谷來,聽說那邊風景秀麗。」

  慕容琴道:「鄉野風光,不過,花開時節,半邊山坡金黃火紅,確實燦爛。」

  芙瑤微笑,一句詩差點出口: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自嘲,公主與妓女有一樣的感慨,或者,人人都有想逃走的時候吧。

  芙瑤沉默一會兒,微笑:「真讓人嚮往。」

  慕容琴不過同自己未來的弟媳隨口應答幾句,忽然在那少女美麗的面孔上看到感慨,黯然,傷感與淡淡疲憊,那句真讓人嚮往,倒不像是假的,慕容琴禁不住問:「真的嗎?」

  芙瑤一愣:「什麼?」

  慕容琴笑了:「失禮了。」不該亂問,不過是寒暄,居然問人家真的嗎。

  芙瑤也笑了:「真的,魚與熊掌,都是真的。」

  慕容琴想了想,明白了,點點頭:「呵,那麼,熊掌是什麼?」

  芙瑤沉默一會兒,微笑:「你呢?你最重要的是什麼?」

  慕容琴想了想:「對我來說,也許,是我的家人吧。」

  芙瑤點點頭:「每個人都有牽掛的人,牽掛的事。」所以,那山花爛漫的風景只能是嚮往。

  人到了什麼地方,都要生活,在鄉下,難道再沒有煩惱嗎?與其爭五斗米,何不爭天下?

  更何況,放棄天下,連五斗米也難保,難道當年的長公主離開王宮之後,生活再無風波?

  芙瑤微笑問:「令尊可好?怎麼沒一起來?」

  慕容琴微笑:「家父不喜歡出外走動。」

  芙瑤再笑:「兄長太自謙了,怕是國王不能隨便出巡吧?慕容氏是另一個王國的無形主宰,芙瑤早有耳聞。」

  慕容琴一愣:「率土之濱莫非王土,公主言重了。」

  芙瑤道:「慕容,溫家與冷家,在武林三足鼎立,慕容氏是三家之首,卻甚少出面干預武林幫派之爭,卓而不群,讓人敬仰。令尊不肯來京城,恐怕是不想武林見到慕容氏出入皇宮,而產生猜疑動盪吧?」

  慕容琴猶疑,他沒想過這個問題,不過,冷家甚是忌憚兩大世家,像溫劍刺殺太子的事,剛一出山,即已敗露,而且被冷家人捕殺於太子府,兩大世家縱有不滿,也無話說。現在,他們慕容氏來到京城,還要迎娶公主,不知冷家對此事,做何想法。

  芙瑤輕笑:「與慕容氏聯姻,是皇室與江湖中人達成和解與平衡的慣例。只要慕容氏不留在京城,冷家人就無異議。」

  慕容琴微微欠身,再一次表示敬意,他號稱武林第一世家的腦袋,居然要一個宮中少女來告訴他這些事,慚愧啊慚愧。

  慕容琴微微注目,如果慕容氏真的要做什麼,這個少女,真的可以做慕容家的頭腦。

  慕容琴看看慕容劍,到時這把劍——這把劍會不會身不由主?

  芙瑤向正在不由自主凝視她的慕容劍微微一笑,慕容劍大窘,漲紅臉,轉開頭。

  一顆心已經在狂跳,他老婆啊,這樣美麗不可方物,這是真的嗎?

  慕容劍喉嚨發乾面紅耳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睛亂掃,只是不敢與芙瑤對視。

  雲璇來在大殿,芙瑤正與慕容琴親切會晤,語罷,一個微笑那麼燦爛,目光柔和大方地與慕容劍打招呼,慕容劍手足無措。

  雲璇心裡微微歎息,這個少女,什麼都知道。

  可是並不驚慌,也無怨懟,這份沉著,是什麼樣的勇氣與智慧,比當年的她可不知高出多少。

  這樣的女子肯久居鄉間,相夫教子嗎?

  龍非池中物,可是慕容家不想讓自己的孩子做別人手中的劍。

  雲璇緩緩上前,芙瑤笑著迎過來:「姑姑的房間已準備好了,酒菜也備下了,姑姑可要先休息一會兒?」

  雲璇笑笑:「你同我去房裡歇著說會兒話,讓他們兄弟先玩去吧,

  芙瑤點頭答應,讓貼身的丫頭帶兩兄弟去後花園。

  雲璇見芙瑤竟帶她到寢殿她的原住處,不禁黯然:「我住在這裡五年,十二歲賜府,是一種殊榮,從此只能等父母召見。」苦笑:「淑華一直陪在我身邊,像姐妹一樣,請公主多照扶她。」

  芙瑤目光閃亮地看著她,什麼?雲璇微笑,點點頭:「我猜,你並不想離開。」

  芙瑤輕聲道:「雖然,這裡並不能算是一個家,我生在這兒長在這兒,我父親在這兒,我的朋友,我的姐妹們在這兒。」

  雲璇點點頭,良久:「我逃走了,卻不能把身邊的人帶走。她們這些年,很吃苦吧?」

  芙瑤輕聲:「姑姑若在,淑華也該是宮中主管了。」現在不過管一個個寢殿,侍候日常起居。

  雲璇歎息:「還有我的乳母,還有其他人,都不知流落到什麼地方去了。」

  芙瑤道:「我知道,您同我父親是一母所生,您念在姐弟之情不能不走。可是我不能走,對我,有比太子更重要的人,我不能扔下她們。」

  雲璇道:「你可知道宮庭爭鬥的凶險?」

  芙瑤點點頭。

  她知道,不過,如果只是保命,她還做得到。

  雲璇道:「我會盡力成全你。」四望,微笑:「這裡,是公主府正寢,是公主起居的地方,我不能住在這兒,你在後寢殿給我們安排個地方吧。」

  芙瑤一笑:「住在哪裡有什麼重要,只是這地方對姑姑有意義,這是姑姑的舊居,姑姑要介意這種小事,就不像我聽說過的姑姑了。」

  雲璇只得道:「多謝你這份心意。」

  兩個兒子注定失望了,這不是他們合適的對象。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21 17:17
少年韋帥望之大隱於市

第16章

  姜繹翻著桌上卷宗,內心猶疑,是不是到了最後關頭,是不是非如此不可?

  芙瑤的溫婉退讓實在讓人心疼,那孩子那樣聰慧,國事家事,一點即透,不管什麼事交給她,總能處理得合他心意,可是面對來自太子府與宮中后妃的挑釁與侮辱卻一退再退。十五歲,他們逼她出宮,她默默無語,帶著幾個貼身宮女就去了公主府。公主府早已老舊,她連維修翻新的費用都不用,只讓府中舊人打掃清潔一下就過去了。舊日宮中珍玩一件件交待得清清楚楚,全由內務府收回,姜繹說賞的,才再次送到公主府,餘下的,自然由後宮之主接收。

  姜繹內心惜憐這個小女兒,可是已不敢再做任何表示,冷家接二連三地送到他手裡的暗殺預警與芙瑤身邊越來越高的警戒級別,讓他不得不考慮,如何才能保住他最愛的小女兒的性命。

  慕容家,是不是最好的選擇?沒有人敢選擇動慕容家的人,可是,送到慕容家,同送女兒去和番差不多,從此以後,再無見面之日,他不能踏上慕容家的領地,慕容也永不會到京城來。他對芙瑤今後的命運再無控制,不管芙瑤遇到什麼,他都無能為力,慕容氏是另一個王國的國王,他嫁出去的女兒,只是慕容氏家裡的一個婦人,快樂悲傷只能自己承受。

  宮人稟報:「長公主雲璇求見。」

  姜繹點點頭,出門相迎。

  姜繹看到平民打扮的雲璇。

  衣服料子不夠光鮮,頭髮梳得簡單粗糙,身上全無首飾,皮膚沒有保養,連走路姿勢都不復舊日的優雅。

  姜繹呆呆地看著當年的長公主,為他忌恨的能幹姐姐,這簡直同外面隨便哪個上了年紀的中年婦女沒什麼兩樣。當年被父皇稱為德才兼備,被京城皇室子弟推崇的優雅美麗的皇室名花,流落民間,也不過只是成為民婦。

  這一剎那姜繹的舊恨全消,只覺痛心:「皇姐!」

  雲璇倒笑了,姜繹還是老樣子,從來也不壞,也不無情,可是他的善良與溫情總是帶給身邊人災難:「一別經年,皇上的英姿依舊,真令人欣慰。」

  姜繹凝眸良久,不能開口,雲璇靜靜地,自姜繹眼中,倒真的看到淚光閃動,雲璇微微苦笑,居然真的有淚光,她只得微笑道:「這些年,我過得很好。」

  姜繹點點頭,哽咽:「那就好。」

  雲璇不得不笑了:「當年,你可是因為不能到落劍谷追殺我,懷恨不已啊。」

  姜繹微微慚愧:「不是你的錯,是我讓她失望。」

  雲璇笑了:「如果沒人同你爭那個位子,你自然什麼都不必捨棄。不過,天底下的任何好東西,都會有人爭。人不得不做出選擇。」

  姜繹沉默,良久:「其實,我沒想過會失去她。」再次沉默:「再也沒找到過她。」

  姜繹輕聲:「六年後我就登基了,一切可以自主。」

  雲璇微笑:「一個女人最好的六年。她覺得你不值得,我也這麼覺得。」

  姜繹臉現一絲惱怒,沉默,可也只得忍耐:「我們書房裡談。」

  在書房裡,雲璇慢慢拿起一幅小屏風,那是一幅繡著湖光草地的繡屏,她看了良久:「這是……」

  姜繹沉默。

  雲璇抬頭:「你找到她了?」

  姜繹緩緩搖頭。

  沉默一會兒:「追查到一半,失去她的行蹤,有人暗示我,最好不要再追查。」

  「有人暗示你……?」有人敢暗示皇上?而且皇帝老接受了暗示之後,居然真的不敢再查?姜繹還是當年那個姜繹,不能愛不能不愛,不能無情,也不能縱情的姜繹。

  雲璇半晌問:「她竟然——是溫家還是冷家?」

  姜繹搖搖頭:「不必提了。」

  雲璇道:「姜繹,十六年了,你還在找她?」

  姜繹沉默。

  雲璇終於怒了:「姜繹,如果你真的這樣在意——」看著這位皇帝,不禁氣笑了:「你看看你自己,上不能孝敬父母,下不能保護妻女,做太子時身不由已,失去終身所愛,你現在是皇帝,還是不能保護你愛的人嗎?」

  姜繹嘴唇顫抖,半晌:「我能怎麼做?這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雲璇看他一會兒,問:「真的?你覺得這對芙瑤是最好的選擇?」

  姜繹沉默。

  雲璇微笑:「聯姻對慕容家有好處,我不反對。」

  姜繹沉默良久,終於道:「你會替我好好照顧她吧?」

  雲璇笑了:「姜繹,我是因為納蘭被你放逐的,你要我照顧她的女兒?再者,她要面對的也不只是我。慕容劍非我所出。」

  姜繹愣了,良久:「慕容家的傳人……」

  雲璇淡淡道:「琴是我的嫡子,不太適合習武,劍是妾室所生,慕容家的傳人。」

  姜繹呆呆看著雲璇,什麼?慕容氏娶了你之後,還敢娶妾?

  娶了公主,還敢納妾?!不但納妾,且捨棄嫡子,讓妾室所生的孩子成為傳人?

  慕容竟敢這樣羞辱皇室之女。

  雲璇是他親姐姐,他恨她是一回事,眼看她在別人手裡吃虧是另外一回事,姜繹憤怒。

  可是,皇室對慕容氏一點影響力也無,他們需要慕容氏的保護,需要慕容告訴天下武林,皇室成員在我的守護之下,任何人不許妄動。

  他要芙瑤去面對這樣的可能嗎?

  雲璇笑問:「你這樣急急地邯鄲學步,效仿先帝,沒想過你面對的情況與先帝不同嗎?」

  姜繹微微困惑茫然。

  雲璇道:「當年父皇,對你並無不滿,除了你固執於讓一個沒有身份的女子成為太子妃,他對你的才幹與能力,並無懷疑。現在的太子,同你當年一樣嗎?」

  姜繹沉默。

  雲璇笑了:「他是一個稱職的太子嗎?他所犯的只是一個他可以改正的錯誤嗎,還是,他根本就沒有能力做一個太子?」

  姜繹沉默孫。

  雲璇道:「心胸狹隘,不能容人,盲目挑釁,愚蠢狠毒,不仁不智,何以治國?流放芙瑤,他能保住皇位嗎?內政複雜,外有強鄰,他能處理嗎?你把國家交到什麼樣人的手裡?當年父皇,可以把國政交給你,他可以有所捨棄,他捨棄得起。你,還有更好的選擇嗎?為頑石碎玉,不是好選擇。」

  姜繹道:「從無女子為帝。」

  雲璇點點頭:「你何必考慮芙瑤將來的位置,那還是很遙遠的事,如果你長壽,那或者是三十年後的事,三十年後,一切未可預料,或者將來的你別的兒子能容下一個能幹的姐姐,或者,芙瑤能為自己找到一個合適的位置,又或者——」

  雲璇看著桌上那個屏風:「又或者,願意庇護納蘭的人,也願意庇護納蘭的女兒。」

  姜繹呆住。

  雲璇淡笑:「何必為了三十年後一個可能,提前三十年與骨肉生離死別。」

  良久,姜繹點點頭:「你說得是。」

  姜繹沉默一會兒:「你為什麼不願接受芙瑤——」

  雲璇良久,輕聲:「就像看著當年的自己,想給自己另外一個選擇。」

  姜繹呆了一會兒:「你,倒底,還是——」還是不快樂,還是心有遺憾,還是……

  雲璇微笑:「還有一個小小的私心,我也不想我的兩個兒子不合,為了一個陌生女子,十幾年的兄弟情份都忘了。」

  姜繹紅了臉:「我,我——」

  雲璇道:「我不是說你,芙瑤太過美麗,兩兄弟都對她有極大好感。」苦笑,禍水,就是這意思。難得兩兄弟經過那麼多事,有嫡庶之分有傳人之爭,仍是好兄弟,再給他們一個美女做考驗,就太過份了。

  雲璇想,芙瑤是不會避這個嫌疑的,她同情芙瑤,同時也明白,如果真的把這個小女子帶回家去,小女孩兒是不會介意利用兩兄弟對她的好感的。與慕容琴聊天下棋,與慕容劍含笑相對,天哪,饒了雲璇的老心吧。

  芙瑤靜靜坐在案幾前,桌子上是她父親剛送來不久的奏折,芙瑤把奏折打開,看不進去。

  有一點苦澀。

  青羽俯耳道:「長公主去了有些時候了。」

  芙瑤點點頭。

  青羽蹲下來:「她能說服皇上嗎?」

  芙瑤輕聲:「我們已經盡力了。」

  青羽道:「如果過了這一關……」前面的路就好走一點了。

  如果過不了這一關,芙瑤就需遠嫁他鄉,到一個新地方,同陌生人結婚生子。

  公主手下的宮女,只得等待命運安排。

  青羽歎息一聲:「公主為皇上解憂,為國操勞,竟……」

  芙瑤沉默。

  步步為營,步步驚心。

  芙瑤輕聲:「放心,如果我真的必須走,我會先安置你們。」

  青羽道:「太子不學無術,德妃只知弄權,偏她的娘家人都是貪妄之輩,果然公主不在了,朝中不知成個什麼樣子,真有那一天,國家動盪,何人能免。」

  芙瑤沉默,過了這一關,未來還不知有多少關口,她安於扶佐之臣,怕人家不能容她。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21 17:18
少年韋帥望之大隱於市

第17章 別離

  雲璇被姜繹送出書房,姜繹問:「兩個孩子呢?」

  雲璇微笑:「在宮門外。」

  姜繹道:「怎麼不說,我正想見見他們。」皺眉:「你根本沒想讓我見他們,是不是?」

  雲璇笑笑:「鄉下人,怕見大世面。」

  姜繹道:「你始終恨我。」

  雲璇苦笑,沒,別這樣,你也沒贏到什麼了不起的東西,看看你,十幾年前不能保護所愛,十幾年後仍不能保護所愛,你到底贏了什麼?

  琴與劍看到自己母親,迎過來。

  雲璇道:「熱不熱?去喝點涼茶?」

  三人在茶館坐下,沉默一會兒,雲璇這才覺得氣氛奇異,她抬頭,只見兩個兒子各懷心事,沉默不語,雲璇驚異,不要嚇我吧?不過是一天,見過一面,說過幾句話,你們倆個中了盅了?

  慕容琴看到雲璇驚疑的目光,懶懶地:「皇帝找你什麼事?不是聊天吧?」

  雲璇道:「聊天,說說舊事。」

  慕容琴愣了一下「我們跑這麼遠,就為了聊天?」

  雲璇道:「他是我弟弟,十幾年沒見了。」

  慕容琴瞪著雲璇,過了一會兒:「是相親的事不成功嗎?」

  雲璇愣了愣,她不想說,卻見慕容劍已紅了臉,窘迫地低著頭。雲璇只得道:「你們從哪聽來的這事?」

  慕容琴諷刺:「宮裡那些丫頭,不像娘你那麼會保密。」

  雲璇笑罵:「放肆!」沉默一會兒:「皇上向我們議親,我拒絕了。」

  慕容劍抬頭,微紅的面孔在漸漸失色。

  慕容琴問:「為什麼?那個公主很好啊。」

  雲璇想了想:「芙瑤生長在宮中,她的才能是治理一個國家,不是做賢妻良母。這是她的願望,也是我的看法。我覺得芙瑤很好,芙瑤也覺得你們很好,但是,她不願離開家,我們也不能久留在京城。」

  兩兄弟臉上都現出失望之色,可是,不知為什麼,慕容琴的失望中好像還有一絲釋然與輕鬆。雲璇想了想,呵,琴寧願那女子不是他弟媳。

  雲璇道:「我們明天就回家。」應速速離開此是非之地。

  回到公主府,雲璇向芙瑤道:「幸不辱命。」沉默一會兒:「你父皇倒是為你著想,芙瑤,你總是要嫁人的吧?」

  芙瑤沉默。

  雲璇道:「朝臣之妻還能干政嗎?」

  芙瑤默然。

  雲璇道:「你父親希望你嫁給一個可以保護你的人。其實,除了慕容家,還有冷家。」

  芙瑤沉思,然後點頭:「我記著姑姑的話。」

  第二天一早,雲璇帶兩個孩子告辭,芙瑤騎馬送到城外。

  慕容琴很驚奇:「你騎術很不錯。」

  芙瑤笑了:「從八歲起,上午讀書下午騎射,只是我喜靜不喜動,很怕練習騎射。」

  慕容琴肅然起靜,咦,那不是一整天在學習?你們讀書習武做什麼用?還以為你天天吃喝玩樂。芙瑤笑道:「年節時最開心的是,不用騎馬。還有手臂有次被弓弦抽到,直腫了半個月。」

  慕容琴微笑,呀,你也有畏懼的事,你這隻小手,居然挽過弓?當然不指望你百步穿楊,嗯,你沒射死過不幸站得太近的手下吧?

  芙瑤見慕容琴笑得如此的不善良,嗔道:「你在笑我。」

  慕容琴忙笑道:「沒有沒有。」

  芙瑤笑道:「你腹誹我,我聽到你肚子裡說,唔唔,那女子居然同我說騎射。」笑。

  慕容琴笑道:「要笑也是小劍笑,小劍在,別人誰敢笑這件事?」

  轉頭:「是吧,小劍?」

  慕容劍正默默,忽然聽到慕容琴叫他名字,根本不知慕容琴說了什麼,然後看到芙瑤笑盈盈看過來的眼睛,他再一次紅了臉,窘迫地:「什麼?」

  慕容琴笑道:「有進步,你好歹也是說了兩個字。」

  慕容劍窘迫地沉默了。

  一行人,在城門外,依依惜別,芙瑤含笑道:「姑姑就算生我父親的氣,要是有機會來京,也來看看我。」

  雲璇笑著點頭,囑咐:「宮庭鬥爭,凶險萬分,你要保重。」

  芙瑤聽雲璇的聲音是真心關切,一時倒沉默了,拉著雲璇的手,想說些什麼,張了張嘴,倒底只是笑笑點頭。

  雲璇拍拍她手:「終有一別,公主止步吧。」

  芙瑤點頭,她長到這麼大,有人恨她有人怕她,這樣無所求地給她善意的幫助的人倒真不多。

  她站在那兒,目送雲璇一家離去。

  慕容劍本就落在後面,越走越慢,終於回頭。

  芙瑤微笑,揮手。

  慕容劍站在那兒,沉默一會兒,走回到芙瑤面前,清亮的眼睛靜靜地看著芙瑤,芙瑤沉靜下來,這位大她二歲的兄長,目光這樣清澈,像個孩子。

  慕容劍輕聲:「你,還是可以找我。」

  芙瑤看著他,微微震盪,呵。

  慕容劍點點頭,垂下眼睛,轉身離開。

  芙瑤靜靜地看著遠去的慕容一家,這一家人,這一家人的生活,如同山間清泉。

  她選擇大海,海水壯麗但鹹苦。

  慕容劍像個天使,見過一面,說過兩個字,三次微笑,他給予了一個無限制的保護承諾。

  芙瑤問自己,我想要什麼?我放棄了什麼?

  韓青在遙遠的冷家,在送走韋帥望的前夕,迅速地收到這條消息:「芙瑤被慕容拒絕。」

  韓青不知該鬆口氣,還是頭更大了。

  他沉默良久,終於決定,必須向納蘭說明。

  納蘭在屋裡,輕輕折好一封信,靜靜地:「韓青,這麼大事你不同我說,你可要挨耳光了。」

  韓青把消息給韋行,韋行道:「這是為什麼?對雙方有好處的事,怎麼會……」

  韓青道:「我第一次在慕容家見到雲璇時,就覺得這個女子不簡單,她很平和,不會強人所難。」

  韋行沉思一會兒:「你的意思是,芙瑤不願嫁?」

  韓青微微歎息:「也許芙瑤覺得,那不是最好的選擇。」

  韋行道:「那女孩兒很懂以退為進。」

  韓青道:「如果這些主意都是她自己想出來的,那倒真讓人驚歎。」

  韋行道:「那個太子也太蠢了些。正經國事不琢磨,光想著怎麼把自己姐妹宰了,哼,簡直不把我們放在眼裡。」白癡,你真想殺你姐姐也該同我們商量,竟弄些三腳貓來,咱們要是不管,讓人看著象白癡一樣,要管了呢,你小子面子上不好看,搞不好,太子位不保,咱們只得不住地報警。

  韋行沉默一會兒:「我看,小芙瑤沒準真能做個好皇帝,太子那小子,明顯是有點智障,不值下注。」

  韓青沉默一會兒:「目前階段,一切不明朗,我們還是中立為上。」

  韋行道:「這件事之後,皇帝老也許該有個態度了。」

  韓青道:「小心關注。」

  「師叔那位事,真的要查嗎?」韋行問韓青:「查出來,又能怎麼樣?」

  韓青道:「酌情而定。」

  韋行笑笑:「你其實可以不理幾個小孩子的請求。」

  韓青道:「不管對外怎麼說,我們應該知道真相。再說,師叔死了,我們竟沒反應,就太不敬了。」

  韋行唔一聲,又不能派別人去查,怕發現了什麼不好交待,所以,我就得折騰著去。韋行看看韓青,這四年,你就沒找到別的理由叫我回來嗎?或者,你真的,一直氣了四年?

  韓青沉默一會兒:「你這就帶帥望走嗎?」

  韋行點點頭。

  韓青道:「三個孩子,不太好照顧。」

  韋行道:「除了韋帥望,都沒什麼難的。」

  韓青笑了:「讓韓笑同他母親多聚兩天,你先帶冬晨與帥望去,韓笑,我派人給你送去。」

  韋行點點頭,心想,這大約是納蘭大人的命令吧?

  韓青再次沉默一會兒:「對帥望耐心點,別真的傷到他。」

  韋行沉默一會兒,終於發牢騷:「我能傷到他嗎?我對他算什麼?」

  韓青黯然,沉默一會兒:「小孩子受了委屈,回家發脾氣,你覺得你對他算什麼?」

  韋行的表情微微一滯,真的嗎?他把當成——親人嗎?可以亂發脾氣的親人嗎?

  那麼,你我做的,證明他錯了。

  當十歲的韋帥望表現得像一個十歲孩子一般無理時,他們的表現不像父母一樣,無限忍耐,他們的忍耐是有限的。

  良久,韋行道:「那個孩子——」那孩子確實不是他們的孩子,如果是大人,應該懂得這樣的關係已經難能可貴,萬萬不可進一步要求,一定要適可而止。

  成年人,誰會信賴另一個人那麼多呢?

  韋行終於惱羞成怒,道:「都是你當初一定要收養他!」都是你把我們拖到這樣尷尬痛苦的境地!

  韓青苦笑,他想像中的收養,應該是像他同桑成那樣的關係,加雙筷子,多個弟子,關懷愛護換孝順孝敬,誰知道收養孩子會收養出骨肉之情?血肉相連與切膚之痛
taiwan3235 發表於 2008-9-21 17:18
少年韋帥望之大隱於市

第18章 忘形


  韋帥望蹲在那兒看納蘭畫花樣,一隻小貓伸著爪著玩球,帥望道:「嘿,好玩,教我,我也要學。」

  納蘭畫完,取出針與線,笑道:「別得意忘形,你爹在這兒,讓他看見你跟我學繡花,他會吐血。」

  帥望道:「氣死他吧!」

  納蘭笑道:「他不揭你的皮,不等他氣死,就先把你揍死了。」

  帥望不幹了,兩手纏在納蘭身上,大頭放在納蘭肩上,扭來扭去:「我不幹,你也欺負我。」

  納蘭被他纏得,笑:「韋帥望你這毛毛蟲,你多大了?你好意思掛在我身上,哎,沉得似豬。」

  帥望道:「誰讓你欺負我,嗯,好香。」帥望在納蘭身邊糾纏一會兒,靠著納蘭,懶洋洋地打個呵欠:「我困了。」

  納蘭道:「睡會兒吧。」

  帥望沮喪地:「那老東西看見了,又不得了。」後背還痛呢。

  納蘭道:「沒事,有我呢。」

  帥望賴皮地:「我在這兒睡,你別走,好不好?」

  納蘭笑:「你這個沒出息的懶東西。」

  韋帥望心滿意足地在納蘭身邊躺下,拉著納蘭衣角:「別走啊。」想了想乾脆枕在納蘭腿上:「這就走不了了。」

  納蘭被他逗笑:「帥望,你也有怕的時候。我應該告訴你師父,讓他多揍你幾次,你就老實了。」

  帥望笑道:「我師父才捨不得。」

  納蘭微笑,摸摸帥望的頭,她一直覺得男孩子粘著人不好,可是帥望總讓她心裡柔軟溫暖,她要自己孩子有規矩懂禮貌,勤奮勇敢,堅強獨立,韋帥望簡直可以做這一切要求的反面典型,可是,納蘭摸著帥望的大頭,內心慶幸,幸好有韋帥望這個乾兒子,原來,她竟然喜歡被孩子糾纏,喜歡孩子撒嬌,喜歡慣著孩子,喜歡隨手給孩子一巴掌,然後罵他是個混蛋,也喜歡韋帥望象只小狗似的伸著舌頭在她身邊繞來繞去討吃的,喜歡韋帥望吃飽了那一臉滿足相。

  家裡那兩個小紳士,真是——納蘭悵然,怎麼養成的?

  納蘭微微懷疑,我對冬晨,是不是真的象韋帥望說的那樣,是因為——冬晨的父親?納蘭搖搖頭,把這個念頭甩開,千萬不要深挖內心深處一閃念,徒增困惑。

  納蘭苦笑,我明明不是貴族,我喜歡的,同鄉下每個婦人沒什麼兩樣。可是,如果韋帥望真是她兒子,被外人評論沒規矩沒家教,納蘭就該像韋行一樣吐血了。

  納蘭想,世事兩難全,好在有乾兒子,偷笑吧。

  然後她就偷笑著解開帥望的頭髮,手指輕輕地梳理帥望的頭髮。韋帥望象隻貓般,舒服得幾乎唔一聲,枕著納蘭的腿,享受著納蘭的愛撫,聞著納蘭身上的幽香,香甜地睡著了。

  韓青同韋行進房來,剛開口說一句:「納蘭,我有話同你說……」然後就笑了。

  納蘭抬頭笑,眨眨眼。

  韋行吐血,先是愕然,然後生氣,最後沮喪,靠,你怎麼不這麼玩你自己兒子!

  納蘭竟給韋帥望頭上梳了兩個角。

  韓青點點納蘭,忍笑:「你又活回去了你!」

  納蘭捂著嘴,忍笑,噓,別吵醒韋帥望。

  韋行鬱悶地,韋帥望絕對不能再留在這兒了,這他媽的,簡直不像話,把我兒子養成怪物了!

  納蘭把帥望輕輕放下,帥望喉嚨裡哼兩聲,翻個身,接著睡了。

  三人到門外,韓青把芙瑤的婚事波折,告訴納蘭,然後說:「看來,芙瑤打算留在王宮,在這種情況下,我認為,她對王位有覬覦,你也知道,一旦冷家干政國事,就會被朝庭認為冷家的存在是個危險,所以,我們只能保護她,不能幫助她。」

  納蘭點點頭:「我明白。」

  韓青垂下眼睛,按住納蘭肩膀,良久,輕輕攬到懷裡,輕聲:「抱歉,納蘭,我會盡可能……」

  納蘭道:「我明白。」

  然後笑了:「你們冷家,實力雄厚,實不必投資於高風險項目,況且,已經是武林至尊了,沒有更高的回報了,這種高見險低回報的事,冷家怎麼能做?如果你做為大老闆,竟不顧整個冷家的利益,做了這種事,以私害公,那可該引咎辭職了。」

  韋行搔搔耳朵,心想,我聽著怎麼像諷刺呢?納蘭看一眼韋行,一笑,嚇得韋行轉開眼睛,望天,別看我,跟我沒關係,不關我事。

  韓青無奈地,他或者真的應該離開冷家,可是執掌武林多年,未始沒有仇家,離開冷家,真的能保護他愛的人嗎?曾經手握權柄的人,一旦離開權力中心,不知會有什麼樣的反噬在等著他。真的要離開,也得把冷家交到一個可以信任的人手裡,不能鬆手一扔,愛誰誰。

  納蘭微笑:「你可千萬別真的辭職,到時芙瑤更連命都不保了。是不是?韋大人?」

  韋行耳聽著這把火無論如何都要往他頭上燒,他咳一聲:「嗯,我,我想起來了,嗯,我有點事,我去更衣,失陪。」

  韋行落荒而逃,韓青責備地看著納蘭,每次都捉弄韋行,你不內疚嗎?納蘭笑睇他一眼,唔,早上我問他芙瑤的事,他同我打太極。

  韓青忍笑在納蘭頭上輕鑿一下,你個頑皮的傢伙。

  納蘭開口,還未出聲,只聽屋裡「撲嗵」一聲,韋帥望慘叫,兩人撲進屋去,原來韋帥望熟睡中翻身,摔到地上,看著長了兩隻角做丫環打扮的韋帥望,呲牙咧嘴地爬起來,兩人禁不住大笑起來。

  帥望喃喃:「你們這兩個不厚道的傢伙。」慢慢爬起來,卻見師父乾娘還是大笑,不禁奇怪了:「摔跤有這麼好笑嗎?沒見過啊?」

  看著俏麗丫頭,這麼皮地說話,納蘭捂著胸口,笑到彎腰:「哎喲,我不行了,救命。」

  帥望呆呆地看著兩人,你們瘋了你們?

  韓青忍笑,指指帥望的頭,帥望先是抹抹臉,以為臉上有髒東西,然後照鏡子,尖叫一聲:「我的娘啊!」

  納蘭已笑得坐下,趴到桌子上去。

  帥望氣得,叉腰站在那兒:「笑,笑死你們吧!」看看鏡子,自己先氣笑了。

  韓青笑兩聲,正要給帥望解開頭繩,卻見帥望掐個蘭花,尖聲尖氣地:「青青,別後經年,縱萬種風情,更與誰說?」

  韓青做嘔:「噁心死了,韋帥望,你快給我解下來!」

  帥望白他一眼:「什麼噁心啊?青青,難道你不認識我了?我是小白!」

  韓青愕然想吐,韋帥望笑道:「青白布衣的小白。」

  話說納蘭開的鼎鼎大名的青白布衣坊,青當然是指韓青,白,當然是指納蘭素的那個素字,聽到這裡,韓青微窘,噴笑,喝罵:「放肆!」

  納蘭已大叫一聲:「韋帥望!你個小混蛋!」撲過去要擰韋帥望的耳朵,韋帥望早有準備,轉身就跑。

  冬晨與韓笑兩個,一前一後,剛進院,就見韋帥望丫環打扮滿院子轉圈,他們溫柔優雅的娘親拿著籐條在後面追打。

  兩人四個眼珠子,頓時一齊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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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韋帥望之大隱於市

第19章 猴子下山

    帥望坐在地上,納蘭給他重梳頭髮。

  韋帥望舒服地:「我要是住這兒多好,天天有人給梳頭。」

  冬晨道:「別臭美了,我天天都自己梳。」然後向納蘭抗議:「娘,你偏心得過頭,我小時候你都沒給我梳過。」

  納蘭笑瞇瞇地:「你要是讓我給你梳兩個角,我現在就給你梳。」

  冬晨尷尬地:「呃,那不用了,我還是自己梳吧。」

  納蘭笑問韓笑:「笑笑,要不要?」

  韓笑哼一聲,嘴裡喃喃:「小丑!」

  韋帥望揚揚眉,張開嘴,又閉上嘴,純真地眨著大眼睛,我沒聽到我沒聽到。奶奶的,你要不是你爹的兒子,牙給你敲下來,讓你看看誰是小丑。

  冬晨笑道:「別胡說,韋帥望雖然長得醜,可是絕對不小了。」

  帥望氣得:「娘,你聽,他們欺負我!」

  納蘭笑:「別動別動,梳歪了。等會兒我收拾他們。」

  帥望回頭道:「對,我是大醜,你是二丑……」看一眼韓笑,沒敢再說。

  韓笑已經氣得漲紅臉,排到他,分明就是三丑或者小丑了!偏韋帥望看他一眼什麼也沒說,他又不能發作,只得冷冷哼一聲,轉身就走。

  冬晨起來叫他:「韓笑,韓笑……」

  納蘭道:「慣壞了的孩子,不用管他。」

  冬晨笑道:「倒不怪他,連我都吃醋了,他小孩兒當然生氣。」

  納蘭笑瞇瞇地看著冬晨:「來,我也給你梳梳頭。」想像中的女裝冬晨,那簡直一定是美女啊!納蘭懊悔,我怎麼早沒想到呢,這麼多年遺憾自己沒女兒,應該讓他們兩個輪流斑衣娛親才對。

  冬晨見納蘭看著自己的眼神詭異狡猾,一點也不善良,當即敬謝不敏:「嗯,不用,你休想!」護著自己頭髮,退到安全距離以外。

  帥望伸手摸摸:「你沒再搗鬼吧?」

  納蘭拍拍他:「壞小子!」

  韓青咳一聲:「帥望。」示意,來,我有話說。

  韋帥望萬般無奈地,慢慢起來,唔,我不願意走,我不願意走。

  慢慢挪到韓青面前,韓青看到剛剛陽光燦爛的韋帥望,已經一臉黯然無奈,他一時也無語了。

  摸摸帥望的大頭,我也希望你快樂,可是,你長大了,不能只是承歡膝下。帥望見韓青不肯開口,便慢慢綻放一個微笑:「唔,我知道。」

  韓青點點頭,道:「好好的。」

  帥望點點頭,笑:「我忍著。拚命忍,忍不了,我就跑回來。」

  韓青無語了,拍拍帥望的頭:「別傷你爹的心,嗯,」想了想:「真要跑的話,別讓他抓到。」

  帥望笑。

  慢慢伸手抱住韓青,擁抱,輕聲:「別擔心,我會好好的。」

  念去去裡煙波。

  第二天一早,韋行帶著帥望與冬晨啟程。

  納蘭拍拍冬晨:「聽你師伯的。」

  冬晨點點頭。

  納蘭摟過帥望的肩:「帥望……」沉默,然後笑笑:「老實點。」

  帥望看看她,小聲:「什麼事?」

  納蘭搖搖頭,微笑:「好小子,去吧。」

  帥望看著她,乾娘分明有話要說,可是,臨到開口,又改主意了,什麼意思?帥望還要問,納蘭已推他:「走吧。」

  帥望遙望仍站在門口的韓青納蘭,無限依依。

  冬晨拍拍帥望:「好男兒志在四方。」

  帥望沮喪地:「我志在吃喝玩樂,你志在東南西北?麻將雖好,不要沉迷。」

  冬晨噎得,不等他出聲,韋行已怒道:「韋帥望!」

  帥望微微瑟縮一下,料想在韓青納蘭目力所及的範圍內,韋行還不會大暴發,可是積威之下,聽到韋行怒喝,仍舊心驚。

  冬晨微笑,家有嚴父,你還皮成這樣,真是堅強勇敢啊。

  帥望遙想未來,他必須盡快變成韋行可以容忍的樣子,收斂起他那些嘻皮笑臉,收斂他的玩世不恭,收斂起他十五年來的處世態度。

  帥望再一次感到自己被放到框子裡了,伸手抬腳都會碰到框子,而且撞得還很痛。

  他低著頭,垂著肩駝著背,一臉倒霉相,冬晨禁不住好笑,心想,韋帥望怎麼一點習武者的挺拔勁都沒有呢?懶洋洋,無精打采,難怪他爹氣得暴跳。

  韋行果然暴喝:「挺胸抬頭,你縮在那兒跟個猴子似的做什麼?!」

  帥望立刻氣宇軒昂地坐在馬上,只不過配著他那一張哭喪著的臉,更加說不出的好笑。

  可惜韋行一點幽默感也沒,他不覺得好笑,他氣得呼吸沉重,即將爆炸,手握馬鞭,幾次想抽過去,只是因為身後有一雙美麗的眼睛,時時提醒他,萬萬不要有把柄落到那雙美麗的眼睛裡去,不然下次被美女請教這個,請教那個,就要痛苦死了。

  韋行咬著牙,哼一聲,你等著!

  三人一氣趕路到中午,冬晨也覺得有點累了,看看一臉沮喪的韋帥望,還是那張哭喪臉,還是一臉怕挨揍的表情。冬晨忍不住笑道:「你知道為什麼有人總受欺負嗎?」

  韋帥望無精打采地:「唔?」

  冬晨笑:「表情沮喪,眼神瑟縮,身子縮成一團,一看就是被打怕了,而且不敢反抗,自己給自己臉上寫著,我總挨揍,我很膽小,就難怪別人過來會踩一腳了。」

  韋帥望繼續:「唔。」

  冬晨道:「喂,你現在就一臉欠揍相。」

  韋帥望也沒抬頭,就抬起眼睛,一眼高一眼低地從額頭底下看了他一眼:「唔。」

  冬晨倒想再伸手過去捏著韋帥望脖子搖搖他,讓他精神點,卻見韋帥望那一眼,雖然還是沒精打采地,卻一臉「小樣,你找抽吧。」的霸道表情,冬晨當即笑了,唔,明白了,你是你爹專用的出氣筒,可不是給所有人準備的。

  韋行回頭,對冬晨道:「前面有個小鎮。」

  冬晨點頭。

  韋行也不多說,直騎到客棧,下馬,三人進到客棧午餐。

  帥望手拿饅頭,慢慢地捏,明顯是吃不下去,臉上還是被人欠了二百吊的表情,韋行看他,越看越怒,想到韓青的囑咐,只得強壓怒火,為了讓自己好受點,韋行轉開頭不去看他,只問冬晨:「令師死前,可有什麼不太尋常的事發生,有陌生人到山谷中嗎?同什麼人有過爭執嗎?」

  冬晨沉思:「沒有。」猶豫。

  韋行見他欲語還休,也不催問,只是等著。

  冬晨遲疑再三,終於道:「師妹說,她在裡間縫製衣服時,隱約聽到師娘好像在同人說話,那人的聲音很像我師父,但是,說話的語氣卻不像,說話很慢,很斯文,她覺得奇怪,出去看時,那人已不在,問師娘,師娘說沒有人。」

  韋行點點頭,心想,奶奶的,那不就是我師父那老狗嗎?那狗東西最會裝斯文,斯文敗類,壞了天下所有斯文人的名頭。

  再沉默一會兒,冬晨道:「師父同師姐經常發生爭執,不過……」再沉默一會兒:「都不是什麼大事。」

  帥望終於微微露出笑容,嗯,你師姐同誰處得好?同你?讓我仔細看看,你一定色誘她了。悶笑。

  冬晨與韋帥望面對面,見韋帥望壞笑,不禁怒瞪他一眼,韋行見冬晨眼神奇怪,禁不住回頭看一眼,看韋帥望一臉偷笑的樣子,心裡更怒,心想,媽的,居然想忽略你都忽略不了!他怒喝一聲:「你笑什麼?」

  把韋帥望嚇得:「我沒有啊,我沒笑啊!」

  韋行怒吼:「人家父女爭執,你覺得有意思?」

  韋帥望搖頭搖頭:「沒有沒有,不是不是。」沮喪,靠,我笑也是錯,你管我笑啥,我白癡,就愛傻笑不成嗎?

  韋行怒吼:「人家也會像你一樣……」他頓住,沉默,過了一會兒,轉過頭:「他們因為什麼爭執?」沒准許冷蘭就像韋帥望一樣混蛋,行刺她爹呢。

  冬晨一臉黑線:「不不不,我師姐可不會……」啞住,看韋帥望一眼,汗,誰像你那麼猛啊,親爹也不能那麼干啊,何況你那不是親爹,冬晨啞了一會兒,終於道:「是師姐覺得師父有些招式教得——嗯,有點,嗯,她覺得可以做些微略的改進。」

  韋行怒瞪韋帥望一眼,看看人家,看看你!

  帥望眼睛看著鼻子,鼻子對著嘴,嘴巴緊閉著,別看我,別看我,忽視我吧,當我不存在吧。

  韋行回過頭問:「他們當日,也發生爭執了嗎?」

  冬晨咬著嘴唇,他不喜歡韋行這種質問,好像懷疑他師姐是兇手一樣,小冬晨臉現不悅,沉默一會兒,終於覺得,與其沉默讓他們更有懷疑的理由,不如說清:「是這樣,早上我同師姐練劍時,有一招——」冬晨比劃一下:「師父說應該是肘部發力,師姐同他爭執,說腕部發力已足夠。」

  韋行還沒說什麼,帥望已懶洋洋地:「這個毒婦!」

  冬晨怒目,帥望回瞪:「我有說錯?一轉手腕當然速度更快,只不過你那個姿勢,腕部的力量不足以停劍也不能改變姿勢,速度是快了,就成了一去無回要人命的狠招,從招式上說,你師姐沒錯,從良心上來說,你師姐良心大大地壞了。而且,也要功力到一定地步才能做到這一點,所以,你師父一開始教得沒錯,他教的是小朋友,又不是天才,只不過,後來你師姐變通一下,他應該能明白才對,他不明白,證明他在功夫上的天賦,實在是,嗯有限。另外你師姐拿這招來教你,恐怕,你做起來會很難,你同你師姐還是有點差距吧?如果拿來教你師妹什麼的,那就是胡攪了,所以,你師父也不能說完全不對。」

  冬晨一愣,他是覺得師父師姐說的都有道理,當時只顧著怎麼平息兩位老大的怒火了,完全沒想到可以推理出這麼多東西來。他看看韋行,韋行沉思,緩緩點點頭,那意思當然是覺得韋帥望所言極為有理。冬晨再次細細打量韋帥望,韋帥望還是一臉的欠揍相,明顯沒覺得自己發表了啥了不起的鴻論,話說韋帥望身在冷家,周圍都是些天才,這種言論,當然不過是話家常式的評論,沒有誰覺得有啥希奇的,可是冬晨在家只聽師父師姐互相吼叫著說這些話,而且是互不相讓的,他一直覺得功夫高到一定境界的人才能討論這些東西,現在看看,啥也不是懶得習武的,一聽要練劍,恨不能把他爹給暗殺掉的憊賴小子,居然也能三言兩語,指點江山激昂文字,他真是驚呆了,他把韋帥望看了又看,心想,小子,你不是假冒的吧,你是不是隱姓埋名一高人啊?

  卻聽韋行怒吼一聲:「閒扯你就會,看你那兒三腳貓的功夫,還好意思說別人!」靠,說別人天賦不行,你天賦倒高,有個屁用,練也不練,天賦高不用學啊?

  正因為你有天賦卻不肯學,才更讓人生氣。

  帥望更加沒精打彩,說啥都是錯,只有不說,唯一的願望是到了韋府後,可以同別人說說話,不然,只好做啞巴了。韋帥望轉頭去看門外,遙想在冷家山上的日子,不禁歎了口氣。

  韋行更怒了,好小子,說你幾句,你敢歎氣!

  當即把韋帥望拎起來,一腳踢出門外。

  韋帥望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揉揉被驢踢到的地方,心想,我娘當初真是瞎了眼睛,才會嫁這麼個東西。好在他本來也不想吃飯,外面廣闊天地,沒人盯著他,他還自在點。只不過,被人當眾一腳踢出來,實在有點自尊心受傷。

  冬晨倒也算見過世面,想當初在家,天天看著冷颯與冷蘭對吼,對於此種狀況倒也安之若素,只是,看著這父子倆,又讓他想起他師父,他垂頭看著面前的飯碗,良久,歎口氣:「其實,我師父師姐都是很好的人,可是……他們就是彼此看不慣,其實,他們性子挺相像的。師父死後,我看師姐很懊悔在他生前一直同他爭執。」

  韋行聽了,心裡一動,他心裡何嘗不知道韋帥望是挺好的人,可是,看著人家孩子玉樹臨風,自己孩子跟樹底下坐著的猴子似的,他就忍不住心頭這股火。

  他看一眼冬晨,這小子不是損我呢吧?見那個英俊少年,一臉黯然神傷,完全沒有指桑罵槐的意思,這才心安,眼角看見韋帥望跟個猴子似的上樹了,倒也沒再追出去打罵。

  話說韋帥望長得不像他親爹,這個懶勁倒像他親爹。可是他親爹冷惡大教主,個子足有一米九十多,寬肩細腰,不管怎麼懶洋洋,往哪兒一攤,硬是優雅漂亮,加上慵懶的態度,只覺得他頹靡得好不華麗,好比那千丈帛緞,隨便扔哪兒都是漂亮,如果是塊布的話,非得燙平疊好,才像個東西,否則就像抹布,不幸,韋帥望沒遺傳到他親爹的大個子,他親媽的雪白皮膚,再喜歡縮成一團,就只能像隻猴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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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韋帥望之大隱於市

第20章 初見


  三人一路無話,騎的都是快馬,韋行又從來不知風景是啥東西,所以,天黑時,三人已到了朗曦山莊。

  山莊一片素白,冬晨黯然下馬。

  莊門打開,家人引路的引路,牽馬的牽馬,有人進去通報。

  片刻一個清秀的少女出現在門口,眉清目秀,皮膚雪白,一張小小的面孔,吹彈得破。

  帥望輕輕「哇哦」,這裡水土好,專門出產美人。

  這個看起來怯生生的美女,驚喜地跑過來,然後看到韋行與韋帥望,頓時站住,看起來,對自己的失態頗為窘迫,她恢復淑女面目,緩緩走過來,輕輕叫一聲:「冬哥哥。」

  韋帥望「噗」地一聲噴了出來。

  我的媽呀!冬,冬哥哥!

  冬晨咳一聲,被韋帥望笑得有點不自在:「師妹,我來給你介紹,這位,冷家在皇宮的太子師韋大人,這是他的兒子,韋帥望。」

  轉過頭:「我師妹冷雪扉。」

  帥望笑問:「你叫她雪妹妹還是扉妹妹?」

  冷雪扉頓時漲紅了臉,冬晨終於惱了,回頭微笑道:「我叫她雪扉,但是,你應該叫她師叔。」

  這回輪到韋帥望噴了,可憐的小傢伙,這一路兄弟兄弟叫著,已經忘了這碼事了。

  韋行這邊,冷雪扉嬌怯怯地叫一聲「韋大人」福了一福,韋行正心裡誇冬晨介紹得好呢,雖然做小孩子的師兄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叫韋大人這感覺順當多了。

  韋行點點頭:「不必客氣。」然後就聽到冬晨說:「你應該叫她師叔!」韋行聽到師叔二字,呆了呆,悻悻地看冬晨與韋帥望一眼,只見韋帥望咧著嘴,笑嘻嘻就奔著美少女過去了。

  韋行眼看著韋帥望掛著一臉不善良的笑容,走到小朋友面前,做勢要跪,笑道:「師叔在上,晚輩給您磕頭了。」

  冷雪扉本來已經紅了臉,這下子簡直要找地縫鑽進去,兩手亂擺:「別別。」不住後退,一雙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冬晨,好像在叫救命。

  冬晨要捉弄韋帥望,結果被整到的是自己師妹,他哭笑不得地,心想,靠,對這種臉皮如城牆厚的無恥之徒,啥事能讓他覺得害臊啊!

  韋行眼見韋帥望捉弄人家小女孩兒,氣得,這混帳孩子什麼時候又添上一樣壞毛病。只見韋帥望師叔師叔地叫得個親切,問長問短,冷雪扉步步後退,他步步緊跟,在韋行就要爆掉的前夕,韋帥望被冬晨一把抓住衣領,硬生生給拎回來了,韋帥望慘叫:「哎喲喲,你幹嘛?」

  冬晨溫和地微笑:「不幹嘛,山裡石頭多,容易摔斷腿,師侄你走路小心點。」

  韋帥望純潔地看著冬晨,看了半天,小聲問:「你幹嘛,你不是喜歡你師姐嗎?」韋帥望是做個小聲說悄悄話的樣子,實際上說的話聲音一點也不小,不但韋行聽見到了,那個小小的美少女也聽到了,帥望眼角看著冷雪扉,只見小美女面孔微微一僵,眼神慌亂,手指緩緩地顫抖著抓緊自己的衣袖,那幾根水蔥似的手指,可真好看啊。

  帥望指指冷雪扉:「我同小師叔說話,你緊張什麼?你大小通吃啊?」

  雪扉本已被這個陌生小子窘得方寸大亂,此時再聽到這樣刺心的話,頓時淚光盈盈,回身就走。

  冬晨大怒,回手就是一記耳光,當然沒打到,不說韋帥望輕功了得,韋行在這兒,也不可能讓他兒子被別人打到啊,韋帥望再一次被人拎著衣領拎開,韋行把韋帥望放到自己面前,瞪著韋帥望,你皮子癢啊?一記耳光。

  冬晨一巴掌走空,本來怒目,看到韋帥望被他爹一巴掌打倒在地,也就哼了一聲不再計較,不過,他也沒去追他師妹。

  帥望坐在地上,伸手摸摸火辣辣的面孔,痛,不過對韋行來說,這當然不算重手。帥望摸著臉看那小美女的身影沒入門後拐角,冷冬晨目光追隨,一臉憂色,可是他只是站在那兒,靜靜地看著,目光關切,人卻不肯上前,帥望歎息一聲,唔,看起來冷冬晨不但明白,而且已有選擇,不但已有選擇,且十分冷靜果斷。

  唔,在這個美麗的夜晚,有一顆美麗脆弱的小心靈無可避免地破碎掉了。

  冬晨回過神來,見韋帥望坐在地上,臉上五個指印,倒也不再追究,給韋行一個請的手勢,不再多話。

  月亮門後,牆內傳來幾聲焦灼的:「扉兒,扉兒!」

  帥望想,唔,大約是扉妹妹吧。

  進了二門,冬晨叫一聲:「師娘!」

  梅林叢中,一中年女子轉身回眸,簡直就是剛剛那美少女的大版。連神情都肖似,更有趣的是,她看到韋行時的表情。

  就像美少女見到怪獸一樣。

  驚駭地瞪大眼睛,呆在那兒。

  韋行歎息一聲,燕婉兒啊,如果這些年,你還是怕我師父會殺你,你可真是——

  韋行第一次覺得自己師父可憐,真可憐!

  他愛的那個女人當他是吃人生番。

  韋行為自己師父不值,不得不緩緩走過去,低眉順目,放柔了聲音:「韓青讓我過來看看。」

  燕婉這才微微放鬆,強笑一聲:「哦——」想說什麼,可還是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好像要拉開點距離才有安全感。冬晨見師娘對韋行如此忌憚,內心疑惑,忙過去站在師娘身邊,伸手扶住。燕婉兒這才鬆口氣,安下心來,笑笑:「一路辛苦了。」然後問:「韓青沒來?」

  韋行道:「京城那邊有點事絆住了。」

  燕婉欲言又止,只是把韋行讓到大廳,再吩咐茶水。

  韋行喝一口茶,沉默一會兒:「要是有話要告訴韓青……」

  燕婉兒猶豫一會兒,搖搖頭:「不,我沒什麼話。」

  韋行翻翻白眼,你這謊言假得,快讓我難堪了。

  太不給面子,你明擺著有話要對韓青說,我來了,你嚇一跳就算了,居然還問韓青呢,老子給你個面子,問你有啥話說,你要麼說有要麼說沒有,居然猶猶豫豫,一臉「有是有,可我不想告訴你!」韋行氣得,當即把臉一沉:「聽到師叔的噩耗,讓人震驚,掌門囑我問候您,請節哀順變。」燕婉兒見韋行面色不善,且開始進行官方發言,再一次心悸驚惶,想到冷颯慘死,更悲痛難抑,眼淚頓時就湧了出來。

  韋行雖然一直很怕看到女人流淚,可是對燕婉兒是例外,這個女人想當年流淚的次數太多,多到韋行開始鄙視之並對之免疫,韋行依舊沉著一張臉,拿不滿當悲痛使,淡淡道:「如果知道兇手的線索,或者任何可疑的事,希望能開誠佈公地告訴我。我想,你應該是希望捉到兇手的,是嗎?」

  燕婉兒只是落淚不語。

  冬晨對這種敵對的氣氛大為駭異,這是怎麼回事?你對師叔的妻子,毫無敬意,現在居然一副審問的架式出來了,冬晨輕輕叫一聲:「師娘!」安慰燕婉,然後抬頭:「韋大人,我師娘哀傷過度,您想問什麼,容後再稟。」

  當即扶起燕婉兒,一聲失陪,把韋氏父子扔在大廳。

  韋行沉著個臉,心想,納蘭的兒子倒底是納蘭的兒子,這臭小子!還真厲害。

  可他還真不敢把冬晨怎麼樣,沉默一會兒,見韋帥望一臉幸禍樂災懶洋洋地靠著牆站著,一拍桌子,當即就要發作。

  帥望見勢頭不好,忙陪笑道:「這位師奶奶怕你,我去問問?」

  韋行瞪著他,嗯,我就是這個意思,瞪了一會兒:「那個雪扉……」

  帥望笑道:「單戀她師兄,看起來,對自己姐姐倒沒什麼好感。」

  韋行哼一聲,意思是,冷蘭那種人,有好感比較難。

  帥望笑了:「也許她看見了不少東西,而且,還肯告訴我們。」韋行再次點點頭。

  帥望問:「你要不要去他的書房之類的地方看看?」

  韋行看看韋帥望,從韋帥望眼裡那一絲鬼崇知道,韋帥望的意思當然不是正大光明地,他冷冷問:「開門撬鎖的本事還在?」

  韋帥望慢慢苦笑,唔,是啊。

  韋行瞪他一眼:「我明天告訴他們一聲再去。」

  帥望點點頭,啊,明白了,你是強盜,不是偷兒。

  帥望走同門口,遲疑一會兒,終於道:「其實,最重要的證據是……」

  韋行咳一聲:「去吧!」

  帥望點點頭,你明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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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韋帥望之大隱於市

第21章 說服


  冬晨扶燕婉兒到後面休息,忍不住輕聲問:「師娘,師父的死,師娘知道些什麼?」

  燕婉兒掩面,搖頭。

  冬晨沉默,他也看出來了,燕婉兒有事瞞著他。這會是什麼事?他們在這個山谷中,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燕婉兒與冷颯很少提舊事,師父同什麼人有仇,同什麼人有利益紛爭,什麼事可能觸發謀殺事件,他對師父師娘的過去一無所知,對現在發生的事,自然也就摸不著頭腦。

  唯一的線索,不過是雪扉隱約聽到有人說話,再根據師父被害時身中那一掌,懷疑是冷家人,他提出向韓掌門求助,燕婉兒猶豫再三,點頭同意。

  韓青拒不提供線索,反而派人來查,冬晨認為,從他母親那方面來說,韓青不可能有惡意,所以他接受這種安排。

  可是看到燕婉兒與韋行間的敵意,他不得不重新評估整件事。

  燕婉兒為什麼有事相瞞?不但瞞著韋行,也瞞著自己的孩子,瞞著所有人。要麼,冷颯的死與燕婉兒相關,要麼,查出來的結果會不利於他們,查出來的結果,為什麼會不利於他們呢?如果查實是冷秋所為,以他們的實力無法與之抗衡,燕婉兒雖然悲傷丈夫的死,也確實不得不為女兒們打算,與其以卵擊石,不如不讓孩子們知道。這兩個相反的推斷,讓冬晨無法抉擇。或者,應該信任師娘的判斷,可是,去找韓青也是師娘同意的。

  冬晨沉思,師娘是同意去找韓青的,她不介意韓青知道,可是韓青派韋行來,卻不是她的願望,那麼,她瞞著不說的,倒底是什麼?

  冬晨還沒想明白,韋帥望已經進來了。

  笑瞇瞇的韋帥望在門口叫一聲:「師奶!」

  燕婉兒忙擦擦臉上的淚痕,微微含笑:「是帥望,聽你師父說過你。」

  帥望過去,在燕婉面前蹲下,扶著她膝,仰著頭,笑著告狀:「師奶,冬晨欺負我功夫不好,打我耳光。」指指自己臉:「你看!」

  冬晨吐血了,這個王八蛋啊……

  燕婉兒疑惑地看看韋帥望,不會吧,冬晨那孩子可好了,然後看看冬晨,責備地:「冬兒?」

  韋帥望再一次被雷到,當場噴笑出來,「冬兒」?原來是家傳的……

  然後他的領子再一次被拎住,如果不是燕婉兒再一聲「冬兒」,韋帥望就又要在空中飛行了。

  冬晨委屈地:「師娘……」

  燕婉給帥望整整衣領,詫異地:「冬兒,你這是怎麼了?這孩子多可憐,你怎麼能欺負他?」

  冬晨噎得,可憐?他多可憐?他可憐?冬晨歎口氣,好吧,他是挺可憐,沒爹沒媽,好容易練成一身功夫,又被廢掉了,一隻手殘疾,真是天底下最可憐的人啊,可是——我怎麼就很難感覺到他的可憐呢!冬晨悻悻地,心裡懷疑師娘是從哪看出這個混蛋可憐的呢?

  燕婉兒溫和地:「冬兒,你可不能因為四年前他傷過你,就一直記恨他啊,那時候你們都小,頑皮點也是正常的。」

  冬晨終於忍無可忍:「師娘,那不是我打的,那是他爹打的!」

  帥望委屈地:「你沒打嗎?」

  冬晨咬著牙,瞪著韋帥望,小子!

  韋帥望終於忍不住笑:「沒關係,我大人大量,肚皮裡面除了裝菜飯大便之外還能跑船,原諒你就是了。」

  冬晨快要吐血了,他性子平和,一向很少被人惹火,這回可是咬牙切齒地想揍人了。

  燕婉兒微笑著摸摸帥望的頭,柔聲:「好孩子。」

  帥望微笑:「師奶,我師爺冷秋來這兒幹什麼?」

  燕婉兒道:「他來——」然後呆住:「什麼?」

  帥望笑瞇瞇地:「他來跟你說冷蘭的事嗎?」

  燕婉兒瞪著韋帥望,半晌,輕聲:「你,你,你……」

  帥望笑道:「我們早知道他來過這裡,而且,知道確切日期,這個月的七號,也就是師叔爺死的當天,而且,他到過朗曦山莊後面的那片山谷,師叔爺是在哪兒遇害的?」

  燕婉兒驚駭地:「不,你怎麼知道?」

  帥望道:「師爺自己說的。」

  燕婉兒瞪著他:「他,他自己說的?他……」

  帥望靜靜地:「他也承認自己殺了人。」

  燕婉兒瞪著他,輕輕搖頭:「不,不可能!」

  帥望問:「不可能殺人,還是不可能承認?」

  燕婉兒輕聲:「他會殺了他弟弟嗎?」淚珠滾滾而下,良久:「他殺了所有人……」哽咽,燕婉兒掩面,無法再開口。

  帥望慢慢站起來:「這麼說,您確實見到師爺,但是,沒見到師爺殺人,是嗎?」

  燕婉點點頭:「我沒想到——他來,本來好好的,是說冷蘭……」燕婉頓住,看看冬晨。

  帥望點點頭:「我明白了……」轉頭看看冬晨:「我想同師奶奶單獨聊一會兒。」

  冬晨瞪著韋帥望,目瞪口呆,這小子竟敢!冬晨轉過頭:「師娘,他在詐你!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帥望道:「後面山谷的毒櫟,劃傷了師爺的馬。從當時馬身上的水泡來看,是一天前劃傷的。所以,我當然知道他來過,而且知道他什麼時候來過,到過哪裡。」

  冬晨再一次目瞪口呆,毒櫟?啥東西?想了想:「你說的,是那種,不小心碰到,身上會長疹子的植物?」

  帥望點點頭。

  冬晨沉默,過一會兒:「那麼,你還要問什麼?冷秋來過,他也承認殺人。」

  帥望問:「有人看到他殺人嗎?」

  沉默。

  帥望道:「沒人看到,他為什麼要承認?」

  冬晨怒道:「他毫無顧忌,又無廉恥,有什麼不敢承認的!」

  帥望回頭:「師奶奶,如果真是師爺殺了他的弟弟,他是不會承認的,對嘛,如果他承認了,他會傷害一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是不是?」

  燕婉一驚,半晌:「你知道……」

  帥望點頭:「我知道。」

  帥望道:「我師父只是想知道真相,也願意為你們查出真兇,至於,到時,你們是否想追究,或者,怎麼處置,師爺既然把這個案子擔下來了,別的人,沒人敢伸手處置兇手。」

  燕婉看著帥望,良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帥望輕聲:「冷蘭當天穿過的那件血衣,還在嗎?」

  燕婉兒的呼吸急促:「不,不不!胡說!你出去!」

  帥望點點頭:「我也不相信冷蘭會這樣做,如果她真這麼做了,我想她不會理直氣壯衝我師父大喊大叫,以冷蘭的霸道脾氣,她會直接說,是我殺的,怎麼樣?」

  帥望看著冬晨:「那天,她的意思,是指責我師爺是兇手,對嗎?」

  冬晨半晌,點點頭:「不是我師姐,她不可能!」

  帥望微笑:「那麼,我們想辦法證明這件事吧!」笑瞇瞇地:「冷蘭的血衣呢?」

  冬晨終於忍無可忍:「師娘,我把他打出去吧!」

  燕婉兒鄭重地考慮這個提議,帥望笑:「別打,我爹看到我被別人打了,會抓狂。」

  燕婉兒聽到這兒,終於微微一笑:「你爹是出了名的護短,他師父他師弟,他妻子,他手下,他——」燕婉兒忽然頓住,不安地,然後笑笑:「你。」

  帥望溫和地笑了,輕聲給她校正:「他兒子。」

  燕婉兒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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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冬晨道:「那件血衣不能證明任何事,師姐當天遭遇狼群,她身上濺滿了血。」

  帥望道:「你看到狼的屍體了?」

  冬晨點點頭。

  帥望微笑:「那就是說,你也懷疑過她?」

  冬晨微微不安地把目光挪開,帥望眨眨眼,笑:「那件衣服在哪兒?」

  冬晨沉默一會兒:「我想,應該是扔掉了。」

  帥望問:「誰扔的?」

  冬晨道:「這,做打掃的小丫頭吧?」

  帥望問:「誰?」

  冬晨看看燕婉兒,遲疑。燕婉兒道:「是小伊。」

  帥望點點頭:「這名字好。」這莊子裡的人,輩份都挺大啊,連丫環都叫小姨。

  帥望笑:「我去同小姨聊聊。」

  冬晨道:「我跟你去。」

  帥望摟著冬晨肩膀:「我喜歡你陪著我,你一定也喜歡陪著我。」

  冬晨關上門,笑:「我喜歡。」一腳把韋帥望從屋門口踢到院門口,撲上去扼住韋帥望的脖子:「聽著小子!你再當別人是白癡,我就讓你看看,什麼叫失去理智。」

  帥望笑:「我看著呢。」

  冬晨舉起拳頭,對著韋帥望的臉就要搗下去,可是韋帥望一直微笑,他的拳頭揮到一半,停下來,打這樣一張笑臉,好像不太好吧?再舉起來,揮了又揮,終於只是在韋帥望的大頭上敲了一下,怒吼:「你臉上一直掛著個白癡樣的笑。」

  帥望再一次綻開一個白癡樣的笑。冬晨無奈地:「白癡!」

  帥望微笑:「雖然你同你師姐師妹一樣漂亮,可是,你畢竟是個男的,騎在我身上不太好。」

  冬晨跳起來,愣了一下,把隨後爬起來的韋帥望再一次一腳踢倒:「什麼叫……不太好,難道……就太好?」

  帥望笑道:「當然,她們那麼漂亮!」

  冬晨怒道:「混蛋!你敢碰我師妹,我會宰了你!」

  帥望笑道:「那碰你師姐呢?」

  冬晨也忍不住笑了:「我不會再救你一次。」

  帥望想想:「沒錯,輪不到你動手。」笑:「喂,你怎麼會喜歡老虎。」

  冬晨拉帥望起來:「我知道你懷疑冷蘭,我也想過,但是,冷蘭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她不會做出那種事。」

  帥望道:「連你師娘都懷疑她,你為什麼相信不是她?」

  冬晨沉默一會兒:「我剛來時,我五歲,她七歲,她要同我比武,那時候,她已經習武一年,我打不過她,但是——但是不肯認輸……」冬晨苦笑:「結果我受了傷,她被師父打了。」

  冬晨道:「我知道她不是故意,她挨了打,也沒怪我,我們一直一起玩。她比男孩兒還淘氣,有一次,師父不在家,我們偷偷去爬山,山很陡,我勸她別上,她笑話我,結果,我們一起往上爬,我摔了腿。」

  帥望輕聲:「災難大全。」

  冬晨微笑:「對,師父師娘一直這麼說她。然後,她背著我,翻過半座山,走了幾個時辰,我讓她放下我,她說山上有狼。回到家時,衣服都被汗濕透了。」

  帥望算了算,嗯,七歲的小孩兒,背著將近四十斤重的東西?哇哦,真的嗎?帥望同情地看著冬晨,嗯,她救了你的狗命,所以,你下半輩子都倒霉了。不過,看你乖寶寶的樣子,沒準她很適合你。

  冬晨沉默一會兒:「她不是你想的那種人。」

  帥望聳聳肩:「她對你好,不等於對所有人好。」

  冬晨道:「實際上,她的脾氣是從,從參加比武之前開始變壞的,也許是壓力太大。」

  帥望轉過頭:「比武之前?多久?什麼事讓你覺得她脾氣壞?」

  冬晨看他:「審問?」

  帥望白他一眼:「不,我想同你一樣,成為女人專家。」

  冬晨看他一會兒:「你就算是女人專家,也是把女人趕跑的專家!」

  帥望笑:「快說快說。」

  冬晨道:「大約是之前半年吧,她先是因為幾個招式同她父親大吵一架,然後,開始同每個人吵。」

  帥望問:「她殺過人嗎?」

  冬晨道:「當然沒有——呃,除了……」

  帥望瞪著他:「除了?」靠,把什麼人給除了?

  冬晨沉默一會兒:「我們當時有點小爭執,所以,她沒太注意,有個人,做出不太尊重的舉動,不巧,碰到她。」

  帥望看著冬晨:「你覺得很震撼吧?」

  冬晨道:「嗯,實際上,我們一路都沒再說話。」

  帥望笑了:「正義寶寶。」

  冬晨歎口氣:「後來她受了傷,後來……她從冷家回來後,脾氣好多了,我覺得,可能就是比武那件事,給她的壓力太大了。」

  帥望想,丫比武前壓力大,比輸了倒好了?你胡弄鬼呢?帥望拍拍冬晨的肩,你倒不是笨,是愛情讓人盲。

  不過,你倒是告訴我一件很有意思的事,那就是,冷蘭是在比武前開始脾氣變壞的,那時,發生了什麼呢?

  兩人友好地一起就本案最重要的證物之一去詢問了小伊,然後各自分手,韋帥望回去向韋行報告。

  「師奶見過師爺。」

  韋行皺皺眉:「燕婉兒見過我師父?」

  帥望道:「嗯,她同師爺討論冷蘭的事,冬晨在那兒,她不肯說具體討論了什麼。但是,她沒見到師爺殺人。冷蘭當天的行蹤可疑,不但我們覺得可疑,她自己的家人也覺得可疑,她媽媽,她師兄,可是,冷蘭當天穿的那件血衣已經不在,她的丫環說,她當天就吩咐燒掉,所以……還有,冷蘭在四年前的比武之前,發生了一件事,讓她性情大變,你覺得那會是什麼?」

  韋行沉默一會兒:「她什麼時候知道自己不是冷颯的女兒的?」

  帥望想了想:「哦!」

  燕婉兒一定絕口不提這種事,但是,她在那時,托納蘭照顧她女兒時,一定說了。

  然後,冷蘭同冷颯爭吵,然後冷蘭脾氣開始暴發,然後,在路上大開殺戒,然後比武輸掉,回到家,隱忍,然後,終於在四年後的一場爭吵中,暴發掉,出手殺了冷颯。

  她不像那麼有耐心的人啊,再說,不是親生父親這種事,好像沒啥好記恨冷颯的,難道冷颯想這樣啊?

  帥望道:「有冬晨在這兒,我看我們的調查會受阻。」

  韋行道:「他能攔住我?」

  帥望想了想:「他會提醒別人小心說話。」

  韋行道:「有些東西,不必說話。」

  帥望點點頭:「想想辦法,把他騙走最好了,我試試去同他的小師妹聊聊天,看能不能想出什麼主意。」

  韋行道:「你放尊重點。」

  帥望扁扁嘴,我有不尊重嗎?難道要像你紅著臉跳著心結結巴巴才算尊重?

  她的美貌,還不足以讓我心跳,不像冷蘭美的那麼霸道,簡直強逼著你承認她真是漂亮,也不像逸兒的清靈妖媚,她就是文文靜靜秀秀氣氣的一個小姑娘,鄰家女一樣,親切可愛,碰巧我對這種不感冒。

  帥望想了想:「對了,我覺得冬晨是絕對不會同意,我們去查那個最重要的證據的。」

  韋行點點頭:「我已經安排了。」

  帥望瞪著他,韋行咳一聲:「僱人挖一個十米長的地道。」

  帥望望天,大手筆——不過,與公開挖墳掘屍相比,這個大手筆還是值得的。

  嗯,這得算是偷了吧?帥望偷笑:「驗屍時別忘了叫我。」

  韋行點頭,當然了,你是冷良的徒弟,冷良在冷家是專業幹這個的。不過,如果你到時候敢吐,看我不修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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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野遊


  第二天,早餐時燕婉兒問:「韋行,你們今天打算做什麼?」

  韋行道:「四處走走,」沉默一會兒:「我能看看——師叔嗎?」

  燕婉愣了一下,瞪著韋行。

  冬晨道:「師父當時受傷的情況我都記下了,傷口的形狀,我也畫下來了。而且,這段時間天氣炎熱,即使開棺,恐怕也看不到什麼。」

  韋行看著他,嗯,好小子,婉拒我。他的目光沒有表情地掃到冬晨臉上,冬晨微微側一下頭,好像感覺到無形的壓力。不過,他並沒有挪開眼睛,如果他怕了,就更沒有別人能阻止。

  韋行微微點點頭,真是個好小子:「好,把圖給我。」補充一句:「如果圖不行的話……」

  冬晨輕聲:「我盡力解釋,如果您有充足的理由,我會同師娘師姐商量。」

  韋行點點頭,這小子有點像納蘭,鼻子眼睛以至說話的神氣,溫和地堅定地:「那麼,我可以去你師父書房看看嗎?」

  冬晨點點頭:「當然,我已經把書信整理好,在書桌上。」

  韋行看著他:「如果你能把書信放回原位,會更好。」

  冬晨沉默一下:「我盡量回憶。」

  韋行問:「所有的信都在嗎?」

  冬晨輕聲:「當然。」當然不是所有。

  燕婉見韋行面沉似水,並且不再開口,微微有點不安,她只得轉換話題,希望韋大人別把剛才的對話往心裡去,燕婉兒笑問:「今天天氣很好,帥望想不想去後山玩?讓冬晨陪你,我給你們準備野餐。」

  冬晨歎口氣,師娘啊,你到現在還是認為韋帥望小朋友是來玩的嗎?昨天被那小子一句一句把你不想說的那些全套出來了,你還沒有覺悟嗎?

  誰知帥望很歡欣鼓舞地:「好啊,冬晨,若雪,咱們一起去吧。師奶奶,我喜歡吃甜的和肉。」

  冬晨倒,靠,你真要去玩啊?老子沒空陪你!我得看著你爹,省得他欺負我師娘。

  韋行也倒,甜點與肉?居然厚顏無恥地點菜。

  韋帥望假裝看不到韋行一臉鐵青色,笑瞇瞇地看著冷若雪:「師叔,你去不去?昨天的事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亂開玩笑,你還在生氣嗎?」

  冷若雪再一次飛紅了臉,喃喃道:「我沒……」

  帥望立刻打蛇隨棍上:「那你跟我們一起去玩好嗎?」

  冬晨本來正想著如何拒絕韋帥望,看到帥望契而不捨地糾纏冷若雪,立刻明白這父子倆是兩面出擊了,他顧得了一頭,顧不了兩頭,現在必須選擇是跟著韋帥望還是跟著韋行,把冬晨給氣得,要待說現在不是玩的時候,又似乎對燕婉兒十分無禮,權衡利害,他只得咬著牙跟著韋帥望與冷若雪,反正他師娘該說不該說的,都說完了,書房他一早看過了,沒有什麼值得擔心的東西。冬晨再一次對韋帥望咬牙切齒,這個欠揍的小子!

  飯後,冬晨先去書房,把所有信件都取出來,一封封放到原位,韋行問:「你確定?」

  冬晨道:「不會錯。」

  韋行點點頭:「你去吧,我自己看看。」

  冬晨遲疑一下:「如果有問題的話……」

  韋行道:「我會叫你。」

  冬晨告辭。

  韋帥望微笑:「這裡的植物種類比冷家多。」

  冷若雪道:「那邊那種野籐,碰到了身上會起疹子。」

  帥望笑:「常春籐,我看看,啊,還有寶石花。對某些體質的,很危險。」

  冷若雪驚訝:「你都認識?」

  帥望點點頭:「對,那種鈴蘭,真漂亮,可惜有毒,會讓你的心臟亂蹦。那邊的一大片,是杜鵑,也叫躑躅,除了這種大紅的粉的,還有黃的紫的,葉子可以做染料,我乾娘的染房裡有這東西。不過,也是有毒的,吃一點,會噁心嘔吐,吃多了會斷氣,不過,很少有人會吃多這種東西。」帥望心裡想,但是,如果擠汁提純後就不一樣了,嗚,我喜歡這地方……

  冷若雪有點意外,這個一臉懶洋洋的壞小子,居然懂得不少。她沉默一會兒,終於忍不住好奇地問:「四年前,你打傷過我姐姐?」

  韋帥望苦笑:「唔,那時我年幼無知。」

  冷若雪道:「那你的功夫一定很厲害!」

  帥望沉默一會兒:「暗器很厲害。」

  冷若雪一愣,然後才啊了一聲,暗箭傷人,向為冷家人不恥。她想了想:「可是,那個得了白劍的黑龍,也是你殺的。」

  帥望露出一個更苦的笑容:「我那時年幼無知。」

  冷若雪被他逗笑:「那你現在年長有知了,一定更厲害了。」

  帥望歎口氣:「大象無形,大聲希音,所以,我長大了,就一點也不厲害了。」

  冷若雪笑了:「怎麼會一點不厲害,難道你以前學的都忘了?」

  帥望笑:「忘了。」

  冷若雪忽然抓住帥望右手,向前一帶,然後鬆手,腳下一掃,韋帥望應聲而倒,坐在地上。

  冷若雪對這個結果大吃一驚,瞪著眼睛看著韋帥望,一時不知所措。

  帥望坐在地上,看著漂亮小女孩兒的驚駭表情,忍不住笑了:「看,這下我們扯平了。」

  冬晨道:「你父親會讓你記起來的。」過去把韋帥望拎起來:「不能練劍,連拳腳功夫也不肯練,韋帥望,你真是少見的大懶蛋。」

  帥望歎息一聲:「人各有志,有機會輕鬆一下,幹嘛不輕鬆一下。」

  冬晨道:「未來一年,可夠你輕鬆的。」

  帥望苦笑:「你損起人來,還真損啊。」

  冬晨道:「帥望,你過來幫我們查清真相,不用鬼鬼崇崇旁敲側擊地。」沉默一會兒:「你真的有當我是朋友嗎?」

  帥望問:「如果人是冷蘭殺的,你會讓我證明這一點嗎?」

  冬晨看著他:「不會是她。」

  帥望道:「如果……」

  冬晨沉默一會兒:「我會去問她原因,如果她不能給出一個我可以接受的原因——」沉默了。他怎麼辦?

  帥望輕輕拍拍他的肩:「那麼,讓我單獨同你師妹談談吧。」

  冬晨半晌,輕聲:「帥望,我們是朋友嗎?」

  帥望沉默一會兒:「如果你願意,我們就是。即使不是,對你也不會有任何妨害。」

  冬晨問:「我願意?」

  帥望微笑:「我沒有朋友,所以,我會接受任何友誼。」

  冬晨微微覺得有點涼,半晌:「桑成呢?」

  帥望淡淡地:「當然,他是好兄弟。不過……」嘴角微微牽動,不過,我們有世仇。我知道他是好兄弟,可是,他寧願同我保持距離,當然這是對的,你看看我師父與我父親就知道,同我太接近,可是沒什麼好處。

  帥望依舊微笑:「他同你一樣,可不是一笑泯恩仇的人。」

  冬晨的目光在帥望的臉上掃來掃去,好像在搜索:真相倒底藏在什麼地方?你說的倒底是什麼意思?

  帥望笑了:「哦,我的意思是說,看,你父親你師父的死都同我師爺脫不了干係,你是個固執的傢伙,還有,你師姐討厭我,而她對你,又非常地重要,還有……」

  冬晨終於道:「我知道我恨誰,也知道仇恨到哪裡停止,別說你會替你師爺復仇,你看起來並不喜歡他。」

  帥望苦笑:「我喜歡我師父,我師父喜歡我師父的師父。」

  冬晨問:「我師父的死,真的同冷秋有關?」

  帥望道:「他說有關就有關,別人說沒關也沒用。」

  冬晨怒了:「如果沒關係,他為什麼會承認?」

  帥望點點頭:「是啊,為什麼會承認?」

  冷若雪輕聲道:「也許,他想保護真正的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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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閒話


  帥望笑了:「對,要麼,就是他殺的,要麼,他以為是他殺的,要麼,他知道是誰殺的,他想保護兇手。」

  冬晨看看冷若雪,看看帥望:「他要保護誰?」

  帥望聳聳肩:「他沒什麼親人,兩個弟子,再就是你師父了,沒了。」

  冷若雪抬起眼睛,看了帥望一眼,又看看冬晨,垂下眼睛,沉默了。

  帥望同他父親一樣,會用眼角的餘光照顧周圍的動靜,冷若雪自以為什麼都沒說,在帥望眼裡,她等於大叫,我有話說,我知道一些事情,我知道冷蘭的身世。

  帥望笑了,可愛的妹妹。

  冬晨要去打點野味來烤著吃,當然是韋帥望慫恿的,等冬晨答應了,韋帥望倒不肯去:「君子遠疱廚。」

  把冬晨氣得,帥望再接再厲:「剝皮拔毛,開膛破肚,全弄好了,再拿過來。」

  冬晨怒:「你以為你是誰?」

  帥望笑道:「別嚇到你師妹。」

  冬晨氣倒,真是無恥,拿別人來獻慇勤。冬晨看看帥望,看看冷若雪,然後怒瞪帥望一眼:「你,揀點乾柴點火!」

  冬晨離開,帥望躺在草地上望天。

  冷若雪靜靜地站在樹蔭下,陽光斑斑點點地在她身上跳動,她靜靜地,無聲地。

  帥望輕聲道:「雪兒妹妹,你是不是有話同我說?」

  冷若雪微微有點慌亂,遲疑地:「我,不……」

  帥望道:「對你來說,誰最重要?你父親,你姐姐,還是你冬哥哥?」

  冷若雪咬著嘴唇,雪白的牙齒咬在漂亮的粉紅下唇上,小鹿一般遲疑驚惶的眼睛,帥望歎息一聲,真漂亮,好可愛。

  帥望靜靜等,天上白雲悠悠,風過草低,花香陣陣,如此良辰美景佳人在側,夫復何求。

  良久,冷若雪終於道:「姐姐她——」

  帥望等著,她終於輕聲道:「她不是我姐姐。」

  帥望道:「她是你姐姐。」

  冷若雪低下頭,半晌,過來,坐在帥望身邊:「她是冷秋的女兒。」

  帥望問:「你怎麼知道的?」

  冷若雪見帥望沒什麼反應,微微吃驚:「你也知道?」

  帥望道:「冷顏是我師父。」

  冷若雪不明白。

  帥望笑:「他會算命。」

  冷若雪還是瞪著他,帥望只得道:「我開玩笑,我聽我師父我父親說過。」

  冷若雪呆呆地瞪著他。

  帥望苦笑:「我偷聽的。你也是偷聽的吧?」靠,這種事他們一定得告訴我啊,不然的話,冷蘭能活這麼久嗎?她差點打瞎我,騎我頭上,張牙舞爪地,很容易遇到意外的啊。當然,我現在已經不介意有人在我面前翻跟頭唱戲了,可是四年前我年幼無知,這種人如果不是這樣的身份,怎麼會活著下冷家山呢?

  冷若雪沉默一會兒:「有一年,冬哥哥的母親,納蘭姨過來,我聽到她們說話。」再次沉默,良久:「她們都不會功夫,聽不到腳步聲,我不但聽到她們低聲耳語,而且——」雪白的面孔上,眼睛鼻子慢慢泛紅,淚水漲滿眼眶,然後滾了下來。冷若雪輕聲道:「我看到我父親呆呆地站在院子裡。她們大約不知道,隔著牆,隔著幾十米的距離,她們聽不到腳步聲,我父親卻能聽到說話聲。」

  冷若雪輕聲:「姐姐總覺得父親不喜歡她,可是她自己,連父親給她起的名字都不要,她不喜歡冷若蘭,自己給自己改成冷蘭。不管什麼事,都要按她的意志進行。父親說她一句,她頂一句,要打她,我娘就會哭。所以,雖然她覺得父親不喜歡她,可是,她確實被慣壞了。我聽過父親同我母親說過,姐姐很聰明,功夫也是一流的,可是這種目空一切的脾氣,早晚會吃虧的。父親一直希望她能改改這種傲慢的性格,可是姐姐功夫越來越好,她乾脆連父親也瞧不起了,她那天,說父親亦步亦趨,根本沒有自己的思考,再努力也只是匠人,永遠達不到一流高手的境界。」

  帥望想,冷蘭這句話倒是沒什麼不對,只不過,她夠膽說這種話,明顯是冷颯同志沒有韋大人厲害。

  冷若雪沉默一會兒:「她挨打了,可是,她看著我父親的眼神,很可怕。」

  帥望問:「你認為,是她殺了你父親?」

  冷若雪沉默一會兒:「我不知道,哪個孩子沒挨過打,父母總有讓我們失望的地方,誰會因為這個,把自己父母殺掉?」

  帥望沉默一會兒:「當然。」

  冷若雪道:「那天,我父親死了,然後,她一身血跡地回來……」冷若雪沉默一會兒眼睛裡再一次盈滿淚水:「她說她出去打獵遇到狼了。」淚珠滾下來。

  帥望道:「冬晨去看過,她確實遇到狼了。」

  冷若雪看著帥望,眼裡淚珠滾下來,可是她瞪著帥望的眼睛,十分清明,帥望點點頭:「對,她真的遇到狼了,還有,你冬哥哥竟然也像你一樣懷疑過。」

  冷若雪輕輕掩住嘴:「呵!」

  帥望想了想,果然是納蘭來時,那件事洩露的,然後冷蘭開始變得暴躁,可是為什麼呢?知道這件事的,並不是冷蘭啊,難道是因為冷颯的態度改變嗎?

  帥望問:「這件事,你姐姐知道嗎?」

  冷若雪搖搖頭:「我想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應該不會那樣驕縱,誰會向一個不是自己父親卻養著自己的人大喊大叫啊?」

  帥望愣了愣,嗯?啊!這個,也許有些臉皮特別厚的人就會吧,比如我。

  冷若雪看見無賴厚顏的韋帥望無緣無故紅了臉,倒有點驚異,咦,哪句話讓你臉紅了?

  帥望問:「那麼,你父親是不是從那兒以後,對你姐姐不像以前了?」

  冷若雪沉默一會兒:「實際上,我覺得父親對她不像以前那嚴厲了,可能是覺得,倒底不是自己的孩子吧。他本來,也不太同姐姐說話。」

  帥望苦笑了,本來就不太同孩子說話?那你父親就真的不能算個好父親了。

  冷若雪沉默一會兒:「父親不太同我們說話,可是我知道他關心我們。」

  帥望皺眉,冷蘭為什麼性情大變?難道最後燕婉兒告訴她了?

  沉默,一陣未被察覺的沉默過會兒,冷若雪問:「你既然知道我姐姐遇到狼群,還找那件血衣做什麼?」

  帥望道:「我想看看,有沒有不能用打獵來解釋的血跡。」

  冷若雪靜靜看一會兒韋帥望:「只是一件血衣,你是不會認定我姐姐殺了人的,對嗎?」

  帥望點點頭:「當然,我不會冤枉她。」

  冷若雪道:「血衣在我那兒。小伊把它扔到火裡,我把它拾出來了。有一半燒掉了。」

  帥望忽然笑了:「我知道冬晨……」沉默一會兒:「你同你冬哥哥太像了。」都是外柔內剛的性子,所以,他不會選你,像照鏡子似的,兩個人對一件事,持相同觀點,相同態度,做相同選擇,帥望伸手摸摸冷若雪的頭髮:「你又聰明又可愛,你會比你姐姐幸福的。」

  想想冷蘭如果處在他們倆的位子,會怎麼做,一定是怒吼一聲:「放屁,狼在哪兒?你帶我去看看!如果沒有狼!人就是你殺的,我馬上把你的腦袋砍下來餵狗!」後果當然是再也做不成兄弟姐妹了。

  冷若雪再一次紅了臉,想把韋帥望的手打開,又覺得無禮,她小小的心靈能感覺到韋帥望的善意與真誠,可是這個小子的善意表達得太放肆了。

  草叢裡一聲響,帥望與冷若雪回頭,只見冬晨拎著兩隻剝了皮的兔子,正走過來,帥望笑道:「嘿,這小子還真乖啊。」

  冬晨怒吼一聲:「把你手放下,或者我給你剁下來!」

  帥望忙把自己的手從雪兒妹妹的肩下拿下來,好好放到自己腿上,笑嘻嘻道:「幹嘛,我們是好朋友,你妒忌啊。」

  冬晨氣得,我妒忌!我妒忌得想宰了你,兩隻兔子差點扔到韋帥望臉上:「火呢?你生的火呢?」

  帥望拎著兔子,無辜地:「兩位師叔,長輩不是白當的,再說,我是客人啊,哪有讓客人幹活的道理。」

  冬晨氣乎乎去拾柴,一邊怒吼:「你再有哪根指頭碰到你小師叔,我就給你剁下來餵狗!」

  帥望瞪著眼睛:「憑啥啊?我怎麼了我?」

  冬晨道:「憑我看你不順眼!」

  帥望那個純潔那個無辜那個委屈啊。

  冬晨氣乎乎地,才見面一天,他居然就敢摟她的肩,更可氣的是雪兒紅著臉竟也沒拒絕,真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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