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四百三十四章 回不去了
掃黃打非,當然是雷霆出擊,連續三天,全區的員警大舉出動,還有協防員配合,取得了不小的戰果。
有些人仗著自己是北崇人,還有這樣那樣的關係,想跟員警討人情,員警們很遺憾地表示:這是陳書記要抓精神文明建設了,你們最近把區裡折騰得實在太不像樣了。
不光是幾個賓館被查,連物流中心都被陳書記點名批評,說你們怎麼能坐視自己的門面房藏汙納垢?
這批評其實也是走個形式,區裡誰還不知道,這裡早就是這樣了?陳書記只是假裝不知道罷了——以前我是被蒙蔽的。
物流中心的態度很端正,提前中止了房屋租賃合同,又對區裡做出了檢討,差不多意思一下就行了,倒也不擔心區裡大開殺戒。
陳太忠確實不會多計較,他自己都拿不准,這樣堅持是不是好事,哪兒會諉過於下?那還不夠丟人的。
其實三節前整頓這個,不少人表示理解,而業內人士關心的,則是這個行動要持續多久:陳書記出手,應該時間不會太短吧?
縱然有了心理準備,當他們聽說這個行動要持續三個月,心裡就是一聲哀嚎:完了,下半年不要指望了,三個月後就是11月底了,小姐們都盤算著要回家過年了,誰還會有興趣來開拓市場?
有意思的是,不少小姐離開了北崇,卻是沒有走遠。直接去了陽州市區,粉色燈帶們佔領了汽車站附近,賓館裡的那些,有其他賓館的帶頭大哥過來招人。
這有點跟北崇對著幹的意思,不過陳太忠真不在意——各人對發展的理解不同。
他更在意的是,沒有了失足婦女,北崇真的會很亂嗎?未雨綢繆,他又加派了十個協防員,到物流中心駐守。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有點多餘。物流中心還是跟以前差不多。打架鬥毆的事情不斷,但也沒有發生得太過頻繁。
當然,這或許跟多了十個協防員有關,不過陳太忠依舊認為。失足婦女對社會治安的影響力。真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大。
正經是。不少感謝信,雪花一樣地飄來,感謝區裡掃蕩色情場所。寫信的多是北崇民眾,大家的道德觀都比較傳統,還有人擔心對孩子的成長有影響。
更出乎意料的是,還有外地的農民工家屬寫來感謝信——說村裡幾個人在北崇打工,掙到的錢都扔到女人肚皮上了,家裡人得不到錢不說,還有人得了髒病,感謝北崇清理了那些社會毒瘤。
實踐,果然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陳書記放下了心來,心說哥們兒這次還是做對了,不愧是一貫正確。
但他還是小看了人的天性,初開始的時候,沒什麼異常現象,但是半個月之後,各種性騷擾就頻繁地出現。
其時正值九月初,北崇的九月也是酷熱的,大姑娘小媳婦們穿得都極少。
幾年前的北崇,人們穿著還相當保守,但是這兩年人們的生活水準上去了,物質極大豐富,再加上每年還有苧麻文化節,經常能見到時尚服裝,不少女孩兒們的穿著打扮,放到陽州都算前衛。
近期,就多了不少人,對女人們挨挨擦擦的,路過不少工地的時候,也能遇到工人們貪婪的目光——還有人指指點點。
擱在一個月以前,這是不可能想像的,北崇人最注重名節,而這裡他們的天下,一旦招惹到本地人,最輕的也是頭破血流。
以前工地上的工人們,想看白花花的大腿和胸脯,可以去粉色燈帶洗頭房看,人家不但不計較,心情好了,還岔開大腿,讓他們看一下裙內風光——沒准就能做成買賣了。
現在沒有這個活動了,大家就只能逮著誰看誰。
這點小變化,一些老百姓隱約能感覺到一點,員警都不是特別確定,陳書記這種高高在上的領導,就更不知情了。
終於,在教師節的第二天晚上,一個女教師去學生家家訪之後,在回來的路上,被人直接打暈,拖進草叢裡那啥了。
女教師醒來後報警,不到半小時,朱奮起就親自趕了過來,“查,我就在這兒坐著,你們抓不到人,我不睡覺!”
強女幹案一般都是比較好破的,尤其是團夥作案這種,女教師家訪回來,也不過才十點多,這種天氣,路邊還是有閒人的。
淩晨三點,作案的三人全部落網,確鑿的證據下,這不可能抵賴,陳太忠知道消息後,做出了指示,“頂風作案,跟陽州中法招呼一聲,死刑吧,儘快判決和執行。”
死刑的判決,必須是中法,北崇法院的級別,要低一點。
陳書記如此做,就是要殺一儆百,事實上,這三個人渣也就是該死。
嫌疑人的家屬來了,沒命地活動,想要和解,但是這個沒用,女教師答應和解都沒用,公訴機關要拿人開刀,誰都攔不住。
有個嫌疑人家裡有點門道,輾轉找到了一個領導,向陽州中級人民法院院長打招呼,院長苦笑著回答,“這不是錢的問題,咱們這關係,判他死緩無期都好說……不過陳太忠找上我來,我該怎麼辦?”
“不能搞個立功什麼的?”這位覺得朋友有點不給面子。
“陳太忠要弄的人,沒聽說誰能保得下來,你找李強都沒用,”院長悶聲回答,“而且他是撞到槍口上了,認了吧。”
“真的不行?”這位還是想努力一下,人命關天啊,“不能跟刑庭暗示一下,讓他們出面?”
“我雖然是領導,遇到要命的事,下面也沒有傻瓜,”院長淡淡地回答。
這個事兒關係到女教師的名聲,北崇員警都下了封口令,兩天之後,又發生一起強姦未遂案,受害人是一個工地食堂的廚娘。
這廚娘是外地人,跟了老公過來給人做飯,長得非常普通,這天她老公回家辦事,就剩了她一個人在,結果有人夜裡摸進房間,要那啥她。
不過這女人看著乾瘦,力氣卻是不小,她一開始假裝無力反抗,抽個冷子一腳將男人踹開,沒命地跑出房間,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救命啊,有人殺人啦。”
這一嗓子出去,蹭地冒出不少見義勇為的好漢來,案犯當場被擒獲。
這兩個案子,也不能說,北崇的治安就變得有多差了,但是朱奮起從審訊記錄中發現一個通性,就找到陳書記彙報。
這兩起案子的嫌疑人供述,他們都有找小姐的經歷,現在沒有小姐了,身體裡有火,得發洩啊,有個年輕人說得更直白——以前沒找過小姐,不懂,找過之後,再回不到當初了。
他們這是想減輕自己的罪名吧?陳太忠如此猜測,因為犯罪被抓了,肯定要拼命洗脫自己的……這個很正常。
不過這兩起案子雖然封鎖得比較嚴,但是多少還是傳出去一些,一時間這年輕女性夜裡上街的時候,就比較膽戰心驚了,找不到那種祥和的氣氛了。
朱奮起和王媛媛只能增大員警和協防員的巡查力度,希望可以震懾宵小。
這個行為是很管用的,犯罪分子也是人,在享受犯罪成果的同時,也討厭各種麻煩——很多地方的犯罪率偏高,跟官方的不作為是有極大關係的。
不過增大巡查力度,犯罪分子的犯罪成本固然增加了,可官方的成本也增加了。
陳太忠依舊沒覺得有多嚴重,無非是多花點錢,弟兄們辛苦一點,北崇哪怕是沒有小姐,咱也要打造個人間天堂出來。
他是北崇百里侯,一手遮天,怎麼想就怎麼做了,別人也沒可能反對。
但是偏偏地,有一個按理說不敢說話的人,發出了異聲——北崇的首富盧天祥。
盧總是生意人,要說起來,他是沒膽子摻乎官方政策的,但是他覺得該說出自己的想法,就找到陳書記,“陳老大,咱最近查這個小姐,是不是查得有點嚴了?”
“我一點都不覺得嚴,”陳太忠還以為這貨找自己,要說什麼重要事呢,說這個事兒,你不是閑得蛋疼?“目前北崇沒了黃賭毒,秩序挺好啊。”
“可能你覺得我說得有點過,但是我的合作夥伴來北崇,都覺得這裡不好玩了,”盧天祥實話實說,“別的不說,這夜生活都少了很多,大晚上的……冷冷清清,沒有女人,這晚上就熱鬧不起來。”
你這是人大代表到手了,想找地方得瑟?陳太忠第一個感覺就是這樣,但是轉念一想,這話其實不無道理,支撐北崇夜生活的女人,大部分還都是外地的,本地女人,除了那些年輕愛玩的,還是要注重鄉親的觀感的。
所以他只是冷冷地問一句,“沒有夜生活,北崇就不能發展了?”
“也可以發展,但是我朋友覺得,這裡的氣氛比較壓抑和死板,”盧天祥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去了巴黎一趟,又去了倫敦和阿姆斯特丹,總算知道,什麼叫不夜城了。”
“如果北崇選擇單純的製造業,這個無所謂,一下班就沒人了,很多高新區都是這樣,但是想要建設一個商業性和旅遊兼顧的縣區,夜生活必須豐富。”(未完待續。。)
第四千四百三十五章 螳臂當車
做為一個隻去過一趟歐洲的土鼈,你跟我談這個?陳太忠看著盧天祥,有點想笑。
不過最終,他還是控制住了,而且老盧說得也確實不無道理,想一想之後,他發問,“你的意思是說,我這個掃黃打非對夜生活造成了負面影響……不合適?”
“我真是這麼認為,”盧天祥坦坦蕩蕩地一攤手,“這是公心話,是為了北崇好……陳老大你也知道,我就不幹這種營生。”
盧總確實不涉足娛樂行業,他玩的是製造業,最多是招呼幾個朋友去玩一玩——這一點,北崇人都能作證。
“對這一點,我也比較困惑,”陳太忠見他說話實在,也就不藏著掩著,“取締吧,好像是不好,但是不取締,它違法啊,而且嚴重阻礙了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
“陳老大,現在不是二十年前,甚至不是十年前了,”盧天祥深吸一口氣,緩緩發話,“八幾年嚴打的時候,強女幹肯定是槍斃,現在嘛,也就是個三五七年的,也就咱北崇在堅持……時代在發展啊,誰能讓歷史的車輪倒轉?”
這一番談話,對陳太忠的影響極大,事實上,他一直想讓自己成為一個合格的父母官。
他所堅持的,有點類似於禁欲主義,但是這個堅持並不容易,前兩起案子的嫌犯也說了——一旦嘗到了好處,想要再回到從前,很難。
大家沒有嘗試過之前。他可以毫無困難地壓下這種情緒,但是嘗試過之後,再往回走,這就是逆流而上了,難度不問可知。
說來說去,他認為這還是道德滑坡造成的問題,大勢所趨,想要抵抗很不容易。
我不可能為整個中國的道德滑坡買單!年輕的百里侯想來想去,覺得考慮這種問題實在有點蛋疼,決定再觀察一下。讓事實說話。
但是終究有些事實。令陳太忠無法直視,中秋節前兩天,北崇員警分局又來了一次臨時突查,意在檢驗前一段時間的掃黃打非成果。不成想又抓住了三十幾對野鴛鴦。
員警們要徹查。這是不是失足婦女悄悄地回來了。結果事實證明,沒有一對存在買賣關係——起碼不存在明面上的買賣關係,一對一對的。相互都認識。
這裡面有年輕男女偷嘗禁果的,也有網友約炮的,有一個是外地客商帶著小蜜過來,正在那啥的時候,被抓了現行,員警們調查清楚情況之後,趕緊道歉走人。
被抓住的野鴛鴦裡,還有個很大的幹部,濁水鄉黨委書記蔣雙梁,跟他相好的,是敬德縣醫院的一個醫生——也是有家有口的。
員警當時就震驚了,立馬離開了房間,可是想一想又不敢隱瞞,於是上報朱局長,朱局長馬上彙報陳書記。
“讓蔣雙梁給我過來,立刻!”陳太忠快氣死了,兩天之後是中秋,中秋之後是國慶長假,長假裡還有苧麻文化節,如此要緊的時候,你個鄉黨委書記,連這點覺悟都沒有?
蔣書記在十分鐘之後,就低著頭匆匆來到了培訓中心小禮堂,陳書記見到他,也沒心思看彩排了,站起身往外走,“你跟我來。”
走到書記的自用套房,他往辦公桌後大班椅上一坐,沉著臉發話,“說吧。”
“對不起,我辜負了您的信任,”蔣雙梁也是先道歉,事實上,他是隋彪提拔起來的,跟陳書記的信任,關係實在不太大。
然後他就講述了自己腐化墮落的經過,他跟他的妻子是常年不合,現在剩下的,也就是一層婚姻關係了,以及一個上初中的孩子。
他跟這個醫生,是前兩年在網上認識的,後來蔣書記冒充病人去見網友,感覺特別好,女人不是特別漂亮,但是有一種味道,有點呆兮兮的清純,還有些溫柔,是他一直渴求的。
其實女人也是有家有孩子,家庭條件不錯,但夫妻感情也是不太好,兩人自然而然地就到了一起。
他跟這個女人的事兒,不是特別保密,他的司機知道,有幾個同學也知道,但是濁水鄉其他人不知道——他怕被自己的老婆知道。
講述完之後,他可憐兮兮地看著陳太忠,“陳書記,能封鎖這個消息嗎?”
“你還真出息了,”陳太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他有心罵對方一頓,但是想一想,自己的持身也不是很正,“你這是在玩火,懂不懂?”
“我知道,”蔣雙梁悶悶地點頭,想一想又說一句,“可是我那個家,就沒有個家的氣氛,一回家心裡就難受,像現在夏天,我三天不回家,碗池子的碗能泡得臭了!”
“玩弄女性,你還有道理了?”陳太忠眼睛一瞪,然後直指重點,“我看你是昏了頭了,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幾天都憋不住……就你犯的這錯誤,信不信我擼了你?”
“我信,我知道錯了,”蔣雙梁連連點頭。
陳太忠懶得理他,坐在那裡抽煙,蔣書記也不敢吱聲,就在那裡乖乖地坐著,心裡卻是在琢磨——這個把柄被陳書記抓住,是壞事,也可以是好事,以後自己只能跟著陳書記的指揮棒走,陳書記也會對自己放心。
好一陣之後,年輕的百里侯歎口氣,“能治理得了賣淫嫖娼,治理不了一夜情啊。”
“我們這是婚外戀,”蔣雙梁雖然承認錯誤,可是不能忍受這個說法,“一夜情是玩弄女性,是墮落的行為,婚外戀不算。”
“我看也差不多,”陳太忠總算是想明白了,從賣淫嫖娼到一夜情,再到婚外戀,都是道德不允許的性行為,婚外戀不見得就比一夜情高尚,要論對家庭的破壞力,遠在賣淫嫖娼之上。
當然,賣淫嫖娼是明令禁止的違法犯罪行為,北崇可以大查特查,可是對後兩者,只能站在道德的角度譴責,當然,若是查到幹部,可以用玩弄女性、道德敗壞等理由作出處理。
這時候,他就又想起了盧天祥的話:時代在發展,歷史的車輪,你是阻擋不住的。
若是擱在十幾二十年前,從根子上抓這一塊,可能還會有些效果,但是現在抓,就是螳臂當車了,北崇把人攆走,陽州就接收。
就像那兩起案子的嫌犯說的那樣:嘗過滋味,就回不到以前了。
哪怕是陳太忠自己可以矯矯不群,做個禁欲主義者,但他不能要求自己的下屬和子民也都這樣,畢竟是大勢所趨,他真要搞禁欲這一套,是開歷史的倒車,結果必然是眾叛親離。
而事實上,這一世的陳某人,是相當荒淫無度的,自己做不到,又怎麼去要求別人?
當然,有不少領導,骨子裡男盜女娼,表面上卻是正氣凜然,陳太忠自問,自己不可能厚顏無恥到這一步——陳某人一向是以講究人自命的。
想到這裡,他一抬手,“走吧你,怎麼,還等著吃晚飯?”
“那個……能封鎖消息嗎?”蔣雙梁期期艾艾地問一句。
“你還指望我把這丟人敗興的事兒,吵吵得全都知道?”陳太忠眼睛一瞪。
蔣書記點頭哈腰地走了,陳書記卻是陷入了沉思裡,現在的社會,男女關係隨便到了這種地步,抓賣淫嫖娼……有意義嗎?
精神文明建設,真的是任重道遠啊。
當天晚上,一個跟陳書記有不正當男女關係的人,就來到了他的小院,牛曉睿的身邊,還跟著李世路,這倆快成了北崇的軟文專業戶,到了這種連續節慶的日子,肯定要來報導。
陳太忠是慰問五保戶去了,很晚才回來,三人坐在椅子上,一邊喝啤酒一邊閒聊,不知不覺,就說起了北崇最近的掃黃打非。
李世路雖然是官二代,卻有年輕人的憤青情結,他很不屑地表示,“太忠哥,抓這個沒錯,但是大力抓的話,你這不是閑得蛋疼嗎?嫌北崇發展太快了?”
“你這傢伙,”陳太忠無可奈何地搖頭笑一笑,小李子這傢伙,有時候說話,真的是很隨意,不過他也不能計較。
“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南方那邊發展,最先發展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李世路不屑地哼一聲,“我親眼見過,隨便哪個賓館,只要夠豪華,大廳裡坐的全是小姐。”
“你要通過抓這個,達到什麼目的呢?”牛曉睿也發問了。
“我這不是覺得……違法嗎?”陳太忠呲牙咧嘴地回答,這倆人的發難,讓他覺得有點難堪,不過無所謂,道理越辯越明,“這不符合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
“其實這個是違背人性的,中國這麼多朝代,沒有任何一個朝代,就徹底禁絕了娼妓,”李世路大大咧咧地回答,“咱們可以討厭它,可以覺得它噁心,但這個現象,客觀存在……有需求。”
“小偷和娼妓,最古老的職業,這個我知道,”陳太忠沉聲反問,“你覺得小偷存在,我也可以視而不見?”
李世路登時語塞,玩偷換概念,他還差一點。
“你要是想通過這個,證明咱社會主義的先進性,實在沒必要,”牛曉睿的回答,就要犀利得多,“以美國的先進,賣淫嫖娼也可以合法化,要知道,那裡基督徒很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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