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一品縣令 作者:隔山打牛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12 10:42: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 112234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3 03:10
第一百七十一章 慘烈戰鬥

        就在俄國人拿著長刀氣勢洶洶的殺將過來的時候,就在駱駝的缺洞的槍口瞄準常家眾家丁準備射擊的時候,忽然從駝陣後面發出一陣暴喊,無數石頭、馬蹄鐵,鐵棍,從李元宏頭頂飛過,鋪天蓋地的砸向俄國人。

        不用問,當然是駝夫們幹的了,要成為合格的駝夫,有一項基本功就是甩石頭,平日是為了教訓打不聽話的駱駝和馬匹,遇到草原狼的時候還可以防身,他們此時見到俄國人距離近了,而李元宏等人又身處險境,所有駝夫們不約而同的將手邊能抓到的一切硬物,用甩繩砸了過去。

        也是因為俄國人距離太近,飛來的石塊、馬蹄鐵等物幾乎彈無虛發,全招呼到他們腦袋上了,一時間慘叫聲驟起,站在地上的俄國人,有的像木樁一般被直挺挺的砸倒,有的捂著眼睛在地上打滾,有的抱著腦袋昏厥過去,而後面那些騎在馬上的俄國人也有不少被砸落馬下。

        常家眾家丁不失時機的裝填好彈藥,辟辟啪啪的就是一通猛轟,又將前方的俄國人射倒一片。

        祁北望見此良機,一聲大喊,操著一把短刀就衝了上去,馬奔程也跳上一峰駱駝,舉起牛角號的連吹四聲,駝夫們聽到這信號,齊齊拿起武器從各自的駱駝後面奔了出來,殺向俄國人。

        整個駝陣邊緣,到處都是喊殺聲,到處都是蜂擁而出的駝夫,片刻後便與俄國人的戰陣死死糾纏在一起,無數個人影晃動,無數把短刀長刀碰撞在一起。

        草甸上立即變成血肉橫飛的修羅場。

        這時候火槍已經不起作用了,常家眾家丁乾脆拋下火槍,順手拿起身邊一切可用作武器地東西,跟著駝夫們衝進了戰團,而李元宏也不甘落後,操著一根大棒撲向最近的一個俄國人。

        李元宏沒有什麼武藝。全憑著力氣大,可人家俄國人力氣比他還大,剛瞄好了一個對手衝過去,就被人家一腳踢翻在地。要不是王雁歸在背後射鏢,他恐怕一個回合就成了刀下鬼了。

        不過李元宏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一見自己單打獨鬥不行,乾脆提著木棍到處遊走,趁著那個俄國人沒注意,瞅冷子就是一擊悶棍。還別說,這樣打了一刻鐘。還真讓他放倒了兩個俄羅斯壯漢。

        駝夫們個個都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每個人的武藝都有些根底,尤其刀法是一代一代在草原上和暴客抗爭時磨礪出來的,招招式式簡潔明瞭,只取人命。

        而這群俄國人其實是名震歐洲地哥薩克騎兵。是沙俄的重要武力,最擅長的就是刀法,加上他們力氣普遍比中國人大。雖然處於混戰之中,卻絲毫不落於下風。

        戰況越來越慘烈,凡是突入敵陣之中的駝夫,全被砍殺殆盡,整個戰團赫然分為兩團,西面地一團是黑色的俄國人,東面的一團是灰色的中國人,就像兩塊巨大齒輪互相撕咬著,一條凹凸不齊的峰面上被染成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紅色。

        西面地俄國人,東面的駝夫們,面對著面,互相瞪視著對方地眼睛,口中呼出的粗重氣息幾乎噴到對方的臉上,經驗豐富的俄國人在對手一眨眼的瞬間刺出致命地一擊,而被刺中的駝夫在生命的最後時刻也使勁全力回刺一擊,一雙一對地同時跪倒,同時停止了心跳。

        哥薩克騎兵以勇猛無畏著稱於世,而中國駝夫們也毫無畏懼之心,雙方揮舞著武器互相攪擰在一起,一張張面孔被染的鮮血淋漓,一雙雙佈滿血絲眼睛突出在外,一個個嘶啞的喉嚨發出狼嚎一般的叫喊。。。。。

        時間變得極慢,戰場上的一刻鐘就像一年那麼久,雙方死傷極為慘重,大部分駝夫身上都已經帶傷,就連李元宏的肩膀也被刀鋒劃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染紅了整個衣袖。

        這個時候,俄國人數上的優勢就顯現出來了,駝夫和常家家丁們一共只剩七八十人,而俄國人還有近兩百人,幾乎每個中國人都要對付兩個俄國人。

        馬奔程這時衝到李元宏身邊,一邊格擋一邊叫喊道:「再這樣打下去咱們要吃大虧啊,必須退回駝陣!」

        不用他說,李元宏早就看出來,但現在雙方咬在一起,駝夫們根本沒有機會抽身,更別說退回駝陣,便大聲喊道:「退不回去了,你快帶著大活佛、常家少爺走,咱們能頂一會兒是一會兒。」

        旁邊一臉是血的常運達氣得大聲吼道:「還管什麼大活佛,小李子,你***快走,回去告訴我三叔,我今日殺了一個俄國人!」

        王雁歸緊接著說道:「你到哪裡我就到哪裡!」

        見大伙都抱著拚命的念頭,就連平日只會惹是生非的常運達都有這樣的血氣,李元宏把心一橫道:「好好好!咱們和俄國人拼了!」

        正在這時,從戰團的後方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駝鳴之聲,無數只駝蹄敲打著地面,直震得整個草甸都在微微顫抖,李元宏連忙回頭望去,只見本來都臥在地上的駱駝竟然炸群了,幾百峰大駝潮水一般向這邊奔騰而來,奇怪的是本來栓著駱駝的一根根鏈子都已經斷了。

        不管是什麼緣故,反正是越亂越好,李元宏也顧不得許多了,一聲叫喊,拉著王雁歸的手閃過一頭撞過來駱駝,向後面跑去,

        其他駝夫們也仗著敏捷的身手,猴子一樣在駱駝之間穿插跳躍、左躲右閃,從駱駝中間向回撤退。

        但那些俄國人就沒有這麼好運氣了,他們魁梧的身材此時卻變成了累贅,根本沒法躲避,可倒霉的是,他們的火槍早就放回馬上了,無法用槍聲嚇退駝群,只一會兒功夫,俄國人就被沖的七零八落了,不少人被踐踏致死,就連很多戰馬也撞的腦漿橫流。

        在這奔騰的駝群中躲閃簡直就是一種煎熬,隨時都有被撞死的可能,李元宏和王雁歸跟馬戲團似的你一拉我一拽,每每在被駱駝撞上的瞬間險險的閃躲過去,等他們跑出駝群的時候,已經是精疲力竭了。

        這時,駝群後面出現十幾個手持鐵棍的人,不是別人,竟是張小四和那些喇嘛,張小四看見李元宏從駝群裡出來,連忙跑過來叫喊道:「李掌櫃,你沒事吧?」

        「這駝群是你搞得?」李元宏一邊問著一邊回頭望,看常運達他們跑出來沒有。

        「是啊,我看你們快敵不過了,又脫身不得,情急之下把駝鏈割斷,和佛爺們把頭駝打驚了往這邊趕,其他駱駝都跟著頭駝衝過去了!」張小四搔著腦袋說道:「咱們駝夫在駝群裡傷不著的,那些俄國人就沒咱這功夫了,準保撞死不少,俺只是擔心您沒經歷過炸群,也被撞到了。」

        可不是嘛,就連章嘉大活佛也拿著根鐵棍,站在那裡喘著粗氣。

        李元宏看見駝夫們拉著常家家丁都跑了出來了,心中一陣大喜,回頭一把拍在張小四肩頭說道:「好,好小子,回頭給你記一大功。」接著對章嘉大活佛說道:「多謝大活佛及時援手,否則咱們真的完了!」

        章嘉大活佛難得的笑了笑,卻不說話。

        眾人慢慢聚攏起來,加上喇嘛們大概還剩六十多人,馬奔程望了望俄國人那邊,回頭說道:「他們被駝群撞死踏死不少,不過看樣子仍有一百人,咱們還不是對手,得往山裡撤!」

        一個駝夫提起短刀,一抹滿臉的鮮血大聲喊道:「咱們死了那麼多兄弟,就這樣走了?不行,我要給我兄弟報仇!」

        常家眾家丁也死了一半,只剩十個人了,常運達看了看自己的手下,低聲吼道:「對!不能這麼放過他們,要報仇!」

        李元宏哪不想全殲這伙俄國人,但實力畢竟太過懸殊了,剛才是幾次三番利用駱駝才打了個平手,現在駱駝都跑到西面去了,再打下去只能是全軍覆沒。

        眾人的目光集中在李元宏身上,只見他盯著腳下沉默片刻,忽然抬起頭對馬奔程說道:「馬領房,俄國人要的是貨物,過不了太久,這群駱駝都得趴地上,俄國人的戰馬也的遭殃,沒了馬匹和駱駝,俄國人就跟瘸子一樣,嘿嘿,到時候就是咱們報仇的最好時機了!」

        聽到這話,眾人都有些納悶,駱駝和俄國人的馬匹怎麼會走不了呢?

        只有馬奔程想起來了,一拍腦門道:「對,咱們先退回山裡,這群俄國強盜跑不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3 03:10
第一百七十二章 毒草發作

        馬奔程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想起來此處正是毒草坡草,從到毒草坡到現在已經過去近一個時辰了,那些駱駝吃了毒草,也該發作了,到時候沒有自己隨身帶的藥粉,這些駱駝都得拉肚跑稀,俄國人無論如何也帶不走駱駝的。

        他們損失這麼大,一頭駱駝都帶不走,哪裡會善罷甘休呢,必定會想方設法,這麼一耽擱,就連他們的戰馬也會吃上毒草,如此一來,即使他們想放棄貨物撤離此地也是不行了,所以這群俄國人至少會在這附近困上幾天。而李元宏等人的馬匹卻早就套上了籠頭,防止吃上毒草,而這一切,只有李元宏和馬奔程知道。

        馬奔程想到這裡,和李元宏交換了一下眼神,大聲下令道:「他們跑不了,這仇咱們一定能報,大伙先進山。」

        李元宏斬釘截鐵道:「聽馬領房的,進山!」

        ~~~

        駝夫們在馬奔程的帶領下,牽上馬匹沿著山麓快速退入山中,當他們爬上山樑透過茂密的山林回頭望去時,只見下面的草甸之上,到處都是斑斑點點的血跡,到處都是橫七豎八的屍首,場面慘烈之極。

        不遠處的俄國人已經從混亂中恢復了過來,很快整好隊形,大約還有100人,這些俄國人雖然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兵,但在東方,尤其是中國,還沒有遇到過如此激烈的抵抗,更沒遭受過如此慘重的傷亡,這一仗真把他們打蒙了。

        本來哥薩克騎兵在蒙古地區的搶劫,一向有個慣例。那就是盡量不留活口,但是現在,他們想追擊駝夫們也是力不從心了,只能收拾好同伴的屍首,又將四散地駱駝歸攏好,全部栓繩準備撤退了。

        常運達趴在樹後。一看到這種情形,焦急的衝著李元宏叫道:「還說什麼狗屁報仇,你看看,俄國鬼子就要跑了。乾脆,乾脆咱們殺回去吧!」

        旁邊的祁北望也一拍樹桿叫道:「來不及了,咱們殺回去也來不及了,唉,就這樣讓他們跑了,不甘心啊!」

        怎麼毒草發作的這麼慢?李元宏心裡也有些沒底了。一扭頭卻看見馬奔程點上一袋旱煙,靠在樹樁上抽起來了。

        常運達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一把將旱煙桿奪下來叫道:「你還有心思抽煙,快想想轍啊!」

        馬奔程一翻手又輕輕巧巧的將旱煙桿奪了回去,湊過頭吸了一口道:「這袋煙抽完,你再看山下吧,保管他們跑不了。現在要考慮的是,咱們怎麼收拾他們。」

        看著馬奔程平靜地表情,常運達將信將疑的坐了下來。也不再詐唬了,旁邊祁北望說道:「只要他們走不了,咱們晚上趁著夜色摸下去,準保能宰不少!」

        李元宏也坐了下來說道:「估計不成,剛殺完一場,他們又在咱們的地頭,夜間的警戒肯定比白日還縝密,咱們討不到好地!」

        張小四此時卻插話道:「俺覺得挺奇怪,聽說以前的俄國劫匪人數都只是一百多人,怎麼這一次這麼多,有三百多人了,而且他們也不是偷襲,好像是碰巧遇見咱們的,會不會。。。。」

        常運達擺手打斷道:「管他碰巧遇見還是專門追咱們的,反正別讓他們活著跑回去就行了!」

        見大夥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辦法,李元宏說道:「只要俄國人跑不快,咱們就一直跟著他們,一旦遇到機會就搞他們一下,反正在中國,咱們佔有地利,磨死他們!」

        眾人紛紛點頭,正在這時,負責望風的王雁歸低聲叫道:「快來看,咱們的駱駝咋回事了?」

        眾人趕緊探頭望去,只見遠處地草甸上現在熱鬧了,一群一群駱駝齊齊跪倒在地,任憑俄國人怎麼打都不起來,急得俄國人將臉上的蒙布都解開了,一邊掄鞭子一邊大聲喝罵著。

        「咋回事?」常運達吃驚地看著下面,詫異道:「不會是中邪了吧!」

        祁北望也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腦門,搖頭道:「像是中毒了呀,奇怪,難道這草甸上的草有毒?」

        一聽到「中毒」二字,張小四就愣住了,剛才自己也懷疑這草有毒,還當眾加熱後餵給自家駱駝吃呢,當時不是好好的嘛,還害的自己被駝夫們嘲笑,這一會兒功夫,草又有毒了?

        再看向馬奔程,他地一袋煙剛好抽完,磕了磕煙鍋也湊了過來,看了半響道:「好,俄國人還不知道咋回事,你們看,他們的馬也在吃草,呵呵,這下他們難過了!」

        果不其然,那些俄國人根本不知道這是毒草坡,只是一個勁的驅趕駱駝,而他們地戰馬卻在一邊吃草。

        張小四興奮的一指馬奔程叫道:「馬領房,你真把駝隊帶到毒。。。。。」

        話還沒說完,張小四的嘴巴就被馬奔程摀住了,眼睛一瞟身後不遠處的大活佛等人,低聲說道:「知道就行了,別多話!」

        張小四敬佩的看著馬奔程,一個勁的點頭,其實別說是他了,就連馬奔程和李元宏都想不到,當時只為了拖延駝隊行程的一步險招,竟然碰巧的被用在這裡了。

        ~~~

        俄國人忙活的一個多時辰,駱駝就跟中邪似的,怎麼也弄不走,更讓他們恐懼的是,就連他們的戰馬也開始趴窩了,還一個勁的拉稀,這下俄國人真著慌了,騎兵失去了戰馬連步兵都不如,何況這是在茫茫的大草原,又深陷蒙古腹地,沒有馬匹就跟沒了雙腿一樣。

        不過俄國人也不傻,他們看出來這塊草甸有問題了,不管什麼原因,早些離開這裡總是沒錯的,於是俄國人將馬匹上的必需品全部卸了下來,也不要駱駝背上的大批貨物了,徒步開始向北面行進。

        李元宏走到章嘉大活佛跟前說道:「大活佛,這次又讓您受委屈了,我們還要繼續追擊俄國人,這樣吧,咱們還有二十幾匹馬,你們騎上十二匹,一直向南走,相信幾日之內就會有大盛魁的人接應你們的!」

        章嘉大活佛也是倒霉,每次遇見李元宏都是這麼多事,這次更離譜,竟然親自參與了一次與俄國人的戰鬥,不過,這一次遭遇卻讓他的觀點徹底改變了。

        本來他對俄國人沒有什麼厭惡感,甚至還有一些好感,作為藏地和蒙地的活佛,他天生對漢人有戒心,尤其對漢族的商人。

        這些漢人商號覆蓋了整個蒙地,幾乎凡是有牧民的地方,都有漢族商人的足跡。

        近些年來,這樣的趨勢更加令人擔憂,蒙地各旗蒙的生活用品,吃食、甚至連稅賦都被大盛魁這樣的大商號掌握在手裡,這對於他這個大活佛來說是一種威脅,而且大盛魁等商號的財富,也讓他多少有些妒忌。

        但是這一次,他身為蒙地地位最高的大活佛,竟然被俄國人的襲擊了,若不是大盛魁的駝夫們拚死保護,他恐怕真就被打死了,不管是什麼原因,這一切都是他自出生以來最大的屈辱和難堪,這是他絕不能忍受的,他也徹底明白了,說到底那些漢族人只是要錢,而這些俄國人可是要命啊!

        所以章嘉大活佛決定了,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俄國人在草原上橫行無忌,必須召集牧民,將俄國人徹底趕出蒙地。

        想到這裡,章嘉大活佛看著李元宏,說道:「我不去京城,我要回庫倫。」

        「庫倫?」李元宏吃驚道:「您還回庫倫做什麼?」

        章嘉大活佛望著遠處的俄國人,口氣嚴厲道:「我要傳諭大漠南北的蒙地,凡是馬背上的蒙古人,都拿起他們馬刀,將這些俄國強盜趕出去!」

        一句話把李元宏說呆了,他費盡心機,搞了這麼多事,死了這麼多人,不就是等大活佛的這句話嘛,可大活佛忽然說了出來,李元宏反倒不敢相信了,這成功來的也太突然了吧。

        李元宏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了一咧嘴,這才確定自己沒有做夢,顫聲道:「大活佛,您真的要號召所有牧民,抵制俄國強盜?」

        「他們怎麼對待我,我就怎麼對待他們!」

        李元宏激動的渾身發抖,抱拳向大活佛深深一揖道:「我代大盛魁,代全體晉商,向大活佛告謝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3 03:10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守住葫蘆腰

由於駱駝和戰馬都中了毒,俄國人倒也果斷,乾脆放棄貨物和戰馬,將所有駱駝全部殺死,直接向北撤退了。

章嘉大活佛也表明了態度,願意和晉商合作,號召牧民共同對付俄國人,於是李元宏將僅剩的二十二匹馬分出了十一匹給眾喇嘛,並派出祁北望給他們帶路,從東北方繞向庫倫。

而李元宏和眾駝夫則悄悄跟著俄國人,尋找機會進行攻擊。

在大草原和戈壁邊緣行路,卻沒有馬匹,其艱難可想而知,不過這一點對於俄國人和中國人是同樣的,哥薩克騎兵也是自小就在西伯利亞草原長大的,是歐洲唯一能與遊牧民族在草原上一較高低的軍隊,對此絲毫不以為苦。而駝夫們在駝道上吃苦耐勞慣了,徒步跨越草原也不在話下,於是這一前一後兩伙人開始比拚耐力和韌性。

向北走了十日,俄國人隨身帶的糧食開始告竭,於是一面行路一面用火槍打獵物充作乾糧,而駝夫們也遇到同樣的麻煩,為了不使俄國人發覺,只用甩繩打獵,倒也頓頓有肉吃。

此時已是十一月份,天氣越來越冷,這日正午,天空中終於開始飄下大片大片的雪花,不到一個時辰,整個草原都被塗抹成白茫茫一片,天地之間的色彩忽然間變得單調起來。

大雪一來,草原上的獵物變少了,到了傍晚也只打了四頭黃羊,點火的枯枝和糞便也難找到了,不過這些都難不倒駝夫們,他們在草下翻了翻就找到了幾個旱獺被抓了出來,駝夫又騎上馬四處轉了轉,牽回了兩棵白樺樹。

眾人在雪窩裡搭好帳篷,把篝火點了起來,又將黃羊和旱獺洗乾淨。塗鹽抹油放在火上烘烤。

李元宏遞給王雁歸一塊黃羊肉,歪著腦袋說道:「這幾日晚上總見你捂著肚子,臉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我說你也別強撐。騎上龍鱗吧,又省勁又穩當!」

王雁歸從狗皮祅中伸出手來接過烤肉,勉強笑了一下道:「我沒事,過幾日就好了,馬還是給跟蹤俄國強盜地兄弟們騎吧,他們比我苦的多!」

馬奔程一邊啃著旱獺,一邊說道:「第一次在草原上遇到大雪的人都會這樣。沒什麼大不了的,回頭我給你採些草藥,熬上一碗,準保一晚上就痊癒!」

正在這時,遠處的雪原上出現一個黑點。直直向這邊奔來,馬奔程趕緊站起身,把手放進嘴裡打了個呼哨。片刻後從黑點方向也傳來一聲呼哨,看來是跟蹤俄國人的駝夫換班回來了。

到了近處,只見馬上之人渾身上下都被雪塊包裹著,跟個雪人一樣,翻身下馬,一邊拍打身上地雪一邊走了過來,正是白日追蹤俄國人的張小四。

「俄國人在前面五里處安的營,他們今日沒打到什麼獵物,恐怕都餓著呢!對了,有沒有吃的!」張小四雖然年紀不大,但機警非常,所以白日裡跟蹤俄國人地任務一直由他指揮。

李元宏趕緊抓起一件羊皮大氅,上前披在張小四身上道:「坐下歇歇再說。」旁邊的王雁歸已經遞上了一碗熱肉湯。

「常家少爺帶著兩個人已經在前面守前半夜,下半夜由黃狗兒他們換!」張小四雙手捧著肉湯,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繼續道:「俄國人已經兩日沒開火了,我估摸著他們餓得不輕,咱們啥時候下手呢?」

馬奔程想了片刻道:「這些俄國人先向北走,後來又拐向西北,我看他們是想從庫倫以西過境,這樣至少還有十五日的路程,咱們再跟幾日,等他們餓得走不動路了再找機會下手,他們人數還是比咱們多得多啊。」

李元宏微微皺眉道:「我就是擔心,萬一這伙俄國人只是打劫商隊強盜的一部分,其他強匪若是趕來接應,那就麻煩了!」

馬奔程點了點頭道:「這也有可能,不知俄國人強匪到底有多少,萬一再來個幾百人,咱們就得撤了,也就這幾日,咱們見機行事,即使不能重創他們,也要讓他們吃些苦頭,知道咱們中國人不是好惹的!」

「對!讓他們再來打劫之前,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活著回去!」



接下來幾日,前去跟蹤地人有兩個重要任務,一是看俄國人打到獵物的數量,做飯時火堆地數目,二是看沿途的地形,尋找襲擊俄國人的機會。

第五日,張小四派人回來報告,在俄國人留下的宿營地發現丟下的幾具屍首,雖然是病死地,但也可以看出來,已經餓得皮包骨頭了。第七日,張小四又送回情報,前方已經接近巴成布拉木山了。

巴成布拉木山是距離庫倫西北四百多里的一座山脈,翻過山再向北走五日就到了俄國邊境的米哈薩篷朱城了,山中有一條南北穿行地峽谷,名叫塔蘭峽谷,兩邊山崖高聳如雲,中間最狹窄處只有四五米,地勢很是險峻,一些小商號有時為了減少厘稅,會選擇從這裡走私貨物去俄國,所以駝夫對這一條路都比較熟悉。

馬奔程對李元宏說道:「翻過巴成布拉木山就是空曠的雪原了,沿途再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襲擊俄國人了,而且我們一直懷疑米哈薩篷朱城就是俄國強匪的老巢穴,萬一有俄國人前來接應,咱們就沒辦法了,所以,這條塔蘭谷就是咱們最後的機會!」

李元宏這一陣子就一直在琢磨,自己有兩個弱勢,其一是帶來的火槍只有二十二支,數量上根本無法與俄國人相比,其二是槍法上出於劣勢,常家家丁雖然稍微訓練過,但槍法與那些俄國人差遠了,況且只剩下十人了,即使駝夫們補充上來,也不能與俄國人進行正面交鋒。

但經過上次一場戰鬥可以看出,如果用在近距離與俄國人對轟,自己這批加粗型火槍的威力明顯佔上風,不用瞄準,一個齊射就打倒二十幾個俄國人,也就是說,只要選擇有利地形,讓俄國人無法展開陣形,那麼自己就能給俄國人以重創。

而現在,塔蘭谷狹窄的地形正好可以派上了用場。

想到這裡,李元宏對馬奔程說道:「馬領房,你記得塔蘭谷的地形嗎?」

馬奔程見李元宏眼中透出興奮的目光,知道他有主意了,連忙蹲下身子用馬鞭柄在雪地上畫了起來:「塔蘭谷的谷口比較狹窄,只能容三匹馬並行,但道路比較平坦,往裡面走大約一里,山谷開始變寬,可以並行七匹馬,然後在這個拐彎處忽然收緊,一路崎嶇向西北,再放寬一直到谷外,大致就是這個樣子了!」

李元宏低頭看著雪地上的地形圖,怎麼看怎麼像一隻大葫蘆,那個最狹窄的地方正好在山谷的中間位置。

李元宏在葫蘆腰上重重畫了一個圈,說道:「咱們把所有火槍都埋伏在這後面,死死封住這條小道,你看行不?」

常運達剛換班回來,知道最後一戰就在眼前了,也顧不上休息,在一旁插話道:「我們封住這裡,馬領房你趁俄國人進谷後帶其他人用石頭封住谷口,俄國人一退回來,你們就居高臨下再用甩石打他們,咱們來個關門打狗!」

王雁歸點頭道:「俄國人若是退回去,咱們用火槍追著打,使他們兩頭受攻!」

馬奔程想了片刻後,忽然一拍巴掌道:「就這樣辦,俄國人餓得差不多了,就是拼起刀子咱們也不吃虧,李掌櫃,你下令吧!」

李元宏環視一圈,表情變得極為嚴肅,語氣凝重道:「馬領房,你挑出十一個機靈一些的駝夫兄弟跟著我,常家眾兄弟將火槍準備好,我們每兩人騎一匹馬,二十二個人,二十二支槍,守住葫蘆腰,王老弟、運達兄弟,馬領房,你們帶著其他人繼續跟著俄國人,一見他們進谷就撬下兩邊的山石封住谷口,一個俄國人都不能放出來!」

這一番計劃和眾人想的一樣,但大伙面面相覷,都沒有出聲,因為誰都知道,守住葫蘆口的任務最是危險,俄國人一旦狗急上牆,拚命進攻,這二十二人一個也活不了,這樣的任務怎能讓李元宏親自指揮呢?

一看眾人的表情,李元宏就知道他們想的什麼,呵呵笑道:「我一向福大命大,換作你們,嘿嘿,肯定守不住!」

哪知王雁歸卻沉聲道:「我也跟你去。。。」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3 03:11
第一百七十四章 殺得過癮

        王雁歸低聲道:「我也跟你去。」

        「你不行,你風寒還沒好利索,去了只會給我添累贅!」李元宏連連擺手,他知道王雁歸放心不下自己,但是此行的危險程度,恐怕比去汾西平亂還要高上許多,不過他瞭解王雁歸的脾氣,說別的根本無法讓他改變主意,只有這樣激他才行。

        王雁歸怔怔的看著李元宏的眼睛,咬了下嘴唇說道:「我絕不會拖累你,我會武藝,我會射鏢,我就是病入膏肓也比你來的強,不該去的是你,不是我!」

        一句話把李元宏說傻眼了,這傢伙反而倒打一鈀,糟糕的是,旁邊常運達也跟著嚷嚷道:「王老弟說的太對了,小李子你啥也不會,還不一定比我強呢,乾脆我帶火槍去吧!」

        這話挑唆的其他人也躍躍欲試,形勢眼看不可收拾了,李元宏忽然打斷道:「運達兄弟,你是不是怕死啊?」

        這話說的常運達頓時滿臉通紅,挽袖子叫喚道:「我怕死?都到這會兒你敢說我怕死,***,咱倆先比劃比劃。。。。。」

        李元宏笑道:「你想啊,俄國人從葫蘆口衝不過去,必定會退回谷口,守谷口的兄弟連火槍都沒有,豈不是更難守住,你不願守谷口不是怕死嗎?」

        常運達一愣,狠狠咬牙道:「好,我就去守谷口,我倒要你看看我是怎麼宰俄國人的!」

        見常運達這麼好糊弄,李元宏又把頭轉向王雁歸,嘿嘿笑道:「王老弟非要跟我去,莫非也是怕死?」

        哪知王雁歸點頭笑道:「我是怕死啊,所以跟著你嘛!」

        王雁歸一副「我可不好糊弄」的模樣,讓李元宏徹底沒轍了,只好舉手妥協:「你跟我去也可以,但咱們這是打仗,你必須聽從我的命令。否則。。」

        王雁歸臉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二話不說,跑去準備行裝了。

        ~~~

        十個常家家丁,十一個挑選出來的駝夫,加上李元宏和王雁歸。一共二十三人,每兩人騎著一匹馬,在風雪中向北開拔了。

        俄國人此時也在向塔蘭山谷前進,但他們沒有馬匹,行進速度非常緩慢。所以李元宏等人從西面繞過俄國人的隊伍,直達谷口。

        塔蘭山谷確實極為險峻。兩邊的山坡雖然不是九十度。卻也非常陡直,平日裡就很難攀爬,現在又覆蓋著厚厚的冰雪,一旦將谷內地道路封鎖,想從兩邊山坡迂迴出來就更不可能了。

        到了谷口。眾人全部下馬,駝夫們熟悉道路,在前面緩慢的前進。而李元宏和王雁歸等人則拿著樹枝,將眾人在雪上留下的足跡梳掃模糊,好在大雪還一直在下,用不了一個時辰就會將這模糊的痕跡一一抹平。

        走了約莫一里許,正如馬奔程所畫的地形圖,谷內慢慢變地寬敞起來,兩邊的山坡稍微平緩一些,因此,山坡上的雪也非常厚實,甚至一些低矮的灌木都被大雪覆蓋的只剩頂端地枝杈了。

        半個時辰後,終於到達了葫蘆腰的羊腸小道,李元宏一看到眼前地地形,心中暗叫一聲好,這條小道就是葫蘆腰,橫截面比谷口還要窄,最多只容兩匹馬並行,應該是由巨石開裂形成,就像一條通往墓室地甬道一般狹長,這樣的地形,恐怕就是戲文裡所說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了。

        眾人排成單隊,從小道擠了過去,大概一炷香的時辰,到達了第二個谷地,這就是設伏的最佳地點了。

        此時已是正午了,為了減少累贅,李元宏地馬隊沒有攜帶帳篷和其他避雪的用具,每人只有一件羊皮祅,食物也僅僅是一塊凍得硬邦邦的旱獺肉,李元宏招呼眾人在石壁後面一邊避風一邊添飽肚子。

        大伙勉強吃完,駝夫們因為從沒有使用過火槍,都好奇地拿出來把玩起來。

        要說火槍比較弓箭而言,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操作簡單,如果說難點,那就只有心理因素了,常家家丁們在之前的戰鬥中就曾經出現過重複裝彈和忘記裝彈的情況,所以常家家丁將填藥裝彈大致講述了一番,見駝夫們理解的差不多了,便開始傳授他們那點本來就不豐富的臨陣經驗了。

        宏作為這次戰鬥的指揮者,一直在琢磨如何死守這條然並排只能走兩匹馬或四個人,那麼五支火槍就能封鎖小道讓俄國人無法衝過來了,既然這樣,就不需要二十二人同時齊射,只需挑選五個經驗豐富的常家家丁堵在路口,其他人專門負責裝彈遞槍就行了。

        正好常家家丁在那裡操練比劃著,李元宏看了半天,發現其中幾人對火槍已經比較熟悉,瞄準的姿勢也像模像樣的,看來狙擊路口就靠他們了。

        李元宏將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常家家丁當然樂意了,這也是李大人瞧得起他們嘛,一個個摩拳擦掌,信誓旦旦的要和俄國人一較高下,大傢伙商量的一陣,將每個細節都想了一遍,確保無誤後,便開始抓緊時間休息了。

        過了大約兩個時辰,在葫蘆口窺探的駝夫退了回來,俄國人的隊伍已經在遠處出現了,李元宏一聲招呼,所有馬匹的籠頭全部套好,以免馬匹發出嘶鳴暴露目標,所有人都躲在小道兩側的石壁後面,開始等待。

        一刻鐘慢慢過去了,葫蘆口傳來靴子踏在積雪上的咯吱聲和衣服摩擦發出的窸窣之聲,俄國人要進葫蘆口了。

        李元宏向對面的狙擊手使了個眼色,慢慢將右手舉起,五個狙擊手會意的點了點頭,蹲下身排成一列縱隊,目光緊緊盯著李元宏的那只右手。

        距離葫蘆尾十米的地方,李元宏已經事先拉了一條細繩,細繩的另一端繫著一隻駝鈴,李元宏全神貫注的聽著。

        一分一秒過去了,雖然風雪瀰漫,但李元宏此時卻是極為緊張,汗水順著腮幫一滴一滴落在腳下,舉起的右手也在微微發抖。

        不遠處的駝鈴忽然發出「噹啷」一聲,李元宏像被電擊一般,猛然彈起身來,右手使勁一揮。

        五個狙擊手像五隻猴子一般,猛然竄到小道正中,手中的火槍同時發出一聲轟鳴,葫蘆腰內立即傳來俄國人的慘叫聲,與此同時,兩名駝夫牽著兩匹馬也快速竄到了路面上,橫起的馬身正好將五個狙擊手的身體完全遮擋住了。

        俄國人反應非常快,只相隔幾秒鐘,一排子彈回射過來,不過全打在馬匹身上了。

        五個狙擊手順著馬匹中彈倒下的軀體,也齊齊趴在地上,正好隱藏在馬屍後面,五個駝夫已經將五支裝好彈藥的火槍塞到他們手裡,隨著又一陣的轟鳴聲,俄國人再次倒下一片。

        這就是李元宏和眾人想出的戰術,他從電視上倒也看過美國南北戰爭時期,火槍一排一排交替射擊的陣形,不過那樣的陣形顯然不適合今天,其一是因為己方人數太少,雙方對轟的話,即使傷亡比是五比一,李元宏他們也得全軍覆沒,其二是因為駝夫們畢竟沒使用過火槍,交替射擊的話反而發揮不了威力,還容易造成混亂,其三也是這樣狹窄的地形根本不適合排陣。

        五名狙擊手根本不需要瞄準,只需將火槍舉過層疊的馬屍扣動扳機就行了,兩邊的駝夫和家丁則忙不迭的裝彈,五個駝夫來回輸送槍支。

        一連十次齊射,整個山谷被震得嗡嗡作響,葫蘆口回射的火力越來越稀疏,漸漸消失了。

        李元宏趴在雪地上從石壁後面探頭一望,只見十幾米開外的地上已經被鮮血所浸透了,橫七豎八的屍體歪倒在道路兩旁,有的俄國人是頭部中彈,白花花的腦漿流的一臉都是,有的俄國人還沒死透,腿腳發出一陣陣的痙攣,有的俄國人胸口被打出碗口大的一個大洞。。。。。。

        這就是一場屠殺,小道上沒有一個活人,只有遠處的葫蘆口還有人影晃動,卻也不敢靠近,不過那也是在火槍的射程之外了。

        小道上至少倒下了三十多具屍首,大伙還從沒殺的如此過癮過,一名狙擊手抬頭看了看前面的戰況,興奮歪過頭沖李元宏低聲叫道:「李掌櫃,咱們殺過去吧,他們轟不過咱們。」

        李元宏擺手道:「等,只要他們不撤退回谷口,咱們就不追擊,看誰耗得過誰!」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3 03:11
第一百七十五章 全軍覆沒

        五個狙擊手也不再說話,趴在雪地上全神貫注的看著前邊已經擺上三支裝好彈藥的火槍了。

        過了小半個時辰,兩匹馬屍漸漸冷卻了,血水被凍得像紅色的絲綢一般油光發亮,而後面的狙擊手們也都被凍僵了,但他們卻不敢有絲毫的懈怠,眼睛死死盯住前面的小道,火槍也隨時做好射擊的準備。

        王雁歸看著不遠處那幾個狙擊手,皺著眉頭對旁邊的駝夫們說道:「再這樣下去他們得被凍死,還有沒有皮祅子?都給他們蓋上!」

        所有人立即脫下身上的羊皮祅,小跑過去將五個狙擊手蓋了個嚴嚴實實,李元宏見王雁歸也將皮祅脫下了,凍得臉色有些發白,趕緊一把將他拉到石壁旁邊,按在馬肚子下面說道:「你怎麼也脫了,唉!身子還沒好利索,再凍著就麻煩了,馬身上有熱氣,你就在這兒蹲著,不要亂動。」

        王雁歸抬頭微微笑了一下,說道:「我沒事兒,掌櫃的,俄國人不會已經撤回去吧?」

        李元宏搖頭道:「不可能,俄國人糧食早沒了,穿過塔蘭谷到米哈薩篷朱城是最短的路程,俄國人絕不會放過這條捷徑的,再說了,俄國人損失還不大,不會這樣輕易放棄的,我估摸著,他們肯定在想什麼壞主意了!」

        正在這時,一個狙擊手回頭低聲叫道:「李掌櫃,那些死人動彈了!」

        這話說的莫名其妙,死人怎麼會動彈?李元宏愕然片刻,爬到石壁後探頭看去,只見幾具俄國人的屍體確實在動,一點一點的向這邊靠近,只是速度極為緩慢。

        李元宏當然不會認為是詐屍了,唯一的解釋就是,俄國人實在攻不過來了,想到用死屍當作遮蔽物的辦法。趴在地上推著屍體過來的,這麼冷的天氣,屍體早凍得硬邦邦了。這些俄國人費這麼大的勁,推幾十米地距離,至少也得一刻鐘,還真難為他們了。

        「把槍管壓低,抬平,給我對準那些屍體轟!」李元宏乾脆也趴在地上,操過一把火槍,扣動了扳機。

        移動有三具屍體,看來後面至少趴4人。李元宏瞄著左面的屍體的胸口就是一槍,屍體被打地跳了一下,只停了片刻。又繼續向前移動起來。

        和李元宏一樣,其他五個狙擊手放完一排槍後。也是沒有效果,屍體還在繼續移動,後面躲著的俄國人似乎沒有受一點傷。

        「李掌櫃。怎麼辦?」

        俄國人只有三十幾米遠了。再靠近。一窩蜂的衝過來,這葫蘆腰就守不住了。五個狙擊手齊齊望向李元宏。

        而李元宏腦子裡飛速的思索著,一雙發紅的眼睛盯著前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見此情形,身側的十一個駝夫們紛紛操起的短刀叫道:「我們幾個衝過去,殺退他們!」

        李元宏沒有說話,只是擺了擺手,忽然轉頭對王雁歸說道:「給我拿一支空火槍,兩包火藥,一顆彈丸。」

        王雁歸不知他要幹什麼,趕緊提著一支火槍遞了過來。

        只見李元宏一把接過火槍,將兩隻藥包一起壓在槍膛裡面,放入彈丸,慢慢伸出槍管瞄準前方。

        王雁歸知道他想幹什麼了,低聲喝道:「你不要命了?唐夢熊試驗的時候,就是火藥放多炸膛了,槍管離你這麼近。。。」

        「砰」的一聲,雙倍火藥爆炸地聲音果然很響,震得李元宏腦袋一陣發暈,不過他也顧不上這些,趕緊探頭望去。

        其實不用他望,對面傳來的一聲慘叫已經表明,彈丸已經擊穿了屍體打在後面的俄國人身上了,李元宏欣喜之餘,暗罵道:「狗日地唐夢熊,被炸了一次就這麼膽小,藥包完全可以再做大一些嘛!」

        其實李元宏是冤枉唐夢熊了,唐夢熊知道這批火槍絕不能出絲毫差錯,他雖然沒有受到過現代教育,但也清楚實戰與試驗不同,必須要保留冗余,所以火藥的藥包份量只有臨界點地一半,也就是說李元宏剛才這一槍,實際上就在炸膛與不炸膛的分界點,同時,天氣寒冷又使得火藥爆力下降了少許,李元宏這才僥倖逃過一死,若是唐夢熊此時在這裡,非給他幾巴掌不可。

        不用李元宏下令,其他狙擊手立即裝上藥包,向前方射擊,片刻之後屍體便不在移動了,連剛才的慘叫聲也消失了。李元宏吐一口氣,靠在一邊地石壁上。

        俄國人那邊一計不成,再次平靜下來,整個山谷內又變得鴉雀無聲了。

        寂靜中又過了半個時辰,天色已經漸漸發黑,越到這個時候危險離地越近,五個狙擊手連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著前方,其他人也全神貫注的豎著耳朵聽。

        小道上再次出現細微地聲響,五個狙擊手立即抬起頭來望去,只見一點火光向這邊飛快移動,似乎是一個人在奔跑。

        這簡直就是找死,五個狙擊手二話不說,同時向火光處射出一排子彈,只見奔跑的人身子一頓,在中彈的同時,抬手將手裡的火光猛然投擲過來,隨後倒在了地上。

        五個狙擊手齊齊抬起頭,望著那點火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直直向他們砸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但狙擊手們下意識的還是將腦袋埋了下去。

        只聽見「轟」的一聲大響,馬屍一下被炸的四分五裂,肉塊馬鬃四處亂飛,就連裸露在外石壁也被炸的碎石亂飛,距離最近的李元宏,額頭上立即鮮血橫流。

        再看那五個狙擊手,已經變得血肉模糊了,他們連喊叫一聲的時間都沒有,就全部停止了呼吸。

        其他駝夫和家丁們也不同程度的受了傷,不過比受傷更嚴重的是,他們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震呆了,被這瞬間出現的慘景驚呆了,一個個跌坐在地目光呆滯。

        緊接著,第二個火點又落了下來,爆炸的威力比剛才那個更大,五具狙擊手的屍體立即被氣浪掀翻過去,這一下李元宏這才反應過來,伸手從地上抓起火槍一躍而起,一個人站在葫蘆口當中,也顧不上瞄準抬手就是一槍。

        一槍剛放完,旁邊王雁歸忽然撲了過來,抱著李元宏一同撞到對面的石壁下面,而李元宏剛才所站的地方,又落下了第三包炸藥。

        這時,其他人也被炸醒了,同時抓起火槍就要往前衝,可一連串的爆炸讓眾人根本接近不了葫蘆口,而更糟糕的是,俄國人的聲音已經距離很近了,同時也傳來了一聲聲槍響,看來他們一邊丟擲著炸藥一邊向這邊衝鋒。

        這時候最怕的就是混亂,李元宏一邊拉著馬匹向後退,一邊使勁全力叫喊著:「快退,都給我退,放他們進來。。。。」

        只要再退回三十幾米就到寬闊的谷地了,駝夫們站的不密集,俄國人的炸藥殺傷力也就銳減了,這雖然是引狼入室,但也是無奈之舉。

        片刻後,剩餘的十幾人都退到了谷地,大群的俄國人也衝出了葫蘆口,不過黑暗中他們還沒有熟悉地形,仍舊黑壓壓的擠在一起。

        李元宏端著火槍,大吼一聲「給我打」,十幾把火槍同時發出怒吼聲,而俄國人的火槍也齊齊發出轟鳴,與此同時,俄國人的數包炸藥不分東南西北的丟了過來,各種爆炸聲一齊響起,整個谷地好像山崩地裂一般,直震得大地也在微微顫抖。

        只這一瞬間,駝夫與家丁們就倒下一片,而俄國人也倒下一團,到處都是嗆人的火藥味,到處都是濃濃的血腥味,真好像人間地獄一般。

        王雁歸被李元宏擋在身後,沒有受傷,但他卻看見前面的李元宏身子一晃,慢慢倒了下來。

        王雁歸一聲哀嚎,撲上去扶著李元宏的身子跌倒在地,低頭看去,只見李元宏的左肩和右腿各中了一槍,一股股鮮血泉湧似的向外流淌。

        辟辟啪啪的槍聲如篩豆子一般密集,四周的駝夫和家丁們一個接一個中彈,直至全部倒下了,前面的俄國人發出怪叫,一窩蜂的向這邊衝來。

        而這一切,已經不能讓王雁歸分心了,此時,他的眼中只有李元宏那張扭曲的臉龐,耳中只有他顫抖的聲音:「王。。。弟,下輩子,咱們還作兄弟。。。」

        王雁歸含著眼淚,嘴唇抖了抖,卻說不出話來,只是將李元宏的腦袋緊緊抱在自己的胸前。

        正在此時,一陣猶如擂鼓般「隆隆」的巨響在整個谷地內迴盪起來。。。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3 03:11
第一百七十六章 龍鱗救主

        與剛才炸藥的爆炸聲截然不同,這「隆隆」的巨響猶如悶雷,讓人產生一種置身驚濤駭浪之中一樣的錯覺,只感到周圍的一切都在晃動,四周的一切都在崩潰,周圍的一切都是幻境,一陣陣眩暈感和巨大的恐懼感將谷內所有人都包裹起來。

        李元宏微微掙起身子,詫異的看著四周,但天色太黑,二十米外便看不清任何東西了,能看見的只有前面奔跑的俄國人東倒西歪的跌倒在地,四周的雪塊夾雜著石塊如流星雨一般亂飛亂砸。

        王雁歸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恐懼、傷痛、眩暈使他渾身發抖,將李元宏的身子抱的更緊了。

        「雪崩!王老弟,這是雪崩啦!俄國人全完了,哈哈哈,他們完了。。。」李元宏發聲狂笑著,但他的聲音很快便被巨大的咆哮聲所淹沒。

        王雁歸苦笑了一下,他很想說,俄國人完了,咱們不是也完了嘛,也要被埋在這厚厚的雪層下面,被埋在茫茫的大漠之北,被埋在這遙遠的他鄉,就連屍首也回不到故土了。

        不過,在這生命的最後一刻,王雁歸真的希望李元宏能夠心滿意足的離開人世。他此次的任務已經完成了,橫行草原的俄國強匪被他一網打盡,雖然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但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商路打通了,所有晉商都會感激他。山西所有百姓都要對他頂禮膜拜,這一切。。。。

        王雁歸不再看四周,而是全神貫注的看著李元宏,緊緊地抱著他,口中卻喃喃道:「能和你永遠在一起,我也值了。。。。。」

        大團大團的雪塊的砸了下來。發出一聲聲巨響,濺起一片片白浪,這是雪層即將傾瀉下來的前兆,前面的俄國人也意識到末日的來臨,乾脆也不站起逃竄了,一個個坐在地上,抬頭面向天空在胸前劃著十字,他們在懺悔些什麼已經不得而知了。不過可以相信,他們仁慈地主是不會准許這些殺人越貨的強盜進入天堂的。

        正在浩劫來臨之際,忽然一個巨大的身影出現在王雁歸的眼前,竟是那匹龍鱗,只見它急躁的搖頭擺尾,似乎急於想向王雁歸和李元宏表達什麼,但又苦於無法說話。片刻後乾脆跪了下來。

        李元宏和這匹龍鱗廝磨多日了,大致猜得到它想救他們,眼前一亮,大聲對王雁歸喊道:「快上馬背,它讓咱們上馬背。。。」

        不用李元宏多說。王雁歸也猜到了,雖然現在哪裡都逃不掉,但這總是一絲生機啊,他二話不說,拖著李元宏的身子將他平放在馬背上,龍鱗立即站立起來。不過王雁歸卻沒有上馬的意思,使勁一拍馬臀,示意龍鱗帶著李元宏快跑。

        李元宏知道王雁歸地意圖。哪裡肯答應。一把抓著他的手叫道:「你不走。我***也下來。」龍鱗知道主人的心思,四蹄一陣亂踏。就是不跑。

        在這緊要關頭,容不得半點拖沓,王雁歸把牙一咬,一躍跳上馬背,將李元宏抱在懷裡。

        王雁歸跳上馬背的瞬間,龍鱗「嘶溜溜」一聲長鳴,甩開四蹄向北面狂奔起來。與此同時,一層接一層的雪浪鋪天蓋地的壓了下來。

        龍鱗不出幾秒就奔到了開闊地谷地,雪浪從右面滾滾而至,它則轉向左面,直直向著山坡奔去,李元宏納悶之餘,隨即恍然,在北方的冬季,刮的都是西北風,山谷東面是迎風面,雪層自然非常厚,而西面是背風面,雪層就比較薄了,火槍與炸藥同時的轟鳴聲雖然將東面的雪層震得雪崩,但西面卻完好無損。

        雪浪地速度極快,幾乎就壓在龍鱗的屁股後面。就連趴在馬背上的李元宏,臉也被雪崩所產生的凌風刮的臉皮生疼,心裡更是驚駭無比,這樣的雪崩,別說埋進去活不了,就是被雪浪撞一下也得玩完啊。

        龍鱗果然是匹裡挑一的寶馬,不但馬速極快,直覺也非常好,在如此高速的奔馳中,居然沒有被山谷內地怪石嶙峋阻絆一刻,好像一隻猴子似地左騰右跳,動作敏捷異常。

        不一刻就到了西面地山坡下,後面的雪浪還是緊跟在後,龍鱗知道若是直直奔上陡峭山坡,一個不慎就會滑下來,為了減少坡度,它乾脆馬頭一調,斜40度奔上了山坡。

        雪浪是直線推進了,而龍鱗是斜線上坡,如此一來,雪浪每推進一米,龍鱗就得奔出兩米才能避開,距離上吃了大虧。於是龍鱗將渾身地肌肉繃得幾乎炸裂開來,使盡了全力狂奔,李元宏甚至聽見它的的骨骼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彷彿隨時都可能散架,他知道,龍鱗這是在拚命了。

        大約過去了一分鐘,龍鱗已經奔上了三百多米高的山坡,但是雪浪還在後面緊追不捨,此時此刻,它已經筋疲力盡了,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在流淌著汗水,馬嘴甚至在向外流血,速度也在慢慢減緩。

        雪浪越來越近,飛濺的雪沫幾乎打在李元宏的臉上了,他微微閉起雙眼,等待著被吞噬的那一刻。

        正在這時,龍鱗忽然一頓,前蹄猛然踏在一塊大石的側面,整個馬身在空中一個轉向,後腿猛然一蹬,迎著雪浪直撞過去,與此同時,王雁歸發出了一聲驚呼。

        終於撞上了,龍鱗的前胸狠狠的撞在雪浪的浪尖上,而它的身軀則猛然向起一抬,在空中翻了過去,由於慣性,王雁歸和李元宏被馬身猛然拋在空中,沿著雪浪的浪身滑了下去。

        時間在這一刻停止了,隆隆的巨響慢慢消失,整個谷地變得寂靜非常,只有驚起的雪鴉在夜幕中發出「呀呀」的鳴叫聲,只有凜冽的西北風發出「烈烈」的嘶鳴聲,只有墜落的雪團發出「噗噗」的碰撞聲。。。。。

        一隻手出現在雪堆上面,接著露出王雁歸佈滿雪團的秀髮,和那張蒼白的面孔。

        居然還活著,王雁歸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掙扎著爬出了雪地,不過還沒站穩,又跪倒在地,雙手死命的向下狂挖,不一刻,李元宏的腦袋也露出雪面,身子很快被王雁歸拖了出來。

        李元宏雖然極為虛弱,但腦子還比較清醒,顫抖著嘴唇叫道:「龍鱗。。。挖它出來。。。」

        其實不用挖了,龍鱗就在不遠處的雪面上,整個馬身都埋了進去,只有一隻後腿還露在外面,王雁歸跑過去又挖了起來,李元宏也掙扎著爬到跟前幫著挖雪。

        一刻鐘後,龍鱗整個身子被挖了出來,只是已經停止了呼吸,馬嘴的雪已經被它吐出的鮮血染透了,王雁歸摸了摸龍鱗的胸脯,淒然道:「胸骨全碎了,它是被雪浪撞死的。。。。」

        李元宏一個激靈,翻身倒在雪地之上,兩行淚順著眼角慢慢滑落下來。

        剛才湧來雪浪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雪層的實際高度已經低於龍鱗所處的位置,只要置身雪層之上就有生機,龍鱗知道逃跑無望後,在最後關頭直撞向雪浪,將李元宏和王雁歸拋到雪層之上,自己的胸骨被生生撞碎,但卻救了李王二人,如此的忠勇急智,如此的機敏矯捷,簡直世所罕有!

        ~~~

        王雁歸將龍鱗的屍體埋了回去,在上面拍了一個墳包,雖然日後大雪消融了,這處墳肯定找不到,但王雁歸還是解下自己的圍巾放在墳包之上,因為這裡不僅埋葬著龍鱗,還埋葬著二十一位勇士。

        王雁歸扶著李元宏找到一處略能避風的山凹,勉強對付了一夜,好在他們身上還有一些剩餘的乾肉,一口肉就著一把雪也算一頓,第二日早上,二人開始向北出發。

        整個塔蘭谷地都被大雪和大石徹底封閉了,這條巴成布拉木山唯一的南北通路就此完全隔斷,若想回到庫倫,唯一的路徑只有先向北到達中俄邊境,然後沿著邊境線向西到達恰克圖,這樣一個大直角的迂迴路線至少要上千里,但是王雁歸和李元宏已經別無選擇了。

        一個重傷,一個輕傷,浩雪遍野,食物枯竭,還沒有御寒的皮祅,李元宏和王雁歸艱難的一直向北。。。。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3 03:12
第一百七十七章 相依為命

        遠處的山脈像一塊晶瑩剔透的水晶,不時的折射出星星光點,連續四天四夜的暴風雪終於結束了,太陽從厚重的雲層中擠出一絲一點的縫隙,將日光撒向大地。但草原上凜冽的寒風還是沒有減退的意思,仍然在曠野上瘋狂的翻騰著,颳起的冰屑雪粒打在臉上仍舊好像刀刻一般生疼。

        李元宏瘸著一條腿,一手搭在王雁歸的肩膀上,艱難的向前拖動著步子,每踏出一步都要忍受莫大的痛苦,每向前挪動一步都把牙齒要的「咯咯」直響,雖然天氣寒冷,但渾身上下卻被汗水浸透了。

        「大人,坐下歇歇吧,我有點累了!」這是王雁歸一路上慣用的伎倆,不過倒也百試百靈,他知道若是讓李元宏休息,他肯定不同意,若是說自己累了,李元宏必定會停下來。

        李元宏蒼白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停下了腳步。王雁歸趕緊將自己的罩衣脫下來,墊在李元宏身下,扶著他慢慢坐了下來。

        李元宏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而王雁歸卻手腳不閒,替李元宏將傷腿抬在自己胸前,雙手使勁揉搓,一邊忙活一邊低頭說道:「鐵彈丸還在肉裡面,傷口又被凍傷了,必須每隔一個時辰搓一搓,否則這條腿就廢了,你怎麼就是不聽話呢?」

        李元宏咧嘴一笑,看著王雁歸前額說道:「王老弟啊,你要是個女孩兒就好了,這麼會心疼人!」

        放在以前,李元宏打死也不敢說這話,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他是傷員他最大,王雁歸是不會忍心揍他的。

        「你再胡說八道,我就。。。。」

        王雁歸在他的傷腿處拍了一巴掌。力氣雖不大,卻也把李元宏疼的直呲牙。連連擺手討饒道:「不胡說,再不胡說了。。。我是想啊,咱們帶的吃的早就沒了,趕緊向北多走一段,說不定就能碰見牧民什麼的,咱們也好添飽肚子。你這讓我每個時辰休息一次,太耽誤功夫了,你說,是命值錢還是這條腿值錢啊?」

        「都值錢!」王雁歸替他搓完大腿,又走到他身後,按摩起他受傷地左膀。

        李元宏任他揉搓著,百無聊賴下信口問道:「我到曲沃快一年了,怎麼什麼時候見到你都是一個人。你沒有親戚朋友嗎?對了,你要是有什麼表妹堂姐的一定要介紹我認識認識,嘿嘿,能有你三分之一漂亮就是絕色大美人了,哎呀,太用力了,疼啊。。。。」

        身後地王雁歸半響沒有吭聲,李元宏知道自己又胡說八道了。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出聲了。

        「我爹。。。四歲之前,連我家的鄰居都不知道我爹還有一個孩子,我第一次出門就是去的縣衙。我爹在曲沃當了十幾年的捕頭。我這也算是子承父業了吧!」王雁歸說話聲音很輕,好像是想起一件很遙遠的事情似的。

        王雁歸地語氣讓李元宏鬆了一口氣。想起他說的話,不由搖頭歎道:「十四年沒有出過門!你爹也真忍心,唉,可憐啊!人生最痛苦的莫過於,小時候沒有玩好,長大了沒有吃好,老了沒有睡好,我小的時候,鎮上的人都叫我孫猴子,一天到晚在外面幹壞事,有一次烤紅薯把人家柴房都燒了,我爹氣得鼻子都歪了,哈哈哈哈!」

        李元宏想起當時父親的模樣,笑得渾身亂顫,不過笑過之後,一股莫名的酸楚又襲上心間,自己以前再胡鬧,總有父親替自己擺平後事,即使將自己狠狠揍一頓,也是舉的高落得輕,所以自己無論捅了多大簍子也不會離家逃跑,都會乖乖地回家,但是現在,自己身受重傷,能不能走出這茫茫的雪原還是個問題,更別說回到那個家了。

        想到這裡,李元宏鼻子一酸,再也笑不出來了。

        見李元宏忽然止住了笑,王雁歸趕緊停住了手,探下身關切道:「怎麼不說話了?揉疼了嗎?」

        「不是,呵呵,揉的不輕不重,正好!」李元宏慢慢站起身來,單腿蹦了蹦,抬手一指遠處的那座山巒大聲說道:「下一站就是那裡,不走到絕不休息,有沒有信心?」

        王雁歸就喜歡看見李元宏這生龍活虎的樣子,抿嘴笑道:「有!」

        雪原上看著很近的地方,走起來沒有兩三個時辰也到不了,這王雁歸見他精神頭不錯,中途也不騙他休息了,硬是一直走去,直到天色漸黑才到了那座山巒,兩個人都已經精疲力竭了。

        山腳下有一塊裸露在外的巨石,東南的背風面正好削下去一塊,勉強可以避風,王雁歸拖著李元宏走到石凹裡,用手將石頭上地積雪撥拉乾淨,將他扶著坐下,自己就在他腳邊蹲了下來。

        王雁歸喘息片刻,從懷裡掏出一小塊碎肉遞給李元宏,微笑道:「今晚運氣不錯,找到個能避風地地方,前兩晚真是凍死人了!」

        李元宏一邊啃著碎肉,一邊呵呵笑道:「放心吧,咱們的日子會越來越好,困難會越來越少,你看看,今天出了一天的太陽,雪也不下,再過幾日,說不定就能吃上野味了。」

        李元宏就是有這個好處,他只要對得起良心,凡事都不太看重,無論什麼樣困難,總能樂觀的應對,即使說出的話也讓人心生希望,王雁歸聽地心裡一寬,微笑道:「是啊,咱們也走了五天了,估計再走幾日就能到邊境了,雖然是俄國人地城,好歹也能弄到一匹馬,到時候就輕鬆多了。」

        李元宏忽然想起什麼,看著王雁歸的懷裡說道:「對了,你怎麼不吃啊,這幾日一到吃東西地時候,你就說找柴火跑開了,是不是沒有吃的了?」

        王雁歸沒想到他忽然冒出這麼一句,微微一愣,隨即笑著拍了拍自己的布囊道:「肉雖然不多,卻也夠咱們再吃幾日的了,你瞧瞧,我這裡多的是呢!」

        看到王雁歸的眼神有些閃爍,李元宏有些懷疑了,趁著王雁歸給自己搓腿的當口,忽然探手搶過他的布囊,順手一抖,只見布囊裡滾出一團一團的黑糊糊的東西,其中碎肉只有四小塊,其它的竟然都是揉在一起的草根。

        這一刻,兩個人都怔住了,王雁歸沒想到李元宏會忽然搶他的布囊,一時間手足無措的愣在當場。

        「你都在吃這個?」拿起一團草根,舉在自己和王雁歸面前。

        王雁歸從沒見過李元宏用這樣凶狠的眼光瞪著自己,心裡猛地一哆嗦,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就算默認了,李元宏像受到電擊一般猛然彈起身來,一把將那團草根摔在地上,用那條傷腿使勁的踩踏著,像一頭野獸一般咆哮:「這是人吃的?這***是畜生吃的,我李元宏不是廢物,用不著你可憐,你給我滾,滾開。。。」

        王雁歸急得眼淚都出來了,上前死命抱著李元宏的腰喊道:「大人別這樣,咱們馬上就走出雪原了,再堅持一下。。。你的腿。。。」

        也怪不得他如此憤怒,雖然王雁歸救過李元宏好幾次,但他孤苦伶仃的身世一直讓李元宏心生憐憫,同時也把自己當作他的保護者,所以凡是危險的地方,都盡量不帶王雁歸。

        在這雪原上雖然行走艱難,但依著王雁歸的身手,每日走上百里沒有問題,不出五六日就可以到達中俄邊境的米哈薩篷朱城,然而由於李元宏傷勢的拖累,兩人每日只能走三四十里路,這還完全是靠王雁歸連背帶拖,雖然李元宏表面裝得樂觀,但他知道,照這樣的速度,能活著走出雪原真是一個奇跡了。

        所以現在的李元宏,感覺自己就是一個沉重的包袱,一個慢慢將王雁歸拉入深淵的惡魔,正一點一點吞噬著他的生命,這樣的念頭比身上的槍傷更刺痛李元宏的心。

        但是現在,王雁歸竟然每日只靠這些草根維持生命,卻把僅剩的一點碎肉留給自己這個廢物,這實在太讓人傷心。

        李元宏瘋狂的踩踏著草根,好像那些草根與他有莫大的仇恨似的,而王雁歸則哭著抱著他的身子,淚水將李元宏的衣襟全部淋透了。

        漸漸的,李元宏動作變慢了,最後猛地跌倒在地,渾身微微的顫抖著,牙齒也發出「噠噠」的碰撞聲,好像掉入的冰窖之內。

        王雁歸嚇了一跳,連忙抬手探了探李元宏的前額,驚叫道:「大人,你的額頭怎麼這麼燙,不會是。。。。」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3 03:12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眠之夜

        李元宏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站不起來了,只覺好像掉到冰窟一樣寒冷,腦袋也昏昏沉沉的,但身上偏偏又連冒冷汗。

        王雁歸暗叫不好,連忙掀開李元宏肩頭的繃帶一看,冷汗一下就冒出來了,只見那血肉模糊的傷口已經變得紅腫異常,順著灰黑色的槍眼還在向外流膿水,將內衫都染黃了一大片。

        王雁歸急得真想給自己一刀,按理在這冰天雪地,傷口是不會化膿的,但今日看李元宏興致挺高,破例連續步行了近三個時辰,傷口被磨破了不說,通血也不暢,捂的時間太長,終於感染了。

        王雁歸是習武出身,對跌打損傷知之甚祥,一看這情形就知道壞事了,若是沒有藥物,李元宏不出幾日就得傷病交加、一命嗚呼了,但這荒山野嶺、冰天雪地的,到哪裡找藥呢?

        狠狠一咬牙,王雁歸將自己的外衣脫了下來,蓋在李元宏身上說道:「大人,你在這兒忍一忍,我去給你找藥!」

        李元宏神志還不算模糊,使勁撐開眼皮道:「這裡不好找藥。捱過就好!」

        王雁歸將李元宏裹的像個布娃娃似的,又將一把飛鏢匕首放在李元宏手裡,輕聲道:「大人,千別睡著,一定要等我回來!」一轉身向東面跑了出去。

        草原上的草藥本來挺多,即使是根莖也能治療傷口感染,只是此時都被壓在大雪下面,根本看不見在哪裡,但王雁歸現在也沒有辦法,全憑運氣了。

        傷口紅腫是熱症,只能找性寒的草藥才能治癒。於是王雁歸便在藉著月光在山陰背寒的地方尋找,每一塊石頭背後。每一條山溝下面,每一處山窩裡面,他都用雙手仔細的刨,不多一會兒,指甲便斷裂了,手指也被磨的血跡斑斑。但他不僅沒有放慢,反而越挖越快,因為他知道,多耽誤一刻。李元宏便多一分危險。

        已經挖了半個時辰了,還是一無所獲,王雁歸簡直要發瘋了,看見前面有一條陰溝下面,二話不說就順著雪坡滑了下去。一到溝底,也不顧雙手已經凍得僵硬,轉身就伸進了雪層下面。

        手指的觸覺雖然變得遲鈍了,但王雁歸明顯感到雪下面有一些刮絆,使勁往出一掏,牽出一大串帶著泥土的草根,對著月光一看,竟然是一把野根和馬尾連。

        這野根本是止血解毒地草藥。若是新鮮的藥效更好。不過現在哪有挑剔地餘地啊,而馬尾連的根莖則是消熱的良藥,這兩味藥正對了李元宏的傷症,能一次找到這兩種草藥,當真天無絕人之路了。

        王雁歸又多抓了幾把。將自己的懷裡塞的鼓鼓囊囊。趕緊順著雪坡爬了上去,記住位置後向回跑去。

        當王雁歸興沖沖地跑到山下的那塊大石凹的時候。卻猛然愣在當場。

        月光下,大石凹裡已經空空如也,哪還有什麼李元宏的影子,只有一灘灘黑糊糊的東西顯得格外醒目,不用看也知道——那是血!

        王雁歸一手抓著草藥,一手扶著石壁,遲疑的走到近前,探手摸了漠那幾灘鮮血,還沒有凍凝,看來一切發生的還不算久。

        王雁歸挺身站起,這才注意到不遠處有一具被撕的支離破碎地狼屍,一身的灰白色的皮毛佈滿了血跡,足足有四尺長短,順著狼屍,有一縷縷血跡向西面延伸而去,血跡兩邊還有一串人的腳印和雜亂的狼爪印。

        有腳印就說明李元宏還沒死,但凌亂的狼爪印又表明他的處境必定極為凶險,王雁歸二話不說,順著血跡和腳印就追了上去,剛跑出沒有半刻鐘,就聽見不遠處的黑暗中傳來野獸地撕咬聲和爪子地刮拉聲,前方出現一座大雪包。

        王雁歸從懷裡掏出兩把飛鏢,躡手躡腳的走到近前,定睛向前一望,整個人都鬆弛下來了,只見那座雪包不是別的,竟是一座木質的小屋,只是極為低矮,僅有四五尺高,木屋上蓋著厚厚的雪層,木屋地半截已被大雪遮蓋了,只有半面木門露出雪面,一匹草原狼正在用爪子使勁抓那木門,另一隻則用胛骨使勁地撞,從木門外雪地上的痕跡看來,李元宏必定是逃到這木屋裡面了。

        雖然距離很近,但那兩匹草原狼卻沒有覺察到王雁歸已經尾隨而至,仍然抓撞著試圖衝破木門,王雁歸一前一後將兩枚飛鏢激射出去,慘嚎接踵傳來,兩匹狼立即屍橫當場了。

        王雁歸還沒跑到近前,李元宏已經將木門打開了,渾身鮮血地跪在那裡叫道:「可把你盼來了,我就知道我福大命大死不了,哈哈,哎喲。。。」

        原來王雁歸走了少半個時辰後,李元宏就被凍醒了,倒霉的是,剛一睜眼就看見三匹草原狼出現在自己面前,嚇得他以為自己在做夢,不過就算是夢也得反抗一下,好在他手裡還有王雁歸留給他的一把飛鏢匕首,剛剛派上了用場。

        一匹灰狼直接就撲了上來,這時候李元宏也豁出去了,乾脆將自己受傷左膀當誘餌伸了出去,那匹狼倒也不客氣,一張嘴就把李元宏的左臂死死咬住,這一下,它的下身就出了空當,李元宏右手直接將匕首插進它的小腹。

        一把將狼屍拋到前面,正準備迎擊第二匹狼的進攻,哪知剩下的兩匹狼直接撲向那具狼屍撕咬起來,竟把同類當作果腹的食物了,看來大雪天裡這些狼也餓急了,此時不逃更待何時,李元宏忍著痛,一瘸一拐的就向西跑去,那兩匹狼雖然也拿眼睛瞄著他,但或許一是想先添飽肚子,二是認為他逃不掉。

        接下來,李元宏都沒成想自己運氣這麼好,向西面跑了沒多久,竟然就發現了這座木屋,救了他一命。

        王雁歸一邊給他包紮新的傷口,一邊打量著這座簡陋的木屋,詫異道:「這荒山野嶺的,怎麼會有這座屋子呢?牧民一般都是住帳篷,沒來由建一座沒用的木屋啊!」

        「我聽馬領房說過,穿過塔蘭谷向北的這條路,是商號門走私用的,沿途沒有什麼照應,所以駝夫們有時會在沿途避風避雪的地方建一些臨時的落腳點,這木屋肯定就是了,對了,咱們找找,有柴火糧食也說不定。」

        李元宏經過剛才那番搏鬥,精神頭似乎好了許多,臉上也變得紅彤彤的,不過王雁歸知道,這不是好兆頭。

        草藥已經有了,生吃下去藥效發揮不出來,最好還是熱湯熱水的熬出汁,於是王雁歸便在屋裡翻騰起來,沒過一會兒,還真讓他翻出一把鐵鍋,竟然沒有一點銹跡,看來這座木屋是駝夫們經常的落腳點了。

        木柴也是現成了,王雁歸先給李元宏熬了一鍋草藥,餵他喝下,然後就開始剝那兩張狼皮了,他和李元宏的皮祅都在塔蘭谷給狙擊手蓋了,逃的時候也沒帶出來,這些日子穿的都是單衫加一件薄棉祅,根本襠不住刺骨的寒風,現在可好,一次就送來兩張狼皮。

        狼皮剝好,狼肉也煮了一大鍋,兩人熱熱乎乎的飽餐一頓,李元宏倒在草榻上睡著了。

        王雁歸卻不敢睡覺,雖然李元宏喝了草藥,屋裡也比外面暖和了,但他知道,李元宏所受的傷寒非常嚴重,能不能扛住就看今天晚上了,一旦發病,後果不堪設想,所以他一直守在李元宏身邊,時刻注意著他的病情。

        時至半夜,灶膛裡的火苗已經熄滅了,王雁歸托著腮正迷迷糊糊的時刻,忽然聽見李元宏低沉的哼聲,他一個激靈,連忙探手一摸,觸手傳來的是滾燙的體溫。

        怕什麼來什麼,王雁歸趕緊從外面掏幾團雪沫,捏成冰塊敷在李元宏額頭上,又將灶膛點燃重新熬了一鍋草藥,扶起李元宏灌了下去。

        時間慢慢過去,李元宏全身顫抖的越來越劇烈,嘴唇也開始發白,口裡含糊不清的喊「冷」,這是發寒的表現了,王雁歸忙不迭的向灶膛裡加柴,將火燒得呼呼作聲,火上架的鍋裡也煮上沸騰的熱水,一團團濃濃的蒸氣將整個屋內襯的朦朦朧朧。

        但是,李元宏卻好像越來越冷,雙腿甚至出現了痙攣的跡象,嘴裡也開始說胡話了。

        王雁歸看在眼裡,直急得的五臟俱焚,因為照這樣下去,李元宏即使能痊癒了,腦袋恐怕也會燒糊塗了,看著李元宏痛苦扭曲的面孔,他將嘴唇使勁咬了咬,慢慢脫下自己的衣衫,將李元宏抱在懷裡。。。。。。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3 03:12
第一百七十九章 初次懷疑

  李元宏慢慢睜開眼睛,懶洋洋的伸了一下胳膊,一股劇痛立即從左肩傳來,疼的他猛然坐起身來,胸前蓋著的狼皮立即滑到腰間,露出他那標誌性的黑糊糊的胸肌來。

  被脫光了?李元宏掀開狼皮看看下面,暈啊!除了一條大褲衩,自己什麼都沒穿,不僅如此,就連多日來渾身上下結成的厚厚的污垢也沒了,整個身子都被清洗的乾淨清爽,每一處皮膚都變得光潔而又富有彈性。

  不用問,肯定是王雁歸在自己睡著的時候幫自己洗的,想想自己睡得也真夠死的,被人用熱水擦了一遍竟都不知道。

  屋裡被燒得暖和非常,李元宏光著身子站起來,一瘸一拐的走到灶膛邊,端起一碗熱水一飲而盡,正打算找點吃的,卻見木門一開,王雁歸抱著一團草根走了進來。

  王雁歸一看見李元宏站在那裡,先是一愣,滿眼充滿了驚喜,像只小麻雀一般跑過來,扶著他的胳膊道:「太好啦!你終於醒了,你頭還昏不昏?身上冷嗎?肚子餓不餓?傷口還疼嗎?」

  「我頭不昏,身上不冷,肚子挺餓,傷口。。。。。。你到底想問什麼?」李元宏傻呵呵的笑著,看著王雁歸憔悴的面容和那雙紅彤彤的雙眼,心裡既是感動,又是心疼。

  王雁歸這才注意到李元宏還光著身體,臉上猛然一紅,連忙放開他的胳膊,扭身走到門口,關緊木門道:「大人,你身子還沒好,快穿上衣服,我這就給你熬藥去,對了。衣服我已經用開水燙洗過,在火上烘乾了!」

  哪知李元宏不僅不穿衣服,反倒連大褲衩也脫了下來,呵呵笑道:「好久沒洗過熱水澡了。真是舒服極了,索性再洗一把。對了,王老弟,先別忙活了,也一起洗一個,昨晚你給我洗的,今日我給你搓背,洗完你也好好睡一覺!」

  王雁歸眼睛餘光看見李元宏的舉動,嚇了一大跳,兔子似的跳到屋角,背對著李元宏叫道:「你。。。叫你穿衣服。怎麼連。。。也脫了,快穿上,不知羞。。。成什麼樣子了!」

  李元宏見王雁歸反應這麼劇烈,莫名其妙的搔著腦袋道:「都是男人,有什麼羞不羞的,咱們在這裡好好休息幾日,養足了精神。一口氣就能走到邊境,這些日子你盡照顧我。受苦了,我來服侍你一次又怎麼了?」

  說著話,李元宏走到王雁歸的身後,搬著他地肩膀道:「我的衣服都洗乾淨了,你的還是這麼髒。快脫下來。洗完澡我也給你洗衣服,你就躺在榻上什麼也別幹了!」

  長這麼大李元宏還沒洗過衣服呢。在陝西老家的時候,自然有丫鬟替自己洗,到了曲沃縣衙就由衙役們代勞了,雖然衙役們偷懶洗地不乾淨,也將就了穿了。

  他一向覺得洗衣服該是女人幹的事情,一個大老爺們提個桶拿個棒槌實在太不像話了,讓他去給別人洗衣服,還不如叫再他治兩次河、平一次亂呢!但是今日,李元宏主動給別人洗衣服,只能用悲壯這個形容詞了,就連他也覺得自己忽然高大了許多,簡直太夠義氣了。

  見王雁歸不說話,李元宏以為他怕自己累著了,扳著王雁歸地肩膀笑道:「跟我還客氣什麼,咱們後面還要走上千里路,正該相互扶持,互相依靠,我身上雖說傷多,洗個衣服還是沒問題的!」

  不過讓他失望的是,王雁歸不但沒有領情,身子還繃得緊緊的,死活不肯轉身。

  哦,看來是自己身為知縣,給一個捕頭洗衣服,他覺得受不起,李元宏隨即笑道:「我雖說是你的上司,可我從沒把你當作下屬,一直都把你當作好兄弟的啊,你不會不認我這個兄弟吧?」

  「不是的,大人,我。。。」王雁歸消瘦肩膀竟在微微發抖,不知是感動還是害怕。

  「我說王老弟,你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呀?」李元宏想了半天,只能用這個來解釋了,王雁歸身上必定藏著什麼寶貝,怕自己看見了眼饞,不過這樣一想,李元宏就更來氣了,自己好歹也是一任知縣啊,在曲沃混了快一年了,雖說有時貪些小便宜,可從沒仗勢佔人什麼錢財啊,這個王雁歸怎麼對自己還不放心啊!

  「沒什麼秘密,真的大人,你別亂猜了!」王雁歸都快急哭了,李元宏說的在情在理,自己根本想不出推辭地理由啊。

  王雁歸越是拒絕,李元宏越是懷疑,惱道:「我今日還就給你洗定了,誰攔著都不行,我又不是廢物,我就不信想給人洗個衣服都這麼難了。。。」

  李元宏一邊說著,一把環住了王雁歸的腰身,探手就給他解胸前的衣襟,王雁歸穿的也很單薄,外罩僅僅是一件長布衫,李元宏一隻手猛然抓在他的胸脯之上,只覺得手感怪怪的,胸脯上好似纏著幾圈寬布帶,勒得緊緊的,不過即使這樣,也能明顯感到布帶下面地肉鼓鼓囊囊,極富有彈性。

  「王老弟,你的胸肌比我還壯實啊,怪不得勁那麼大。。」

  李元宏話音剛落,哪知王雁歸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法,李元宏地大拇指就被他扣在手裡,從虎口立即傳來一陣酸麻,連帶著整個胳膊都變得毫無力氣,緊接著一股力道傳來,李元宏騰騰向後連退數步才站穩了。

  哪知這還沒完,王雁歸又是一個轉身,手裡忽然多出一把匕首,雙眼看著李元宏的胸口,一步一步逼了過來。

  這一下倒把李元宏唬住了,連聲道:「慢,別,不洗就不洗,用不著動刀子啊,我說,王老弟,你瘋啦。。。。」

  李元宏暗叫完蛋了,這次可真把王雁歸惹惱了,記得林剛初來縣衙的時候,也不知怎麼惹了王雁歸,直接就被打成豬頭了,今天自己不會步林剛的後塵吧,天哪!

  不過李元宏可沒林剛那麼笨,連求饒裝死都不會,乾脆把左肩亮給王雁歸叫道:「我可是傷員耶,不能揍我,真的,你看我這傷口,子彈還在裡面,啊呀。。。」

  一股鮮血泉湧一般順著胳膊流了下來,李元宏一聲慘叫,捂著膀子跌倒在草榻之上,再看王雁歸,敏捷地從衣擺上撕下一塊布條,在開水鍋裡一燙,甩手擰乾了捂在李元宏地肩頭。

  王雁歸也是滿頭大汗,左手捏著一顆彈丸端詳片刻道:「終於取出來了,大人,您忍一忍,實在不行,就咬這個!」一根木棍直接塞到李元宏的嘴邊。李元宏直氣得七竅生煙,一把將木棍丟在一邊,呻吟道:「好你個王雁歸,取彈丸也不給我個思想準備,拿把刀直直就插過來,奶奶地,你想疼死我啊。」

  王雁歸抿嘴笑著,也不管李元宏氣急敗壞的叫喊,柔聲道:「乖,別生氣,我若是給你提前說了,你不就更疼了嘛,這也是我爹教我的,趁著受傷之人意想不到的時候忽然取出暗器,傷者所受的痛楚就少的多了!」說著話順手將狼皮蓋住李元宏的下身。

  「好嘛,忽然給我一刀,還說是為我著想,真。。。管用!」傷口也就那麼一疼,血一流,還真不怎麼痛了,李元宏鬱悶的捂著自己肩頭,不知是該稱讚王雁歸還是該罵他。

  王雁歸笑著站起身來,又撕下一塊衣擺在鍋裡燙了燙,順便從鍋底撈出一團草藥根,放在案板上剁成泥,縛在衣擺上給李元宏換下,不一會兒就給李元宏包紮好,傷口周圍也清理的乾乾淨淨,開始做起早飯。

  李元宏默默的看著王雁歸在屋裡忙個不停,凡是他走過的地方,一切都被順手拾掇的井井有條,記得昨晚來到這座小屋的時候,還是那麼的簡陋和破落,這才隔了一晚,就被規整的乾乾淨淨,清爽中透著溫馨,自然中透著雅致,一般男人是絕對做不到這一點的,而王雁歸此時的模樣,怎麼看都像一個正在精心服侍丈夫的賢惠小少婦,聯想到剛才他的反應,李元宏第一次起了疑心,仔細打量起王雁歸來。

  「王老弟,我昨晚做了個夢!」李元宏歪起腦袋說道。

  「嗯,什麼夢,說來聽聽。」王雁歸回頭笑了一下,繼續在案板上切肉。

  「我夢見,昨晚,一個女孩子脫了衣服抱著我,嘿嘿,不會是你吧。。。」李元宏故作開玩笑的口氣,而眼睛卻一刻不離王雁歸的背影。

  只聽見「噹啷」一聲,切肉的匕首掉在了地上。。。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3 03:13
第一百八十章 牧民逢難

        王雁歸回過身拾起匕首,瞪著李元宏道:「大人,我雖然是個捕頭,比不上大人您尊貴,可我也是個人,大人您這樣幾次三番羞辱於我,到底是何居心?是何用意?」

        王雁歸眼圈有些發紅,面色慘白更顯得冰冷,李元宏和他在一起這麼久,還沒聽過他用這樣冷冰冰的口氣與自己說話,顯然是怒極了。

        想想王雁歸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好,再看看他被自己氣的模樣,李元宏心裡懊悔之極,抬手就抽自己了一個響亮的嘴巴,咧嘴道:「都是我不好,王老弟,你千萬莫氣,我以後再也不說這種話了。。。實在不行,你給我兩拳頭得了!」

        李元宏臉上頓時顯出五個黑紫色的指頭印,顯然打的真不輕,王雁歸瞅著又有些心疼,抬手將擰乾的布塊丟在李元宏臉上,回頭繼續切起狼肉,頭也不轉道:「用熱布敷到臉上,一會兒就能消腫大人,我不怪你說這話,從小到大也聽的多了,以後不說就是了,好嗎?」

        李元宏忙不迭的點頭,心道:***,以後我再提你是女人,就罰我娶你作老婆。

        在這小屋內舒舒服服的待了四天,李元宏身上兩顆彈丸都被取出來了(大腿上那顆是王雁歸趁李元宏胡吹亂侃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偷襲成功的),傷口也被清理乾淨,而他因傷口感染而引發的熱症自然也退下去了,整個人變得精神抖擻起來。這下王雁歸的心算是徹底放了下來。

        兩件狼皮製成簡易皮襖,狼肉被洗淨煮熟,切成一塊塊放在布囊裡,剩著點地話。足夠兩個人吃五日的,本來王雁歸打算多住幾日,讓李元宏再養養精神,但李元宏心掛常運達等人的景況,急於返回恰克圖,彈丸一取出來就嚷嚷著上路,王雁歸也只好隨他了。

        第五日清早,王雁歸起了個大早,到周圍山上砍了兩棵白樺回來。劈成柴火放到屋內,以備後來人也能用上現成的木柴,吃過飯後,又將木屋收拾地乾淨整齊,這才扶起李元宏向北出發了。

        一路上吮冰飲雪、風餐露宿。二人受盡了辛苦,一連走了四日,前方終於出現了幾頂蒙古包,多久沒見到人煙了。二人高興的差點發瘋,互相攙扶著跑了過去。

        剛跑到跟前。從蒙古包旁邊衝出兩頭牧羊狗,呲牙咧嘴的衝著二人狂吠,不過李元宏倒也不害怕,他聽馬奔程說過,草原上遇見牧羊狗。只要你沒有威脅性的動作。一般是不會受到攻擊的。

        果不其然,牧羊狗見二人老老實實的站在那裡。只是狂叫,卻不撲上來,這時,旁邊帳篷門簾一撩,一個身穿羊皮寬袖襖,頭戴灰皮帽的黑壯漢子走了出來,吆喝了一聲,兩隻牧羊犬立即停止了狂吠,跑到主人身前。

        李元宏雖然在草原上也呆了不少日子了,卻還是不會說蒙古話,不過這也難不倒他,上前就用雙手比劃著,一會兒指指南面,示意自己是從南面過來的,一會兒又指指自己的肚子,示意自己餓了。

        「是個啞巴啊!」黑漢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元宏,轉頭對帳篷內喊道:「格日勒,來客人了,快燒奶茶!」

        李元宏暈了一下,敢情人家會說漢語,自己反倒被人當作啞巴了,於是也不比劃了,連忙說道:「我不是啞巴,那個。。。您怎麼會說漢話啊?」

        黑漢子愣了一下,爽朗地哈哈大笑起來,回身走到蒙古包前一掀開門簾,躬身說道:「我的帳篷已經幾個月沒迎接過客人了,我尊貴的客人,快進來吧!」

        都說蒙古人好客,這次算是領教了,自己和王雁歸這麼一番破落的打扮,身上還帶傷,這個漢子就不怕遇見的是壞人?問也不問就請進自己地帳篷,好像倒是自己賞他的面子似的。

        李元宏和王雁歸一進帳篷,又是一傻眼,只見本來不大的帳篷內,竟然臥著七八隻小羊羔,羊羔中間站起一個蒙古婦女,一見李元宏就行了個見客禮,一指西面地矮桌道:「您請坐,奶茶馬上就好!」她說的漢語比她丈夫還要標準。

        黑漢子跟著走了進來,雙手行了一禮,憨厚地一笑,指著那些羊羔道:「尊貴的客人,讓您見笑了,請坐下來吧,嘗嘗我的格日勒煮的奶茶,她煮的奶茶是庫倫最好地,保管您們滿意。」

        李元宏聽得直想笑,按照漢人地規矩,在客人面前要謙虛,而這個蒙古人卻把自己老婆吹上天去了,真不害臊。

        旁邊的王雁歸忽然插口道:「庫倫?您夫人是庫倫人?和這裡有上千里路程啊!」

        李元宏這才恍然,怪不到那個叫格日勒地蒙古婦女漢語說的那麼好,敢情是庫倫人哪,因為庫倫是晉商駝路的中心樞紐,也是東西南北貨物的中轉站,雲集著大量漢人,所以周圍的牧民大多說的一口好漢話。

        「挖井近些好,結親遠些好,我們蒙古人結親,越遠越好,不過,能從達哈蒙旗結到庫倫,也只有我德勒克一個,哈哈哈哈!」黑漢子好像很為自己能娶到千里之外的老婆而自豪,揚著頭哈哈大笑起來。

        說著話的功夫,格日勒已經將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羊肉端到李元宏和王雁歸面前,笑著說道:「這是今日剛剝的羔子,請慢用。」吃了多少天狼肉了,這羊肉的香味把李元宏差點熏昏了,二話不說,抓起大塊羊肉就啃了起來,而王雁歸就斯文多了,只拿起一小塊放在嘴裡慢慢咀嚼。

        正吃的帶勁,李元宏卻看見德勒克雙眼直盯著盤中的肉,嘴角直抽,臉上的笑容也沒了,而那個格日勒則抱著一隻小羊羔,輕輕的撫摸著,臉色也差的很。

        對了,還沒給錢呢,李元宏連忙放下羊肉,在懷裡摸了摸,卻摸了個空,一臉尷尬的說:「實在對不起您,我們落難在此,身上實在沒有銀子,等回了恰克圖,我一定派人把肉錢送來。」

        聽到這句話,德勒克一張臉頓時漲的通紅,粗聲道:「你把我德勒克當作什麼人了,你們大雪天能走進我的帳篷,這是佛祖對我的關照,若是我招待不周,您盡可以說出來,為何這樣羞辱於我呢?」

        李元宏的臉頓時也漲紅了,趕緊站起身來雙手合十道:「不不不,我沒這個意思,只是看到您和您的夫人臉色不好,會錯了意,千萬勿怪啊!」

        見李元宏尷尬的表情,德勒克有些過意不去了,擠出笑容還禮道:「本來客人來了,我們應該歡喜才對,只是。。。唉!」

        這倒引起李元宏的好奇了,插口道:「只是什麼?你們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德勒克一指那七八頭小羊羔,重重歎了口氣道:「我德勒克雖不是達哈蒙旗最富有的牧民,平日裡也有上千頭羊子,但您看看,現在這些羔子已是我的全部財產了。。。。。

        難怪德勒克唉聲歎氣,原來罪魁禍首還是這樣大雪,對於漠北蒙古來說,大雪其實也是常有的事,但今年的這場大雪持續的時間太久了,已經形成了雪災,賴以生存的羊群不是被凍死,就是被餓死,損失巨大,幾乎是傾家蕩產了,他們能在這種景況下還熱情的招待客人,真是難為他們了。

        本來草原上對羊羔看的都非常重,輕易不會宰殺了招待客人,而李元宏吃的卻是早上剛被凍死的羊羔,德勒剋夫婦也是沒有辦法了,乾脆把剩下的幾隻羊羔帶到帳篷裡,以免全被凍死。

        一番話說的李元宏心情也頗為沉重,這樣善良好客的牧民,卻遭受如此巨災,他們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呢?

        王雁歸倒是替李元宏說出了心裡話:「德勒克大哥,你們以後怎麼辦呢?這幾隻小羊羔什麼時候才能變成羊群呢?」

        德勒克難過歸難過,性格卻是豁達,說完也就舒服了,呵呵笑道:「其實也沒關係,這地方是你們漢人駝隊經常路過的地方,我拿羊皮換些茶葉,就可以從王爺那裡買些羊來養,不出兩年,我德勒克的羊群不會比任何一個牧民的少。」

        李元宏聽他這一番話,反倒更替他擔心了,正想告訴他塔蘭谷已經被封了,駝隊以後再也不會路過這裡的時候,忽然聽見帳篷外面傳來一陣雜亂的馬蹄聲,同時傳來的還有俄國人的吆喝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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