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一品縣令 作者:隔山打牛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12 10:42: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 112236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2 21:00
第一百四十一章 步入正軌

        唐夢熊搔了搔頭道:「我想,可以的。。。。少爺做火槍的時候,就這麼想過,綠營的火槍之所以有6尺多長,一個主要原因就是密合不好,槍管做的長了,彈丸才能打的遠,而苗二爺帶回來那兩支火槍,槍管和彈丸的密合性好的多,所以槍管只有3尺多長。。。。熱氣不外洩。」

        小德水見李元宏聽得一片茫然,嘿嘿一笑,拉著他的衣袖道:「走,去唐大哥的房間看看,讓你見識見識!」李元宏只好點頭跟上。

        三人來到一片工匠居住的偏院,唐夢熊的房間就在偏院的最東頭,與別的工匠不同,他住的是一間單房,房間也比較大。

        唐夢熊回頭說了句「小心點哦」,推開房門低著腦袋就進去了,李元宏只覺屋內一片昏暗,剛跟著邁出兩步,腳下被什麼玩意一絞,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唐夢熊急忙回身將李元宏拉起來,不好意思的笑道:「家裡亂,您稍等片刻,我去點個亮!」說著話從身上摸出一隻火煤,將門邊的油燈點了起來。

        油燈本不明亮,但李元宏的眼睛卻是一花,待看清屋內的一切時,不由得「啊」的一下叫出聲來。

        這哪是人住的屋子啊,整個一個色彩斑斕的超級雜貨鋪,滿地的黑鐵絲灰鐵塊,絆倒自己的則是一匝像是彈簧狀地黃色銅絲。靠在牆邊的一張大木桌上擺滿了稀奇古怪的、閃閃發光的金屬物件,有的像摩天輪,有的像小型拖拉機,有的像削蘋果機,而床邊的鐵架子上也吊滿了明亮的零件,活似掛滿禮物地聖誕樹。

        苗德水看著李元宏驚奇的表情,自豪的揉了揉鼻子叫道:「這就是我爹和唐大哥平時做巧件的地方,也是唐大哥地臥房,唐大哥日日守著這堆鐵器。坊裡的人都叫他鐵癡。」

        李元宏雖是知縣,但畢竟年輕,瞅著什麼都覺得新奇,拿起這個擺弄一下。掂起那個端詳半響,不時還問兩句,而苗德水和唐夢熊正是求之不得,爭先恐後的解釋著。

        要知道整個苗家除了去世的苗仁挺以外。其他人見到這些玩意無一例外地嗤之以鼻,今兒個好容易碰見一個感興趣的,還是個堂堂知縣,小德水和唐夢熊還不興奮嘛。一講起來就沒完沒了,恨不得將腦子裡面的東西全倒給李元宏。

        而李元宏也是越看越興奮,其實說起來。這些玩意比起現代的精巧物件。實在不算什麼。即使比起這一時期地歐洲製作的鐘錶也顯得粗糙許多,但李元宏知道。唐夢熊是在沒有任何外來幫助的情況下,全憑自己地愛好和奇思妙想,手工製作而成地,比起那些循規蹈矩、不求創新地工匠,他就非常難得了,只要假以時日,多給他一些機會、支持和信任,他必定能做出一些讓人意想不到的東西。

        想到這裡,李元宏將手裡地物件放在桌上,鄭重其事的對唐夢熊說道:「唐兄,我曲沃分號就請你主持了,我也提前說清了,叫你去,什麼剪刀啊鐵錘啊統統不做,我們就是要做以前沒有的鐵貨,做前人想都不敢想的鐵貨。。。」

        唐夢熊等的就是這句話,喜的他抓耳撓腮,樂不可支,一把拉起李元宏的手道:「太好了,李大人,苗大當家走了,我在這裡浪費苗家的鐵錠銅塊也不好意思,您叫我去那是最好了!」

        一句話說的李元宏一昏,心道:好嘛!敢情浪費我的銀子不心疼啊,也罷,此人不擅心機,倒真是個鐵癡!

        「好!到了曲沃,人手、地方、材料任你要,做什麼也隨便你,花的銀子全由縣衙出,只要你能幫我解決一些難題就行了,就近來說,就是火槍如何縮短,要短到——一隻茶貨箱子就能裝的下。」

        「行,你就瞧好吧!」

        見他二人說的熱鬧,旁邊苗德水也蹦起來叫道:「我也要去!」

        「你?不行不行!」李元宏嚇了一跳,一瞪眼睛連連擺手,好像轟蒼蠅似的。

        「那火槍也是我做的,你憑什麼不要我!」苗德水一下就急了,挺起脖子也回瞪著李元宏。

        旁邊唐夢熊也虎起臉道:「大少爺去,我就去,大少爺不去我也不去。」

        李元宏一時氣短了,臨機一動奸笑道:「就算我讓你去,你叔父和祖父不會讓你去的,他們若是同意,我保管沒二話!」心道:把你這小祖宗請去,我吃飽撐住啦!乾脆把球踢給苗老爺子,讓他收拾你。

        果然,苗德水一聽這話就蔫了,正當李元宏以為自己奸計得逞的時候,苗德水眼睛一轉,忽然說道:「大人你可不許食言,只要我二叔和爺爺讓我去,你就得帶上我!」

        李元宏見他眼裡詭詐的笑意,心裡一咯登,暗叫不好,可是自己總不能在一個孩子面前耍無賴吧,只要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

        苗家當然不許這唯一的大孫子到處亂跑了,但沒過幾個時辰,苗家兩位東家就敗下陣來,說起來苗德水的辦法也很簡單,那就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也不知道他跟哪個娘兒們學的,反正是把苗仁耽和苗老爺子搞得沒了脾氣,只好讓他跟李元宏走了。

        苗仁耽就納悶了,自己這個小侄子幾個時辰前還把李元宏當作仇人似的,怎麼一會兒功夫就連家都不要了,非要跟人家走呢。

        其實苗仁耽不知道,自己的侄子打心裡並不痛恨李元宏,他雖然年紀不大,但賣家出了事不能責怪買家的道理他還是懂得,拿石頭打李元宏也是為了解一時之氣,而他之所以非要跟去曲沃,卻是因為李元宏的那句話——「我要的就是不務正業」,這話太有誘惑力了。

        而李元宏卻是痛苦不堪,同時也暗暗下定決心,苗仁挺是因為自己死的,決不能讓他唯一的兒子再受絲毫損失了,一回曲沃——就把他當佛供起來,只是李元宏此時想不到,就是這個苗德水,後來在德國加入共產國際,竟把上千名技術嫻熟的德國工人騙到了曲沃。

        後面幾日就忙活開了,先是趕製十五台煙機,這個不需要操心,不出兩日就作出樣機,也完全合乎要求,李元宏親手試了試,兩個人配合的話,每個時辰做出50支煙沒有問題。

        接下來苗家又從工匠中抽調十幾個年輕的匠人給李元宏,他們之所以自願去曲沃當然也與李元宏使勁鼓吹曲沃美眉長得漂亮脫不了關係,苗家隨後又將經驗豐富的老匠人分成四批,每四個月一輪去曲沃駐坊,而苗仁耽也親自去料理曲沃分號的前期工作。

        一切完畢已是十日之後了,李元宏和苗仁耽帶著幾十口人浩浩蕩蕩回到曲沃,而曲沃的莊師爺等人也習慣了,反正每次縣老爺出門,總是前呼後擁的帶回一大票人,跟人口販子差不多,所以很快就安頓好了眾人食宿。

        而謝蒙生此時也在縣衙等候李元宏多日了,他兩日前收到榆次常家的來信,要他留在曲沃協助李元宏將商號開起來,而謝蒙生自然也是樂意,能為自己家鄉辦點事,他正求之不得,況且協助的還是人人敬仰的李青天。

        和謝蒙生一起來的還有那個馬在甲和杏兒,杏兒和謝蒙生已經解除了婚姻關係,認作了姐弟,又與馬在甲閃電成婚(沒辦法,肚子都大了),而馬在甲感念李元宏的恩德,非要帶著老婆來為他燒水做飯當家僕。

        李元宏雖說當知縣已經八九個月了,可他卻不習慣連吃飯洗腳都被人伺候,所以一再婉言拒絕,但那馬在甲似乎賴上李元宏了,趕都趕不走,無奈之下只好同意了,只是事先說明,不立契約,他夫妻二人隨時可以離開。

        隨後幾日,李元宏和眾人忙活鐵坊的安置地點,鑒於製作火槍不能見光,最後還是敲定在潘崎嶺,一來潘崎嶺與煤礦距離近,二來這裡足夠隱蔽。於是鐵坊在苗仁耽緊鑼密鼓的籌措下,開始建造了。

        與此同時,曲沃總號的煙工坊也開始投入生產,因為是初期階段,加上只有十五台煙機,所以只臨時招募了160人,120分成四班煙,人歇機器不歇,另40人負責包裝,當李元宏從潘崎鎮回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了上千盒的煙了。

        其他事已經步入正軌,李元宏的接下來的任務就是推銷這些煙。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2 21:01
第一百四十二章 推銷捲煙

        當李元宏開始琢磨如何推銷煙的當口,一紙吏部公文送到了,一同而來的還有兵部的火漆關防文書,意料中的是,吏部令李元宏仍留曲沃知縣之職,改命候補同知汪百正補平陽府知府,去布政司掛牌即可上任,而意料之外的是,那封兵部文書裡面竟是道光的御筆書信,雖然書信非常簡短,只有八個字,但意思卻讓他琢磨不透。

        「什麼意思?」李元宏上下看了幾遍,就是搞不明白,唉,沒文化就是吃虧。

        莊師爺叼著煙蹲在椅子上,痛苦的咂了一口說道:「你別逼我抽這該死的煙,我就告訴你。」

        自打煙場開工以後,李元宏就逼那些平素抽慣旱煙的書吏們改抽煙了,於是,以莊師爺為首的煙鬼們立即進行了激烈的抗爭,可沒兩天就被縣老爺一句「不抽煙就不發薪水」殘酷的鎮壓了。

        旁邊童先生忍著笑說道:「意思就是,讓你把水攪混了,等泥沙魚兒都被攪上來,皇上看清楚了好捕魚!呵呵,雖然沒有這麼直白,但說到底就是這個意思。」

        「好你個皇帝老兒,拿我當槍使啊!」李元宏一把將紙揉成一團丟到腦後,歎氣道:「算了,我是自願當槍,不過不是給他使的,對了,汪兄,你啥時候上任吶!」

        汪百正自打知道自己要當知府了,興奮的就沒坐下來過。候補了多少年啦,終於熬出頭了,不僅補上了實缺,還官升一級,他能不高興嘛。

        「嗯,我還得去太原一趟,新任地巡撫和布政使已經到了,我先挨個拜會一下,掛了牌就去臨汾上任。對了元宏,我想把曲沃的改革措施推廣到平陽全府,到時候你可得幫幫我啊!」汪百正恨不得馬上就到臨汾,他迫切的想像李元宏一樣。也幹出一番事業,也造福一方百姓。

        李元宏也被汪百正的興奮勁感染了,呵呵笑道:「那是當然了,你到任之後咱們好好合計合計。看怎麼讓平陽府也大變樣,不過嘛。。。」

        汪百正一瞪眼睛道:「放屁,什麼幫忙不幫忙的,有何事你就只管說。我能辦到的絕沒二話!」跟李元宏待在一起久了,連汪百正這個進士出身的也經常冒出幾句髒口,這就是所謂的近墨者黑吧。

        李元宏嘿嘿笑著一下蹦了起來:「幫我在臨汾賣煙。不過。人家不吃煙的你可不許強迫哦!」

        ~~~

        第二日一早。李元宏帶著林剛、莊師爺和王雁歸,與汪百正、汪同生一同乘船趕往太原城。汪同生陪他堂兄去向布政司報到,而李元宏則是去賣煙地。不出三日,水路逕直入了太原城,碼頭一靠便分道揚鏣了。

        李元宏主意早已拿定了,煙有個最大的好處就是吃著方便,一不用裝煙絲,二不用把煙袋哨拔下來放在嘴裡吹,商人用來招待客人最是雅致了,所以四個人便訪著人多店舖多的熱鬧地方去了。

        莊師爺一邊左右擠著,一邊擦汗道:「既然想賣給商賈,就憑你晉商總號大掌櫃的名頭,集合起來開個會不就完事了,犯地上一家一家跑啊,這大熱天。。。」

        李元宏嘴一撇道:「咱這生意是要長久做下去的,不是一錘子買賣,人家看我的面子要了,若是三年後我不當知縣了呢,煙場豈不要關門倒閉了,再說了,咱這煙拿出來就是要給人家挑毛病的,挑地毛病越多,咱們改的就越好,遲早有一天,全天下的人就會只抽煙不抽旱煙!」李元宏就納悶了,如此豪氣干雲的話,自己說起來咋就這麼彆扭,唉,吸煙總是有害健康地啊。

        王雁歸抬手一指不遠處的一排樓宇叫道:「那邊全是大商號在太原的總號,咱們到那裡推銷准行。」

        李元宏趕緊轉身對王雁歸道:「怎麼讓別人認不出我來呢?」王雁歸二話不說從旁邊攤位上抓起三塊狗皮膏藥,啪地一聲拍在李元宏臉上。

        第一家是個綢緞店,因為是總號,做地都是大生意,不在乎零售額,所以只在木貨架上擺了些各種絲綢地樣料,裡面人也不多。

        第一次上門推銷,李元宏別提多難受了,簡直跟作賊似的,一進門就愣愣站著,裝作看絲綢樣料地模樣。

        店面掌櫃一看進來這四位,差點笑出聲了,最前面一位穿著土布馬褂的,滿臉貼著狗皮膏藥,後面一位尖嘴猴腮的,活脫脫一個水滸裡時遷的老年版,再後面是一個身材勻稱的壯漢,只是那身肌肉太刺眼,唯一看的順眼的是最後一位,還是個男不男女不女的,這四人的組合簡直是絕配了!

        「這位小爺,是來看貨的?」

        李元宏臉有點紅,沒吭聲。

        「咱們這裡貨全,湖絲、潞絲、魯絲都有,您想要哪的?」

        李元宏在懷裡一邊摸,一邊支吾道:「我。。。。。」

        「絹絲是吧,有,瞧您急的,等您先選好了再掏銀子!」店面掌櫃沖後面的夥計叫道:「去把昨個進的絹絲抱一批給客人看看。」

        李元宏好容易從懷裡掏出了那包煙,猛然舉到掌櫃眼前,大汗淋漓道:「煙要不要?」

        「煙?」掌櫃莫名其妙的望著那包被汗水浸的一塌糊塗的煙,一時沒反應過來。

        李元宏把心一橫,也豁出去了,說道:「掌櫃的,您抽旱煙不?有要招待客人的時候吧,這煙不用煙鍋、不用煙袋,只要用火折子一點就能抽,要不您試試。。。」

        四個人被店舖夥計推了出來,又回到了街上,街面上的人還以為出啥事了,紛紛駐足觀望。

        莊師爺一敲李元宏腦袋,氣道:「笨蛋,賣個東西都不會,你還能幹啥事?那個。。。小子,你去下一家。」

        傻林剛嗯了一聲,拿起一包煙,直衝衝的就進了第二家中藥店,李元宏三人就站在門口,表情嚴肅的瞪著圍觀的百姓,就像三尊門神。

        還是林剛臉皮厚一些,一進去二話不說,把煙朝櫃板上一拍,大聲喝道:「要煙不?」

        店裡的人嚇了一跳,待看清來人的體格後,更是以為敲竹槓的街痞混混來了,藥店掌櫃畢竟見過世面,趕緊跑了出來打著哈哈道:「敢問大哥是哪條道上的朋友啊?灶台壘在南面還是北面啊?」這是太原城的黑話,意思就是問他是南城的晉源幫還是北城的杏花幫。

        林剛當然啥都不懂了,心裡就納悶了,我賣我的煙,我家灶台壘在哪兒關你屁事啊,不過林剛還是忠於職守的,想到曲沃在太原的南面,隨即說道:「南面!」

        掌櫃的就納悶了,南城的杏花幫的月例銀子已經交過了啊,怎麼還來要錢啊,看了看林剛渾身的肌肉,心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好道:「大哥要多少!」

        林剛想了想,說道:「100!」

        這麼少?掌櫃微微一愣,趕緊掏出一串制錢塞到林剛手裡,連哄帶騙將他打發出去了。

        林剛一出門就撞上莊師爺了,後者趕緊問道:「賣出去了?」

        林剛揚了揚手裡的串錢,自豪的說道:「那當然了,我再怎麼傻,也比大人強點吧!」

        李元宏那個鬱悶,心道連這個傻冒都比自己強,今天這人算是丟到家了,哪知仔細一看,就發現了破綻,原來那包煙還在林剛左手攥著呢!

        莊師爺氣的小鬍子亂顫,罵道:「叫你推銷煙,你就賣了一包,最後還把煙帶回來了,真好意思在這裡臭顯擺,那個。。。王捕頭。」

        王雁歸還是比較自覺的,沒等莊師爺發話,拿起一包煙就衝進一家胭脂水粉店。

        後面李元宏三人差點笑噴了,您想想啊,進出胭脂水粉店的都是什麼人,都是些愛美的小家碧玉和帶著丫鬟奶媽的大家閨秀,哪個沒事叼根煙槍哪,於是王雁歸進去的快,出來的也快,只是手裡不但攥著那包煙,還攥著一小盒紅艷艷的胭脂,看來他這趟也算有點收穫了。

        莊師爺徹底崩潰了,恨鐵不成鋼的看著這三人,重重歎了口氣道:「一群沒用的東西,看來要我親自出馬了。」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2 21:01
第一百四十三章 如此賣煙

        師爺道:「元宏,你跟我進去,學著點。」說完整了整衣袍,大大方方的跨進了一家茶貨店,林剛和王雁歸二人趕緊湊到門口向裡面觀望,他們倒要看看莊師爺是如何忽悠人的。

        茶貨店掌櫃是個胖子,此時正在櫃檯後打著算盤珠子,一見來了客人,趕緊一推算盤迎了上來。

        莊師爺卻不忙推銷,而是環視一周,捋著小鬍子讚歎道:「您這店面佈置的真是考究,雖處鬧市,卻雅致脫俗,活脫脫一個世外桃源啊!」

        掌櫃一聽這話,直樂得滿臉含笑道:「能看出我這鋪面亂中取靜的妙處,看來這位爺也是儒雅之士啊!」隨即回頭喊道:「小四兒,上好茶!」

        跑了三家店舖了,每次都是鎩羽而歸,這次莊師爺一張嘴就能騙到一碗茶喝,李元宏心中頓時一喜,暗叫有門了。

        莊師爺被讓進隔間,哪知他剛一進去就指著牆上一幅字畫高聲驚叫道:「這是誰的墨寶?」

        李元宏被他那一聲嚇了一跳,趕緊抬眼觀望,只見牆上掛的是一幅水墨畫,上面畫的是鬱鬱蔥蔥的竹林,竹林邊上是一條蜿蜒的溪水,後面是迷迷濛濛的幾座青山,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嘛!

        那掌櫃也是一驚,待看清莊師爺指的那幅字畫,眼睛忽然一亮,探身反問道:「客官,你喜歡墨竹?」

        「喜歡,當然喜歡了!」莊師爺眼睛直勾勾的走了過去。

        那掌櫃呵呵一笑道:「看來客官也是箇中高手,您覺得這畫。。。怎麼樣?」

        莊師爺左右端詳片刻,忽然渾身一顫,轉身從桌上拿起一副老花眼鏡戴了起來,一張臉湊到字畫跟前,像只壁虎似的一點一點掃瞄。

        李元宏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無聊之中望向那掌櫃,卻見他雙眼睜的大大的,使勁盯著莊師爺的一舉一動。滿臉泛起一層紅暈,兩隻手在胸前來回撮弄著,好像挺興奮的樣子。

        半響後,莊師爺轉過身來,將眼鏡摘了下來,仰天長歎一聲:「鄭板橋的墨竹,我一個沒落統統賞玩過,獨獨沒有見過這一幅啊。今日有幸得見板橋絕妙之作,真是。。。真是不枉今生啊!」說著話掏出手巾拭了拭眼角。

        這話一出口,那掌櫃足足愣了一分鐘,渾身上下居然有些發抖了。沙啞著嗓音道:「客官,您。。。知道這畫?」

        莊師爺轉過身來,緩緩道:「當然了,能把墨竹畫的如此地蒼勁清幽,如此的生機盎然,除了鄭興化,從古至今恐怕再無第二人了!」

        那掌櫃二話不說,忽然雙手長長一揖道:「客官實在謬讚,吳某擔當不起啊!」

        就這麼一句。莊師爺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一般,瞪大了雙眼怔怔望著吳掌櫃,半響後才道:「您。。。這幅墨寶難道是出自您的手筆?」

        吳掌櫃臉上的笑容都快堆成花了,額頭上還冒著蒸氣,好似一隻剛出籠的大包子,一張包子口道:「那個。。。嘿嘿,敝人的拙作,實在有染雅客清目。實在。。。」

        莊師爺敬佩的看著吳掌櫃,連連拱手道:「莊某平生最喜墨竹,不想今日竟見到如此佳作,真是三生有幸啊,要說吳掌櫃地筆勁。比鄭板橋猶有過之,更難得的是,吳掌櫃身處市肆,平日只與茶貨銅臭打交道,竟能作出如此清雅之作,真好比。。。好比出淤泥而不染啊。好畫,雅人,何其少也啊!」

        吳掌櫃倒不在意莊師爺的比喻恰當與否,像是忽然想起什麼,忽然對外堂喊道:「小四兒,去把我櫃上的那只紫陶罐拿來。」一轉身對莊師爺道:「請恕吳某少陪片刻,去去就回。」

        吳掌櫃一出去,李元宏就對莊師爺急道:「咱們來是推銷香煙地,誰讓你來看畫了,不是瞎耽誤功夫嘛!」

        莊師爺翹著二郎腿,嘿嘿笑道:「小子,你還嫩了點,看看我是怎麼推銷的?」

        李元宏一曬道:「都進來半天了,你連個煙字都沒提,你這也叫推銷?」

        莊師爺高深莫測的笑了一下,擺了擺手道:「你且往下看!」

        說話的功夫,吳掌櫃抱著一捆軸小跑了進來,後面還跟著一個夥計,懷裡抱著一隻紫色罐子。

        吳掌櫃將那捆軸往莊師爺面前一堆,滿臉通紅道:「這些都是在下的拙作,還望多多指教啊!」

        莊師爺一看就傻了,怎麼這麼多啊,只好運了運氣,打開一仔細端詳,他是看一眼誇一句,看一幅誇一篇,足足誇了小半個時辰,旁邊李元宏就納悶了,他哪來這麼多詞兒啊。

        不過嘛,效果還是很明顯的,那吳掌櫃簡直跟喝多了酒似的,醉意惺忪,滿眼迷離的,幾乎都站立不穩了。

        好容易誇完了,莊師爺已是口乾舌燥,吳掌櫃早從紫陶罐裡取出一角茶葉,沏了一小壺,倒在一隻紫砂盅內遞給莊師爺,滿臉堆笑道:「這是雨前碧螺,您潤潤嗓子,」那慇勤勁就別提了。

        莊師爺一聽是雨前碧螺,迫不及待就是一口,可還沒等嚥下去,只聽那吳掌櫃緊接著說道:「您稍等片刻,我再去取一些平日的塗鴉來,您再給鑒賞鑒賞。」

        莊師爺直接一口茶噴了出來,心道:還來啊,你還讓不讓我活了。

        看著吳掌櫃詫異的目光,莊師爺連忙道:「不忙不忙,好酒不妨慢慢飲,好畫不妨細細賞,今日看了這麼多,晚上怕是睡不著了,容莊某體味數日,改日再來瞻望!」

        吳掌櫃這才恍然,心中不由又是一陣竊喜。

        再不進入主題,只怕這個傢伙還要摧殘我呢,莊師爺又喝了一口茶道。「我說吳掌櫃啊,你不要當這掌櫃了!」

        「為啥!」吳掌櫃顯然知道莊師爺想說什麼了,咧嘴傻笑著。

        莊師爺一臉地肅然,鄭重其事道:「別的不說,你每日畫上一幅竹子,保管能日進斗金,何苦當這勞什子掌櫃呢!」

        「哈哈哈哈。說的對,說的對!」吳掌櫃身子向後一靠,一副陶醉的模樣了,笑了半響才合攏了嘴巴,說道:「不過嘛,在下視錢財如糞土,視名利如草芥,否則早就將這些畫掛出去。撈個名利雙收了,呵呵。」

        莊師爺知道時機已到了,臉色忽然黯淡下來,好似想起什麼傷心事一般。重重歎了口氣說道:「是啊!似吳掌櫃如此的人物,自然不會看重錢財,唉,哪是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比的呢!」

        莊師爺表情變得這麼快,倒是讓吳掌櫃有些納悶,忽然一拍額頭道:「瞧我都忘了,敢問雅客高姓大名!」

        「不敢當,鄙姓莊,名鐵蓮!」

        吳掌櫃看著莊師爺寥落地表情,探身道:「莊兄。瞧您的神情,好像遇到了什麼麻煩事,若不避諱地話,可否講與小弟聽聽,說不定小弟能幫上什麼忙呢!」

        李元宏一聽此言,心道:好嘛,都開始稱兄道弟了。敢情拉關係是這樣拉的啊,今後自己可要多學學了。

        莊師爺還是歎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包煙放在桌上,說道:「說了不怕老弟見笑,就是因為它!」

        「這是什麼?」

        吳掌櫃好奇的看了看。伸手拿起已經開包地煙,從中抽出一支,上下端詳片刻後說道:「用紙的煙絲?倒是稀奇了,我活這麼大,還是頭次見到這樣的物件,能吃的嗎?」

        莊師爺點了點頭。也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用火折子點燃吸了一口。

        吳掌櫃看著莊師爺的舉動,微笑著讚歎道:「兩指如箸,桿如白繡,嗯!比煙鍋雅致多了,莊兄雅人高亮,就連吃煙也是如此,佩服!佩服!只是不知,莊兄為何為此雅物發愁呢?」

        莊師爺搖了搖頭道:「我等愛竹之人,即使吃煙也想沾些翠竹地雅氣,奈何又有幾人像我等這般呢,唉。。。。.是曲沃縣地煙商,因一次興起,將這煙絲作成這副模樣,取名叫做煙,當初我覺得這煙既像竹子般雅致,又能省去裝煙磕灰之累,實在是一舉兩得之物,故而花費所有積蓄,將庫存的煙絲全部做成了煙,想著能賣個好價錢,哪知時至今日,竟未能賣出一包啊!」

        莊師爺絮絮叨叨完,吳掌櫃聽得卻是頗為感動,要說他自己已經夠喜歡竹子的了,可也沒癡迷到這種地步,將自己地生意都與竹子聯繫在一起,真正是難得之極,當下惺惺之心一起,一拍胸脯道:「莊兄莫急,既然咱倆如此投緣,您的事就是我的事,這樣吧,我出五百兩銀子,您將這些煙賣給我如何?」

        莊師爺卻連連擺手道:「不不不,這樣不行!」

        吳掌櫃微微一愣,一拍腦門道:「對,五百兩太少了,我出一千兩如何?」

        莊師爺已經領會了李元宏的精神,知道他們這次來的目的,絕不僅僅是賣出幾千包幾包煙那麼簡單,而是要將這煙發揚光大,真正取代旱煙。

        但是若想替代根深蒂固的旱煙,必須有一批人來帶頭,有一批人來宣傳,而這些商人就是最好的選擇了,他們流動性大,交際也廣泛,由商人們來宣傳,比李元宏和自己一家一家跑要強過千倍百倍了,所以嘛。。。

        所以莊師爺還是搖了搖頭道:「不是錢多錢少的事兒,我之所以做這煙,一是因為我喜歡竹子,二是方便百姓,所以,我想求吳掌櫃一件事!」

        吳掌櫃聽的直點頭,說道:「直說無妨!」

        莊師爺站起身,拱手一揖道:「您能否將這煙留在貴號內,代為宣揚一番,來往客商也用煙來招待,讓大伙都知道這煙地好處,如此,莊某就不甚感激了!」

        吳掌櫃畢竟是老商賈了,一聽就知道莊師爺的意思,哈哈笑道:「莊兄倒是想的長遠,這個太容易了,從今兒起,凡是與鄙號來往的客商,我都會向他推薦這煙的,說一句大話,不出半月,我保管讓太原商界都知道煙。。。這麼好吧,叫什麼呢?」

        「就叫它『竹香煙』吧!」一直站在旁邊的李元宏,此時早興奮地一塌糊塗了,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張口就是一句。

        「竹香煙?好名號!對了,這位是?」吳掌櫃詫異的望著李元宏,總覺得這人有些面熟,但一時又想不起是誰。

        看見吳掌櫃的表情,莊師爺趕緊站起身來說道:「這位是我的遠方表侄,不懂事,對了,吳掌櫃,下午我就叫人先送200包煙來,勞您多費心了!」

        這是要告辭了,吳掌櫃悵然若失地站起身來,一邊說話一邊戀戀不捨的將二人送出了店門。

        外面林剛和王雁歸早等的不耐煩了,一見二人出來,趕緊湊上去問長問短,卻見李元宏二話不說,衝著莊師爺一豎大拇指道:「高,實在是高。。。」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2 21:02
第一百四十四章 知府請宴

        李元宏就納悶了,莊師爺怎麼知道牆上的那幅墨竹是吳老闆所畫的。

        莊師爺的解釋很簡單——你見過誰把那麼難看的畫掛在牆上啊,一句話說的三人哈哈大笑起來,不過李元宏倒是很替那個吳掌櫃擔心,生怕他被莊師爺忽悠的一時興起,真把掌櫃辭了跑去賣字畫,那豈不是把他坑死了啊。

        四個人一身輕鬆的回到客棧,少時休息後,林剛跑去通知碼頭將200包煙送往吳掌櫃的茶貨店,王雁歸去通知汪百正兄弟,在客棧集合。

        時至午後,王雁歸帶著二人回到客棧,汪百正已經換上了從四品大員的官服,官運一來,人也精神多了,再也沒有以前窮困潦倒的倒霉樣了。

        李元宏一看見汪百正,驚喜道:「已經掛牌子啦?這麼快啊,恭喜恭喜,對了,卑職給汪大人請安了!」說著話,笑嘻嘻的就是一千。

        汪百正本是容光煥發,一見李元宏這個樣子,氣得一把將他提綹起來,低聲道:「成心損我是不?」

        李元宏無辜的眨巴著眼睛道:「您是我的頂頭上司,給您行個禮都不行啊!」

        兩個人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汪百正兄弟倆剛好沒吃飯,李元宏就在大堂要了幾個菜,既給他添飽肚子,也算為他道賀了。

        汪百正將他拜見山西巡撫季芝昌、布政使吳振棫的經過講了一遍,別人聽著倒無所謂,而莊師爺卻最是上心,反覆詢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汪百正自然知道莊師爺擔心什麼,緩緩道:「我覺得,這個季巡撫不同於前任巡撫王兆琛,是個敢做實事、能做實事的巡撫,他年紀雖已將近六十了,可精神頭卻好的出奇。也沒有架子,問我的幾樣事全是實打實的,點的也恰在要害上。」

        莊師爺想了片刻道:「我聽說過季芝昌,以前任過禮部侍郎、倉場侍郎,一向為官清廉,尤其在倉場侍郎任上,誰的帳都不買,竟然查出一件牽連甚廣的大案。此人不可小視啊,所以,咱們得多加留心,別被他抓住把柄了!」

        王雁歸在一旁奇怪道:「他喜歡做實事豈不挺好。李大人做的也是實事啊,咱們幹嘛怕他?」

        莊師爺搖了搖頭,嘿嘿笑道:「這個季芝昌雖然勤於政事,但過於看重職守,眼裡揉不得沙子,而咱們的所做所為,哪一樣也不合常理啊,有地乾脆就是違逆。。。。」

        眾人點了點頭,都明白了,也就是說。碰見清官也不見得就是好事,他自以為是清官,凡事就都站在理上,阻撓起你來也是理直氣壯,你拿他還毫無辦法,換而言之,碰見的若是個貪官。可以塞塞銀子矇混,至少還有漏洞可鑽,像季巡撫這樣無慾而剛卻又有原則的清官,一旦被他咬住就難辦了。

        不過嘛,對於李元宏這個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倒霉蛋和傻大膽。這些都不會放在心上,他現在最關心的是,如何把煙推銷出去。

        汪百正聽完莊師爺推銷煙的經過,笑得直咳嗽,好容易止了咳,說道:「讓商賈幫忙宣揚煙固然是個好主意。可還有一個,那就是省城的這些個官吏,要說這官場上最喜歡學樣畫葫蘆了,下級看上級的,胥吏看正印地,若是有幾個抽旱煙的大官也改吃你的煙,哈哈,那就。。。」

        這一句話提醒了莊師爺,還沒等汪百正把話說完,莊師爺忽然插口道:「對了,老汪,你走馬上任之前,是不是還要請一次大宴呢?」

        汪百正訕笑道:「不請,那些個鳥官,我看著都噁心,請他們幹什麼,再說了,我哪來的銀子啊!」

        李元宏一下就明白莊師爺地意思了,一拍桌子道:「不,你一定要請,不僅要請,還要大請特請!」

        汪百正一下被說愣了!

        ~~~

        第二日,省城的各個衙門的大小官員,都收到了平陽知府的赴宴請貼,其實這也很正常,幾乎每位補缺的官員都會在太原城請一次,無非是聯絡感情而已,但請的範圍如此之廣,倒是很少見的。

        第三日傍晚,宴會的位置選在城南關帝廟旁邊的一處戲院內,山西人都好拜個關二哥,所有的廟會唯有這裡香火最盛,平日裡也是車水馬龍地,一天之末,出來乘涼的,逛夜市的,更是熱鬧非凡。

        關帝廟北面是條小河,上面架了座臨風橋,橋身只有二十米的樣子,橋面也不寬闊,僅能並排通過兩輛驢車,此時北橋的三條土路上卻湧來了三乘小轎,幾乎同時到達了橋頭。

        既然橋面狹窄,就要一乘一乘過去了,可東面那乘稍晚到的小轎卻將先到的一乘小轎擠到一邊,先上了橋,被擠地小轎一歪,砰的一聲撞到旁邊的橋墩上了.

        這下被擠的四個轎夫不幹了,放下轎子叫道:「先來後到都不懂,他娘的什麼東西,趕著投胎去啊!」

        前面地四個轎夫抬過了橋,也將轎子放在地上,回頭紛紛叫罵道:「敢罵咱們,你們是活膩歪了吧,有種再罵一句。」

        被擠的轎夫哪會示弱,四個人乾脆破口大罵起來,這下好了,對面那四個轎夫直接衝過橋來,照著被擠的轎子領頭的那個轎夫臉上就是一個嘴巴子,口中還叫道:「打死你個不長眼的,敢罵我家老爺,我家老爺的名號,說出來嚇死你!」

        被打地轎夫當即惱羞成怒,一低頭就頂了過去,將對方撞了個仰八叉,八個轎夫頓時打作一團,不過奇怪的是,兩頂轎子裡面的人卻沒有動靜。

        正在這時,第三頂小轎中走出一位白鬚老者,皺著眉頭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幕,當他看見幾個轎夫已經操起轎棍的時候,斷然一聲大喝:「都給我住手!」

        這一聲吼如平地打了個驚雷,驚的八個轎夫都是一個愣神,回身望向這邊。

        白鬚老者倒不與轎夫說話,而是對著轎子喝道:「惡僕都打成這樣了,主子也不出來管管,是不是非要鬧出人命才甘心呢?」聲音雖然不高,卻帶著一股威嚴之氣。

        隨著這一聲,橋南橋北兩頂轎子不約而同的鑽出兩個人,忽然對看了一眼,都是一愣,顯然互相認識,當他們轉頭看向說話的老者時,忽然像兩隻受驚的兔子一般,一溜小跑過來,齊齊跪倒在地道:「卑職見過撫台大人!」

        八個轎夫頓時嚇傻了,也連忙跪倒在地。

        不錯,這位老者就是曾任吏部侍郎、倉場侍郎的新任山西巡撫——季芝昌。

        季芝昌當然也收到了平陽知府的赴宴請柬,按理來說,對於從四品知府一級的請宴,巡撫派個人去意思意思就行了,畢竟級別懸殊較大,又沒有什麼深交,若去赴宴倒是掉價了。

        但這封請柬卻有點意思,居然說絕對是次別開生面的宴會,保管讓撫台大人滿意,這一下,季芝昌倒是非去不可了,一是他產生了好奇心,看看到底如何個別開生面法兒。二是他早在來山西之前,就知道山西官場是全國十八省最爛的,官吏大多奢靡浮華,他就是想借此機會見識一下,以備日後有的放矢。

        可沒成想剛到橋頭就遇見這麼一齣,面前這兩人,季芝昌是見過的,一個是太原府知府趙鵬展,一個是前日拜見過他的歸綏道郭雲飛,都是山西省的有權有勢的一方大員了,此時卻都沒穿官服。

        一個知府,一個道台,平日裡飛揚跋扈慣了,可沒想到今日竟誤打到一起,更沒想到竟被新任巡撫撞了個正著,這不是倒霉催的嘛。

        季芝昌還沒說話,兩個大員趕緊慌張失措的解釋著,一個勁的檢討自己管教家僕無方,驚擾了撫台大人的大駕。

        季芝昌對他們驚不驚自己倒無所謂,只是由此可見,這些官員平日的做派是何等蠻橫無禮,幸虧是他二人撞在一起,如果一方是平民百姓,豈不要受這無妄之災了。

        不過季芝昌知道此時不是發火的時候,扳起臉說道:「不知者不怪,你們起來吧。」

        太原府知府趙鵬展趕緊站起身來,腆著臉湊到跟前說道:「撫台大人一到我山西就不辭勞苦、微服私訪體察民情,真是我三晉百姓之福啊!」

        季芝昌擺了擺手道:「不,我是應平陽知府之邀,前來赴宴的。。。」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2 21:02
第一百四十五章 奇怪酒宴

        「大人也是來赴宴的?」

        趙鵬展一愣,他當然也是來赴宴的,收到汪百正的請柬後,他就琢磨上了,以前收到的請柬都謙虛內斂的緊,什麼濁酒一杯啦,什麼略備小宴啦,唯獨這次不同,請柬上居然寫的非常有自信,看樣子肯定不同凡響。

        說起來趙鵬展倒不在乎吃的什麼,平日山珍海味早就吃膩了,他倒要看看平陽知府的請宴有什麼特別之處,說不定是鶯鳴燕舞的花酒呢,而道台郭雲飛當然也抱著同樣的想法了,所以二人刻意都沒穿上官服,只是他們沒想到,請的居然還有新任巡撫。

        巡撫季芝昌也不理會趙鵬展的話,抬腳走上橋面道:「反正就在前面,走過去吧!」趙鵬展和郭雲飛趕緊點頭哈腰,一步一逐的跟在後面。

        過了橋就是戲院了,說是戲院,其實就是一處寬敞的院子,四周有一道青磚高牆,通常是立約觀禮用的,並不用來演戲。

        此時大院門口拴馬樁旁已經停了四十幾頂小轎,顯然已經來了不少賓客了,門口的階上站著兩個兩個門子,也不問來客身份,齊齊躬身做出一個請勢。

        旁邊趙鵬展最擅拍馬屁,剛一仰脖想高喊一聲「巡撫大人到」,卻被季芝昌擺手止住了,因為季芝昌倒想看看裡面到底在幹些什麼,一撩袍擺,大步走了進去。

        巡撫季芝昌踱著方步,剛轉過一道照壁。頓時怔住了。

        裡面果然是一場宴會,但是這樣的宴會,恐怕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啊,只見院子中並沒有擺上酒桌,而是空蕩蕩一片,倒是四周靠著院牆地地方擺了有二十多張桌子,每兩張桌子並在一起,一張擺滿了吃食酒水。用木盤盛著,另一張桌上擺的——卻是什麼玩意兒都有。

        筆墨紙硯,骰子搖筒,弓弩羽箭。還有象棋圍棋等等,反正葷的素的,雅的俗的,文的武的。應有盡有,每張桌子前都站著幾人,玩的不亦樂乎,當真是熱鬧非凡。

        季芝昌滿腹狐疑地走到最近的一張桌前。只見一個人正站在桌前,皺著眉頭冥思苦想著,旁邊還站著幾個。也瞪大了眼睛看著桌上的一頁白紙。

        等湊近了一看。季芝昌不禁啞然失笑起來。原來紙上寫著一幅對聯,上聯是「坐南朝北吃西瓜。皮往東放」,下聯空在那裡等人來添。

        季芝昌一時興趣大發,呵呵一笑走到近前,從桌上拿起一支毫筆蘸了蘸墨,在空白出添上「自上而下讀左傳,書向右翻」。

        四周眾人目光集中在那頁白紙之上,待季芝昌寫完,齊齊發出一聲「好對」,當看清下筆之人的面容後,又是齊齊一愣,有反應快地趕緊行禮道:「見過撫台大人!」

        後面的趙鵬展趕緊道:「撫台大人文思好敏銳啊,只一掃眼就對出下聯了,卑職佩服的緊啊!」

        每次拍馬屁都被趙鵬展搶先,郭雲飛也急了,趕緊拿起那頁紙讚歎道:「大人筆鋒蒼勁,力透紙背,當可稱得上書法大家啊,卑職有個不恭之請,望大人能將此墨寶賜予在下,卑職裝裱後供在書房,以備隨時研磨。」

        季芝昌別的不說,對自己這筆字還是頗有自負地,所以郭雲飛馬屁拍的正是地方,不由呵呵笑道:「其實這副對聯,早已有之,我不過拾人牙慧罷了,至於字嘛,你想要的話,我再寫上一副給你就是了!」

        一句話說的趙鵬展一個大紅臉,而郭雲飛則是喜形於色。

        季芝昌正要轉身,哪知桌後站著地那個面容俊俏的年輕人從旁邊桌上端起一盤西瓜,說道:「撫台大人,這是您贏得的瓜片!」

        季芝昌被他說地一愣,詫異道:「贏得地瓜片?什麼贏得?」

        旁邊有人趕緊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今日這宴會不同以往,吃地喝的全得靠本事贏,這幅對聯對出來,就能贏一盤西瓜!」

        「還有這等事?」季芝昌一下就明白了,敢情請柬上說地別開生面,指的就是這個啊,別說,還真有點意思了,比那些浮華奢靡的酒宴有趣多了。

        季芝昌接過瓜盤,剛想吃上一片,只聽見後面爆發出一聲歡叫,回頭一看,只見後面一張桌子前也圍著幾人,中間站著的竟是布政使吳振棫,叫道:「哈哈,我猜中了,就點一齣《賣畫劈門》吧。」

        片刻後,院子東面的宣台上就敲鑼打鼓起來,一出山西梆子開演了,在場的官員都是聽戲的行家裡手,都聽出這戲班的水準實在欠佳,但這是贏來的一齣戲,感覺卻又不一樣了,所以頓時一片叫好聲。

        吳振棫也看見季芝昌了,趕緊走過來拱手一揖道:「撫台大人也來了,對了,您贏了什麼了?」

        第一句話就問輸贏,季芝昌先是一愣,隨即笑著將手裡的瓜盤遞過去道:「不像你能贏一齣戲,我只贏了這盤西瓜,你請我聽戲,我請你吃瓜!」

        兩人都覺得有趣,齊齊一陣大笑起來,吳振棫擺手道:「我想吃瓜,自己贏,吃別人的沒味。」說著話就走到瓜桌旁邊,對那俊俏的年輕人說道:「我也來猜猜!」

        年輕人拿出下一頁紙,這次卻是一個字謎——「狹路相逢,打一字」,吳振棫馬上寫上一個「叢」字,也贏得了一盤瓜片,汁水淋漓的就是一口,吃的那叫一個香。

        再看其他桌前,有射箭的,射中的靶心就能得到一小盤子烤肉,有搖骰子的,勝了就能得到一小碟葡萄,有背詩的,背全了贏得一壺清酒。。。

        各式各樣的吃食酒水,任何人想吃什麼就去贏,一個個樂的是眉開眼笑,吃的是痛快酣暢。說起來,倒不是他們真缺這口吃喝,而是這種費了心思贏來的,吃喝起來別有一番滋味,同時在同僚面前顯擺炫耀,又能滿足一下虛榮心。

        這時,從不遠處的一張桌子前傳來一陣喧嘩,看來又有什麼有趣的事情了,於是眾人紛紛湊攏過去。

        只見桌上也鋪著一頁白紙,上面僅僅寫著邊是山西學政龍元僖,正笑著對旁邊的寧武府知府彭遠瞻朗聲說道:「彭兄這樣解釋就錯了,這是《兔置》裡的一句,肅肅並不是肅穆的意思,兔置也不是養兔之意,哈哈,差的遠了。」

        寧武知府彭遠瞻也是進士出身,平日最喜的就是賣弄學問,這次被學政一陣搶白,老臉就有些發紅了,爭辯道:「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聖人即使飼養兔子,也要謹慎肅穆,一絲不芶,這也是桐城學派的解釋,哪裡不對了,您倒說說看。」

        龍元僖是一省的學政,玩的就是文字遊戲,平日裡在官場上沒有機會擺弄,這次好容易有這個場合顯示一下,當然是求之不得了,一捋鬍子呵呵笑道:「錯了,這裡的『肅肅』二字,乃是恭敬的意思,兔置是養兔之人,整句的意思就是——聖人對待養兔之人也要恭恭敬敬,這是《毛傳》和《鄭箋》裡的解釋,而桐城學派的解釋是牽強於學風,並不是實解!」

        一番話說的眾人紛紛點頭,就連彭遠瞻也無話可說了。

        龍元僖轉頭對桌後的一個尖嘴猴腮的小老頭說道:「這下我說對了吧!」

        小老頭不是別人,正是莊師爺,只見他從旁邊拿起一包煙,在眾人面前搖了搖,忽然縮回手笑道:「龍學台,只怕您也得不到這包煙了,因為——您也說錯了!」

        「啊!」

        眾人都是一愣,沒想到一省的教諭之首也會說錯,有的人搖頭道:「這不可能!」,有的人歎道:「這題太難了。」而大多數人卻笑的看著龍學台,看他怎麼收場。

        而龍元僖一張臉也是通紅一片,瞪著那包煙說道:「我的解文絕對沒錯,你。。。捨不得!」

        莊師爺含著笑不吭聲。

        正在這時,從後面走進一人,正是巡撫季芝昌,只見他也不說話,只拿起筆,在紙的空白處寫下兩個字,緩緩放下筆含笑的看著莊師爺。

        眾人探身一望,卻原來是「網」、「虎」兩個字,齊齊都是納悶,這「肅肅兔置」怎麼會和「網虎」聯繫上呢,但見巡撫大人自信滿滿的模樣,又不像是開玩笑啊!

        這時,卻見莊師爺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將那包煙雙手恭恭敬敬的托給巡撫季芝昌。。。。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2 21:02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是何居心

        眾人見到莊師爺的舉動,有點不屑,認為莊師爺是阿諛奉承巡撫大人。

        龍元僖不愧是個書獃子,也不管什麼場合,一把將那煙奪在手裡,大聲對莊師爺說道:「你先說清楚了,不然我龍某第一個不服!」

        莊師爺呵呵笑道:「學政大人,您若是不服氣,那就聽我慢慢道來,這『肅肅兔置』本是出於《周南》,周南地括古時的楚國,楚國人所說的『兔』實際上是『虎』,而指的不是兔子,而是老虎,龍大人,我說的可有錯?」

        龍元僖面色有些發白,但還是點了點頭。

        莊師爺接著說道:「那兔置指的就是捕老虎的網子,而肅字復讀,絕不是肅穆恭敬之意,有時指忙碌,有時指密集,這裡就是密密織網,捕捉老虎的意思,『肅肅兔置』便是借喻勇敢的武士,而季巡撫寫下一個『網』一個『虎』,豈不是正解?」

        龍元僖一腦門的汗,侷促的說不出話來,但眾人都看出來,他是認輸了。

        季芝昌微笑道:「說起來,這道考題確實太過生僻了,記得有一次在杭州府打酒鍾時,一個專研詩經的老儒曾經出過這一題,我自然也答錯了,當時還被罰了三杯酒,所以記憶猶新啊!」說完哈哈大笑起來。

        原來巡撫大人也被難倒過啊,這下龍元僖也不覺得丟人了,跟著一起大笑。雙手將那包煙捧給了季芝昌。

        「這麼難的題,怎麼就給個這玩意兒?」布政使吳振棫從後面走進來,將那煙拿在手裡,端詳片刻道:「我適才猜中一則詩詞箴語就贏了一台戲,這是什麼東西?比一台戲還值錢?」

        眾人紛紛醒悟道:「是哦!這是什麼玩意兒,吃地還是喝的?」

        莊師爺看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知道時機已到,呵呵笑著拿起一包煙,撕開封皮。抽出一支放在嘴裡,掏出火折子點著了,美美的吸了一口,順便還吐出一個煙圈。

        煙葉?

        眾官吏都詫異的瞪大了眼睛。他們大多喜抽旱煙,但都沒想過還能這樣抽,個個覺得這玩意挺新鮮,抽煙的動作也還雅致。比捧著煙袋鍋子強多了。

        莊師爺又吸了一口道:「這玩意叫煙,名號謂之『竹香』,取得是形如蒼竹、香如竹葉之意,要說裡面除了曲沃土產的煙葉。還有甘草、羅布、麻黃、杜鵑油、葛根、薑黃,雖說是煙,實際上也是一味藥。抽起來更是芬芳如稠。唇齒留香。但這些都不重要,關鍵是它攜帶起來方便。抽起來雅致,最適合各位大人了,要不您試試。。。。。。」

        莊師爺說著話,將一支煙遞給龍元僖,因為他看到龍元僖腰間就掛著一根煙桿。

        龍元僖學著莊師爺的樣子,兩根手指夾住煙,莊師爺趕緊給他點燃,只見他輕輕吸了一口,在嘴裡慢慢回味片刻,點了點頭道:「嗯,沒有煙鍋的苦味,反倒有股甜香,好像是甘草地味道。」

        其他抽旱煙的官吏也都好奇非常,個個都想要一根嘗嘗,卻被莊師爺抬手擋住,呵呵笑道:「老規矩,贏一次才能得一包,不能壞了規矩啊!」

        有人就不服氣道:「龍學台剛才答錯了,他為何能得一支?」

        莊師爺嘿嘿笑道:「學台大人雖然答錯了,但與答案已經很貼近了,故而能得一支,你們誰想得煙,自己來答,答的相近,也能得一支。」

        好嘛,第一個上去就是布政使吳振棫,他思維敏捷,絲毫不讓巡撫季芝昌,雖然題目也很難,但他很輕鬆的就贏了一包,這一下鼓舞了其他官員,也紛紛上前答題,好幾十個人將桌前圍了個水洩不通,有地人如願以償,有的人則無功而返。

        這些題目都是四書五經中刁難之極的題目,那些武官自然是答不出了,放在平日的脾氣,他們早就一馬鞭抽過去,有多少煙也搶過來了,但今日巡撫大人在場,他們自然不敢用粗,只好可憐巴巴地在一旁看人家抽煙,有熟人的就乞兩根來抽抽,沒熟人的乾脆掏出銀子來買,那些個文官也趁火打劫,一根煙竟然漲到了十兩銀子。

        就在場面熱鬧之極的時候,巡撫季芝昌看在眼裡,眉頭卻是越皺越緊,一抬頭望著處地偏院後面,汪百正正站著和一人說話的,邁著方步而去。

        汪百正和李元宏二人正商量著如何將氣氛搞得熱鬧點,將煙知名度打的更響一些地時候,卻見巡撫大人面色冰冷地走了過來,嚇了一跳,趕緊打個千道:「招待不周,請大人見諒。」

        季芝昌上下打量一番汪百正,鼻子裡冷哼一聲道:「招待不周?我看很周到嘛,不僅讓百官玩地高興,還能順帶做做生意,好得很啊!」

        汪百正不知道他為何惱怒,躬身道:「大人所言,卑職有些不明白,還望大人明示!」

        「不明白?你明白的很,你看看,你把這些朝廷命官耍地團團亂轉啊,為了區區一包煙,一個個趨之若騖,醜態畢露!」季芝昌越說越氣,口氣嚴厲道:「一個小小的知府,還沒上任就鋪張酒宴結交官宦,一個朝廷命官,卻玩淫弄巧取悅百官,一個飽讀聖賢之人,卻宣揚煙草遺毒眾人,我且問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這一連串的話如同一個個炸彈在汪百正頭頂炸將開來,直唬得他面如死灰,口唇發白,畢竟汪百正這次補缺得來不易啊,還沒上任就被上司如此怒罵,簡直尋死的心都有了。

        汪百正穩了穩神,使勁掐了一下的大腿,暗罵自己不中用,人家李元宏不過十八九歲,尚且敢和王兆琛斗的死去活來,自己都三十多歲了,還這麼怕事,再說了,大不了不當這個知府,反正也是李元宏幫自己爭來的,最不濟再回曲沃跟著李元宏幹。

        想到這裡,汪百正心也定下來了,一挺脖子道:「季大人,你錯了!」

        季芝昌本來對這次酒宴還是挺感興趣的,但後來越待越覺得不對勁,一場酒宴被搞得如同廟會集市一般,一個個官員也不顧身份,為了輸贏大呼小叫,簡直斯文敗盡,他身為山西官僚之首,哪能不生氣。

        現在可好,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這個新任知府竟敢當面指責自己錯了,季芝昌直氣得鬍鬚亂顫,抖著手指向汪百正道:「好好好,你倒說說我哪裡錯了,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你就等著聽參吧!」

        汪百正一挺腰身正要說話,旁邊李元宏早忍不住了,雙手一拱道:「季大人,您是錯了,其一,您說汪知府鋪張酒宴結交官宦就不對,首先這酒宴,本就不鋪張,那些個瓜果,都是傍晚從集市上買回的剩貨,削皮去籽之後才用小盤盛了擺在那裡,汪大人為了節省用度,親自拿刀削皮,大人,您看汪大人的手。。。。」

        李元宏說著話,將汪百正的手拉起來,只見他的食指上包著一紗布,鮮紅的血跡顯得分外醒目。

        李元宏繼續說道:「結交官宦就更不對了,大人您剛才可曾看見汪大人有所應酬?」

        季芝昌也想起來了,宴會自始至終,這個汪百正都沒露面,看看他腳下的一堆蘋果皮,敢情一直在削蘋果哪!

        李元宏見季芝昌臉色微變,聲音放大道:「說到玩淫弄巧取悅百官,這無可厚非,本來酒宴就要賓客高興嘛,對詩猜題總比喝花酒玩女人強多了吧,況且這次酒宴花費極少,若是大清國官場上的酒宴都照這個擺法,不知會剩下多少民脂民膏啊!」

        「要說宣揚煙草遺毒眾人,您沒看見哪些吃煙的本來就是吃旱煙的,汪大人只不過另闢蹊徑而已,況且煙內還有各種藥材,總比旱煙好多了吧。。。」

        李元宏正說的起勁,季芝昌卻越來越奇怪,面前這個圍著廚裙、一身油膩的大廚子,說起話來怎麼一套一套的,當即打斷道:「你是何人?」

        李元宏一愣,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了,因為一直在幫廚烤肉,本想見不著外人,所以就沒在臉上貼什麼膏藥,哪成想竟會鬧這麼一齣。

        不過,好像已經避無可避了,若是現在亂編一個名字,下次述職總還會見到巡撫的,到時候他知道自己哄騙於他,豈不是又會招他記恨啊,乾脆實話實說吧。

        想到這裡,李元宏嘿嘿一笑,打了個千道:「卑職曲沃知縣李元宏。。。」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2 21:03
第一百四十七章 何處購糧

        季芝昌聞言一怔,後退兩步,詫異的打量面前這個一身子廚袍的人,懷疑道:「你就是李元宏?」

        李元宏還沒說話,旁邊汪百正就搶過話頭道:「啟稟大人,這位正是曲沃知縣!」

        季芝昌當然知道李元宏的大名了,不但知道,簡直是如雷貫耳,他在倉場侍郎任上的時候,就從邸報上知道山西有個李青天,太原城的迎澤山上有個青天廟,最離奇的是,這個李青天居然還活著。

        季芝昌一到太原城就微服看了青天廟,香火果然是鼎盛之極,而且也是多用途的,不僅求福乞壽、消災避難、就連想生兒子的婦女也來青天廟,求的是「生子當如李元宏」,這位巡撫大人越看越覺得新奇,更是迫切的想見見這個活著受祭的李青天了。

        可季芝昌沒有想到,竟會在此時此地,在這種場合見到李元宏,這副模樣,實在。。。。

        李元宏看著季芝昌閃爍的眼神,以為巡撫大人已經生氣了,正想法子收拾自己呢,將油膩的手在廚裙上抹了抹,拱手解釋道:「卑職不是故意欺瞞大人,適才忙著幫廚,您又沒問我,所以。。。。。」

        季芝昌擺手打斷李元宏的說話,點了點頭道:「你明日到撫署見我!」說完一轉身就走了。

        李元宏看著季芝昌遠去的背影,一抹頭上汗。吐了吐舌頭道:「又要完蛋了!」

        旁邊汪百正氣道:「他罵的是我,你插什麼嘴,還嫌你不夠倒霉啊。往我身上推,我大不了再候補啊!」

        ~~~

        一場奇怪地酒宴結束了,效果好的出奇,那些平日裡抽旱煙的官員。都覺出煙的好了,而最讓他們動心的是,這煙比旱煙方便太多了,公堂審案的時候。坐轎趕路的時候,酒席吃飯的時候,甚至行軍打仗的時候,啥時候想抽拿火一點就行了。不僅不用裝煙磕灰,姿態還十分儒雅,簡直就是專為他們設計地嘛。

        所以酒宴結束之時,那些個官員紛紛詢問哪裡有賣煙的。有的乾脆當場掏銀子要買桌上的,不過莊師爺這次倒沒小氣,將剩下地煙一股腦的送給的他們。並聲言不久之後。太原城內就會有煙店舖開張了。

        官員們吃的開心。玩地開心,還能得幾包煙。所以都對這個新任知府汪百正有點「刮目相看」了,只是他們不知,這場酒宴滿打滿算,開銷也不到100兩銀子,這都多虧李元宏採用了現代的自助餐的模式,將成本降到了最低,不過他沒想到,數年之後,在他治下的大片區域內,自助餐不僅風靡一時,還成了官宴地標準模式。

        旗開得勝,出師告捷,眾人都興奮的很,照李元宏估計,用不了多久,煙就會被煙民所接受,至少在有錢人的階層,煙會逐步取代旱煙,到時候銷路大開,曲沃地煙場必定生意火爆。

        眾人將殘羹剩菜收拾收拾,開始他們自己地晚餐了。

        林剛今天負責地是殺豬剁肉,誰讓他力氣最大呢,此時正一身血污的啃著一條豬尾巴,一邊啃一邊嚷嚷道:「今兒這豬尾巴是誰烤地?味道真不賴,頓頓都能這樣吃就好了。」

        王雁歸也挺高興,嚼著一片蘋果抿嘴笑道:「等咱們的煙店開張那天,我燒它幾十根,讓你一次吃個夠。」

        旁邊的莊師爺卻歎了口氣道:「照今日這情形,能不能開起來還成問題啊!」

        李元宏知道莊師爺有些擔心,安慰道:「老爺子,我覺得季巡撫這人不同於王兆琛,王兆琛是穆彰阿的人,自然反對我剷除罌粟了,而季芝昌在倉場侍郎任上曾經懲辦過幾隻糧耗子,在朝裡也得罪不少人,按理他沒必要刻意對付我的,至於今天的事嘛,我解釋一下就是了。」

        汪百正和汪同生兄弟倆同時點了點頭。

        莊師爺眼睛咕嚕嚕轉了半天,站起身道:「再讓你這個傻小子一個人去見巡撫,我可不放心,明日我跟你一起去!」

        「啊!」李元宏張大嘴巴道:「你給我當保鏢?不好不好,巡撫沒說見其他人啊,我怎麼把你帶進去呢?」

        莊師爺嘿嘿一笑,拍了拍李元宏的肩膀道:「這你就別操心了,嗯。。。這樣吧,到時候我一聽的不對勁就咳嗽,你一聽見我肚子疼,然後上茅廁,記住嘍!」

        李元宏感動的看著莊師爺,覺得他那一嘴大黃牙忽然變得格外親切。

        ~~~

        第二日,李元宏一醒來就到處尋找莊師爺,可找來找去也不見他的蹤影,一看日頭不早,不能再等他了,只好孤身前往巡撫衙門。

        一到門口,外面的衙役早就得到通知了,也不通稟,直接帶著李元宏進去了,穿過甬道畫廊,簽押房就在一片花園旁邊,衙役進去通報,李元宏四下一看,卻是大吃一驚,他竟然看見莊師爺正背著竹簍,一手拿著一雙竹箸正夾糞呢。

        莊師爺扭頭衝他笑笑,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說:怎麼樣。我混進來了吧。

        李元宏一陣頭暈,這巡撫衙門那是隨便能混進來的,這個莊老爺本事也忒大了點吧,不知道他使了什麼辦法,過會兒一定得問問他。

        衙役出來讓李元宏晉見,李元宏回頭看了看莊師爺,一扭身進了簽押房。

        季芝昌已經正襟危坐在裡面等候了,見李元宏進來微微點頭,示意他坐下說話。

        季芝昌側了側身說道:「李知縣,你捨身護堤的事情我早已知曉了,本來一到山西就想到曲沃看你,可一直不得空,沒想到你已經到太原了,呵呵,好得很啊!」

        沒想到季芝昌一見面這麼客氣,和昨日簡直判若兩人,李元宏懸著的心掉下來一半了,拱手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大人想見卑職,只管一紙手諭召來便是,哪敢勞大人親自屈尊鄙縣啊!」畢竟吃虧太多了,現在的李元宏也稍稍學會一點拍馬屁了。

        季芝昌擺了擺手道:「不要說這些官面上的話了,這幾日,我經常聽人提起你來,據說你的曲沃縣已經根除了罌粟,可是真的?」

        李元宏點頭道:「罌粟基本上已沒有了,但是吸食鴉片的還大有人在,想讓他們戒除毒癮還比較困難,不過我已請人研磨戒煙的藥物了,希望早日能製出戒煙藥丸。」

        季芝昌點了點頭道:「曲沃縣的糧食收成如何?百姓夠吃嗎?」

        問話怎麼東一鎯頭西一棒槌呢?李元宏想了一下道:「曲沃今年因為沒有罌粟搶地,糧食產量比往年高出了四倍,本縣百姓的吃食已經無憂。」

        季芝昌緊接著問道:「聽說你曾在湖北武昌府當過晉商總號的大掌櫃,是真的嗎?」

        好嘛,連這你也知道啊,李元宏避無可避,只好答道:「當時卑職為報答常家的救命之恩,所以聯合經商與徽商爭鬥,實屬無奈之。。。。。」

        哪知季芝昌忽然打斷道:「在你看來,如果山西從湖北購買糧食,划算不划算?」

        這一句話,李元宏總算明白了,敢情前面三個問題歸根結底就是糧食啊,不過也是,今年山西北面大旱,南面又遇洪水,聽說晉東還有小規模蝗災,這麼一鬧騰,糧食肯定不足了,夏糧已經欠收,秋糧估計又難保周全,所以這個新任巡撫一上任就開始關心糧食了。

        對於湖北的糧食情況,李元宏還是知道一些的,略一思索,答道:「從湖北進糧,水路長而旱路短,划算是划算,但是,現在的湖北不是以前的湖北,『湖廣豐、天下足』也已不合實情了,呵呵,今年,恐怕湖北人自己都吃不飽!」

        季芝昌曾任倉場侍郎,管的就是漕運,自然能聽出李元宏話裡的意思,本來朝廷的漕糧大多課至湖廣和浙江,但湖北湖南這些年苛捐雜稅太重,官員趁機盤剝的更甚,有的連農戶糧種都強行掠奪,傷民已動其根本了,去年就連漕糧也只是剛剛滿課,若想大量購進糧食,幾乎不可能了。

        季芝昌沉吟片刻,像對自己又像對李元宏,說道:「若是山西發生饑荒,又該從哪裡運糧呢?」

        事關千百姓的生機,李元宏也不得不仔細思索著,山西東面是山東、河南、直隸,糧食也不富餘,西面是陝西,更不用指望,南面的湖北也已不用考慮了,只剩下北面,北面是大草原,再往北。。。是——俄羅斯。

        李元宏猛地一個靈醒,忽道:「大人,若是從俄羅斯購糧,我看可行。。。」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2 21:03
第一百四十八章 第一筆生意

        「俄羅斯?」季芝昌詫異的看著李元宏。

        李元宏揚起頭,整理了一下思路,緩緩說道:「我任晉商總號大掌櫃的時候,曾經聽常家三爺說過,咱們晉商在恰克圖做生意,賣給俄羅斯商人茶葉、絲綢、煙葉,買進毛皮,麝香,鹿茸等貨物,但是俄羅斯的貨物遠遠頂不完咱們的茶葉和絲綢,所以就得用白銀彌補貿易逆差,但是俄國的白銀大量外流早已引起沙皇的不滿,已經下令不許超過額定數量的白銀流出,這樣一來,俄羅斯商人就無法大量購買我國的貨物了,錢賺的也少了許多。」

        「這與糧食又有什麼關係?」季芝昌有點不明白。

        李元宏呵呵笑道:「俄羅斯商人想做生意,又不能用白銀,而他們的毛皮等貨物也遠遠不夠換取茶葉絲綢,只好千方百計的尋找中國商人需要的其他貨物了,而俄羅斯別的缺,唯有小麥不缺。。。」

        季芝昌一下明白了,打斷道:「從俄羅斯到山西,有上千里路,所謂『千里不運糧』,只怕到了山西也所剩無幾了,不划算吧。」

        李元宏笑著搖了搖頭道:「我覺得划算,從恰克圖到山西,不用馬匹改用駱駝,這就能省下一大筆銀子,而更重要的是,這生意是俄羅斯商人求咱們,不是咱們求他們,還可以狠狠的殺價,這又能省下一大筆。」

        季芝昌站起身來,來回踱著步子。心裡琢磨著:這是與洋人打交道啊,朝廷這兩年被洋人打怕了,躲洋人還躲不過來,自己反而主動招惹洋人,一出了差錯,事情就鬧大了,但是,山西今年太缺糧食了,一旦鬧起饑荒。後果不堪設想啊,能從北面弄回糧食,哪怕幾石也是好的啊。

        關鍵是不能引起任何糾紛,更不能以官府地名義採辦這批糧食。但這件事又不能交給商人來辦,容易走漏風聲,那麼,唯一的辦法就是。。。。

        季芝昌權衡利弊之後。把心一橫,忽然一轉身對李元宏說道:「如果讓你去辦這趟差,你有無把握?」

        「我?」李元宏指著自己的鼻子,眼睛瞪的老大。

        恰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咳嗽聲,不用問,是莊師爺在發信號了。李元宏當然記起莊師爺說過的話。趕緊一捂肚子面露痛苦狀。呻吟道:「撫台。。。大人,卑職肚子陣陣絞痛。是上午吃了不乾淨的東西,哎喲,卑職想回去看一下大夫!」

        季芝昌就納悶了,剛說到關鍵地方,這個李青天怎麼就來這麼一齣,微微一皺眉頭,擺了擺手道:「你先回去考慮一下吧,今日我倆說的話,且不可外傳。」

        「是!」李元宏捂著肚子一溜小跑就出去了。

        ~~~

        回到客棧,眾人都詢問李元宏和巡撫談了什麼,有沒有為難他,當知道實情後,都長長出了口氣,這時莊師爺也回來了,還沒喘口氣就被李元宏一把拉過去問道:「給我老實交代,你是怎麼混進巡撫衙門的?」

        莊師爺狡詐的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道:「這叫凡事留一線,日後好想見,你記得當初王兆琛叫你協理河工時,巡撫衙門地那個特能侃的師爺吧?」

        「當然記得了,每天拉著我神侃,一侃就幾個時辰,差點把我侃瘋了!」李元宏想想就後怕。

        莊師爺笑道:「王兆琛死後,他這個師爺當不成了,我看在是老鄉份上,給了他一點銀子,讓他有盤纏回浙江,哪知道這傢伙不但沒走,還攀上了新任巡撫,巡撫大人讓他在衙門裡做一些閒散事,我這次讓他把我帶進去,冒充一下花匠,他敢不照辦?」

        原來如此,這個莊師爺不但是個鬼難纏,還是個見縫插針的角色,李元宏哈哈一笑,緊接著問道:「剛才季大人和我說的好好地,你幹嘛咳嗽叫我出來呢?莫非有什麼不妥?」

        「當然不妥了,你不想想,他話裡的意思是什麼?是想讓你去和俄羅斯人打交道啊,其實這交道也好打,無非是買一些糧食而已,但你的身份是曲沃知縣啊。本來俄羅斯人就對北方虎視眈眈的,一直尋機找事,你身為官府中人,一旦出了紕漏,那可就惹了大禍了,他季芝昌不敢冒這個險,卻想讓你做,嘿嘿,盤算打地夠精的。」

        莊師爺拍著李元宏的肩膀,鄭重其事道:「所以,他若是讓你去,你死活不能答應!」

        李元宏畢竟雖然沒有確定自己該怎麼做,但心裡隱隱覺得季芝昌是對的,一撥拉腦袋道:「季大人也是為了山西百姓好啊,儲存些糧食,一鬧起饑荒,也不至於餓死人哪!」

        一看李元宏是這種態度,莊師爺冷汗又冒出來了,一這頭強驢又開始冒傻氣,豈不糟糕,看來只能哄哄他了。

        想到這裡,莊師爺眼珠一轉道:「這樣吧,一他非要讓你去,你就寫信讓常三爺幫你代買糧食,豈不是不用你出面了嘛!」

        李元宏一想也是,這倒是個辦法,畢竟曲沃地煙場才剛剛開張,自己現在離開確實不合事宜,就這麼辦了。

        ~~~

        接下來的幾日,汪百正去臨汾上任了,汪同生也跟去幫些忙,李元宏送別他們後,就開始忙活煙的事情了。

        莊師爺先去了吳掌櫃地茶貨店,想瞭解一下商賈們對煙地反映,哪知吳掌櫃一看見他們來了,立刻喜形於色道:「莊兄,恭喜發財啊,這次您真地要發財了,怎麼謝我啊!」

        莊師爺知道肯定是煙的事情,急忙問道:「是不是商賈們都很中意竹香煙哪?」

        「何止喜歡哪,您看看!」吳掌櫃從袖筒裡掏出一白紙鋪在桌子上,笑微微地看著莊師爺的表情。

        李元宏和莊師爺探頭一看,卻見白紙上寫的是訂貨契約,寫明了有多少煙就要多少,署名是大盛魁太原分莊掌櫃薄世尚。

        這個大盛魁可是大名鼎鼎的山西商號了,雖然李元宏沒和大盛魁打過交道,但也知道,其財力之盛,就是把常家、喬家、曹家合起來也不一定比得過大盛魁。

        但這個大盛魁與其他山西商號又不相同,它既不歸屬於東家,又不歸屬於掌櫃,它賺的錢,大部分是分配給為商號出力的人,無論他是東家、還是各個掌櫃,甚至一般的夥計。

        大盛魁就像一個有生命的肌體,有它自己得意志,上到大掌櫃,下到夥計,無論是誰,只要違背它的意志,都將被清除出去,而所謂的財東,也只能按期分一小份紅利,沒有對商號指手畫腳的權利。

        對了,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它更像現代的軍隊——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由於這種超前的機制,大盛魁有著無與倫比的優勢,在生意場上比其他商號反應更快,在人才儲備和培養方面更開明,更完善,因為進入大盛魁的每一個夥計,都是按照未來的大掌櫃的標準培養的,所以它這個巨人,不僅體格龐大,就連每一隻腳趾都非常靈活。

        李元宏一想到將要和大盛魁合作,那高興勁就甭提了,若不是掩飾身份,他早蹦起來了。

        吳掌櫃見莊師爺二人一臉的喜氣,反倒扳起臉說道:「能和大盛魁做生意,自然是好,但你們應該知道,大盛魁對相與是很挑剔的,必須是極有誠信的才能和他們合作,否則你們的煙再好也沒用,薄掌櫃見是我推薦的,才爽快留下契約,這樣吧,我現在就去請薄掌櫃來,你們當面談談,雙方也都放心。」

        這個吳掌櫃倒是個實誠人,按理他若是不牽線搭橋,自己做中間商,一轉手也能分一份利,而他現在卻主動讓買賣雙方見面,就連一向臉皮極厚的莊師爺,都覺得上次忽悠他有些說不過去了。

        吳掌櫃出去了半個時辰,帶著一個中年人走進店裡,看來這個人就是大盛魁太原分莊掌櫃薄世尚了。

        都說大盛魁不虧待掌櫃,由薄世尚這一身考究的衣著就看出來了,簡直比大商號的財東還氣派一些。

        莊師爺知道大盛魁最講究誠信,一旦被他發現自己欺騙於他,生意肯定做不下去了,這一次,自己是被考察的對象。

        就在莊師爺絞盡腦汁的琢磨如何把謊話圓起來的時候,那薄世尚卻盯著李元宏看了半天,忽然說道:「有您在這裡,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2 21:03
第一百四十九章 開辦學堂

        薄世尚盯著李元宏看了半天,忽然說道:「有您在這裡,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說著話雙手抱著拳就是深深一揖。

        李元宏吃了一驚,下意識的摸了摸臉上,膏藥沒掉啊,還是早上王雁歸親手拍上去的,不應該被認出來哪。

        一旁的吳掌櫃更是納悶了,要知道,大盛魁剛給這個薄掌櫃捐了個四品頂戴,見了知府也不過點點頭而已,現在怎麼給一個夥計行禮呢?指著莊師爺道:「薄掌櫃,這位才是莊掌櫃,那個是他的表侄。」

        莊師爺也連忙打著哈哈道:「薄掌櫃認錯人了吧,哈哈哈哈。。。」

        薄世尚微微一愣,也跟著哈哈大笑起來,連聲道:「對對對,我認錯人了,認錯了。」

        雙方坐定,吳掌櫃又將那份契約拿了出來,鋪在桌上說道:「薄掌櫃,莊掌櫃,你們買方賣方都在這裡,我這中間人的職份算是盡到,下面就是您們自己談了,談得好,以後就是相與,談不攏,以後還是朋友,不過醜話說頭裡,不管怎樣,可不許埋怨我這中間人哪!」

        這也是山西商場中間人的套話,兩方都不得罪。

        吳掌櫃說完正要避出去,哪知薄掌櫃呵呵一笑道:「吳掌櫃,你也不用出去了,這契約已經定下來了,條件嘛,任莊掌櫃開,相信不會讓我為難的。」

        吳掌櫃一下怔住了,詫異的看著薄世尚。兩人打過多年交道了,他知道薄世尚地為人,那是生意交情分得很清的人,平日裡朋友若是有什麼難處,幾百幾千兩銀子說拿就拿,但若是生意上,那是一分一毫也不讓的精明主兒,他和莊掌櫃是第一次見面啊,哪會信任到這種地步了?

        吳掌櫃帶著狐疑。也坐了下來,莊師爺笑道:「咱們哪敢和大盛魁談條件啊,要多少煙,什麼定制的。多長時間備齊,只管交代下來,莊某能辦到的必定盡力。」

        畢竟是生意,薄世尚還是要交代一下的。想了片刻說道:「你們每日能制多少包煙?」

        「現在每日制800包,不過我們的第二批煙機已經開始趕製了,場工也日趨熟練,相信很快就能達到每日2000包。」

        薄世尚揚起頭想了一下道:「再過19日。武夷山的茶貨和蘇州的絲貨即將運到山西了,要在太原換成駝隊北上,這樣吧。我先要先試銷一下。莊掌櫃可否湊齊?」

        哇,一次要這麼多啊。莊師爺和李元宏互相看了一眼,都是一臉地喜色,照這樣算下來,不出兩個月,那批煙葉就能全部售完啊!

        薄世尚的慷慨讓李元宏感激不已,想了一下忽然插口道:「薄掌櫃這批煙運到哪裡?」

        「恰克圖,賣給俄國人!」薄世尚一直注意著李元宏,見他說話了,連忙欠身回答。

        又是俄國人?怎麼最近的事情盡和俄國人牽扯上啊,先是常家三爺去了恰克圖,再是曲沃商人被俄國人搶劫,前日巡撫大人要從俄羅斯購糧,今天這第一單生意竟然也是間接賣給俄國人,難道是冥冥之中。。。。。

        莊師爺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沒往深處想,卻聽李元宏說道:「若是賣給俄國人,這煙恐怕不好銷啊!」

        「啊!」

        莊師爺和吳掌櫃都詫異的看著李元宏,心道還有人說自己地貨不好銷的,這不是吃飽撐的嘛。

        倒是薄掌櫃曉有興趣的看著李元宏,說道:「薄某願聞其詳!」

        李元宏呵呵笑道:「你想啊,這煙是夾在手裡抽地,俄羅斯地處極北,寒冷異常,大多數俄國人都戴著笨重的皮手套,這煙抽著抽著,一個不留神就把手套燒壞了,你說俄國人能喜歡煙嘛!」

        好嘛,這一句話,在場三個人暗地裡齊齊豎起大拇指,薄掌櫃和吳掌櫃自然是佩服李元宏居然能想的如此細緻,而莊師爺對李元宏的傻勁算是佩服地五體投地了,他這麼一說,人家還會買他的煙嗎?

        薄世尚想了片刻道:「這麼說來,俄羅斯人恐怕還真不會喜歡煙,李大。。。這煙?」

        李元宏聽他忽然冒出「李大」二字,又硬生生嚥回去了,莫非他發現自己就是李元宏了?那他為何不拆穿自己?不過嘛,自己現在又不是欽犯了,認出來也無所謂。

        想了片刻,李元宏說道:「我有一個主意,只要在煙屁股上套上一截木柄,那抽起煙來就不會燒到手套了,這樣吧,反正這玩意也簡單,我們全包了,每兩包煙我們附送一隻木套,俄國人肯定喜歡!」

        「好辦法!」薄世尚一下站了起來,看著李元宏說道:「您替我們大盛魁考慮的如此周全,寧肯自己費事多勞,好!如此誠信地相與,我們大盛魁交定了,從今往後,你們所有地煙我們全包了,每包120文。」

        120文!這個價錢莊師爺做夢都沒想過,直接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

        一切商量停當,薄掌櫃告辭離去,臨走時拉著李元宏地手使勁捏了捏,其中的意思李元宏也看出來了。

        莊師爺和李元宏對吳掌櫃那是千恩萬謝,拉著他就要下館子請客吃飯,不過吳掌櫃可不喜歡喝酒,他地愛好是——請莊師爺看他的畫。

        好嘛,這一次拿出的畫比上一次足足多出一倍,看來吳掌櫃在莊師爺的鼓勵下,雖然質量上沒長進,但產量上卻是突飛猛進了,而莊師爺為了表達感激之情,也更加賣力的忽悠人家,忽悠到什麼程度呢?反正據莊師爺說,一個半時辰的時間,他掉了2兩肉。

        接下來,李元宏也不能在太原呆著了,留下林剛忙活開設煙店的事宜,他們三人趕緊趕回曲沃,要在十幾天的時間裡製出兩多包煙和一多根木套,時間很緊迫。

        ~~~

        坐船不出兩日趕到了曲沃,李元宏連縣衙都沒顧上回去,直奔城東頭的煙工坊了,這工坊現在由曲沃商號名義上的東家——謝蒙生打理。

        李元宏剛一進去,就見謝蒙生正訓斥一個人呢,那人不是別人,卻是苗家小少爺苗德水。

        李元宏一見這個苗德水就頭疼,這個半大小子跟著苗仁耽和唐夢熊來曲沃建鐵坊,開始還忌憚自己的叔父,不敢胡作非為,叔父離開曲沃後,因為鐵坊還在進行基礎性建設,沒有什麼新鮮玩意,他在鐵坊就呆不住了,而唐夢熊也忙於他的縮短火槍長度的試驗,顧不著苗德水,這一下他就放鴨子了。

        一開始,他是在衙門裡到處搞些稀奇古怪的一瞎折騰,把大嗓門等衙役一個個整的鬼哭狼嚎,搞得他們整日在街上晃悠,都不敢回衙門了,說起來倒也加強了縣城的治安。

        而大伙又拿他沒辦法,一是因為他是苗仁耽的兒子,曲沃全縣欠著人家一條命呢,二也是這小子腦子太靈光,一群傻衙役根本鬥不過他。

        現在可好,這傢伙估計在衙門找不到對手了,開始把目標轉移到煙工坊來了。

        李元宏一看見坊裡的動靜,趕緊縮回門外,幸災樂禍的指望謝蒙生好好教訓一下這個小混球。

        「你為何把這台煙機拆壞了?」能聽出來,謝蒙生已經生氣了。

        「我覺得這煙機太慢了,想辦法讓它再快一些。」

        謝蒙生是獨慎玉商號出來的夥計,凡事都講究規矩,哪容他胡來,厲聲道:「這是你能隨便擺弄的?這是生意,生意你懂不懂?那是來不得半點馬虎,煙機被你搞成這樣,製出的煙質量差了,砸了咱們牌子,這個責任你負的起嗎?」

        苗德水正要辯駁,旁邊一個人站起身來說道:「我覺得,讓孩子們多動動腦筋,多接觸接觸機械,沒有壞處!」

        李元宏聽這說話聲音不對勁,探頭一看,只見苗德水旁邊站著的居然是羅蠻蠻,心裡不由得納悶起來,他不是一直在礦洞裡幫忙呢嗎?怎麼也跑到這裡了?還和苗德水攪在一起,嗯!估計是兩個人都夠天真直率,比較談得來吧。

        謝蒙生可不管這一套,接著訓道:「動腦筋也不能在這裡動,你們自己找地方動去,別搞亂我的工坊!」

        一看裡面要吵起來了,李元宏趕緊走了進去,呵呵笑道:「你們都有道理,這樣吧,我在曲沃開辦一所學堂,老羅,就由你擔任老師,反正礦井已經入正軌了,你看可行嗎?」
longwang 發表於 2011-1-2 21:04
第一百五十章 招生難題

        其實李元宏早就有開辦學堂的心思了,但一則他找不到教師人選,二則他一直沒有閒暇辦這件事,三則他不知道應該在學堂內教授什麼內容。

        李元宏對四書五經有種本能的排斥,當然不願在自己開辦學堂裡教授這些讓人頭疼的玩意兒了,但若是教授其它的,比如他擅長的數學,勢必會被人看成歪門邪道而大加詆毀,一個誤人子弟的罵名算是輕的。

        但是自從他近距離接觸山西的商賈之後,漸漸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山西商賈並不注重功名,他們更實際一些,什麼能賺錢他們學什麼,什麼能餬口他們練什麼,不管鄉下人還是城裡人,只要有條件,都會讓家中的孩子學習經商,學習帳目,學習手藝,在他們看來,這比考舉人當知縣有用多了,這恐怕也跟山西的極度貧困有關係吧。

        鑒於這種情況,李元宏產生了開辦學堂的想法,只要給百姓們描繪出上學堂的好處,讓他們知道在學堂裡能學到養家餬口的技能,窮苦的百姓當然願意將孩子送來了,這才是關鍵。

        至於人選嘛,第一個就是羅蠻蠻,反正礦洞的事情已經步入正軌了,雖然還不能大規模開採,但日出幾斤煤還是綽綽有餘的,加上他是傳教士,本身就有教授知識的職能和經驗,做起老師來當然輕車熟路了,而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份能使學生們的眼界拓展開,不論是知識面還是對世界地瞭解程度。他都有著別人無法企及的優勢,甚至連自己在很多方面也比不過羅蠻蠻。

        剛才羅蠻蠻替苗德水開脫的話,正好給了李元宏一個借口,直接走了進去呵呵笑道:「你們都有道理,這樣吧,我在曲沃開辦一所學堂,老羅,就由你擔任老師,反正礦井已經入正軌了。你看可行嗎?」

        屋內三人看見李元宏忽然走了進來,齊齊一個愣神,片刻後羅蠻蠻忽然連連擺手道:「你別拿我開玩笑了,你們中國人的學堂。我可不會教,不會不會。」

        李元宏一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認識這麼久,還沒見老羅你怕成這樣過。哈哈,莫怕莫怕,這樣吧,你在學堂裡想教什麼就教什麼。我絕不干涉,你就是把你們的耶穌搬出來,我也不管。」

        「真的?」羅蠻蠻似乎感興趣起來。

        「當然是真的了。我李元宏說過的話。啥時候反悔過!」

        「好!有你這句話就行。那我就辦一個神學院,專門教授神學!」羅蠻蠻高興地手舞足蹈起來。那興奮勁跟他的年齡一點都不相稱。

        此時的滿清朝廷,雖然在對外戰爭上一敗再敗,但對於洋教在本土的傳播,卻還是嚴格禁止,嚴厲打擊地,尤其在內地,各級地方官員一旦發現有傳教士在治內活動,都是不遺餘力的阻撓,要麼逮捕、要麼驅逐出境。

        所以羅蠻蠻在山西傳教,困難重重,幾次都差點被抓,但他對主的堅貞不渝讓他一直堅持下來了,他雖然耿直,卻也不傻,現在李元宏一時的口誤,被羅蠻蠻一下抓住了話柄。

        「啊!神學院,不會吧!」這次輪到李元宏傻眼了,真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好端端地幹嘛提耶蘇啊,***,教出一群小傳教士有什麼用啊!

        一看李元宏的表情就知道他極度不樂意,羅蠻蠻立即虎著臉,居高臨下道:「你說過的話想不認帳?」

        李元宏感覺自己立即矮了半頭,搔了搔腦袋,忽然說道:「不好,這樣不好,你是不知道咱們中國人地規矩,但凡宗教有關的,學堂裡是不能教的,別說你這耶穌教咱們中國人沒見過,就是幾千年地佛教、道教,也沒有哪個學堂教授啊,您這一教絕對嚇跑一片,到時候恐怕一個學生都招不到!」

        一番話直接把羅蠻蠻說愣了,歪著腦袋想了想,點頭道:「這倒是哦,那我這傳教士豈不是白當了啊,唉!」

        旁邊苗德水眨巴眨巴眼睛,忽然道:「誰說招不到學生,我第一個報名。」

        這個小混球又搗亂了,氣地李元宏一擺手道:「一邊兒玩去。」轉頭對羅蠻蠻說道:「這樣吧,我在曲沃縣修一所小教堂,那個。。。你也知道,我銀子不多,先修一座小地,以後若是信徒多了,銀子也充裕了,再給你修大教堂,你看行不?」

        畢竟人加羅蠻蠻幫過自己太多的忙了,不表示一下也說不過啊。

        羅蠻蠻一聽,頹然地表情立即變得豐富起來,哈哈笑道:「行,只要有教堂就行,我沒事的時候就在那裡傳教,對了,這個教堂得讓我來設計哦!」

        「好,聽你的,那學堂的事。。。。」

        「你放心,我們德意志的學堂教授什麼,我就會教什麼!」

        「那太好了,過兩日我們就開始籌辦學堂的事情,你暫時不方便出面,挑選學生就由童先生和莊師爺來!」

        李元宏根本想不到,今日這倉促的決定,這短短幾句話,卻創建了一所世界上最另類,最實用的學校,也是讓他日後頭疼不已的一所學校。

        ~~~

        因為去太原促銷煙之前,李元宏就自信滿滿的認為肯定能成功,所以早早就又從蔭城苗家預定了15台煙機,此時已運到了,不過剛到就被苗德水拆了一台而已。

        李元宏和莊師爺、童先生商量了一下,準備再招200個場工,哪知候單和葉雷找上門來,說他們河兵每日不幹活,白吃白住還拿工錢,實在不好意思,乾脆暫時充當場工吧,也能為縣衙節省一筆支出,等日後興修水利的時候,他們再幹回本業。

        李元宏本來覺得欠這批河工的人情,硬著頭皮養著他們,現在他們主動提出要為縣衙分憂,讓李元宏著實感激,於是答應讓他們暫時入場為工。

        而這160個河工的紀律性和協調性比一般農戶強的多,煙機上手得快,配合也非常默契,不出幾日,產量竟然就超過那批「老」場工了,看樣子到了交貨日期,完成22000包煙沒一點問題。

        煙生產進行的順利,可是學堂招生的事情卻遇見了麻煩,衙役們將佈告分發到各鎮各村,這都過去五六天了,竟然沒有一個來報名,李元宏覺得奇怪,就叫來莊師爺和童先生商量。

        莊師爺倒是知道一些實情,哈哈笑道:「咱們學堂既不收銀子,還管吃管住,傻子才不願來呢,怪只怪咱們學堂請的先生是個洋鬼子,哈哈,老羅這傢伙非要親自挑學生,跟著衙役到處亂跑,每到一個鎮就瞎白活,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新建學堂的山長,他倒是出盡了風頭,那些百姓卻嚇倒了一片。」

        童先生也呵呵笑道:「有些沒見識的農戶說他是妖怪,要不是衙役們在旁邊,弄不好揍他一頓都可能。」

        「這個老羅,等把學生們騙來了再出風頭嘛,現在可好,唉!」李元宏急得直撓頭,這年頭,想辦點好事咋就這麼難呢?

        莊師爺眼珠轉了轉,嘿嘿笑道:「辦法還是有的,就看童先生和謝蒙生同意不同意了。」

        童先生聞言一瞪眼睛道:「關我什麼事!」

        而李元宏卻是眼睛一亮,急道:「別賣關子,快說!」

        「山西人最講實惠,首先咱們把招收學生的價碼提高,每個經過考試被選上的學生,不僅食宿全免,衙門每年還補貼200兩銀子!」莊師爺說完,看著童先生。

        本來計劃招生是30人,照這樣算下來,每年光補貼就得六千兩銀子,確實是筆極大的開銷了,更要命的是,這筆投資短期內是見不到回報的,就連李元宏也不禁咋舌,扭頭望向童先生。

        哪知童先生卻呵呵笑道:「為曲沃百姓謀福的事兒,我童某啥時候反對過,別說200兩,就是300兩,我砸鍋賣鐵也湊齊。」

        「好!不愧是曲沃衙門的人。」莊師爺一豎大拇指,接著說道:「山西人最嚮往商號,咱們只要言明,凡是被挑中的學生,結業後就能直接進入曲沃商號,我想,不僅農戶的孩子,就連那些商賈的子弟也願意進學堂了。」

        「對!這個主意好,謝蒙生那裡我去說,他應該不會反對的,至於老羅嘛,我帶著他到各鎮各村走一走,讓百姓們不再怕他就是了!」李元宏頓時喜出望外,這樣一來,那些百姓必定願意進學堂了。

        就在三人商量停當的時刻,大嗓門忽然跑了進來,氣喘吁吁道:「潘崎嶺鐵坊的唐夢熊,被炸傷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 17

    主題

  • 1222

    回文

  • 0

    粉絲

愛看小說也愛貼小說的胖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