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一品縣令 作者:隔山打牛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12 10:42: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 112098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29 17:03
本帖最後由 sanjeen88888 於 2010-12-29 17:10 編輯

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一百○一章 送我銀子?
   元宏當日就從為數不多的河工銀中抽出了3000,分候單和河兵打死也不要,最後李元宏只好寫明借據,算是借這些河兵的銀子,日後寬裕了再還。
    候單密謀殺害李元宏,卻被他救了性命,現在陰謀暴露,李元宏不但不懲處他,反而兄弟相稱,擠出銀子幫他解難,這一番行為,就是鐵石心腸的人也得被融化,候單等一百多河兵現在是鉚足了勁,發誓要將河工修好。
    鑒於這種情況,莊師爺和汪同生很快做出了調整,將120名河工分成5,第一批繼續留在汾西指揮築堤,第二批由葉雷帶領趕往洪桐縣,協助陳知縣和林剛修築河工,第三批由馮匡率領趕往太平縣,協助王雁歸和汪百正加速修築,第四批由候單率領前往曲沃縣,讓童師爺安排曲沃縣的河工,最後一批20多人跟李元宏去臨汾。
    有這120名經驗老道的河兵加入,這太平、洪桐縣的河工肯定沒有問題了,汾西縣的丁以衡短期內也沒膽子騷擾了,所以汾西的河工應該會比較順利,而曲沃縣地勢較高,沿河堤壩不多,更加沒有問題了,所以一切安置妥當後,李元宏就帶著莊師爺、汪同生、衙役和河兵們,押著銀車起程趕往臨汾。
    兩日後到達臨汾,李元宏不願見到知府陳丹銘,徑直奔到了縣衙。
    臨汾縣衙與知府衙門不同城,駐在大陽鎮。知縣名叫夏知秋,也是一個五十歲上下的老知縣了,一見到李元宏就羅裡巴嗦地一通廢話,說到底意思就是汾河大堤險情多多,一定要修好,不然一旦發水,府治就會受到威脅。
    李元宏心急河工,勉強應付一番就告辭前往大堤。一干人還沒到汾河岸邊。就看見遠處的一條沿綿十數裡的臨河大堤。極是雄偉高大,巍巍然猶如一條長城一般護衛著汾河以東的廣大平原,說它固若金湯一點都不為過。
    李元宏呵呵笑道:“這樣的大堤還修個屁啊!咱們轉一圈就可以打道回府嘍!”
    莊師爺這次倒是沒有盲目樂觀,隨著馬車一顛一簸道:“你別忘了湯老爺子說的話,這裡面恐怕不簡單!”說話的工夫,一干人已經到了堤下,眾人爬上堤頂。開始沿路查看。
    看著看著,汪同生忽然一指堤腰上的一片雜草地說道:“那塊地方根本不應該有草,咱們過去看看!”眾人呼呼啦啦地走到跟前。
    汪同生蹲在地上一邊撥拉一邊解釋道:“這種草咱們山西沒有見過,山東倒是有,卻是堤壩地大害,一旦長成了片,對大堤損害更大!”
    李元宏納悶道:“我只聽說種草植被能保護大堤,可沒聽說草會危害大堤啊!”
    汪同生站起身來。呵呵笑道:“那也分什麼草了。這種草根不深,草葉卻寬大,每年枯萎之後。就會附著在堤面,水一沖刷便就在堤面上刻畫出一道道小溝小壑,用不了多久就得重新修堤了。大人你看,這堤面已經有一些溝洞了。”
    李元宏點了點頭,又見汪同生一指前面說道:“那裡還有一些楊樹,也得全部砍掉,一般洪水面以下地地方是不能種樹的,否則水流一猛,將樹連根拔掉,樹坑就成了管湧的通道了。”
    旁邊一個叫顧三米的河兵湊上來說道:“其實這些都是河工的把戲,就是要給大堤留下一點整頭,經年日久之後,大堤受損,就可以再次請上修堤了,那從州府、到縣上,到河工職守,就又能賺銀子了!”
    眾人一邊說一邊查看著,又找到不少漏洞,明顯都是刻意留下的,為的當然是慢慢磨損大堤,雖然還不至於造成潰堤地危險,但時間久了或是遇到特大洪水,這些都是隱患。
    正在這時,忽然看見不遠處幾個衙役騎著馬跑到堤下,也不下馬,大老遠就喊道:“李大人,快回縣衙,陳知府已在縣衙等你啦!”
    陳知府來了?他來幹什麼?李元宏和莊師爺面面相覷,都覺得有些不妙,但是又不能不去,李元宏只好讓河兵和汪同生留下來繼續勘查,他和莊師爺坐上馬車往縣衙趕。
    一進縣衙大門,就見夏知秋迎了出來,呵呵笑道:“恭喜啊李大人,剛才知府大人親自來看望你了!”
    他越笑,李元宏越覺得不是好事,連忙問道:“陳知
    何事?他在裡面吧?”
    “聽說你在汾西受了傷,陳大人等了你半天,就想看望一下你的傷勢,但左等右等都不見你來,知府衙門又碰巧有事,所以他先回去料理了!”夏知秋笑彌勒一般,親熱拉著李元宏的手就往裡面走。
    李元宏心裡暗罵一聲“這不是耍我玩呢嘛”微微掙開夏知縣的手說道:“若是沒有其他事,我先回大堤了,工期緊啊!”
    “慢,李大人莫急,陳知府還帶給你一個禮物呢!”夏知縣不由分說,再次抓住李元宏就往裡面走。
    禮物?不會吧,他陳知府還會送我禮物?這不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嘛!李元宏還在納悶,已經被拉進了衙內,只見夏知縣伸手一指前面,說道:“李大人自己看看吧,那就是陳知府帶給你的禮物!”
    李元宏順著他的手指一看,只見前面的塘子旁邊,停著兩輛平板大車,每輛車上還捆著一隻碩大的箱子,雕花暗表地甚是精緻,外面還用一根根銅條箍著,先不說箱內是什麼東西,就這箱子也值不少錢。
    李元宏湊上前去,搔了搔頭正自納悶地時候,身後夏知秋喝道:“拆箱,讓李大人看看!”
    後面上來幾個衙役,三下兩下解開繩索,將兩隻箱蓋猛地一掀,站在旁邊的李元宏只覺的眼前一花,刺地雙目幾乎睜不開了。
    箱子裡面竟然是白花花的銀子,而且這銀子和李元宏平時見到的不一樣,一錠一錠都成小枕頭模樣,銀色白的如雪一般,一層一層整整齊齊的碼在一起,好似一座晶瑩剔透的雪山。
    見李元宏發呆,夏知縣呵呵一笑走到跟前,一拍李元宏的肩膀道:“整整一萬二千兩銀子,清一色的台州銀,十足十的成色,呵呵,李老弟,恭喜啊!”
    身後的莊師爺最先反應過來,插口道:“敢問夏大人,陳知府給我們銀子幹什麼?”
    夏知縣笑著一瞪眼睛道:“瞧你這話說的,陳知府早就知道你們修堤艱難,銀兩又短缺,總不能讓人家幹活又掏自個腰包吧,雖然這臨汾大堤還算牢靠,但也七八年沒修了,算來算去一萬多兩是少不了的,所以陳大人從府庫裡擠出這一萬二千兩來,讓李大人好好修,修它個千年不潰,哈哈哈哈!”
    越是這麼說,莊師爺越是有些懷疑,咳嗽一聲道:“這銀子可有憑據?”
    夏知縣一拍腦門道:“瞧我這記性,差點忘了,這是府庫的提銀單子,哈哈哈,你這師爺倒是心細。”說著將一張黃紙遞了過來。
    莊師爺拿過黃紙,仔細看了看,沒錯,正是平陽府的提銀單據,上面還蓋有平陽府的大印,莊師爺將單據收入懷中,對李元宏點了點頭。
    “好!叫人抬銀子!”李元宏這才放心下來,不禁一陣欣慰。
    ~~~
    坐在馬車上,李元宏納悶道:“這陳知府到底打的什麼主意,怎麼會平白送我這麼多銀子?”
    莊師爺一邊抽著旱煙一邊說道:“開始我覺得其中有詐,但既然拿到了提銀單據,那就沒什麼問題了,我估摸著,可能是陳丹銘也想將臨汾的大堤修的堅固一些,畢竟是他的府治嘛,萬一發了洪水也不會威脅到他!”
    這麼一想,兩人也不再懷疑了,他們除了留給汾西的一萬五千兩銀子,帶來的只有四千餘兩,加上陳知府給的一萬二千兩,現在他們手頭有一萬六千兩了,雖然也不多,但經過上午的勘查,他們發現臨汾的河工不需要大張旗鼓的搞,只需將損毀的幾段堤壩修復即可,花不了太多銀子。
    接下來,臨汾的河工出奇順利,各方各面都沒有遇到阻力,民夫很快募集了數千人,由河兵負責管理指揮,石料由莊師爺負責,也沒發現石料場有舞弊行為,土沙由汪同生負責,更是沒話說。大家把活都搶走了。
    剩下李元宏倒無事可做了,他知道大傢伙心疼他傷未痊癒,心裡感激,也時常在大堤上充當監工.
    這天下午,李元宏正從大堤下來,忽見不遠處一隊綠營兵趕了過來,為首一人一看見堤上的李元宏,伸手一指,大聲喝道:“給我將他拿下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29 17:14
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一百○二章 兵部關防
  十幾個兵丁一路小跑上了堤,不由分說就將李元巨集制李元巨集倒也無甚驚慌,反正他被拿下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汪百正搞得動靜比這還大呢!
    習慣歸習慣,還要叫喚一下的,李元宏很配合的讓兵丁將自己捆結實了,象徵性的掙扎一下道:“你們捆錯了吧?”
    李元宏還真不知道人家為什麼拿他,縣裡的帳目童師爺早已做的天衣無縫了,沒有什麼把柄啊!這次河工也都是他東挪西借的銀子,也不可能被人抓住小辮子哪!
    那為首的是一個千總,李元宏定睛一看,這人瞅著也有些面善,仔細想了想,不就是那次在曲沃縣,隨汪百正一起查封自己縣衙的那個鐘千總嘛,也是老熟人了。連忙道:“鐘千總,怎麼又是你啊,這次為啥又拿我?”
    鐘千總仔細一看,直接暈了,一瞪眼睛道:“怪事了,每次出差抓的都是你……了,上次是臬台大人下的令,這次是撫台大人要拿你,我說,你的本事不小啊!”
    李元宏嘿嘿一笑道:“哪裡哪裡,過獎過獎,不知這次是為啥事呢?”
    鐘千總搖了搖頭,一招呼兵丁道:“算了,也別捆了,反正他這病殃殃的也跑不了!”
    這時,莊師爺和汪同生都趕了過來,汪同生一見就是大吃一驚,連忙張開雙臂喊道:“你們憑什麼拿我家大人?”
    莊師爺一把將他的拉到一邊道:“老汪。你也別著急,又不是第一次,以後你就習慣了,咱們還是先想辦法再說吧!”
    ~~~
    李元宏被帶到知府衙門,直接被塞進一間黑屋子,屋內桌椅板凳都還齊全,看樣子並不是詢獄房,李元宏往床上一躺就開始琢磨起來。可怎麼琢磨也想不到自己哪裡出錯了。而且這次和上次又不同。上次是先查再審地,這次為何一上來就將自己拿了呢?
    他雖然對官場的審辦制度還不甚熟悉,可也知道,一個堂堂知縣,沒有證據是不能隨便羈押的,難道……|:|了?
    這麼胡思亂想著,李元宏就沉沉睡著了。到了掌燈時分,忽然聽見房門猛然被推開,走進幾人。
    李元宏正睡得迷糊,聽見響動一個激靈坐起身來,只見一個身著四品官服的中年男子已經走到他面前,哼的一聲冷笑道:“李知縣好寬心啊,這時候還睡的著覺!”
    李元宏揉了揉眼睛,接著新點的燭光仔細看了看。只見此人年紀四十多歲。短須長臉,鷹勾鼻尖,眼眶內陷。有一股說不出的陰戾之氣,看樣子就不是善善之輩。
    後面一個兵丁拉過一張椅子放在案幾前,示意李元宏坐下,而那四品官則坐在案幾後面,先是瞪了一會兒李元宏,接著口氣生硬道:“你就是曲沃知縣李元宏吧!我是三府分巡道紀敏中,受巡撫大人之命特來審你,你可知犯了什麼案子?”
    “不知道!”李元宏有些鬱悶,當了快半年知縣了,沒怎麼審人,盡被人審了。
    紀敏中好像早就知道李元宏會這麼回答,劈口就道:“你當然不知道了,像你這樣地巨貪哪會輕易就範!告訴你,你從府庫中盜取地銀兩已經被我截回,現在人髒俱在,也容不得你狡辯了,我勸你還是老實承供吧!”
    “從府庫盜取地銀兩?”李元宏猛地抬起頭來,詫異的看著紀敏中,愣了片刻一下靈醒了,氣惱道:“那一萬二千兩銀子是陳知府給我修堤的,哪來什麼盜取?”
    紀敏中呵呵一笑道:“我怎麼沒有聽陳知府說,那銀子是他給你修堤的?”
    “他會不知道?好好好!”李元宏一下明白了,看來又上陳知府的套了,想了片刻道:“夏知秋夏知縣可以作證,銀子就是他交到我手上的!”
    哪知紀敏中呵呵一笑,向門外喊道:“夏知縣,你進來!”
    那個笑彌勒夏知縣縮身走了進來,一站定立即躬身說道:“我不知道什麼銀子啊,陳知府正午是來過鄙衙,向卑職交代了一些事情後就走啦,可沒帶什麼銀兩啊!”
    紀敏中轉頭,陰笑的看著李元宏不做聲。
    看來夏知秋是和陳丹銘聯合好了栽贓陷害地,李元宏被害的次數多了,強自忍下一口氣,從懷裡一把掏出那張提銀單據,恨恨道:“這裡有夏知縣轉交的提銀憑證,由此可以證明,那銀子是陳知府給我的!”
    紀敏中伸手接過單子,掃了一眼,忽然對身邊兵丁說道:“給去我拿一份蓋有平陽府官印的單子來,我要比照一下。”
    那夏知縣忽然從手裡拿出一張黃紙,雙手遞給紀敏中,笑呵呵說道:“正巧前日有府憲下的滾單,上面就有平陽府的官印,紀大人您看看。”
    紀敏中將兩張公文放在一起看了一會,又舉起來對著燭光看了看,忽然一把將公文拍在桌上,沖李元宏喝道:“你的提據是假地,哼哼,看來你就是拿這張假提據騙到地銀兩!真正是處心積慮的乖佞之輩!現在人髒物證俱在,你還有何話說?”
    假的?怎麼可能?平陽府地大印,李元宏和莊師爺都見過很多次,怎麼會認錯呢?絕不可能!
    李元宏脖子一挺,一下站了起來,喝道:“你憑什麼說它是假的?”
    紀敏中好像怕李元宏奪去提據,拿起提據向後一仰,舉在燭光下說道:“李元宏你自己仔細看看,這兩張紙有何不同?”
    李元宏聞聲一愣,定睛一看仔細看了看,不禁大吃一驚,只見夏知秋剛才拿的那張公文,在大印的下面有幾個小洞,非常細小,若不是在深夜的燈光下,根本看不出來,而自己的那張提銀單據上,卻沒有這九個小眼。
    “這是什麼?”
    旁邊夏知秋呵呵笑道:“這是平陽府大印的暗記,在大印的正九位置,各有一枚細針,印蓋上之後,就會將紙刺透,不知道的人根本不會覺察,哼哼,就是防止你這種假冒官印之人的!”
    李元宏氣得差點大笑起來,為了陷害自己,這陳知府可謂是用心良苦啊,竟然連這般的無恥伎倆都使了出來,鐵了心是要置自己於死地啊!
    紀敏中看著李元宏的模樣,呵呵一笑道:“現在沒話說了吧,來人!上筆墨!”
    旁邊兵丁立即拿上一摞黃紙,端端正正的擺在紀敏中面前,又端來一硯,不多時磨好一台濃墨。
    紀敏中持筆蘸墨,刷刷一陣疾筆一揮而就,揭起吹吹,滿意的笑了笑,遞到李元宏面前道:“你只需在這上畫押即可!”
    李元宏不用看也知道上面寫的什麼,一扭頭不去理他。
    紀敏中微微一笑道:“不要以為你不畫押我就拿你沒辦法了,我就是吃審獄飯的,多少冥頑不化之徒都沒從我手裡滾過去,我勸你還是識趣一點吧,既然事已如此,你還是免受皮肉之苦為上吧!”
    一聽這話,旁邊的兵丁立即上前將李元宏按住了。一個兵丁將紅色的印盒放在李元宏手邊。
    過了半響,紀敏中見李元宏鐵青的臉,就是不肯畫押,呵呵一笑道:“看來不用強是不行了,李大人,對不住嘍,給我動手!”
    兵丁顯然也是經驗老道之人,二話不說抓起李元宏右手,使勁掰開拇指,就要強行逼他畫押。
    李元宏力氣不小,哪容他用強,使勁一甩就將那兵丁甩了個踉蹌,旁邊兵丁見狀,一擁而上,六七雙手一起壓住李元宏,使勁搬起他的右手。
    李元宏惱的一聲暴喝,使盡全力一撞,連椅子帶案幾一起掀翻開來,直挺挺站在屋子正中,但是紛亂之下,那些兵丁們還是將他的官服撕扯開來,兩片衣擺敞敞著,露出裡面的白色襯褂。
    正在這時,李元宏忽見地上掉落的那一隻薄薄的布包,心裡猛然一動,探腰一伸手將布包拾了起來,一聲大吼:“你們看看這是什麼?”
    兵丁們還沒反應過來,卻見李元宏一把將布包拆了開來,從裡面抽出一疊牛皮紙,單手一舉,大聲喝道:“這是兵部關防,你們看仔細了!”“兵部關防?”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29 17:17
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一百○三章 兩縣相爭
    敏中猛然抬頭,眯著眼睛望向李元宏手裡的那一疊牛只見上面赫然加蓋著一枚兵部關防大印,就連封口處也焊上兩塊半圓形的火漆,也就是說,這疊蓋著兵部關防的信封可以隨時六百里加急封漆傳驛。
    紀敏中知道,這即封即驛的信封,通常都是跟兵部有關的重要人物隨身帶的,甚至很多欽差也喜歡要兩張,辦差的時候用的上,說起來倒不是這兵部關防印封有什麼收藏價值,而是大清的驛站都是被兵部兼管,欽差關防自然沒有兵部關防吃香了,所以若想信件在途中少耽擱時間,這兵部關防就是最好的選擇了。
    但說到底,這加蓋兵部關防的信封畢竟只是一個信封,根本不能起到什麼威懾作用,真正讓人有所忌憚的是它可以快速直達中央的效能。
    李元宏晃了晃手中的信封說道:“紀觀察,你可以脅迫我畫押,但你敢擋它傳驛到部嗎?”
    一般州縣一級的貪污案件,名義上是歸都察院調查,吏部議罪,刑部定刑,但都察院哪裡管的到這麼多,通常都是身兼右副都禦使的一省巡撫派員調查,罪名屬實後,可以就地革職查辦,押解進京交有關部院,部院審理之後再報與皇帝。
    但各部院對知縣一級的小官通常是巡撫怎麼說就怎麼辦,審理過程也是走走形式,很少駁回的,而道光皇帝也通常也是很少駁回下面議定的案件,所以事實上對州縣一級地貪污瀆職之類的案件。根本就是一省巡撫說了算。
    紀敏中只要逼著李元宏畫了押,那就算成了,就算交到部院也由不得他翻案,因為證據確鑿嘛,但是現在可不能這樣辦了,這個李元宏手裡可是有加蓋兵部關防的信封,他要寫信交部,那是誰也不敢攔著的。就算在大獄裡面也能隨時將信寄出。
    也就是說。此時的紀敏中已經不能逼他畫押了。只能按照正常的管道,審一級、報一級,定罪也得部院來定了。否則李元宏一封信上去,一個偽判的罪名,紀敏中這烏紗帽就得丟了。
    紀敏中有些尷尬,頓了頓說道:“你這兵部關防哪裡來的?莫不是偷來地?”他嘴裡雖這麼說,心裡卻在想著對策。
    李元宏見他臉色忽明忽暗。知道他又在想壞主意了,立即道:“兵部關防也能隨便偷來?你地意思是堂堂兵部衙門,連自己地印信也保管不好?”
    這頂帽子太大了!
    紀敏中臉色一黃,咳嗽一聲,轉了話題道:“就算你有直驛兵部之權,也壓不住大清律例,更掩不住你的罪責,好。既然你不願畫押。那就交給巡撫大人親自審理!來人呀,將他好好看管,明日一早解送太原!”既然是個燙手山芋。那就丟給巡撫大人吧。
    ~~~
    一個晚上李元宏都沒有睡著,心裡只恨陳丹銘他們誣陷自己的手段太過高明,不要說押到太原落在王兆琛手裡,就算真的進了京城,碰見一個清官審理,那也是難以洗刷啊!
    往好了說,就算真的幫自己洗刷了冤情,這麼一耽擱時間,河工誰來主持,倒不是不放心莊師爺他們,而是他們根本沒有品級,無法與官府打交道,河工期間必定困難重重啊!只剩一個月汛期就要到了,萬一……
    輾轉反側難以入眠,李元宏直到臨晨才迷糊著,可雞剛叫頭遍,一干兵丁就將他叫起,直接塞進一輛馬車內送往太原了。
    不出兩日到達省城太原,巡撫衙門這次倒是反應奇快,嚴明正身,整理文案,當日就開堂審問了。
    王兆琛坐在大堂首座,紀敏中等幾個道台坐在左階下,右邊是四個老書吏,陳丹銘和夏知秋兩人坐在最邊,整個堂之上,除了十幾個兵丁虎視眈眈的立在那裡,唯一站著的就是李元宏了。
    王兆琛冷著臉,掃了一眼卷宗,慢條斯理道:“曲沃知縣李元宏,你騙取平陽府府銀之案,人證物證俱在,髒銀也被截住,你為何不肯承供畫押?”
    李元宏一見他就是一肚子火,自己這一個多月受盡磨難、死裡逃生,都是拜他所賜,就連這次陷害也必定是他地手筆,此時竟還一
    的審問自己,簡直……
    李元宏歪著頭不去看他的醜惡嘴臉。
    王兆琛搖了搖頭,歎口氣道:“其實我也知道,你修河工沒有銀子,但這又能怪誰呢?提銀的單據我早為你寫好,你竟不來取,反而出此下策騙取府銀……之,本院念你事出有因,只要肯畫押承供,定會向上申明事情原委,最多就是一個革職而已,過不了兩年就能開複,你看可好?”
    李元宏都氣樂了,心道:你拿這話騙我,當我是三歲孩童啊!我這邊一畫押,你那邊就定罪,到時候我哭都找不著地兒去!
    想到這裡,李元宏呵呵一笑道:“王撫台,你也別枉費心機了,這案子到底咋回事,咱倆心知肚明,想讓我認罪,除非你先鑽棺材裡去!”
    在座的都沒想到李元宏會說出這麼一句粗話,齊齊一愣,盡是一個片搖頭咂嘴。
    王兆琛臉色一板,向後靠在椅子上,冷冷道:“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本院了,來人,拜王旗,上刑具!”
    王兆琛和眾官員一起轉身向供桌上的王旗拜了拜,旁邊兵丁立即走上前,三兩下將李元宏按到地上,一副粗粗的夾棍套在他的腿上。
    “你這個卑鄙無恥地小人,你有本事就夾死我,夾不死我定要告禦狀去!”李元宏一邊怒駡著,心裡也想好了,諒他不敢真折磨死自己,但凡有口氣在,絕不認罪,於是渾身繃緊了將牙關使勁一咬。
    “告禦狀?你到哪裡去告!”王兆琛冷笑一聲,低聲喝道:“用刑!”
    哪知他地那個“刑”字還沒出口,只聽見外面傳來一聲“按察使劉大人到!”緊接著堂門一開,大步走進一人。
    只見此人身穿正三品補服,身材高瘦,面色白皙,舉手投足之間有股文人的儒雅之氣,不是別人,正是新近由山東運使改遷的現任山西按察使——劉源灝。
    劉源灝到任還不足兩個月,一直在各府巡視案宗、徹查積案,故而不在太原城。誰也沒想到這時候回來了。
    王兆琛見他也不通稟,竟然直衝衝地就闖了進來,臉一板道:“劉台何事如此驚慌?”
    劉源灝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元宏,向王兆琛一抱拳笑道:“請恕卑職孟浪,只是聽說近來平陽府發生府庫銀被騙案,涉銀達一萬二千兩,此為卑職治內之事,卻勞煩撫台大人親自審案,心裡愧疚,故而未經通稟就跑了進來。”
    王兆琛對劉源灝並不熟悉,只聽說他在山東運使上幹的還不錯,此時聽他說的得體,心裡也就釋然了,捋了捋鬍鬚呵呵笑道:“臬台大人一來山西就下各府奔忙,兩個月未得閒時,老夫也甚敬佩啊!呵呵,要說這平陽府銀案,我已審的透徹了,讓他畫押即刻上報部院,劉大人可放心回去安歇,回頭老夫為你擺酒洗塵。”
    哪知劉源灝呵呵一笑道:“不敢有勞撫台大人,只是平陽府一案,非是一般貪墨之案,還涉及盜騙庫銀,那就是卑職的份內事了,還望撫台大人將此案放心交與卑職,卑職定會仔細審理,絕不負大人厚望!”
    王兆琛一愣,看著劉源灝那張臉還是笑微微的,但說話的口氣卻隱然是絲毫不讓,心中不禁有些惱火,口氣轉硬道:“雖是盜騙庫銀,歸根結底卻是借著河工之名,行貪墨之事,本撫台有監察山西全境百官之責,治下出此巨貪,自然責無旁貸,劉臬台,你還是不要插手此事了!”
    劉源灝也收起笑容,看著王兆琛道:“撫台大人,我覺得此案在騙盜府銀上有蹊蹺,不是尋常貪墨之事,應該歸為刑獄案,還是交給卑職吧!”
    “不可,案已審畢,早已真相大白,無須臬台劉大人煩勞了!”
    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嘴的越說越僵,堂內其他司道見到兩位大人誰也不肯讓步,都是捏了一把汗,生怕兩人大吵起來。正在此時,又聽見外面一聲叫喊:“禦使裴大人到!”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29 17:22
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一百○四章 三縣一使
知道臬司雖然是直接向刑部負責,但歷來都是巡撫的日劉源灝竟然一步不讓的和巡撫王兆琛辯駁,讓所有人都覺得奇怪。
    就連趴在地上的李元宏也暗自納悶道:怎麼這麼多人想審我啊?怪事了!不過也好,這個劉臬台看起來文質彬彬的,若是他來審訊,說不定不會動刑呢!
    劉源灝還在和王兆琛辯駁,正到越說越僵的功夫,忽聽見外面一聲叫喊:“禦使裴大人到!”
    李元宏一聽就知道壞了,看樣子是那個都察院禦使裴終福來了,真是冤家路窄啊!
    門一開,裴終福邁著方步走了進來,與那日不同的是,他身穿五品白補服,渾身上下規規整整一絲不亂,好似來上朝一般。
    裴終福雙手抱拳向劉王二人各行一禮,呵呵笑道:“剛才在門口就聽見二位的鶴鳴之聲,不知所謂何事啊?”
    劉源灝有些納悶了,按理裴終福是四川道禦使,跑來山西做什麼呢?雖說禦使可以不限本省,但他親自跑到巡撫衙門參與它省政務就不對了。
    王兆琛還禮呵呵笑道:“裴禦使來的正好,這次府銀被騙案,說到底也是跟河工有關,裴禦使既然是院派監察平陽河工的,問案自然少不了你了!”
    劉源灝一下明白了,都察院禦使分為十五道,每道掌一省的彈舉官邪,敷陳治道,但也會有些額外任務。比如臨時督察河工,監造軍需等等。
    聽自己恩師說,李元宏接到河工時,沒有一兩銀子,沒有一個佐助,這在大清歷次河工中是絕無僅有的,如此刻意刁難下屬,這個裴禦使身為監察竟然不聞不問。不用說。他已經與王兆琛串通一氣了。
    果然不出所料。裴終福一轉身說道:“說起來,這次河工搞成這個樣子,也是卑職地錯啊,都怪我離鄉多年,竟然水土不服,一到太原就病倒了,所以未能督察細緻。才會發生如此大案。”說著話裴終福一臉的痛心疾首,好像他真的生病似的。
    王兆琛很配合的呵呵一笑道:“裴大人勿須過於自責,一病一災,人所難免嘛,要怪只能怪這個李元宏鋌而走險,身為朝廷命官,竟然知法犯法。怪不得別人的。”
    裴終福點了點頭,繼續說道:“話雖如此。卑職還是難辭其咎啊……+.:.兩的大案,實在是駭人聽聞啊,既然出了大案。卑職身為監臨禦使,自然責無旁貸,懇請撫台大人讓卑職一道協審此案!”
    這話說地很明白,意思就是,這樣地大案就該巡撫大人親自審理,他裴禦使願意陪審。
    這話一說,劉源灝還真沒脾氣了,要知道都察院禦使地品級雖然不高,也就從五品的官階,但職權卻是極大,別說一省的官員,就是京城裡的理藩院、六部、宗人府、各寺監、通政使司等衙門,除了軍機處以外,都要受禦使的稽查,
    裴終福又身為監臨河工,他既然要與巡撫一道審案,就等於將這件案件定性為官員弊案了,也就等於將劉源灝排除在外了。
    一番簡單的話就有如此的門門道道,果然是在京城官場肆混多年地老油子了,劉源灝先是一頓,呵呵笑道:“既然是貪墨大案,又跟河工銀有關,那就少不了布政使司了,不如將布政使潘大人叫來一起審!”
    王兆琛聞言一愣,沒想到劉源灝會說這話,那個藩司潘鐸可是他最不願見到的人了,他仗著官聲好凡事都與自己對著幹,前幾個月一病不起,本想他就這樣死了算了,沒想到前一陣又緩過來,雖然身體還是贏弱,卻也已經上衙了,而且老毛病還是沒改,繼續和自己犯擰。
    王兆琛呵呵一笑道:“潘藩台一向身體不好,審案又是極耗精神的,還是不勞煩他了。”
    正在這事,門外又是一聲高喊:“布政使潘大人到!”
    隨著這一聲喊,堂內眾人都暈了,今天這是啥日子,怎麼一會兒一個,山西的三大憲加一個都察院禦使全跑來了,就連趴在地上的李元宏也心中暗罵:你們有完沒完了,趴在地上的滋味很好受嗎!
    一開,一個病殃殃的四十多歲的男子,一步一緩地走遠就一邊拱手一邊咳嗽道:“本司來遲了沒啊?趕上結案了沒啊?”
    劉源灝一見他,心裡就是一喜,這個潘鐸他是早聞其名了,一向是個敢說敢做地主,據說與王兆琛一直不對付,敢於直面相抗,只要有他在,今日這事就能有所轉機了。
    劉源灝連忙迎了上去,哈哈笑道:“我正說請你來呢,沒想到你這麼快就自己到了,巧了,真巧了,李知縣的案子還未審完呢!”
    潘鐸笑著點了點頭,扭頭對王兆琛說道:“要說審李知縣,先得從河工銀上審,治河的銀子為何沒有到他手上?這可得好好查查啊!”
    果然是老冤家,一句話就戳到王兆琛地軟肋上了。
    王兆琛也不示弱,捋著鬍子笑道:“我聽說好像是布政使司庫不給提銀子嘛!”
    旁邊裴禦使緊接著說道:“無論銀子有否,都不是騙盜府銀的籍口嘛。況且這筆銀子,目前已有數千兩不知去向,這就是貪墨,這才是關鍵所在!”
    劉源灝立即站在潘藩司一邊說道:“是不是騙盜府銀現在還不清楚!還要徹查之後才能定案!”
    好嘛!四個人分成兩派,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辯起來,他們本都是為官多年的老官宦,那口才好的跟繞口令似的。每個人說的都好像特有理,潘藩司就咬定河工銀的出處不鬆口,裴禦使就抓著貪墨大案不放鬆,劉就非說騙盜案中有蹊蹺,王兆琛就說證據確鑿勿須再查。
    下面那些屬員都傻眼了,不知道這到底咋回事,這樣的場面,在大清官場中可是希罕事了,一般情況下,一省沒有總督,那就是巡撫最大了,兩司與巡撫衙門明爭暗鬥是有的,但像這樣明搶明刀的爭辯卻是很少出現的。
    要說兩司懼怕巡撫的原因是:巡撫可以隨時分派兩司任務,一旦完不成就可能被彈劾,而且通常情況下,朝廷都是偏護巡撫,或是將兩司降職革職,或是調離本省。
    但是說到底,布政使司名義上是向戶部和吏部負責,按察使司名義上是向刑部負責,非要較起真來,巡撫一時半會兒還真拿兩司沒辦法,
    有人已經隱隱覺得,一場驚天大案已在萌芽階段了。
    一個多時辰就這樣過去了,王兆琛反正不怕,吵的時間越長越好,累死這個潘藩司,哪知道剛看見潘藩司說的有些氣喘的時候,忽然從袖子裡掏出一截人參,“咯喳”就是一口,然後又精神抖擻的繼續鏖戰,倒是王兆琛漸漸不行了,因為他忘帶鼻煙壺了。
    而此時的李元宏,竟然趴在地上睡著了,不光是他,兩邊準備上刑的兵丁也無聊的坐在地上發呆。
    時辰已到酉時,王兆琛扶著案幾微微喘著粗氣,咽了口唾沫說道:“都給我靜下來,事到如今,看來只能依從聖裁了,明日我就上摺子!”
    裴禦使點頭道:“我也上摺子!”
    劉源灝和潘鐸並肩站著,異口同聲道:“我也上疏!”
    ~~~
    李元宏又被關起來了,不過這次既沒關在巡撫衙門,又沒關在臬司衙門,而是關在了太原府衙,原因是劉源灝和潘鐸不放心將人犯關在巡撫衙門,王兆琛更不放心李元宏落在劉源灝手裡,所以最後達成了妥協——因為太原府知府剛好出缺,無人任職。
    李元宏雖然被關著,倒也沒受什麼苦,只是不能見人,也不能自由,這可把他急壞了,畢竟河工現在是個什麼樣子還不清楚呢,會不會有意外,銀子是不是又不夠了,這些煩心事讓李元宏頭髮幾乎急白了。
    這樣的日子竟然過了二十多天,李元宏感覺想是過了二十年那麼久,一日正午,他正百無聊賴的數螞蟻玩的時候,忽聽外面一陣喧鬧聲,又是敲鑼又是打鼓的,不一刻,一個衙役沖了進來,氣喘吁吁道:“李大人,聖……了!”
    門外負責看押他的衙役都是一陣愕然——一個知縣也能領到聖旨?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29 17:31
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一百○五章 三道聖旨
  話的功夫,外面的聲音已到院門口了,只見三名身穿外罩青藍色琵琶褂的侍衛走了進來,為首的一位從背後行囊中抽出一卷赤黃綢布,拿在右手,環視一圈高聲喝道:“曲沃知縣李元宏接旨!”
    李元宏也不是以前的愣頭青了,知道接旨的規矩,跪倒在地道:“臣曲沃知縣李元宏恭請聖安!”
    “聖躬安!”侍衛一把抖開聖旨,朗聲念道:“曲沃知縣李元宏,到任不足半年,以河工為名騙盜府庫庫銀,且數額巨大,照律應就地問斬,但念其河工卓有成效,現擬斬監候,解往京師秋後問斬。”
    李元宏還沒反應過來,只聽那侍衛厲聲道:“還不謝恩?”
    斬監候?那就是死緩啦,李元宏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過死,自己的案子雖說依律當斬,但那藩臬兩司不是和巡撫爭了個不分上下嘛,既然下面的官員意見都沒有統一,這個道光皇帝怎能貿貿然判自己死刑呢?
    難道道光老糊塗了?莫非他生自己氣?也是哦,當初答應每月給他一封信的,自己一忙就忘記了,但……n.吧!
    侍衛見他還不謝恩,冷哼一下厲聲道:“不願領旨也由不得你了,來人,給我摘了他的頂戴,上枷戴鎖,即刻押往京城!”
    兩名侍衛二話不說,上來就將李元宏頂戴摘了去,一副重達十幾斤大木銬將他枷了起來。推推搡搡的出了府衙大門,門外早有四名侍衛等候了。
    衙門口來往地行人還沒見過朝廷格拿官員呢,紛紛駐步而立,看熱鬧的,打哈哈的很快圍了過來,有好事者就詢問衙門口的衙役這是咋回事,當得知是皇上親自下旨格拿騙盜貪污府銀的罪官後,一個個義憤填膺。咒駡的、吐口水的此起彼落。
    李元宏此時的心境。根本無法用言語形容。自從來到山西,未曾為自己謀得一兩銀子,每日吃地是粗茶淡飯,穿地是粗衣布衫,甚至連官服也捨不得穿,為了剷除罌粟,他一兩一兩地算銀子。為了修築河工,他東挪西借四處奔波,到了最後,竟然落得一個盜騙庫銀貪墨問罪……
    尤其讓他受不了的是——被人當作貪官一樣唾駡,他也算是心胸寬廣之人了,但此時此刻也是氣的幾乎爆發。
    李元宏是要犯,長途運到京城必須裝囚車,太原府沒有囚車。所以侍衛們先將李元宏押往太原城。
    一進太原城。看熱鬧的就更多了,本來對李元宏處罰裡沒有遊街一說,但現在簡直就是變相遊街。看熱鬧的人群是越圍越多,什麼臭雞蛋啊,爛土豆啊,一個勁的往李元宏身上扔。
    也是啊,老百姓哪個不恨貪官,雖然誰都知道當官的沒幾個好東西,但人家在位地,老百姓哪敢丟雞蛋啊,那不是找死嘛,所以只好逮著李元宏這個倒楣蛋使勁發洩了,權當他是所有貪官污吏的代表。
    李元宏坐在馬車上也不抬頭,任憑那些百姓辱駡丟東西,他腦子裡亂成了一鍋粥,時而想到自己一死,家裡的老父親怎麼辦,一會兒又想起曲沃的罌粟會不會死灰復燃,時而想到柳葉還在縣衙等著和自己定親呢,一會兒又想到河工是不是能按期完成……
    馬車到了巡撫衙門門口,一個侍衛進去,不多時就有幾個衙役推著一輛囚車出來,幾個人將李元宏塞進了囚車,巡撫王兆琛也到了衙門口,捋著鬍鬚笑微微的看著李元宏。
    因為有緊要差使,不便久留,侍衛頭領向王兆琛行了一禮,一聲招呼就向北門開拔了。
    正在這時,從北面快速奔來一騎,馬上之人也是身著侍衛打扮,一看見這邊囚車,徑直跳下馬來跑了過來。
    侍衛頭領顯然認識來人,叫了一聲就要上前說話,卻見那侍衛快步直接來到囚車前面,也從背後抽出一卷赤黃綢卷,大聲喝道:“曲沃知縣李元宏接旨!”
    這麼一聲喊,押解李元宏的侍衛們頓時愣住了,怎麼才一個時辰的功夫,第二道聖旨就來了。
    宣旨的侍衛對旁邊侍衛喊道:“愣什麼愣,還不將李大人從囚車裡請出來!在裡面怎?”旁邊幾個侍衛連忙將囚車地大鎖打開,扶著李元來。
    街面上地老百姓還沒見過接聖旨的場面呢,今天算是開眼了,一時間大街小巷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湧了過來,不一刻便將巡撫衙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嘖嘖咂嘴聲,議論叫喊聲,擠倒了人地哭叫聲鬧成一片,不少年輕後生擠不進來,乾脆爬上街對面的矮牆之上觀看,那熱鬧勁,元宵夜鬧花燈也不過就這樣了。
    也幸虧是在巡撫衙門口,那些衙役們不用王巡撫下令,趕緊就跑上前圍成了一堵人牆,將看熱鬧的百姓生生隔在了外面,人多推不動的,直接捧起香灰就是一撒,跟現代的催淚彈似的,倒是將不少百姓逼退了。
    李元宏再次跪倒在地,不過這次的稱呼變了,改成:“罪臣李元宏恭請聖安。”
    那侍衛一抖聖旨,大聲念道:“著曲沃縣令李元宏之騙盜庫銀案,其中疑點良多,況河工之事未完,現降兩級,以縣丞銜協理河工。待案情查落屬實再與懲處,欽此!”
    這次不僅李元宏,就連一旁的王兆琛也愣住了,騙盜庫銀案的人證物證俱在,自己上的摺子寫的明明白白啊,怎麼叫疑點良多呢?再說了,就算有疑點,也不應該再讓他協理河工了,這不明擺著是將事情無限期拖下去嘛!這一拖就不知道猴年馬月了。
    李元宏算是明白了,前一道聖旨問他的罪是不合邏輯,現在這變相的赦免他也是莫明其妙,敢情道光是耍自己玩呢!嗯!肯定是對自己不按時寫信彙報的懲罰。
    侍衛頭領也聽得奇怪,湊上去向宣旨的侍衛問道:“我說老圖,你拿的這道聖旨是啥時候發的,不會是在我這道後面發的吧!”
    通常聖旨都以後到的為准,第二道可以與第一道的內容自相矛盾,甚至可能完全相反,遇到這種情況,第二道聖旨一發,第一道聖旨就算作廢了,所以聖旨的先後順序非常關鍵。
    宣紙侍衛想了一下道:“這道是六月二十二號發的,那天是祁雋藻祁中堂當值軍機處,他擬的旨交給我火速趕來的,你的呢?”
    侍衛頭領點了點頭道:“我這道六月二十一發的,是穆彰阿穆閣老當值軍機處,比你這道晚,以你的為准吧!”
    這倆在這商量的功夫,卻聽見遠處一聲暴喊:“讓開讓開……
    只見遠處的街道上,一個侍衛騎在馬上左右掄著鞭子,砸下的鞭梢不時抽打在擋在馬前的百姓身上,一個個百姓們被打得抱頭鼠竄,很快就閃開了一條通道,不過很顯然,那侍衛的鞭子功夫是爐火純青,被抽中的百姓並無一人受傷。
    一人一馬直接奔進人牆,一個翻身下馬,還未站定就是一聲高呼:“曲沃知縣李元宏接旨!”
    周圍人群驟然一靜,片刻後突然爆發出一片哄笑聲,笑得那剛下馬的侍衛莫明其妙,他也是經常辦查的老侍衛了,每次宣旨都是極為莊嚴肅穆的場面,沒想到這次宣旨竟會遇到笑場!
    李元宏才剛站起來,無奈又跪下了,只聽侍衛朗聲宣道:“曲沃知縣李元宏,禁除罌粟著有功效,辦理河工殫精竭力,賜五品雲騎尉爵,賞單眼花翎,仍留曲沃知縣職,欽此!”
    李元宏還沒說話,那先來的兩個宣旨侍衛異口同聲道:“你傳的這道聖旨是啥時候發的?”
    新來的侍衛一看二人手裡的聖旨,一下就明白了,當即道:“這是六月二十三發的,大軍機潘世恩潘閣老擬的旨!”
    “哦!那以你的為准!”兩個侍衛又是異口同聲道。
    旁邊的巡撫王兆琛早把眼睛瞪直了,他隱隱感到有些不妙,別人不知道,他還是清楚了,穆彰阿、祁雋藻、潘世恩三位軍機一向不睦,穆彰阿和潘世恩在禁煙上政見不同,祁雋藻和潘世恩在漕運上一直有所爭執,穆彰阿與祁雋藻又是老冤家,但是這次,祁雋藻和潘世恩竟然聯合起來了,也就是說,朝廷的風向開始變了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29 17:35
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一百○六章 救命恩人
在王兆琛驚異的時候,最後那個宣旨侍衛拿過李元宏帽,將上面的藍翎拔掉,將一根一眼的孔雀翎端端正正插在上面,雙手托到李元宏面前道:“恭喜李大人了,單眼花翎可不是一般人能戴的,這可是殊榮哪!”
    李元宏點了點頭,正要接過官帽,扯了幾下卻不見侍衛鬆手,只聽他呵呵笑道:“為了您這趟美事,我可是沒日沒夜趕,從京城到這裡只用了五天,你看……
    要辛苦銀嘛!李元宏趕緊伸手入懷,摸了半天好容易拽出一串製錢來,抬頭看見那侍衛臉色都發綠,不好意思道:“我才剛被放出來,身上沒銀子,那個……
    正在這時,只聽一個旁邊熟悉的聲音道:“又來裝窮了,呵呵,銀子我出了,侍衛大人,您受好了!”
    李元宏一個驚喜,扭頭一看,正是將近一月不見的陳恭,笑呵呵的拿出三錠銀子塞到那侍衛手裡,那侍衛這才滿意的捏了捏塞入懷裡,一聲招呼,一群侍衛這才揚長而去。
    李元宏正要說話,只見陳恭拿手一指遠處道:“我二哥已在那裡等你了,咱們去見他!”
    而這時,巡撫王兆琛一甩袖子已經進了衙門,李元宏知道他陷害自己未成,今晚肯定睡不好了,心裡也是挺高興,一拉陳恭的衣袖就擠了出去。
    轉過一個街角,就見陳敬站在街邊。大老遠就拱手道:“李大人受苦啦!”
    李元宏拱手還禮,卻見陳敬身後站著十幾個巡捕打扮的差役,又是一驚,沒辦法,被抓怕了啊!
    陳敬看見李元宏地表情,哈哈一笑道:“李老弟勿驚,這是臬司衙門的,特來接李知縣的!咱們走吧!”
    看著陳氏二兄弟一臉的笑容。李元宏不知道他們搞什麼名堂。如何與司攪到一起了。不過話說回來,那日倒是劉臬司讓自己免於一頓皮肉之苦,自己登門拜謝一下也是應當的,於是二話不說,跟著巡捕們就走了。
    一行人來到城北,左轉右繞到了一處小湖旁,陳敬抬手一指。只見小湖之中座落著一榭方形飛簷涼亭,亭中擺著一張酒桌,兩個人坐在桌旁邊,一個正是陳氏兄弟的舅父湯老爺子,另一個則是山西按察使劉源灝。
    李元宏趕緊快步走到亭內先是向湯老爺子行了一個晚輩禮,又向劉源灝一揖道:“卑職李元宏見過劉大人,若不是您,我這腿就得被夾斷了!”
    劉源灝哈哈一笑。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李元宏坐下說話。緩緩說道:“其實你最應該感激的卻是我地恩師,若不是他星夜趕到蒲州府,我還不知道這搭事呢!”
    “您地恩師?”李元宏納悶道。
    劉源灝抬手一指湯老爺子道:“我地恩師就是前任兵部尚書、協辦大學士——湯金釗。”
    李元宏一下站起身來。目瞪口呆的望著湯老爺子,沒想到他竟然就是湯金釗,這個名氣簡直是如雷貫耳,倒不是他官有多大,而是因為他簡直就是莊師爺的偶像,平時盡聽莊師爺念叨這個名字了。
    要說湯金釗,那絕對是禁煙派的領袖人物,也是最早覺察鴉片危害的部院,第一部禁煙條令就是他和肅親王敬敏共同制定的,當年道光皇帝詢問誰能平靖廣東毒患的時候,就是他一力推薦地林則徐,而林則徐在廣州的禁煙措施更是得到他的大力支持。
    道光皇帝對湯金釗一向十分新任,待之甚重,但是與英夷之戰結束後,林則徐被革職流配新疆,湯金釗氣憤之下,也以年邁為由辭去了朝政,所以莊師爺每次說到他,就是一番讚歎,聽得李元宏耳朵都磨出老繭了。
    湯老爺子還是那副話語不多的低調模樣,微微一笑道:“李知縣剷除罌粟做得好,老夫替你跑跑腿也沒什麼!”
    劉源灝笑道:“何止跑腿,在我上摺子的同時,恩師還親自給武英殿大學士潘世恩寫了一封信,請潘閣老在皇上面前替你開脫。”說到這裡,劉源灝忽然看見李元宏帽子上的單眼花翎,詫異道:“只是沒想到皇上不但不將你拿解進京,反而賞了你單眼花翎,呵呵,真是奇事!”
    旁邊陳敬將剛才一日三道聖旨的經過講述了一遍,聽得劉湯二人不住捋須沉吟。
    湯老爺子聽完點了點頭道:“我將李知縣在曲沃的所作所為,寫與潘閣老,想著應該能免去你地死罪,所以讓敬兒、恭兒在那裡等候,卻沒想到竟會如此,按理穆彰阿地聖眷與潘閣老不相上下哪……
    李元宏正要說話,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笑聲:“劉臬台好興致啊,請了這麼多人,怎地就忘了我呢?”
    眾人抬眼一看,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山西布政使潘鐸。身後也跟著八個人,其中六個是衙役,另外兩個竟是莊師爺和汪同生。
    莊師爺和汪同生早早看見了李元宏,一撩袍擺就跑了上來,拉著李元宏左端詳右打量的,一個說:“看樣子沒受罪!”另一個笑道:“還胖了點,不錯不錯!”
    李元宏又驚又喜道:“你們消息夠快地啊!我才剛放出來你們就知道了!”
    莊師爺一指潘鐸道:“還不是靠潘大人嘛,元宏,趕緊謝謝潘大人,他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好嘛!今兒全是救命恩人,李元宏也來不及問明是怎麼回事,先就向潘鐸深深一揖道:“多謝潘大人救命之恩!”潘鐸上前將李元宏扶了起來。
    一旁的劉源灝納悶道:“潘大人,你怎麼也是李知縣的救命恩人呢?”
    潘鐸身體不好,先在一張椅子上坐下,這才說道:“我是布政使,頂頭上司就是戶部,我與祁雋藻祁中堂又是姻親,將李知縣的作為給他去了封信,如此而已!”說著就拿出一封通道:“這是祁中堂給我的回信,說他定會在皇上面前如實相告的,對了,李知縣,沒想到你在京城裡還有那麼一出啊!哈哈哈!”
    李元宏臉上一紅,自然知道潘鐸說的是哪一出,就是把祁雋藻搞得最為狼狽的那一次,估計祁雋藻也會記住自己一輩子。
    眾人邊喝酒邊說話,整個事情這才明瞭了。
    原來當日李元宏被帶走後,莊師爺左思右想,記起山西布政使潘鐸一向看不慣巡撫王兆琛的行徑,整個山西境內,也只有他敢和王兆琛對著幹了,所以連夜就趕往太原找到布政使衙門,一開始潘鐸並不願見這個師爺,可聽說他就是修河工李知縣的師爺後,立即召見了。因為在潘鐸病癒回衙的時候,聽說過王巡撫刁難曲沃知縣的事情,正想查清楚呢,剛巧莊師爺就去找他了。
    莊師爺將李元宏被刁難陷害的事情詳細的講述了一遍,尤其將修築河工的經過講的最為詳細,當說到最後,李元宏連自己的縣衙都賣了籌銀子的時候,潘鐸被感動的老眼含淚,二話不說,直接就去巡撫衙門鬧事去了。
    三憲一使在巡撫衙門一通大吵之後,劉源灝上了一道摺子,湯金釗寫了一封信,潘鐸既上摺子又寫信,說動了軍機處的祁雋藻和潘世恩,五大軍機中兩個重量級人物同時替李元宏說好話,這效果能差得了嘛。
    第一道聖旨估計是巡撫王兆琛和文華殿大學士穆彰阿使的壞水,第二道是祁雋藻起到的作用,第三道聖旨則是潘世恩的傑作了,只是沒想到經過這一翻,皇上竟然賞了李元宏一根單眼花翎。
    大致的經過就是如此了,至於朝堂之上的情形,眾人也是揣測而已。
    潘鐸對李元宏說道:“聽說你為了這河工,不僅東挪西借,連自己縣衙都要賣,實在令人敬佩,這樣吧,我從藩庫撥出10萬兩夠用?”
    李元宏聽的嚇了一跳,吃驚道:“這麼多?我沒有用這麼多啊!”
    潘鐸和劉源灝相對哈哈大笑起來,劉源灝笑的直咳嗽,指著李元宏道:“他們給我講你的事情,我還不信,現在我是真信了,別人都嫌銀子少,你還嫌銀子多……知道的,換作其他官員,花上30萬兩也算是清官了,你竟然兩,呵呵,真正是聞所未聞哪!”
    李元宏還能說什麼,人家白送五萬兩再不要的話,那真成傻子了。不過一說到河工,李元宏忽然想起什麼,轉頭對汪同生說道:“今年伏期馬上就要到了,河工修的怎麼樣了?”
    汪同生想了片刻道:“曲沃、太平、洪桐和汾西四縣應該沒有問題,只是臨汾縣自你被拿走後,銀子就被強行截走了,該修的地方沒銀子修築,不過我想,只要不是10年一遇的洪水,就應該沒有
    旁邊的陳恭忽然說道:“前幾日我路過汾河,發現河水忽然變清了,不知何故啊?”
    這話一說,汪同生像被雷擊似的渾身一顫,忽然站起身來道:“不好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29 17:42
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一百○七章 洪峰來了
同生的舉動嚇了眾人一跳,莊師爺放下酒杯,不滿道幹什麼一驚一詐的,憑地攪了大家好興!”
    就連劉源灝、潘鐸和湯老爺子也紛紛放下酒杯,詫異的看著汪同生。
    見自己的舉動引得這麼多大人物的矚目,汪同生臉上一紅,坐下來緩緩說道:“我們老家有一句話,叫‘河水清,千里平。’就是說,黃河一旦變清,便是凶兆,不出幾日就會發洪,汾河比黃河還要渾濁,此時變清,豈不是……
    眾人見汪同生的表情悚然,顯然不是開玩笑,心裡齊齊都是一顫。
    李元宏對汪同生最是新任不過的,一聽這話,冷汗就冒出來了,轉頭對莊師爺說道:“你快乘船通知各縣,務必在近日做好防洪準備,老汪,你跟我趕往臨汾!”
    陳恭緊跟著道:“莊老爺子一個人跑不過來,我負責通知汾西、洪桐!”
    “好!”李元宏猛然站起,向眾人一抱拳道:“請恕元宏不能久留了!”
    劉源灝、潘鐸和湯老爺子同時點了點頭,各自暗道:他被誣陷險些丟掉性命,剛脫了牢獄之災,換作他人早就撂挑子不管了,而他竟然沒有絲毫心灰意冷之念,嗯,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心志堅毅,果然是個可造之才!
    ~~~
    陳恭和莊師爺當日趕往汾河下游,通知四縣做好抗洪準備,李元宏帶汪同生火速趕往臨汾縣。因為他隱隱有種預感——臨汾會出事。
    李元宏登船的時候,天上飄飄灑灑落起雨來,到了半夜,竟然轟隆隆雷電爆鳴,涼風習習中,暴雨傾盆而下,汾河眼看著慢慢漲了起來,本來船家害怕雨夜行船容易出事。但李元宏此時心急如焚。根本顧不上其他了。拿出十兩銀子交給船家,讓他務必加快行船。
    一路大雨滂沱,汾河早已沒有了行船,偌大寬闊地河面上,只有這條孤舟,疾箭一般刺風破浪向下游駛去。
    李元宏身穿油衣站在船頭,眉頭緊縮的望著岸邊。他已經看到,兩岸通常的洪水線已經隱約被埋沒了,大雨如果再照這樣下下去,各條支流的水量一聚合,用不了兩天就會形成洪峰,到時候自己的堤壩能擋得住嗎?
    “汪兄,你說這雨還能下幾日?”李元宏頭也不回的問道,其實他也清楚汪同生又不是龍神雨婆。當然不知道雨再下多久了。但他此時就想聽見汪同生說一句“下不了幾日”的話來,這樣他心裡也能稍許安定一些。
    此時的汪同生,正望著李元宏地背影發呆。心中默默想到:這個知縣雖然年紀不大,但對自己地觸動太多了,尤其是這次身陷牢獄,險些被押解京師秋後問斬,在這黑暗污濁地官場,他就如同這一葉孤舟一般,隨時都可能被驚濤駭浪所吞沒,他還能走多遠?
    李元宏聽不見答話,詫異的扭過頭來,只見汪同生眼圈微微有些發紅,愣愣的看著自己,李元宏低頭看看自己這一身江水雨水的,訕訕一笑道:“汪兄是不是看我這一身,怎麼都不像一個知縣吧!”
    汪同生一個愣神,咳嗽一聲岔開話題道:“大人也不過太過心焦,俗話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算真的發了大水,只要咱們堅守堤壩,也不一定會釀成大災。”
    汪同生這樣一說,李元宏心裡舒服多了,點頭道:“不錯,咱們一到臨汾就召集百姓上堤,日夜巡視堅守,我就不信這大水會漲到天上去。”
    ~~~
    雖然臨汾大堤無銀修築,但那30幾個河兵還駐守在那裡+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29 17:45
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一百○八章 有去無回
   至傍晚,三個人剛爬上大堤頂部,齊齊驚呆了。
    只見眼前的汾河,如同一條咆哮的黑龍,狂暴無忌的翻滾著,劇烈起伏的長軀兇猛的撞上兩岸,好像隨時打算沖將上來將一切生靈統統吞噬,一波波白色巨浪,一瓢瓢黑色的暴雨,一道道炫目的閃電,一聲聲轟轟驚雷,將整個天地攪得彷佛要崩裂開一般,就連這大堤也在微微顫抖,彷佛隨時都可能土崩瓦解。
    李元宏回過神來,扭頭一看,只見幾十個黑影正在左面一百多米外忙碌著。
    顧三米一把扔掉油傘,雙手捲筒喊道:“李二、黃水炮,那面怎麼啦?”
    黑影那邊傳來一聲:“快來!這裡滑坡啦!”
    三人一個激靈,踉踉蹌蹌的狂奔過去,等跑到近前站定,才看見前面一處大堤的堤面已經滑落,堤心的泥土已經露了出來,不斷的有泥皮大塊大塊的從頂部脫落水中,砸出一朵朵巨大浪花,直震得人心膽俱裂。
    汪同生臉色慘白,大聲對李元宏喊道:“堤面若是再滑坡,洪水就會在這裡形成漩渦,到時候堵都堵不住啦,得趕快想辦法!”
    顧三米猛地跑上去,沖著河兵吼道:“別搬石頭啦,快把土牛推下去!”
    這群河兵中間,就數顧三米的經驗最為豐富了,一聽他這麼喊,20幾個河兵趕緊回過身來,眾人一起合力將一座土牛從滑坡處推了下去,只聽普通一聲。碩大的土牛順著地面斜斜滾入水中,堤基立即被奠厚了一塊。
    顧三米回頭沖李汪二人喊道:“李大人,汪先生,照這樣下去也頂不了多久,唯一地辦法就是伏水護堤,爭的時間,待農戶們趕來。”
    “什麼叫伏水護堤?”李元宏話音未落,河兵們的動作就為他解答了。
    只見二十多個河兵齊刷刷的將上衣脫去。使勁砸在地上。如同下餃子一般撲撲躍下。順著滑坡溜了下去,直嚇得李元宏一聲驚叫,但隨即他就看明白了——這些河兵並不是集體自殺,而是順坡滑到護堤與堤基的交界處,手拉著手,用身體壓住堤身。
    李元宏見狀,一把也將自己的官服脫掉。就在他也要跳下大堤的時候,卻被汪同生一把拉住了:“大人,這伏水護堤,下去的人水性必須好,你別下去!”
    李元宏扭頭辯道:“我從小就會水,比你水性好!”
    哪知卻看見汪同生已經將長袍脫下,早他一步跳了下去,剛一到下麵就死死扒在堤坡上大聲喊道:“大人。你接應農戶。他們一來,你就放信號!”
    “奶奶地,你騙我!我能放個屁信號啊!連個火把都沒有!”李元宏罵歸罵。還真不敢跳下去了,現在堤頂就剩他一個人了,他再跳下去,萬一農戶們來了,誰知道他們在這裡啊!
    李元宏只好一轉身,兩眼使勁盯著東面,心裡都縮在一起了,一會兒擔心那些衙役只顧逃命,沒有去各村喊農戶們前來幫忙,一會兒擔心衙役們搞不到騾子,不能及時趕到各村,一會兒又擔心那些農戶生怕大堤潰堤,不敢前來護堤……
    反正能想到地意外他全想了個遍,半個多時辰就這樣慢慢過去,天色漸漸發黑,除了濃濃地雨霧,他啥也看不見,越等越是心焦,越等越是絕望,回頭看了看堤坡上的河兵和汪同生,一個個在冰冷的河水裡凍得瑟瑟發抖,臉色早已變得一片煞白,顯然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
    看來農戶們不會來了,李元宏絕望仰天大吼一聲,一個轉身,對河兵們大聲吼道:“兄弟們,是我李元宏對不起你們!”說著就要縱身下躍。
    正在這時,忽然聽見遠處一陣人聲鼎沸,因為夜色昏暗,看不清在哪裡。
    看來有人來了,不管多少,只要有人來就是好事,現在最缺的就是人手了,李元宏猛地收住了腳,三步並作跑到堤邊,使勁全力叫喊著,直把嗓子都喊的變音了。
    不多時,就見一簇黑影慢慢攀上了大堤,為首的一個最先奔到近前,不是別人,正是衙役徐子嵐,他見到李元宏赤裸著上身,先是一愣,隨即看見堤坡下的河兵,更是大吃一驚。
    這時候李元宏也來不及說客套話了,一把拉過徐子嵐大聲叫喊道:“你們來了多少人,帶傢伙了沒有?”
    “我喊地是附近三個村子,一共是
    人,都帶著傢伙呢,其他弟兄喊的農戶也快到了,大吧!”
    徐子嵐回頭一聲吆喝,300農戶匆匆趕上大堤,有的手裡拿著鋤頭鐵,有的扛著一根根木頭,有的背著一卷卷繩索,還有的抱著一筐筐柳條……
    李元宏大喜過望,趕緊一指下麵地河兵,對徐子嵐叫道:“先把他們拉上來,他們凍得不行了,快!”
    徐子嵐一聲招呼,幾十個農戶將繩索纏在腰上,每三人拉著一根繩索,一人從堤坡上溜了下去,下去的農戶每人拖起一個河兵,再由堤上的農戶使勁拉了上去。
    河兵們剛一上岸,農戶們就拿起隨身帶地酒囊,將辛烈的土酒給河兵們灌了下去。
    一大口烈酒下肚,河兵們被凍僵的四肢這才變得暖和起來,顧三米剛一能動彈,一下就跳了起來,大聲喊道:“你們帶木樁了沒?”
    “帶了帶了,護堤必須要木樁,這個我懂!”一個年紀偏大的農戶趕緊把手一招,三十幾根一人多高的木樁就抬到滑坡前面。
    顧三米見狀一豎大拇指說道:“看來您也是行家了,夥計們,都給我起來,打樁!添土!”
    還能站起的河兵,齊齊聚到滑坡前,他們都是打樁的高手,將打樁的位置一一指明,九十幾個精壯的農戶,齊齊沖上前去,將木樁釘在滑坡斜面上,每兩人扶住一根,另一個掄起大錘就砸,其他農戶也沒閑著,一個個跑到坡下,往籃子裡裝土,又挑著扁擔飛奔上堤,將一籃籃石土和著柳條倒在錯落的木樁中間。
    這時候,其他村子的農戶也陸續趕到,一上來二話不說就開始挑籃運土,一個時辰不到,河堤上已經聚集了兩千人了,此外還有農戶源源不斷的趕來。
    農戶們在汪同生和河兵的指揮下,井井有條的忙碌著,很快就將滑坡前的堤底,密密麻麻全部打上了一大片木樁,一層柳條夾雜著一層石土撲將下去,將滑坡地段密密實實的護了起來。
    李元宏和河兵們這才松了口氣,安排完農戶巡堤,東倒西歪的坐在臨時搭建的草棚下麵休息,一個個累得幾乎抬不起胳膊了。
    正當大夥準備休息一會兒的時刻,徐子嵐忽然從外面跑了進來,表情像見了鬼一樣,大聲說道:“大.n來啦!”
    “什麼龍鬚子?”李元宏一躍站了起來。
    哪知那些河兵一聽這話,一個個跟電擊似的彈了起來,同時沖出草棚,汪同生一把拉著李元宏喊道:“管湧!出現管湧啦!”
    李元宏跟著大夥向南一路狂奔,還沒跑到近前,就看見四條白色的水龍,從堤內的坡面上疾噴而出,如同巨龍的四根長須一般,怪不得叫“龍鬚子”。
    就算不懂河工的李元宏,也知道大事不好了,猛然倒吸了口冷氣。
    而顧三米和那些河兵,齊齊愣在當場,就連的汪同生也一屁股跌坐在地,發癡似的望著前方,喃喃道:“完了……
    這就是管湧,也就是洪水在堤壩內部鑽出的一條條通道,而堤壩一旦出現管湧,就意味著潰堤就在眼前了。
    如果是現代,堤壩是用混凝土澆注而成,即使一處發生潰堤,一般不會危機整個堤壩,但現在是清朝,這臨汾縣的堤壩是泥土石塊堆積而成,如果一處堤壩被撕開裂口,整個大堤就會很快土崩瓦解了。
    大雨傾盆,澆灌在眾人臉上,卻沒有一人伸手抹去臉上的雨水,堤壩上的幾千人,此時竟是鴉雀無聲,一雙雙眼睛呆視著波濤滾滾的河面,人人都知道潰堤就在眼前,人人都知道已經毫無辦法了,人人也都在等著生死存亡的那一刻。
    李元宏愣了片刻,一把拉起汪同生,大聲吼道:“快想辦法啊!就沒有辦法了嗎?”沙啞的聲音已帶著哭腔了。
    汪同生被李元宏搖著身子晃來晃去,就是沒有反應,旁邊顧三米低聲道:“也有辦法,那就是入水找管眼,只要能找到管眼的位置,或許能用沙包填住……有的去!沒的回!”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29 17:48
第四卷 協理河工 第一百○九章 大堤潰了?
堤就在眼前!
    如此大的洪水,一旦潰堤,那就是一瀉千里,不僅這堤壩上的數千農戶無一能夠倖免,就是臨汾縣的十數萬百姓也必定在劫難逃。
    一場浩劫,一場驚世浩劫就在眼前,李元宏彷佛看見水面上飄浮的,數以萬計屍體,彷佛看見一片片房屋農舍,被翻滾咆哮的洪水一蕩而平,彷佛看見一家家寡妻孤兒,伏在煙嫋墳頭啼血哀嚎……
    這一切都將在自己眼前發生,李元宏腸子都悔青了,如果自己一開始就重視這臨汾河防,如果自己不要那平陽府庫銀,如果自己再能擠出幾千兩銀子來,如果自己及早發現這處隱患……=果了,這些假設只要有一個實現,今日的浩劫就不會發生!
    一連串的念頭在李元宏的腦海中一閃而過,他使勁搖了搖頭,牙關緊咬,默默念道:“或許……
    顧三米看見李元宏的面容忽然變得猙獰扭曲,顯得格外的可怖,不由向後退了兩步,只聽李元宏低聲喝道:“我找管眼,你們扔沙袋!”
    顧三米還沒發應過來,就見李元宏拔腿就跑,一個身躍,順著堤坡就滑了下去,堤岸上的河兵們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
    夏日深夜的河水依舊冰冷刺骨,激的李元宏一陣哆嗦,腦子也清醒了不少,他剛才在岸上已經大致看出了管湧的源頭。所以一直朝著這個方向潛水下去。
    李元宏閉著眼睛,頂著水流,身體儘量緊貼堤壁,雙手摸索著可供著力地石棱灌根,慢慢向下爬去,他要根據水流的方向判斷管湧源頭的具體位置。
    摸索了半天,就在快要憋不住氣的時候,李元宏的身體猛地被一股強勁的吸力牽引向一邊。一腦袋紮進一個水洞之中。整個身子幾乎全被吸了進去。
    一股暗流將李元宏的身體猛然吸進管湧的入口。直嚇得魂不附體,他是來指引丟沙袋地位置,現在好了,他倒直接成了堵口地沙袋了,嚇得他雙腳抽筋似地胡亂踢騰。
    也是巧了,他這一亂踢,腳踝忽然被一叢灌木牢牢卡住。身子不再往裡竄了,他反應也快,一個翻身雙臂撐住兩邊的洞壁,大腿使盡全力頂在洞口,硬生生把身體從水洞裡拔了出來。
    已經脫困,李元宏心中一陣大喜,趕緊翻身靠在壩壁,雙腳一蹬。靠著堤壩向水面竄去。
    剛一露出水面。李元宏張大嘴巴深深吸了一口氣,扯著嗓子就向堤壩上的人群喊道:“管湧找到了,在這裡。快扔沙袋,快扔……”
    李元宏喊了幾聲,隱約聽見顧三米喊道:“大人你游開,我們扔沙袋啦!”
    李元宏聞聲急忙向左邊劃去,剛一離開,十幾個捆著柳條的布袋子就砸了下來,不遠不近剛好落在李元宏探出管湧的地方,不用問,扔得這麼准的肯定是那群河兵了。
    緊接著,一根小胳膊粗細的木杆流到李元宏地面前,傳來汪同生的喊叫聲:“拿棍子找管眼!”
    還是汪同生心細,想到在水下找管眼肯定會被吸進去,如果橫著一根木棍就可以避險了,所以一口氣扔出幾根木棍,最後一根被李元宏抓住了。
    李元宏感激的望了一眼,一個猛子又潛了下去,有了棍子再也不怕被吸進去,所以第二個管眼很快就被找到了,第三個管湧在大堤內鑽的不是直線,位置較難判斷,所以找起來困難許多,累得李元宏幾乎休克,用了半柱香的功夫終於還是摸到了。
    但到最後一個管眼的時候遇到大麻煩了,因為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個管眼已經被撕開了,巨大的吸力在水體內部地十幾米範圍內,形成了一個巨大地漩渦,人一靠近就被牽引的打著螺旋,李元宏幾次潛下去卻不能靠近,自然也就無法指明具體位置了。
    李元宏只好再次探出水來,趴在堤坡上穩穩身形,回頭看了看水面,只見前面三個管眼的位置還在不斷落下沙袋,只是數量越來越少,看樣子已經快堵住了,也就是說,就剩這最後一個管湧了。
    而這最後一個管湧還在不斷擴大,如果再不堵死,便會將整個堤壩撕開一個決口,到時
    都完了,所以——必須儘快指明位置。
    想到這裡,李元宏一抹滿臉地河水,撕破喉嚨就是一聲大喊:“沙包跟著我……
    一見人群呼啦拉奔了過來,李元宏一個轉身,雙腿使盡全力蹬在堤面之上,朝著右前方的河面直直刺了過去。
    順著他劃行的水痕,一個個柳條沙包不偏不倚的落在李元宏身後,砸起一朵朵巨大的白色浪花,一直跟著他向前方推移,直到……李元宏的身影消失在河面之上,再也不見上來。
    看到這一幕,汪同生只覺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綿綿長堤之上,數以千計的百姓,齊齊跪倒在地……
    ~~~
    這是水聲?
    嗯?是煮水的聲音,李元宏吃力的抬起頭來,模糊中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不算大的船艙內,頂上是木質的船掾,自己緊靠著艙腳躺著,身上蓋著一床厚實的彈花棉被。
    煮水聲是從左邊傳來的,李元宏一歪頭,只見漫漫水汽從一隻銅提爐上升騰而起,隱隱問到一股棗子的香味,銅爐旁蹲著一個人影,因為水汽加上李元宏頭昏腦漲,也看不清是誰,但依稀可辯是個女的。
    “我……不像人語,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那人影猛地轉過身來,接著快步走到李元宏面前,低頭看了看,臉上露出驚喜的表情,輕聲道:“你醒了?”
    李元宏這才看清,面前站著的是位十六七歲的姑娘,像是大戶人家的丫鬟模樣,上套一領棗花高領紗衫,下身罩著石榴黃裙子,頭髮烏黑的像是墨汁染過一般,梳得光可鑒人,翹起的嘴角邊鑲綴兩點小酒窩,顯得有些調皮可愛。
    李元宏點了點頭,卻不敢說話了,生怕自己的嗓音嚇壞人家小姑娘。
    女孩子笑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麼,轉身又跑回爐旁,將爐上的陶壺捧起來倒進艙板上的一隻瓷碗內,一手拿起瓷碗一手捏一隻勺子又回到李元宏的身邊。
    “這是給你煮的棗米粥,來,我喂你。”女孩子將碗放在一邊的木板上,單手托起李元宏的脊背,麻利的將靠枕墊在他的身後,拿起勺輕輕舀了一口,在碗邊一刮遞到李元宏嘴裡。
    聞到紅棗的香味,李元宏的肚子立即咕咕聲大作,一張口就吞了下去,肚裡頓時覺得一暖,渾身都舒服了一大截。
    女孩子沒想到這麼大一勺他一口就吞下去了,趕緊又舀了一勺遞過去。
    吃了一大口,李元宏反倒饑火更旺,掙扎一下想自己起來吃,可身子一動就疼的鑽心,好似萬把鋼針齊齊戳在身上一般,激得他直咧嘴。
    女孩子輕輕笑了一聲,埋怨道:“你昏厥了四日了,不能吃的太快,大夫說,寒病還沒痊癒,若是積食了就麻煩了!”
    四日了?李元宏一下停住了嘴,豎起耳朵一聽,外面沒有雨打船艙的聲音,也就是說,雨停了!
    見李元宏忽然不吃了,女孩小嘴微微噘起道:“怎麼又不吃了,我是讓你不要吃的太快,不是不讓你吃呀。”
    李元宏掙扎一下坐直身子,使勁清了清嗓子,一字一頓道:“姑娘,臨汾縣怎麼樣了?”
    女孩子使勁分辨李元巨集的話音,半響才理解了,說道:“你是說臨汾吧?什麼怎麼樣了?”
    李元宏都快急死了,偏生自己又說不清,使勁抬起胳膊比劃道:“堤,臨汾的大堤……
    女孩子這次明白了,想了一下道:“我也不太清楚,下了5暴雨了,我們在襄汾救起你後,就一直躲在河津埠口避洪啊!”
    李元宏一下睜大了眼睛,大吃一驚道:“風陵渡?我被你們帶到山西與河南的交界處啦!那臨汾……
    正在這時,從艙外走進一人,還沒看清模樣就聽他說道:“聽說臨汾的大堤潰了!”
    就這麼一聲,李元宏的身子向下一滑,再也坐不起來了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29 17:55
第五卷 勵商勵賈 第一百一十章 改名李悔
    李元宏的身子癱了下去,女孩嚇了一跳,趕緊放下碗的胳膊,回頭叫道:“三爺,他怎麼了?”
    那男子也是一愣,快步走到李元宏身邊說道:“這位朋友,你沒事吧?瞧你這樣子,是臨汾縣人?”
    現在的李元宏,腦子裡亂極了,大堤還是潰了,臨汾縣完了,死了多少百姓?沖毀多少農田?汪同生和那些河兵還活在人世嗎?徐子嵐那些衙役又能留下幾個?……
    見李元宏直愣愣的眼神毫無反應,那男子歎了口氣,對女孩說道:“看來也是個苦命人,你好好照顧他,明日咱們就啟程了!”女孩點了點頭,目光移向李元宏。
    ~~~
    過了三日,李元宏才稍微恢復過來,卻還總是癡癡望著船掾沉默不語。
    而那個女孩名叫方采茵,心底純厚,人又勤快,認定李元宏必是在這次大洪水中家破人亡了,心裡可憐他,每日又是端飯燒茶、又是打洗臉水,對李元宏照顧的無微不至,同時又怕他想不開,所以終日守在他的榻邊,一步不敢離開。
    直到這日正午,船忽然停了下來,那個中年男子再次走入李元宏所在的船艙,見他精神好了許多,微微一笑道:“這幾日俗事纏身,一直沒來看望,還請多多見諒啊!”
    李元宏這幾天聽方采茵說過,就是這位常家三爺救的自己,至於是哪個常家。他就沒有心思聽仔細了。
    常三爺地裝扮有些奇怪,說是讀書人吧,又是一身商賈的奢華打扮,說他是商人吧,卻又舉止儒雅,有股書生的氣質,這樣的人物倒是很少見到。最讓李元宏奇怪的是,自己與他素未平生。為何對自己這麼客氣?救自己一命還好理解。畢竟人人都有惻隱之心嘛。但也犯不上如此關心備至吧。
    想歸想,李元宏還是抱拳一揖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未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不要說什麼救命之恩,舉手之勞而已,在下常達山,是榆次縣人,不是什麼先生。對了,聽小兄弟的口音不像是山西人,莫非有親人在臨汾縣?”見李元宏還是很虛弱的模樣,常達山拉過一張椅子讓李元宏坐下,自己也坐在一邊。
    一提到臨汾縣,李元宏心裡就是一陣絞痛,深深吸了口氣道:“常三爺,臨汾縣現在到底怎樣?死了多少人?”
    常達山想了一下道:“說實話。我這也是聽來的。那臨汾大堤今年是一個叫李元宏地曲沃知縣修地,據衙門地滾單上說,臨汾縣大堤基本沒修。洪水一來就潰了,至於死了多少人倒是沒提,想來應該少不了,那個知縣李元宏真是該遭雷劈啊!”說到最後,常達山狠狠的拍了一下扶手,顯得格外的憤怒。
    旁邊的方采茵抬起頭好奇道:“李元宏?就是在太原城中一日接到兩道聖旨的那個知縣吧?我也聽說過的。”
    “是接了三道聖旨,一開始是斬監候,最後反倒加賞單眼花翎了,咱們這個皇上也是……~然是怕出口誤。
    聽著二人話,李元宏的心徹底涼了,從今往後,恐怕自己就算背上了這千古駡名,永世不得翻身了。
    常達山見李元宏臉色忽然變得煞白,知道他在這次洪水中肯定家破人亡了,安慰道:“小兄弟,世事多磨,人這一輩子難啊,什麼事都會遇到,凡事都要看開一些,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李元宏默然片刻,抬起頭來說道:“我叫……悔!”
    李元宏將一個“悔”念地格外重,嘴唇竟被咬出了一絲血痕。
    還有人叫這個名字的?常達山愣了一下,呵呵一笑道:“李兄弟,咱們此次去的是湖北武昌,就要在這裡棄舟換車了,不知李兄弟……
    李元宏忽然一抬頭道:“你們能帶上我嗎?”
    李元宏知道,現在他就是一個萬人唾駡的罪人,回到曲沃縣也是給縣裡添麻煩,甚至會因為自己,將縣裡現有的局面完全打破,而陝西老家更不能回去,自己的罪責必定會牽連老爹。既然自己是被洪水卷走,大概所有人都會認定自己死了,這倒是一件好事,朝廷就算追究,也不會牽連太多了。
    天下之
    己又能去哪裡呢?也罷,反正過一天算一日吧,這個子人不錯,對自己還有救命之恩,就跟著他吧。
    聽李元宏這話的意思,以後是要跟著他們了!常達山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一番說道:“李兄弟,你沒有親人了嗎?”
    李元宏點了點頭。
    “明白了!”常達山搖了搖頭,心道:看樣子他的親人都在這次洪水中死絕了,聽他口音是陝西人,應該是逃難來山西地,估計一家人恰在臨汾遭遇了不測,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了,自己救他一命,他這是要報答自己了,也好,看他地樣子比較忠厚,自己又是他的救命恩人,這樣的人收了來最是划算,日子久了便能成為常家地自己人。
    想到這裡,常達山拍拍李元宏的肩頭說道:“李兄弟願意跟著我們,當然求之不得,既然這樣,就留下來。”
    說完常達山就轉身出了艙門,方采茵也跟了出去。
    李元宏站起身來,面向陝西方向跪倒在地,一連磕了九個響頭,仰頭哽咽道:“爹,您就當兒子死了吧!”
    ~~~
    常家一共四船人,為首的是常三爺和常大爺的兒子常運達,此外還有三十四個夥計,兩個帳房先生,四個長隨,加上李元宏一共四十四個人。當日就在風陵渡換成騾車繼續向南。
    李元宏別的都不會,又不能白吃人家的飯,所以也不顧自己有傷在身,乾脆穿上布褂子充當了一名夥計,幫著扛箱子搬行禮的幹一些體力活,常達山看在眼裡,心道果然沒有救錯人,是個好勞力,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了。
    一路聽夥計們閒聊來,李元宏才知道這是常家大德玉商號的一支商幫,說到榆次常家,那可是大名鼎鼎的鉅賈碩賈,李元宏當然是聽說過的,據說生意做的非常大,以經營茶葉為主,好像還和俄羅斯人做生意,但他看那個三當家常達山倒沒有什麼架子,一點都不像一個巨賈商人。
    這次行商的目的地是湖北的武昌府,去處理一件茶務,按理說一般的茶務,根本用不著常達山親自出馬的,但這次茶務卻好像遇到了麻煩,至於什麼樣的麻煩,李元宏就不得而知了。
    一路上跋山涉水的緊趕,只有吃飯的時候才能歇下來,不過每次李元宏都不與眾人在一起吃飯,而是獨自一人抱著飯碗蹲在樹下,一邊吃一邊發呆,那些夥計總覺得這個人怪怪的,也不願與他多說話。
    這日傍晚,因為剛下過雨,山路濕滑,車隊行進緩慢,無法趕到下一處村鎮安歇,商幫只好在道邊樹林裡臨時安頓下來,李元宏一刻不歇的幫忙搭建帳篷、固定馬車,飼喂馬匹,直到晚飯煮好才停了下來。
    沒木柴生火,所以今晚吃的都是隨身帶的乾糧,李元宏依舊一個人蹲在樹下,從懷裡拿出一隻燒餅啃了起來。
    一隻燒餅剛下肚,李元宏正要起身,忽見方采茵輕輕走了過來,什麼話也不說,只是將兩個東西塞到他的懷裡。
    李元宏抬頭看了一眼方采茵,再低頭看看懷裡,卻見是兩隻煮熟的雞蛋,蛋皮已經剝掉,粉嫩白皙的蛋清好似白玉一般晶瑩透亮,還隱隱冒著熱氣。
    “多謝!”李元宏拿起雞蛋,一下就扔進嘴裡,只是吃的太猛,噎得他直伸脖子,連連咳嗽起來。
    那邊正吃著乾糧的夥計們,聽見咳嗽聲朝這邊望來,一下就看見了李元宏手裡的雞蛋,一個個直咂巴嘴,其中一個夥計高聲叫道:“茵丫頭,雞蛋有沒有俺們的份啊?怎麼只給他一人哪?”
    方采茵俏臉一紅,一扭身道:“只有兩枚啊!”
    夥計們最喜歡看方采茵害羞的模樣了,齊齊哄然大笑起來,一個夥計壞笑著打趣道:“我說茵丫頭,是不是看上人家後生啦,要不要咱給你當媒人啊!”
    方采茵窘的一跺腳,啐道:“丁二哥,你再胡說,我就生氣啦!”
    正在這時,那個常家大當家的兒子常運達走了過來,看見方采茵與李元宏站在一起,先是一愣,忽然說道:“大夥都沒熱食吃,你倒給他一個夥計煮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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