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一品縣令 作者:隔山打牛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12 10:42: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 112233
ironox 發表於 2009-3-5 22:12
第七十章 白衣紅帶

  一群人從李元宏身邊風一樣的跑了過去,只聽見旁邊一個曬太陽老漢搖了搖頭道:「看來去年有前科的已經抓完了,王捕頭開始抓前年的了!」

  身後跟著的一個捕快說道:「看見了吧大人,王捕頭這兩天一直在城裡亂跑,昨天就把那些地痞偷賊抓了個一乾二淨,現在沒的抓了,只好去抓以前犯過科的,他還說了,大人訂婚喜事期間,城內不能發生一件案子,否則就要把我們挨個扔井裡,唉!」

  李元宏一腦門的汗,說道:「訂個婚而已,不用這麼大動靜吧,你們去跟王捕頭說,等我真正成親拜堂那時候,就讓他在我新房外面巡邏,見誰逮誰!」

  「。。。。。。」

  ~~~

  第三天是李元宏訂婚的喜日子,山西、陝西和浙江三方面達成了最後的妥協,來了個大雜燴,將三省的訂婚風俗雜合起來,比如浙江訂婚要贈一枚銀錠,意思是下定了,然後上午在男家擺一桌;而山西要贈一隻匣子,意味著訂婚「押匣子」,然後午時在男方家擺酒席;陝西則要贈一柄木質如意,借喻和睦如意之意,傍晚在男方家開席請客。

  現在好了,李元宏的訂婚儀式既要送銀子,還要送匣子,還要送如意,從早上到晚上一連擺了三次酒席,於是所有人都叫嚷著:「以後曲沃縣所有的訂婚儀式都這麼辦!能吃三次酒席啊!」

  倒霉只有李元宏,攢了幾個月的私房錢一次花了精光,都花在準備禮物和酒席去了。

  ~~~

  早上起,王雁歸就帶著所有捕快,滿城的轉悠,不過縣城內,所有不良市民早就被逮了個精光,他們轉也是白轉。

  等轉到北城,忽然看見一群衣著襤褸的人從城門湧了進來,王雁歸趕緊攔住查問,哪知為首的那位脊背有些羅鍋的男子一臉的怒火,一見王雁歸就叫嚷著要見知縣大人。

  這個節骨眼,王雁歸哪能讓他騷擾李元宏,說道:「我是本縣的總捕頭,有什麼事情,可以跟我說,知縣大人今日有急務,不能見人!」

  那位羅鍋悲憤道:「俺的。。。俺老婆摔斷腿啦!」

  你老婆摔斷腿管知縣什麼事啊?王雁歸今日心情簡直糟透了,正要發火,卻見對方有上百人,只能忍著氣說道:「傷勢嚴重不?找大夫看過了嗎?」

  羅鍋唉聲歎氣道:「腿都斷了,能不重嘛,大夫說,沒有個小半年,俺老婆下不了炕,這日子可咋過呀!」

  王雁歸只好勸慰道:「沒事沒事!只要人沒事就好,傷筋動骨至少也得一百天,回去給你夫人多熬點骨頭湯,每天喝一碗,對了,不要吃韭菜、菠菜和豆腐,這些都是發物,吃了傷口不容易癒合哦,好了!我們還要巡街,你們回去吧!」

  「哦!多謝捕頭大人啊!」羅鍋回頭沒走出幾步,一個靈醒,調頭高聲叫道:「俺要找知縣大人評理,你卻給我說什麼菠菜豆腐,想把我弄糊塗啊!沒門!」

  王雁歸只好又轉過身來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麼,我不是說了,知縣大人忙著哪!」

  這時,後面跟著的那些百姓七嘴八舌的叫嚷起來,雖然聽不太清,但王雁歸也聽出來了。

  原來這些人都是潘崎嶺的泥戶,為了防止礦工們開礦,只能在潘崎谷臨時搭建草蘆堵住谷口,但是這樣一來,他們每日做活就只能走十幾里的山路,從潘崎嶺趕到泥場,極是辛苦,但他們為了保住祖宗的風水,也只能這樣。

  那羅鍋的老婆就是在山路上不慎掉下河溝,將腿摔斷了,這導火線一點燃,泥戶們再也忍不住了,合在一起來找知縣大人,要他下令不再開礦,召回礦工。

  王雁歸越聽眉頭越緊,他是知道的,為了開礦,縣衙從上到下都是煞費了苦心,為了製造蒸汽機,苗家還搭上的5條人命,開弓已無回頭箭,無論如何都不能半途而廢了,況且今日是李元宏的喜日,這事絕不能驚動他。

  想到這裡,王雁歸高聲說道:「今日這件事,我既然接下了,就定為大伙主持公道,咱們先去看看傷者。」

  這些泥戶本來都不是蠻橫之人,他們早就聽說知縣大人是個好官,不願為難他,既然這位捕頭說能主持公道,也就不再囉嗦了,帶著王雁歸等一干捕快前往了潘崎嶺

  受傷的婦女臨時安置在谷口靠近水溪的一處草蘆內,裡面簡陋到了極點,床是一堆雜草鋪就而成的,蓋的是一床發硬露絮的破棉被,傷婦躺在草墊上直哼哼。

  王雁歸一進去,心裡就是一酸,二話不說就忙活上了。先是燒水,又將帶來的牛骨頭燉在火上,叫捕快請來曲沃縣最好的跌打大夫,看傷,配藥。

  最後王雁歸親自燒了幾道菜餚和藥膳,端到傷婦床前。

  本來男女授受不親,但泥戶們都覺得這個王捕頭比女人還細心,還會照顧人,尤其見他一勺一勺的給傷婦喂骨頭湯時的精心勁,恐怕媳婦伺候婆婆也不過如此了,要知道人家可是曲沃縣的堂堂總捕頭啊。

  看他把事都做到這一步,泥戶們也不好意思多言了,羅鍋說道:「這事俺就算自認倒霉,王捕頭,不麻煩您了,俺們也不去知縣大人那裡告狀了!」

  王雁歸放下湯碗,回頭說道:「那就多謝了,可是,我有幾句話想和大伙說說,你能否請大伙在外面聚一下!」

  羅鍋點點頭,出去召集眾人了,王雁歸用手帕給傷婦擦了擦嘴角,給幾個捕快交待了一聲,讓他速速趕往縣城,去準備一些東西趕緊送來,然後整了整衣帽,轉身出了草蘆。

  面前黑壓壓有近500人,王雁歸站到一處高丘上,對下面說道:「大伙這段時日受苦啦!其實,此事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下面有人就喊道:「只要不開礦,就能避免!」

  王雁歸掃了那人一眼說道:「知縣大人開礦,不是為了自己,你們也應該都聽說過,咱們曲沃縣的所有苛捐雜稅都免掉了,歷朝歷代,你們可聽說有免除所有稅賦的知縣?」

  眾人都是搖了搖頭,雖然免除稅賦對於他們這些泥戶來說,感覺不到什麼好處,但是他們卻能直接感到,那些往年從他們身上搜刮工課的胥吏們都不見了,現在他們挖泥賺多少錢都是自己的,雖然也少的可憐,但維持溫飽已經不成問題了,他們從心底裡來說,是非常感激這位新任知縣的,所以一聽說開礦是知縣大人下的命令,他們就不再砸毀風筒了。

  王雁歸繼續說道:「百姓們不再繳納稅賦,但朝廷那邊仍然要收稅收賦,這筆錢從哪裡來呢?咱們的知縣李大人又不會變出銀子來,所以只能靠這開礦賺銀子了,說到底,這開礦實際是為了咱們大伙開的,是為了全縣百姓開的,你們應該阻止嗎?」

  王雁歸這些話說的入情入理,是個人都知道利害關係,下面眾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見泥戶們的反應,王雁歸心裡稍定了一些,說道:「若是知縣大人沒錢上繳稅賦,必定會被革職,被查辦,到時候換上一任知縣,多半也是窮奢極欲之徒。就算咱們運氣好,攤上一個循規蹈矩的知縣,可朝廷的正項稅賦也是毫釐不能少啊,到時候恐怕咱們想吃頓飽飯也是難比登天哪!」

  下面一個拄著枴杖的年邁老者說道:「王捕頭說的這些,俺們都懂,但是那是俺們的祖墳啊,不管咋樣,俺們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祖墳被刨啊!」

  王雁歸點了點頭說道:「這是人之常情,知縣大人也知道,所以他為你們選了一塊風水寶地,想來大伙都知道的,就是滏河河畔的那塊寶地,所以,現在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遷墳!」

  「遷墳!」下面一片驚呼聲,誰也沒想到王雁歸會這麼說。

  但細想之下,這倒真是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以不再為難知縣大人,況且滏河邊的那塊寶地,據說一畝賣到40多兩銀子,可真是一塊名副其實的寶地啊!

  哪知那位老者顫顫微微道:「可是,祖宗的墳不能輕易遷動啊!那是大不敬啊!」

  正在這時,一個捕快急匆匆跑上高丘,遞給王雁歸一個包裹。

  王雁歸將包裹抖開,捧出一件白衣,雙手「唰」的一抖,披在自己身上。。。。。。

  與此同時,縣衙之內,李元宏也喜滋滋的將一條大紅綢布帶斜披在肩頭。。。。。。
ironox 發表於 2009-3-5 22:13
第七十一章 喜服送靈

  高丘之上,王雁歸一身白衣白帽凜然屹立,雪白的衣擺在微風中前後飄舞,如同仙苑奇葩、雪中白蓮,將臉上的肌膚襯的完美無暇,晶瑩剔透的如同玉人一般,再看他秀眉緊蹙,一雙小巧的嘴唇好似沒有一絲血色,整個人透著三分詭異,三分飄逸,三分悲涼。

  整個山谷前的空氣好似凝結一般,徐徐的谷風吹得眾人心裡一陣發涼,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下面這些泥戶,都被王雁歸的舉動驚呆了,不知他為何換上一身孝服,那老者咳嗽一聲,說道:「王,王捕頭,您這是。。。」

  王雁歸低頭看著自己這身白衣,腦海裡卻滿是李元宏穿上紅衣喜服的模樣,心裡一陣絞痛,使勁咬了咬嘴唇,大聲喝道:「準備香案,我要舉喪,拜靈!」

  話音一落,捕快們齊刷刷的一甩手,同時披上一件白色的麻衣,遠遠望去,好似翻起的一道白浪,緩緩漫下山丘來,不多時,香案金紙等祭品也已運到谷口,一群白衣捕快七手八腳在谷口開始佈置香案。

  那老者顫顫微微道:「這如何是好,這如何是好呢!」

  那羅鍋也叫道:「王捕頭,都是俺們不好,你快快將孝衣脫下啊,這樣俺們是要遭天譴的啊!」

  泥戶們都知道,王雁歸等人是被他們逼得穿上了孝服,不親而孝,這在禮法裡是萬萬做不得的,通常只能是自己的直系長輩去世,才可以穿戴全套孝服,否則就是被視為對祖宗的大不敬,輕則眾口訐難,重則族氏懲處,甚至會被官府杖責,所以王雁歸此舉,可以說是驚世駭俗了。所以連這些泥戶也看不下去,紛紛出言阻攔。

  裊裊的香煙之後,王雁歸冷臉跪對香案,一連九個叩首,朗聲說道:「請恕王雁歸不敬,驚擾了仙靈安歇之地,雁歸此舉也屬萬般無奈,為了曲沃十萬百姓,為了曲沃長治久安,就委屈各位。。。仙靈若是。。。怪責,就請一應報在雁歸身上,與他人無干!」說到後來,王雁歸已是淚流滿面了。

  老者扶起了王雁歸,老眼含淚道:「孩子,委屈你了,為了曲沃的百姓,你。。。唉!」

  那羅鍋也一轉身,對泥戶們吼道:「還愣什麼!遷墳!」

  ~~~

  王雁歸不顧別人阻攔,拿著準備好的羊皮囊,分十幾次進入洞內,將十幾具骸骨一一收拾起來,運到洞外合裝在棺材裡。幸虧他本是練武之身,否則早就累趴下了,但畢竟在充滿毒氣的洞內來回跑了十幾趟,仍然吸進不少毒氣,臉色變得更加蒼白了。

  瞧王雁歸累得氣喘吁吁,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些骸骨是他的祖宗呢!所以那些泥戶們說什麼也不讓王雁歸再動手了,但他好似想把渾身的力氣全部用完才甘心,硬是扛著棺材的一角,在山谷內步步打滑的艱難跋涉著。

  ~~~

  再說縣衙,這時候也是熱鬧非凡,知縣大人「下大定」的消息早已傳遍的全縣城,大清早衙門外就排起了長隊,商人們送來的是綾羅綢緞,大戶人家送來是朱箱金盒,不過這些李元宏都看不上眼,他知道,若是接受了這些大戶商賈們的賀禮,以後他們犯事,自己就不好意思秉公辦理了。所以命衙役一概回絕。

  但是普通百姓送來的雞蛋、鴨蛋、鵪鶉蛋,李元宏倒是來者不拒,這下好了,堆積如山的蛋類直接將衙門裡的照壁都埋了,黃澄澄一片的煞是壯觀,搞得衙役們一看見送雞蛋來的百姓就說:「你還是把蛋黃敲進碗裡帶回去吧,只留下蛋殼放在那裡就行了,反正都一樣!」

  李元宏身穿醬紫色綢緞襖,因為不是正式成親,所以只在肩頭斜拉一條大紅緞帶,有點像現代的化妝品促銷員,正美滋滋的像個孩童一樣坐在桌案旁吃糕點呢!

  不論哪省的風俗,訂婚都必須有媒人在場,所以能說會道的莊師爺就被委以冰媒之任,坐在中間唾沫星子亂飛的瞎白活著:「男方屬虎,女方屬兔,那個,正合適。。。」

  聽見林剛嘿嘿傻樂,莊師爺眼睛一瞪道:「你懂什麼!本來就合適,家有猛虎,百害不侵,家有皎兔,子孫不嬴,虎兔者,『糊塗『也,糊塗即為混沌,乃天造的太極之氣,怎麼不對啦?」

  這樣也能自圓其說,李元宏暗地裡一豎大拇指,心道你不當媒婆真浪費。

  莊師爺看了看手裡的生辰貼,繼續說道:「男方屬北方烈火,女方屬南方之水,合適,這八字太合適啦。。。。。。」

  就在眾人笑看莊師爺如何再次自圓其說的時候,門外忽然闖進一人,卻是多日不見的羅蠻蠻,上氣不接下氣道:「那個。。。王捕頭,他不行啦!」

  山西來的黃挺研和張志克,都被忽然衝進來的、長得跟鬼差不多的生物嚇了一跳,眼睛都直了,而莊師爺則詫異道:「王歸雁?他怎麼啦?」

  這時,李元宏已經跳了起來,一把拉著羅蠻蠻就往外面跑,因為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

  這是王雁歸第三次嗑血了,他已經沒有一絲氣力,每向前拖動一步,順著嘴角就流淌出一縷縷鮮血,沿著他前行的路上,一灘一灘鮮紅的血液如同綻放的紅梅一般醒目,此時的王雁歸,感到身邊的呼喊之聲漸漸消失了,耳邊只有自己的喘息之聲和每踏出一步發出的腳步之聲。

  捕快們幾次想替下王捕頭,幾次都被他喝退了,捕快們也知道,遷動人家的祖墳,王捕頭也是萬般無奈之舉,心中有愧啊,他就是要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的歉意,但是捕快們卻不知道,王雁歸此時的腦海裡,卻是那紅燭,和喜衣!

  500多人簇擁著一口棺材,緩慢的向滏河移動,遠遠望去,就像一塊碩大的,斑斑點點的,中間雪白四緣灰黑的巨餅。

  李元宏一出城門沒多遠就望見的送葬的人群,連忙將衣擺往腰間一掖,發了瘋的狂奔而去,兩邊的百姓都覺得奇怪,現在不是訂親宴開始的時候嘛,知縣大人不在縣衙招待客人,跑這兒來幹嘛呢

  而捕快們大老遠就看見了知縣大人,簡直像看見救星一樣,離老遠就叫喚上了,但李元宏那裡顧的上他們,逕直就跑到棺材前,一看見王雁歸的模樣,一下呆住了。

  此時的王雁歸,早已處於麻木狀態,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只是憑著意志硬撐著,這時猛然看見身披紅帶的李元宏,渾身竟是一顫,怔怔的望著他,嘴唇顫了顫,下意識道:「大人。。。訂親。。。」發出的聲音沙啞的幾乎聽不清。

  李元宏早已滿眼含淚,看了看王雁歸一身的白衣,再低頭看看自己的喜服,一咬牙,一把從肩頭扯下大紅綢帶,使勁摔在地上,一扭頭對身後一名捕快喝道:「給我孝服!」

  捕快嚇了一跳,結結巴巴道:「大人,萬萬不可啊!今日是您的大定之日,這孝服。。。」

  「給我!」

  李元宏聲嘶力竭的一聲大吼嚇了那捕快一哆嗦,環視一周,又沒有多餘的孝服,只好趕緊脫下自己的,雙手遞給知縣大人。

  李元宏一甩手,也披上的孝服,走到王雁歸身邊,用自己的肩膀頂起了沉重的棺底。

  這一幕,那些泥戶們再也看不下去,紛紛湧上前來,從李元宏的肩頭接過棺材,使勁托了起來,飛快的向滏河跑去,而此時的王雁歸,只覺肩頭一輕,反而站立不穩,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ironox 發表於 2009-3-5 22:14
第七十二章 頭髮未剃

  王雁歸還未癱倒,李元宏一把就將他抱住,一手拍著他的臉頰,一面大聲呼喊著,但王雁歸卻沒有絲毫反應,臉上變得毫無血色,只有嘴角的一縷血跡顯得格外刺眼,直嚇得李元宏出了一身的冷汗,當下什麼都顧不上了,彎腰就將王雁歸背在身上,發瘋似的向縣城方向跑去。

  旁邊羅蠻蠻倒是鎮定,一邊跑著一邊沖捕快喊叫:「你們幾個快去找大夫,你們幾個快回衙門燒熱水,那幾個愣什麼愣,快去藥鋪弄根人參,什麼?沒銀子?先賒著。。。」

  李元宏呼哧呼哧的一路狂奔,剛到城門口就看見莊師爺了。

  莊師爺滿頭都是汗,一看見李元宏就拍大腿叫道:「正說大定呢,你怎麼就跑沒影啦,到底是你訂親還是我訂親啊!就剩我在那兒窮擺活,柳葉的兄長都生氣,咦?這不是雁歸嗎?他怎麼啦?」

  李元宏火急火燎道:「王老弟都成這模樣了,我還訂個屁婚啊!」說著直接從莊師爺身旁跑了過去。

  王雁歸被背進縣衙內宅,反正李元宏也無內眷,房間多得是,隨便找了間寬敞明亮的就進去了,哪知剛將王雁歸放在床上,他就醒了,見李元宏要為他寬衣解帶,嚇得雙手猛然擰住自己衣襟,一下子坐了起來,但他身體畢竟虛弱已極,不一刻又軟了下去。

  見王雁歸的模樣,李元宏心裡一酸,卻故意嬉皮笑臉道:「王老弟,你現在感覺好些了嗎?放心,你肯定沒事的,捕快們已經叫大夫去了,嗯!把個脈、開個藥,很快就能痊癒,我先給你擦擦身子,按摩一下,絕對有好處!」說著又要動手替他脫衣服。

  王雁歸仰面躺在床上,抬手一擋,急道:「不。。。不要,你。。。出去吧,我沒事,真的。」

  李元宏就納悶了,都是男人,他這麼緊張幹什麼,嗯!有些男人也害羞,怕在生人面前脫衣服,也罷!隨他吧。

  「那你先把帽子脫下來吧,還帶著孝帽,不吉利!」李元宏說著話一把將王雁歸的帽子摘了下來,隨手丟在一邊,轉身準備給他倒碗熱茶。

  剛走出幾步,李元宏忽然轉過身來,看著王雁歸的頭髮,驚道:「你怎麼沒有剃髮?」

  認識這麼久,無論什麼時候,王雁歸都是穿戴整齊,捕快褶帽戴的端端正正,還從未見過他脫帽時的模樣,即使「捉姦」那次,由於屋內陰暗,水氣繚繞,加上李元宏做賊心虛,根本沒注意到王雁歸的頭髮,所以看見王雁歸竟然沒有剃髮,大吃了一驚。

  李元宏當然知道,大清國順治初年就頒布了剃髮令,一塊「留頭不留發、留發不留頭」的長腳牌至今仍靠在承押房門後,走街串巷的剃頭挑子,至今還有懸掛不肯剃髮者首級的長條桿,王雁歸身為曲沃縣總捕頭,自己竟然就不剃髮,這。。。。。。

  王雁歸見李元宏瞪著眼睛瞧自己的頭頂,下意識的抬手摸了摸,掙起身來說道:「我這頭髮。。。。。。」

  李元宏趕緊將他又按在床上,呵呵笑道:「沒事沒事!尊崇漢俗,沿襲正統嘛!理解,呵呵,我只當沒看見!」

  雙手按處,卻覺得王雁歸的身體軟綿綿的,好像按在溫熱的棉花上一般,根本不像一般男人的身體硬實,剛才背他的時候,心裡焦急,一直沒有覺察,現在雙手觸處卻感到一絲異樣,嗯!想來是他虛弱過渡所致吧!

  王雁歸緩緩躺在床上,一雙大眼目不轉睛的看著李元宏,嘴唇動了動:「大人,您訂親。。。」

  李元宏擺擺手打斷道:「不提了,只要你沒事就好,我下次再訂,呵呵!」

  王雁歸眼睛忽然一亮,隨即又變得暗淡下來,低聲道:「都是我不好,我本想自己一人解決,不打擾大人的喜事,沒想到。。。還是擾了!」

  「胡說八道!這事哪是你一個人的事?你看看你現在都成什麼模樣了,若不是我去的及時,今日你的小命就交代到那裡了,我告訴你,下次你再敢這樣一意妄為,我就。。。。。。我就罰你半個月薪俸!」李元宏實在想不出其它的懲罰辦法了。

  王雁歸「撲哧」一笑,臉上恢復少許血色,喃喃道:「我若是死了,你去罰誰的薪俸啊!」

  正在這時,外面捕快高聲叫道:「李大人,大夫請來了!」

  「讓他進來!」李元宏話音剛落,忽然彈起來擋在王雁歸面前,伸手拿起那頂孝帽又戴回王雁歸的頭上,雙手笨拙的左拉右擺了半天,見帽沿將他的頭髮完全掩蓋住了,這才噓了口氣道:「好險!好險!」

  王雁歸抿著嘴,曉有興趣的看他在自己頭上忙活。

  這時,一個抱著藥盒的老大夫走了進來,向李元宏行了一禮,也不多言,坐在板凳上就為王雁歸把起脈來。後面一群捕快在門口探頭探腦的,顯然也極是關心王捕快的病情。

  老大夫把了半天脈,越把眉頭越緊,時不時的還盯著王雁歸看半天,嘴裡嘟囔著:「不對呀,怎會如此?」

  李元宏見此情形,嚇了一跳,急道:「他怎麼樣?是不是很重啊?我求你,一定要治好他,你要多少銀子都行!」

  老大夫搖了搖頭道:「說重也不重,只是毒氣入體,不過嘛,入體未深,將養一段時日就能痊癒,還有,這段時日不可再操勞過度,否則便會積勞成疾啊!」

  李元宏剛把心放下,哪知老大夫話鋒一轉又道:「但是,王捕頭的脈象很是奇怪,按理,男子尺脈當弱,女子尺脈當盛,可王捕頭的尺脈搏而有力,老夫可以肯定,乃內有疾耳。」

  什麼尺脈盛弱的,李元宏根本不懂,但最後一句卻聽懂了,就是說王雁歸身體還是有病,不由急道:「那怎麼辦呢?」

  「無礙!我先開副壯陽補氣之藥,調養時日後,我再來複診!」說著話,他從藥匣裡取出筆墨,畫了幾筆交給李元宏,而床榻上的王雁歸,早已緊張的一臉汗珠了。

  ~~~

  訂親自然是沒訂成,柳葉兒的兄長張志克氣得跟什麼似的,人家說了:堂堂一個知縣,大喜之日卻跑的沒影沒蹤的,到末背了一個捕頭回來了,這種事隨便派個人就行了,你一個知縣不嫌掉價啊!最可氣的就是,回來時還穿著一身孝服,簡直晦氣透頂,太不把他妹妹當回事了!

  當哥哥替妹妹說話,這無可厚非,李元宏只好傻笑著打哈哈,也不反駁,倒是一邊的林剛氣得指著張志克的鼻子道:「你知道什麼,王捕頭與俺家大人那是換命之交,俗話說,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若是再囉嗦,就把你妹子帶回去,這親咱們退啦!」

  一句話,嚇得李元宏一把摀住他的嘴,斥道:「這是我訂親,你憑什麼退!」趕緊轉身對張志克賠禮道:「大舅哥,別生氣,我這衙總一向都這樣,呵呵,都是我不好,這樣吧,過段時間,選個黃道吉日,咱們重新訂親!呵呵。。。」

  張志克撇撇嘴道:「堂堂一個知縣,連自己的衙役都管教不好,以後我妹子跟了你,能不受他們欺負嗎?這親咱不訂了!」

  一邊的黃挺研也急了,畢竟訂親這事,他是受了李家老伯和自己父親的托付,當然不願見到雙方談崩了,趕緊打圓場道:「張年兄,你先消消氣,元宏他也是救人心切嘛,你想想,他連一個捕頭的都如此上心,心底仁厚自是不必多言了,柳葉兒妹子跟了他,能受委屈嗎?」

  莊師爺也勸道:「這婚肯定是訂的,若是你帶柳葉兒回去了,你們那兒的人回怎麼想?知道的是元宏不對,不知道的還說是柳葉兒有違閨矩呢!你臉上也掛不住啊!」

  這樣一個說情一個說理,張志克也就忍下了這口氣。

  正在這時,一個衙役忽然來報,說是那些泥戶都聚集在了縣衙們口了,足足有400多人。

  李元宏納悶道:「童先生不是已經去撥銀子給他們修祖墳了嘛,他們怎麼還來鬧?」
ironox 發表於 2009-3-5 22:15
第七十三章 開礦爭論

  李元宏走到縣衙門口的石階上,果然看見下面黑壓壓一片頭戴斗笠的泥戶,皺了皺眉頭道:「諸位,我已命戶房童先生撥出銀子,為你等修葺祖墳,若是還有什麼要求,只管提出,本縣能做到的定會盡力。」

  還是那位老者越眾而出,頓了頓枴杖說道:「俺們想見見王捕頭!」

  「他有病在身,不能相見!」提起王雁歸,李元宏就是一肚子氣,心道都是你們害的,還好意思來找人家。

  老者從身邊取過一隻竹籃,雙手遞給李元宏,顫顫道「這是俺們在山上采的百年何首烏,馬齒莧,還有鮮生地,您給王捕頭拿去補補身子,俺們。。。。。。對不住這孩子呀!」

  李元宏接過竹籃看了看,好傢伙,跟手腕一樣粗的何首烏,都快成人形了,這玩意吃下去,王雁歸想不痊癒都難,當下趕緊拱手致謝。

  老者欠了欠身繼續說道:「俺們今日就從潘崎嶺搬走,再也不阻攔開礦了,之前得罪的地方,還望不要見怪啊!」

  這話說的李元宏倒不好意思了,想了片刻後,忽道:「你們會不會建碼頭?」

  「會啊,大碼頭不敢說,汾河上的碼頭還能行!」

  李元宏哈哈一笑說道:「這就好辦了,你們不用搬出潘崎嶺,就在嶺北口的河邊建一座碼頭,到時候礦開出來,直接就能運上船,工錢嘛!我給你們每人每天40文制錢如何?」

  泥戶們愣了愣,都沒跟上李元宏的思維,過了半響,那老者睜大眼睛道:「可我們是泥戶啊!修碼頭?那燒磚的泥誰來挖?咱們潘崎嶺的磚泥可是好東西啊,況且俺們這段時日不挖泥了,鄰縣的老買賣就斷了,以後再想續上就難嘍!」

  李元宏點點頭道:「以後咱們縣的磚泥,不用運往別處了,咱們自己燒磚。」

  「自己燒?」老者詫異道:「燒磚俺們都會,可是咱們曲沃縣用磚的地方不多啊!燒出磚沒人買,那不是白搭?」

  「放心!燒出的磚,全賣給我!」一個主意已經在李元宏腦中形成了。

  ~~~

  第二天,礦工們就開工了,朱有良負責礦洞的掘進,候勝負責鋪設通風管。

  他們以前在汾西開鑿的礦洞,大多都很狹窄,有的礦洞僅能容一個人爬進爬出,但是這次不能這樣做了,因為這次開礦的技術顧問是——羅蠻蠻。

  羅蠻蠻前幾日一直悄悄在潘崎嶺一帶轉悠,雖然沒有儀器工具,但憑他的直覺,潘崎嶺這一帶不同於一般的煤區,是一塊大雜礦,其中蘊藏的不止煤和鐵,很可能還有許多其他金屬。

  中國的采煤技術他是領教過的,一個礦洞鑿下去,一條礦脈就算毀了,一是浪費嚴重,二是後人再想挖煤就比較危險,也就是說,如果按照朱有良的采法,那些金屬衍生礦就無法利用了,這對於一個德意志人來說,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所以羅蠻蠻堅決要求朱有良按照他的辦法開礦,那就是——加寬礦洞,嚴格按照礦脈的走向進行開鑿。

  若是羅蠻蠻提出安全方面的意見,朱有良肯定會百分之一百的聽從,但是這次,朱有良卻一百個不樂意,他知道,曲沃現在最缺的就是銀子,早一日開出礦來,知縣大人的壓力就會少一分,但是按照羅蠻蠻的辦法來,工程量等於增加幾倍。

  雙方都是理直氣壯,誰也爭不過誰,最後只好鬧到縣衙,把這燙手山芋直接丟給李元宏了。

  簽押房內,李元宏正在和莊師爺、高孟局商量煤的銷路情況,就看見兩個大高個拉拉扯扯的進來了,不由齊齊愕然。

  羅蠻蠻本來鼻子就大,生起氣來就跟駱駝一般打著響鼻:「礦洞絕對不能那樣挖!這是大大的浪費,你這是對曲沃縣的犯罪!」

  朱有良臉上的大傷疤本來就醒目,現在更是紅的發紫:「這礦洞照你的鑿法,8月之前都不能出煤,你是成心給咱們搗亂嗎?」

  李元宏一下就明白了二人爭的什麼,忽然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啪」的一聲嚇了眾人一跳。

  李元宏指著羅蠻蠻說道:「人家朱大哥是什麼人,人家在礦洞裡呆了多少年了,挖出的煤比一座山還高,人家什麼不懂,你連一塊煤都沒挖過,憑什麼要你來指手畫腳,我決定了,以後礦洞的事情都聽朱大哥的,你別去礦上了!」

  眾人都是一愣,都沒想到李元宏會這樣說,尤其是羅蠻蠻,半天沒有反應過來,看了看身後沒人,才知道李元宏是在和自己說話。

  李元宏這樣訓斥羅蠻蠻,褒揚朱有良,讓朱有良聽了心裡別提多難受了,走上一步道:「大人,您這話就有些過了,老羅他雖然沒采過煤,但人家可是內行啊,尤其給我們畫的圖紙,那真叫一個周全,按他策劃的礦洞,死人的可能性小得多了,您要不讓老羅去礦上,那。。。我也不幹了!」

  李元宏表情嚴肅的又指著朱有良說道:「我也得說說你,你不就是鑽過幾年礦洞嘛!那些個礦工兄弟哪個沒在礦井下面呆過幾年,你若是能保得他們安全,那汾西礦井怎麼會死人?要不是老羅,你現在挖的礦洞還得死人,你不是不願幹了嗎?好!礦洞的一切都由老羅說了算,你以後也別管了!」

  一番話說的朱有良一個大紅臉,旁邊羅蠻蠻聽不下去了,揉了揉鼻子說道:「縣令大人胡說八道,朱大哥在井下的經驗最是豐富了,一條礦脈的走向,他看的比誰都准,我和礦工兄弟們都挺服他,朱大哥走了,我也不幹了,我繼續傳教去!」

  兩個人並肩站著,好像一個戰壕裡的戰友一般,齊齊瞪著李元宏。

  李元宏看看這個,又瞅瞅那個,忽然指著二人,哈哈哈大笑起來:「我說你們倆,剛才不是一個說別人犯罪,一個說別人搗亂嗎,現在怎麼恨不得把別人誇天上去啦!」

  羅朱二人互相對視一眼,都是咧嘴一笑,只不過一個比一個難看。

  李元宏站起來將二人按在椅子上,說道:「其實,羅蠻蠻說的有理!咱們開礦又不是一錘子買賣,要為長遠打算嘛!但朱大哥說的也有理,縣裡現在窮的只剩這座縣衙還值點銀子了!」

  這不是廢話嘛,沒說一樣!不過羅朱二人也不再爭論誰對誰錯了,都在凝神思索著。

  朱有良緩緩道:「老羅說的也有道理,咱們得想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以加快開鑿,又不損壞礦脈!」

  羅蠻蠻也歪著腦袋說道:「說到底就是加快開礦速度,現在用鐵鎬挖是肯定不行,潘崎嶺礦洞大多是石質結構,硬度雖然不大,但開鑿起來還是很費勁!」

  簽押房內陷入的沉寂,李元宏也是絞盡腦汁,關於開礦,他懂得太少了,即使在現代,他對煤礦的瞭解也僅限於:網絡上看到哪個煤老闆多有錢啦,新聞上報道哪個礦井發生透水事件啦,哪個礦井瓦斯爆炸市長被免職啦。。。。。。等等!爆炸?

  李元宏忽然眼前一亮,探身道:「老羅,你會做炸藥不?」

  羅蠻蠻當即瞪大了眼睛,把手連擺道:「那東西我可不會,你別害我。」

  還是莊師爺腦子轉的快,立即知道李元宏意思了,隨即道:「元宏,你是想炸礦吧,什麼叫炸藥咱不懂,可我聽說澤州的火藥那是出了名的!」
ironox 發表於 2009-3-5 22:16
第七十四章 蒸汽機到

  哪知羅蠻蠻卻呵呵笑了起來,一邊用手比劃一邊對莊師爺說道:「你們中國的火藥我是見過的,要想炸開一條礦井,呵呵!那得弄。。。。。。一座山的火藥。」

  「這麼多!」在座的眾人都大吃一驚。

  莊師爺不知道火藥的威力有多大,平時他好逞能,但在這方面他就只能服軟了,想了想說道:「這麼多火藥,可不容易買,再說了,火藥容易受潮,真要弄來那麼多,全部包上牛皮紙,還得蓋幾座乾燥的大庫房,這得花多少銀子哪!」

  李元宏盤算了一下說道:「若是咱們有座火藥作坊,那就現做現用了,既可以滿足大量需求,又能減少花銷和運費,庫房也可以建的小一些,銀子不就省下了嘛!」

  一聽這話,莊師爺就知道李元宏想幹什麼了,急忙插口道:「這恐怕得不償失,咱們之所以想早點開出礦來,就是為了省些銀子,早點賣錢,若是建火藥作坊,建庫房,請藥匠,豈不又得花一筆,不妥,絕對不妥!」

  其他眾人也紛紛點頭,同意莊師爺的說法,童先生說道:「還了日昇昌票號的銀子,現在縣庫裡還有不到一千兩了,別說建個工坊,下個月給衙役們發薪俸,給泥戶們發工錢也不一定夠,估摸著維持不到下個月了」

  一旁的林剛瞪了童先生一眼,嚷嚷道:「我說老童,你別拿俺們衙役說事,只要跟著大人干,俺林剛不拿銀子都可以,下面那幫兔崽子誰敢放個屁,老子揍扁了他!」眾人都是哈哈一笑。

  李元宏笑道:「既然這樣,那就先不提火藥的事情了,朱大哥,老羅,你們能不能想個辦法,不論多少,先採出一些煤,賣點銀子再說!」

  莊師爺用眼睛瞄了瞄李元宏,心道:「這個黑小子一向執拗,想到什麼就要幹到底,今日也有妥協的時候了!」

  李元宏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羅蠻蠻不再堅持了,想了想道:「可以先不開鑿深洞,只在那個大礦洞四周開採,那裡的煤風化嚴重,煤質不好,賣不出好價錢,先出售一些吧!」

  朱有良也補充道:「咱們潘崎嶺的煤,本是火溫高的煤質,賣給工坊、陶窯、鐵坊,都能賣個好價錢,風化後的煤,就只能賣給百姓燒灶用了,價錢上差了許多。」

  李元宏站起身來說道:「好,蒸汽機這幾日就會到,大家抓緊時間,先鑿寬礦洞,采煤!」

  ~~~

  接下來幾天,整個縣衙就像上緊了發條的陀螺一般,能用上的人都用上了,林剛和那幫衙役全部調往潘崎嶺工地,幫著候勝布設通風管道,童先生和所有書吏,全改炊事班了,為礦工們燒水燒飯,忙的不亦樂乎,城裡只留下王雁歸等捕快,維持秩序,就連李元宏也親自上陣,和泥戶們一起挖泥建碼頭。

  一連五天,朱有良帶著礦工沒日沒夜的幹,礦洞已經被加寬到兩輛小車可以推進推出了,若不是洞內還有瓦斯和毒氣,現在就可以采淺層風化煤了。

  而候勝布設通風筒卻遇到一點困難,因為是粗竹布設的,曲沃不產竹子,現在去湖南買竹子也來不及,於是高孟局被派到鄰縣徵集粗竹了,他拍著胸脯立了軍令狀,五日內若不搞到粗竹,他就不回來了,不過李元宏知道他忽悠的能耐,所以一點都不擔心。

  汾河上的碼頭修建的還算順利,現在正是初夏,河水不急,正是建碼頭的好時候。

  因為現在還不可能大規模采煤,碼頭沒必要建的那麼大,李元宏的先期目標——只要能同時停泊4艘煤船就夠了,所以泥戶們先在一處內凹的岸邊挖開一大塊池塘,留下一道岸作為堤壩,等池塘挖深了,埠頭建牢固了,再將堤壩一次掘開,依靠水流將塘底的泥沙沖走,以達到再次加深的目的。

  不過這幾天,可把李元宏累壞了,他以前哪裡做過挑夫啊!連扁擔怎麼擔都不會,但現在也沒辦法了,縣裡能站著走路的的人全派上用場了,他挖泥又不會,只能正日和泥戶們將挖出的塘泥一路挑走,也算他是廢物利用吧!

  好容易挑完一擔泥,李元宏也不顧朝廷命官的形象了,和幾個泥戶一屁股坐在泥堆上,端起一隻破碗就一通牛飲,旁邊一個泥戶遞上一根煙桿道:「抽抽這個,提神,解乏!」

  李元宏接過來就是一口,一下被嗆的大聲咳嗽起來,眼淚都快下來了,旁邊的泥戶們哈哈大笑起來,一個替李元宏捶了捶背說道:「大人,像您這樣當官的,咱還真沒見過。」

  另一個泥戶又從木桶裡舀了碗水遞給李元宏,說道:「大人,你圖啥呢?跟俺們一群泥腿子在一起,水裡來泥裡去的,我表兄那裡的縣太爺,跟皇上似的,出門鳴鑼開道,黃土鋪街,吃的頓頓有肉,那日子過的,嘖嘖嘖,別提啦!」

  李元宏喝了口水才止住了咳嗽,哈哈笑道:「頓頓有肉咋啦,你們只要跟著我好好幹,過不了太久,我保你也頓頓有肉!」

  「真的!」

  幾個泥戶眼前一亮,都湊到李元宏跟前:「大人您可不許說瞎話啊!」

  李元宏最恨別人瞧不起他,眼睛一瞪:「不信我?咱們擊掌為誓!」

  「好!」那個農戶伸出手掌與李元宏連擊了三下。

  正在此時,忽然聽見土堆南面一聲叫喊:「李大人,苗二當家的已經到啦!」

  蒸汽機來啦!李元宏從土堆上一躍而起,跑了下去,只見王雁歸已經站到下面了,身後跟著的不是別人,正是苗仁耽。

  「苗二當家,可把你盼來了,怎麼跑這兒來了,快快快,趕緊回衙門,我給你接風。」李元宏興奮的滿臉生光,抱拳就是一揖。

  苗仁耽上下打量李元宏這一身烏七抹黑的衣服,詫異道:「李老弟,你不是曲沃的知縣嗎?」

  「是啊!」李元宏納悶他為何這麼問。

  苗仁耽一指李元宏身上:「那您這一身是。。。。。。」

  旁邊王雁歸抿嘴一笑道:「咱們這位知縣大人與別處的不一樣,沒嚇著您吧!」

  苗仁耽搖了搖頭,歎道:「難得!難得啊!」

  ~~~

  縣衙內宅,擺上了一桌酒菜,雖不是山珍海味,卻也讓李元宏破費了一筆。

  李元宏端起酒杯道:「那麼大的蒸汽機,從蔭城到曲沃,按理沒有一個月是趕不到,苗二當家半個月就送來了,路上定是日夜兼程,大恩不言謝,李某一杯薄酒權當洗塵了!」說著一仰頭一飲而盡。

  苗仁耽也喝下一杯,沉聲道:「其實,這蒸汽機並不打算送來!」

  李元宏心裡一驚,詫異的望著苗仁耽,心道:你們不是想反悔吧!

  看著李元宏的表情,苗仁耽呵呵一笑道:「有些話,咱們只在這裡說說就算了,家父平生最恨朝廷狗官了,聽說你是知縣後,家父臨走時候叮嚀我,若你也是那些貪官劣吏,這台蒸汽機就帶回去,不過李大人放心,我不會將他帶回去了!我還要留下幾個工匠,幫你操作這台蒸汽機!」

  李元宏知道他說的什麼意思,心裡一陣感動,忽然站起身來,從床下拉出一隻長條形的木頭盒子,對苗仁耽說道:「我也沒有什麼報答苗老當家的,這箱玩意,就送給他老人家玩玩吧,比留在我這裡有用。」說著從懷裡取出鑰匙,一捅打開木盒。

  苗仁耽見他表情鄭重,好奇的向下一望,頓時愣住了。

  他看見的竟是一排明嶄嶄的火槍。。。。。。
ironox 發表於 2009-3-5 22:16
第七十五章 未雨綢繆

  火槍,苗仁耽當然見過,也親手做過,他驚異的是,這一捆火槍與他以往見過的完全不一樣。

  綠營裡的火槍,最先進的也就是兩個人使用的抬槓了,其它如土銃、鳥銃,簡陋不說,槍身還長,足足有6尺多,而面前的這種火槍,只有3尺長,造型看上去也非常舒服,最奇怪的是,竟然沒有一般火槍的火門。

  苗仁耽伸手取過一枝來,上下端詳了一下,自言自語道:「從哪裡點火呢?」

  李元宏從木盒下面掏出一包東西遞給苗仁耽,他接過來打開一看,立即就明白了,這是塞入槍筒的火藥包和鐵彈,吃驚道:「這東西你是從哪裡弄來的?」

  「我是從一群廣西來的匪眾那裡繳獲來的!是洋人的玩意兒!」李元宏看到苗仁耽的反應,心裡挺高興,他越是覺得珍貴,自己心裡越好受一些,自己欠苗家的債實在太重了。

  苗仁耽果真是個鐵貨迷,一見這好玩意也顧不上和李元宏說話了,直接將火槍擺在桌上,開始拆卸起來,不一會兒就拆成了一堆零件。

  他一會兒拿著一個彈簧用手捏了捏,一會兒又仔細端詳那齒輪,下意識道:「我大哥在這裡就好了,他最喜歡這些新奇玩意兒了。」

  一句話說的李元宏心裡一疼,卻又不敢言語。

  將近半個時辰,苗仁耽才將火槍放下,抬頭說道:「李大人,這把火槍賣給我怎麼樣?」

  暈啊!李元宏踢了踢木箱笑道:「我剛才說了,全送給苗家。」

  苗仁耽把手連擺道:「不不不,我苗家又不是綠營,要這麼多幹什麼,只要兩把,我回去好好琢磨琢磨,這洋人的玩意,真是奇妙,你看看這個東西。。。。。。」說著又拿起那彈簧擺弄給李元宏看。

  知道他這鐵癡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了,李元宏趕緊打斷道:「苗二當家的,你能不能在我們曲沃開個分號呢?只要你們來,所有捐稅全免,要人我給人,要地我給地!」

  苗仁耽停住了手,看著李元宏,詫異道:「你們曲沃一沒鐵礦,二沒煤礦,想開分號也不行啊!」

  李元宏呵呵一笑道:「我們很快就有了!」

  ~~~

  苗仁耽帶著火槍回蔭城去了,臨走時答應李元宏,只要曲沃一旦開採出煤礦和鐵礦,苗家鐵坊立即調集人手,在曲沃開一家分號。

  蒸汽機被運到潘崎嶺,經過工匠幾天調試,算是可以用了,恰在此時,高孟局的粗竹也運了回來,奇怪的是,李元宏給他買竹子的300兩銀子,竟然原封不動的交了回來,還拍著胸脯說:「搞點竹子還用花錢,太小看我高某了!」李元宏也樂得省錢,便沒再多問。

  通風管道很快架設完畢,一端的鼓風囊與蒸汽機輪機相連,另一端的兩根風筒直直捅入礦洞之內。

  蒸汽機一開動,洞內的毒氣瓦斯很快被抽的一乾二淨,洞外新鮮的空氣呼呼的往洞內吹,朱有良拿著火把第一個進入洞底,不多時又安然返回洞口,礦工們齊齊一聲歡呼後,潘崎嶺礦洞正式宣佈——可以開採了。

  泥戶們已經將碼頭建好,李元宏當即就雇了一條貨船,在每個埠頭來回裝貨卸貨,試驗表明,這個碼頭完全可以停泊載貨二萬斤的大型貨船。

  於是李元宏連忙打發高孟局,與煤貨掌櫃范石驊聯繫,通知他自己有一批煤可以便宜賣給他,高孟局出去三天後,托人捎信回來,說范掌櫃聽說有煤,高興的很,因為自打汾西煤礦騷亂之後,晉南煤的產量直接減少了3成,其他煤礦因為采煤水平的限制,一時無法提高產量,所以那些煤老闆們到處找煤,煤價比以往提高了2成多。

  至此,李元宏才算安下心來,只等著回頭數銀子玩兒了。

  現在縣衙最忙的就是縣庫,李元宏站在縣庫門口,看著進進出出忙碌的衙役,大聲吆喝著:「給我打掃乾淨點,沒用的破爛都搬走,童先生,最好再找十隻朱漆大箱子來,否則銀子制錢沒處放啊!」

  看著知縣大人的高興勁,衙役們也興奮的滿臉放光,活幹的也格外賣力。

  童先生捧著一本帳冊,呵呵笑道:「大人,這些箱子肯定夠了,就算煤賣了銀子,照您花錢的本事,恐怕還沒捂熱,就花的差不多啦!」

  莊師爺站在一旁,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笑道:「我說老童,元宏正發燒著,您這瓢涼水一潑下去,還不把他激的冒煙啊!」話剛說完,他自己的衣角倒是被火星燎的冒煙了,連忙跳起來拍打著。

  李元宏哈哈笑著說道:「過兩天,范掌櫃的煤船就來了,朱大哥那邊也出了一百多萬斤煤了吧,讓他再加把勁,趕在煤船來之前,再出它一百萬斤!哈哈!咱們這個月能放開肚皮吃啦!」

  這時,一個當值衙役送上來一封信,李元宏接過一看,只見信封上空空白白的,一個字都沒有,不由奇怪的問那衙役道:「誰的信?送信人呢?」

  衙役答道:「一個穿著像客商的年輕人送來的,他送完信什麼都沒說就走了!」

  李元宏也不多問,撕開薪俸抽出信箋,眉頭一下皺了起來。

  莊師爺湊過去觀望,只見一張白紙上寫著寥寥幾筆:「未雨綢繆。」下面落款是:「即毀,汪百正。」

  莊師爺打了個寒戰,一把將信奪了過去,放在頭頂對著日光看了看,忽然掏出火折子,將信點燃了。

  李元宏見莊師爺如此動作,也是一個激靈,低聲道:「汪年兄這是通知我早做安排!」

  莊師爺點了點頭,也不說話,拉著童先生和李元宏一起回到了簽押房,順手就將房門關上,看著李元宏說道:「看來上面又要拾掇咱們了,這次不知會怎麼出什麼陰招,咱們得防著點,老童,你那裡的帳冊怎麼樣!」

  童先生也是一臉肅然,說道:「帳冊我已重新做過了,保管查不出什麼?」

  莊師爺鬆了口氣,又道:「現在還有兩件麻煩事,其一是礦工們身份,元宏,咱們必須通知朱有良他們,不論什麼人問起來,就說是知縣大人從逃荒的難民裡招募的。其二是開礦,大清律不許官員開礦,必須由商人開辦,咱們通知日昇昌票號的顧三和傅大全他們,做上一套假帳,證實煤礦是他們出資開辦的。其三是一旦范掌櫃的煤船來了,立即將銀子存入縣庫,彌補縣庫的虧空。」

  莊師爺皺眉又想了片刻,又道:「還有老羅,他是洋人傳教士,朝廷明令禁止洋人傳教,所以這一段時間,不要讓他亂跑,老老實實呆在潘崎嶺,嗯!能想到的先就這麼多了,你們還有什麼說的!」

  李元宏雙手一攤:「能想到的都被你想到了,我們還能說什麼!」

  童先生也點頭道:「官場上的事情,我不懂,全聽師爺安排了。」

  ~~~

  過了兩天,范石驊的三十幾條煤船到了,泥戶們又充做搬運工,將煤運上船。

  一共是250萬斤,賣了4000多兩銀子,差不多也彌補了縣庫的虧空,至於還差那麼幾百兩——哪個縣不差啊,完全補上了虧空反而奇怪了。

  莊師爺也將事情安排妥當,縣衙裡的眾人這才放下心來,而在此時,李元宏忽然接到巡撫的憲令,命他即日趕往省城太原,這一下搞得李元宏措手不及。
ironox 發表於 2009-3-5 22:18
第七十六章 巡撫召見

  簽押房內,那封蓋巡撫關防的黃皮信端端正正的擺在案几上,李元宏和莊師爺目不轉睛的盯著,過了半響,莊師爺說道:「元宏,拆開吧,你這麼盯著也不會把它盯沒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李元宏啐了一口道:「是福是禍都不怕,我是在想。。。咱們能不能造出這麼好的牛皮紙。」說著就將信封撕開,抽出信箋來。

  莊師爺眼睛一翻道:「你是想銀子想瘋了,若說紙張,陝西的紙最好,這牛皮紙泡在水裡都不會爛,咦?你嘴張那麼大幹什麼?」

  只見李元宏看著手裡的憲令,嘴巴張的老大,半響都合不攏,一旁的莊師爺不由好奇道:「巡撫的憲令上寫的啥?」

  「讓我協理河工?」李元宏揉了揉腮幫子,將信遞給莊師爺。

  「巡撫給你這麼好的差事?你別逗了。。。。。。啊!」莊師爺一看公文,嘴巴也立即張大,一點不比李元宏遜色。

  信上只有幾句話,意思也很簡單,就是讓曲沃知縣李元宏前往省城,面議河工之事。

  李元宏納悶道:「這是啥意思?我記得河工是個美差啊!怎麼會落我頭上?難道是。。。。。。人該發財,擋都擋不住?」

  「剛賣煤賺了那點銀子,瞧把你美的!要說這河工,不僅是美差,還是想不發財都難的差事!我奇怪的是,通常協理河工都是知府道台幹的事,很少交給知縣,除非僅在曲沃縣境內,但是,既然這是巡撫衙門的公文,決不可能是曲沃一縣之事!奇怪,真奇怪!」莊師爺拿著信左看右看,怎麼也看不出端倪來。

  「該不會是巡撫又想整我吧!順便又讓我去平個亂!然後一個兵都不給我,然後再派綠營暗殺我,然後再通知你們我掛了,然後。。。。。。」李元宏搔了搔頭,他現在是被整怕了,發不發財沒關係,再搞一回像上次汾西那樣的,他心臟受不了啊。

  一聽這句話,莊師爺忽然打了一個激靈,打斷道:「你記得那個裴終壽嗎?」

  聽著有些耳熟!但李元宏卻記不起是誰了。

  莊師爺沒好氣道:「就是那個被你打板子的孝廉!你到曲沃滿共就動用了一次板子,這你都忘了?」

  「哦!記得記得,就是那個告農戶偷地的舉子,嗯,多虧蔡家小子那泡尿,哈哈!」那次斷案是李元宏的得意之作,一提起來就興奮的滿臉放光。

  莊師爺呸了一口道:「虧你還笑得出,要知道,他兄長是監察院四川道御使。」

  李元宏奇道:「那關我什麼事,難不成還會把我調四川去協理河工,我就不信他有那麼大能耐!」

  「自然不會將你調四川去了,但是四川道御使不僅僅只奏報四川吏情,凡是各省貪墨玩忽的吏情,御使都有彈劾之權!」

  莊師爺頓了頓接著說道:「說到貪墨,那是靠不上你,但你要知道,河工是容易撈錢,但若是有人想整你,保管一查一個准,就算你天天守著堤壩,日日跟著開工,也扛不住別人一寸一尺的查,難!難哪!」

  看著李元宏的臉色直接由晴轉陰,莊師爺心裡不忍,只好安慰道:「算算算,盡說這些喪氣話,或許巡撫大人真看上你了,給你個肥差也說不定,再說了,既然是協理河工,那這知縣的位置還是你的,也就是說,河道開工之地,就在曲沃縣上下,橫豎都在咱們地盤上,你還怕個屁,再說了,不是還有我嘛,對不?」

  李元宏轉過頭來,鄭重其事道:「好,有你在我心不慌,這樣吧。。。你跟我一起去!」

  ~~~

  莊師爺早已對李元宏絕望了,再好的美差,到他手裡準保變成苦差事,所以死活不去,可哪裡架的住李元宏的軟磨硬泡,一不小心又上賊船了。不過讓他欣慰的是,一起倒霉的還有林剛幾人。

  太原府處於山西中部,汾河從省城穿過,所以李元宏和莊師爺一行省去了沿路顛簸之苦,一條船隻用兩天就將四個人直接載進了太原城內,下了碼頭,眾人先去尋了一家客棧,安頓完畢就直接找到巡撫衙門了。

  門子通稟之後,一個紹興師爺客客氣氣的將李元宏迎了進去,在一間偏房落座看茶。

  那師爺也是一副好口才,一坐下就噓寒問暖,然後從沿路風光聊起,一直說到太原城的土特吃食,足足說了一個時辰,李元宏開始還應付的問問答答的,後來乾脆閉口不言了,直到那師爺講到太原哪家青樓姑娘長得標誌的時候,李元宏再也忍不住了,開口說道:「撫台大人什麼時候見我哪?」

  師爺臉色一凝,顯然對李元宏打斷他的話有些不滿,想了一下道:「撫台王大人有事出去了,這樣,你明日再來吧!」

  暈!被你折磨半天,人還沒見到,李元宏鬱悶透頂,只好站起告辭道:「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再來拜見撫台大人。」

  第二日,李元宏繼續去巡撫衙門,又被那師爺拉著一通神侃,到末也沒見到巡撫,就這樣,一連八天都沒見到巡撫,李元宏氣得牙根癢癢,這不是耍著他玩呢嘛!當即就想打道回府了。

  還是莊師爺城府深一些,一把攔住正在收拾東西的李元宏,說道:「我看這事有蹊蹺,他王兆堔急匆匆把你喚來,決不是為了耍你玩的,不如這樣,咱們去找找汪百正,他給你的那封信,寫的不明不白的,倒要問問清楚。」

  李元宏一想也是,汪百正就住在太原城內,何不去問問他呢!再說也好久不見了,正好敘敘舊。

  汪百正住在晉源巷,經過打聽,李莊二人來到城北接近城牆的一處窄巷外,看見一個老婆婆正坐在巷口,就這井水洗衣服,那一盆衣服堆的比她頭頂還高一些。

  李元宏猶豫了一下,上前打聽:「大娘,您知道汪宅在哪裡嗎?」

  老婆婆抬起頭來,茫然的看著李元宏道:「汪宅?這裡沒有汪宅啊!」

  想來是找錯地方了,李元宏道了個謝,轉身正要離開,忽聽那老太婆說道:「姓汪的倒是有一家。」

  「哦!住在哪裡?」

  李元宏一喜,又轉過身來,正在這時,卻聽見身後一聲叫喊:「娘!你怎麼又洗這麼多的衣服,我不是說了,不讓您去替別家洗衣服的,您怎麼就是不聽哪!」

  李元宏回頭一看,立即愣在當場,來者也一個愣神,詫異道:「李大人。。。。。。」
ironox 發表於 2009-3-5 22:19
第七十七章 調虎離山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汪百正,只見他頭戴一頂半舊青麻帽,將近初夏了,身上還穿著一件棉襖,襖緣處一團團破棉絮綻都露了出來,腳下的布鞋更是露出大拇指頭了,唯一齊整點的就是那條辮子梳的一絲不亂。

  李元宏簡直不敢認了,一個多月不見,汪百正怎麼變成這麼一身落魄模樣,活似河南被水逃荒的難民,哪還像當初去曲沃時的那一身好氣概呀。

  汪百正看見李元宏的目光,嘴角一抽,苦笑一下道:「很落魄是吧!」

  李元宏急忙收回目光,幾步走上前握住汪百正的手,說道:「這話是怎麼說的,池塘出蛟龍,落魄成英雄嘛,我在京城的時候,混的比你現在還慘,嗯。。。。。。就是現在也挺慘!」

  哪知汪百正倒是哈哈一笑道:「不說這個了,你們好容易來一趟,今日我剛去當鋪將官服典當了,得了幾兩銀子,走,咱們去喝酒,我請客!」

  這不是寒諂人嘛!人家都混到典當官服的地步了,哪還能打人家秋風呢!李元宏一拍胸脯道:「早就想答謝汪兄,沒戴著機會,今日我請客,汪兄別搶哦!」

  一句話說的莊師爺只拿眼睛瞟他,心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三人揀了一家不算大的酒館,挑了一間四不靠梆雅間,活計立即端上四個冷碟、一壺汾酒,退了出去。

  李元宏正要舉杯敬酒,汪百正卻低聲說道:「李大人,我的信你收到了沒?」

  「收到了!」李元宏看著汪百正表情嚴肅,心裡一凜。

  「做好準備了?」

  莊師爺點頭道:「準備好了,他們查不出什麼的?」

  汪百正這才長出一口氣,將面前的酒一飲而盡道:「這我就放心了,你們這幾日肯定被栓在太原城了吧?」見李元宏正要答話,汪百正擺擺手繼續道:「你知道巡撫為何不見你嗎?——就是為了拖住你,他已經派員前往曲沃,要抓你的把柄了,這叫調虎離山之計!」

  「啊!」李元宏和莊師爺同時一聲驚呼,互相對看了一眼。

  李元宏憤憤道:「我與巡撫王兆堔無怨無仇,他為何幾次三番要整治我呢?莫非還是因為罌粟?」

  汪百正叼了一口菜放進嘴裡,說道:「自然有罌粟的原因,但還有一條,汾河去年發水,今年汾河要治理河道、加固堤壩,監察院的一個御使從京城趕來太原,負責巡查河工,這個御使剛來沒幾日,巡撫王大人就叫我前去問話了,所以我感覺對你不力,就叫我的堂弟前去通知你了!」

  莊師爺插口道:「那個御使是不是姓裴?」

  汪百正點頭道:「不錯,叫裴終福!」

  「果然是裴終壽的兄長!」莊師爺撫了撫胸口,長噓道:「幸虧您那一封信啊!」

  李元宏這次真是從心底裡感激他了,若不是他的那封信,自己真要被打個措手不及了,但是,再看看汪百正此時的境地,心裡一陣難過,關切道:「汪大哥,你怎麼會到現在這般地步?」

  汪百正呵呵一笑,說道:「候補同知嘛!候補候補,不如老鼠,呵呵,說了不怕你見笑,我候補了五年了,上次,我花了所有積蓄才撈上一個差事,就是去查你的案子,我本想著,凡是當官的,手腳都不乾淨,尤其是你這樣的親民之官,所以我自信滿滿的前去查案,只要能將你查辦了,我就立即可以補上實缺,哪成想這麼倒霉,碰上你這個大清官,真是。。。」

  說到這裡,三個人一起哈哈大笑起來,不約而同的都想起在方家大院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來,三人也都有些激動了,一起舉杯相碰,一起一飲而盡。

  李元宏放下酒杯,抓住汪百正的手,沉聲道:「汪大哥,你放心,我定會讓您這補上實缺的!」

  莊師爺和汪百正詫異的看著李元宏。

  ~~~

  果不其然,當日下午,林剛的手下衙役就前來稟報,說李元宏剛走沒一天,又像上次一樣,來了一撥人馬,直接將曲沃縣衙封了,不過也沒什麼新花樣,無非是查查帳冊,看看縣庫,連縣城都沒出,一口氣鬧騰了6天,自然什麼都沒查出來,灰溜溜的走了。

  第二日,李元宏剛到巡撫衙門口,那個神侃師爺正巧在門房,一看見他就迎了出來。

  而李元宏一見到他,腦袋立即大了一圈,心道再被你抓住神侃一個時辰,我還活不活了,趕緊退了幾步道:「巡撫大人在不?不在的話,我還是不進去了。」

  神侃師爺呵呵一笑說道:「巡撫大人今日無事,你跟我來。」

  李元宏這才長出一口氣,跟著那師爺左拐又轉,沿著一窪清水池塘,來到一排正房前,師爺進去通稟了一聲,出來說巡撫大人正在會客,要李元宏在外面等一會兒。

  時間不長,正房裡走出一人,只見他身穿一身天青色綢袍,外套一件醬紫色絨褂,腰間掛著一塊玉牌子,腳蹬一雙黑白相間布鞋,一走一步都是四平八穩的,一看就是一個大官。

  李元宏站在池塘邊瞄了他一眼,只覺這人非常面善,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略一思索,想起此人的長相與那裴終壽似乎有些相像,莫非他就是那個四川道御使裴終福?也不對呀,他為何身著便服在巡撫衙門出入呢?唯一的解釋就是,他與巡撫大人私交甚厚。

  神侃師爺出來招了招手,李元宏連忙走過去跟他進了正房。

  房內略微昏暗一些,傢俱擺設統是深深的紫紅色,讓人覺得心裡憋的晃,李元宏睜大了雙眼,看見一個身著灰布長袍的坐在前面,看來這位就是山西巡撫王兆堔了。

  李元宏連忙上前行禮道:「卑職曲沃縣知縣李元宏,見過撫台大人。」

  「嗯!你就是李元宏!」王兆堔神態有些萎靡,拿起一隻青花白面鼻煙壺,挑了一點在手指上,放在鼻下輕輕一吸,這才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元宏。

  「正是卑職!」和這些大官打交道最累,李元宏只好耐著性子又重複一句。

  王兆堔向後靠了靠,嘴角掛著冷笑道:「不對吧!本省的所有知縣,我都見過,怎麼獨獨沒有見過你呢?」

  李元宏一下聽明白了,每一個知縣上任之前,都要來太原拜見巡撫,然後還要拜見布政使,掛了牌之後才能上任,其實也是各個衙門借此刮錢的手段,而李元宏仗著是吏部照發的遇缺即補文書,直接就到曲沃上任了。

  要知道走吏部遇缺即補的路子的人也很多,但仍然害怕得罪省城官場,往往還是會在太原拜一遍菩薩,像李元宏這樣真敢直接上任的,恐怕就他一個,所以巡撫王兆堔早就對他不順眼了,這時候說出來刺一刺他。

  李元宏呵呵笑道:「卑職長得黑,入不了撫台大人的眼。」

  王兆堔一聽心裡直冒火,按理一般人聽見自己剛才的話,早就戰戰兢兢了,這個小小知縣,竟敢嬉皮笑臉的開玩笑?

  和這種人不用廢話,王兆堔一下坐直了身子說道:「汾河去年發水,今年必定復發,從現在起,兩個月內,你協理河工,負責汾河平陽府段,疏通河道,加固堤壩,務必趕在夏汛之前完工,不過我可把話說前頭,若是平陽府今年有一處潰堤,有一村被水。。。。。。哼!你下去吧!」

  這麼大的一件事,就這麼三言兩語就交代完了?李元宏哪裡會走,說道:「銀子呢?」

  「已撥到布政司。」

  「沿岸各縣如何會聽我一個曲沃知縣的話?」

  「那就不是本撫台該管的事了!」王兆堔不耐煩的皺了皺眉,端起茶碗,旁邊師爺高聲喊道:「送客!」
ironox 發表於 2009-3-5 22:20
第七十八章 被逼治河

  李元宏一出巡撫衙門,二話不說直奔布政使司要銀子,司部的職官回答倒乾脆——必須見到巡撫衙門的照會才能提銀子,李元宏只好又趕回巡撫衙門求見,那神侃師爺見到他後嘿嘿笑道:「巡撫大人出去了,恐怕半個月後才能回來,你再等一段時日,說不定大人提前回來呢!」

  好嘛!再等半個月,再陪你磨半個月牙花,我那汾河河工的事還幹不幹了!

  李元宏無奈之極,只好回客棧找莊師爺商量,莊師爺一聽臉都綠了,氣的牙關緊咬道:「這不是誠心刁難人嘛,銀子沒有,各縣照會文書沒有,你是協理,卻沒有委任主管河工的官員,敢情這事就是拿你一個人開練哪!狠,真狠!」

  「哪會是我一個人,不是還有你嘛!」李元宏嘟著嘴說道。

  「好嘛,這賊船我算是坐定了!我說你也真行,河工這樣的美差,落你手裡也能變成賠本買賣?怪了。」莊師爺氣的不去理他,想了半響,忽然一拍桌子道:「這樣,咱們分頭干,咱倆回曲沃,將縣庫的銀子提出來,先用著,林剛留下來等巡撫,等到後再把銀子送去!」

  「看來只能這樣了!」

  李元宏當下就寫了一封文書,蓋上縣印交給林剛,以此作為提銀的憑證,自己就和莊師爺二人連夜坐船返回曲沃了。

  ~~~

  順流而下,第二日正午趕到了曲沃縣衙。

  李元宏發愁怎麼向童先生開這個口呢,縣庫的銀子得來不易啊!賣煤不說,若不是童先生一分一毫的摳,自己這縣衙早就破產了,現在倒好,自己一下就要將所有銀子都提走,辦的還不是曲沃的事情,人家能不跟我急啊!

  看見李元宏一直在戶房門口來回轉悠,又不進來,童先生收起賬本,推了推眼鏡道:「李大人,從省城回來啦!是不是擔心省裡來查的事情?呵呵!沒事了,他們什麼也沒查出來。」

  李元宏佯佯的走了進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咱們縣裡還有多少銀子?」

  「嗯!還有4822兩,其中1800兩是為農戶買糧種的,還有2400兩是準備平抑糧價用的,都不能動,此外衙役和書吏的薪俸還要200兩,呵呵!還能剩下400多兩,這兩個月,縣裡挺寬裕的!」童先生自打來了縣衙,那眉頭就沒舒展過,這次竟然破天荒的裂開嘴笑了笑,看來是真高興了。

  看著童先生的笑容,李元宏更不敢提銀子的事了,抱著一個茶碗坐在那裡發呆。

  童先生見知縣不說話了,又操起毛筆翻開帳冊寫了起來,正在這時,莊師爺急乎乎的跑了進來,一進門就叫道:「元宏,銀子提了沒,趕緊啊!剛才我算了算,兩個月的時間根本不夠啊,咱們得抓緊!」

  「提銀子?」童先生手一顫,一滴墨汁濺到帳冊上,抬起頭來道:「又提銀子?提多少?」

  「全提。。。。。。」莊師爺剛要說話,李元宏一把就摀住他的嘴,說道:「晚幾日吧,讓童先生再高興幾日!」

  童先生站了起來,看著二人這模樣,呵呵笑了起來說道:「到底怎麼回事,什麼讓我高興幾日?」

  「他高興幾日,那咱們就得哭一輩子了!」莊師爺將嘴巴掙脫開來,轉頭對童先生道:「老童,我知道你摳門,不過現在也沒辦法了。。。。。。」接著就將去省城的實情說了出來。

  哪知童先生聽完,二話不說,就從案幾上拿一頁紙,刷刷就是幾筆,遞給李元宏:「大人,您去提6000兩吧!您這是正事,我童某平時再摳門,這時候也不能拖您的後退啊!」

  「6000兩?」李元宏詫異的看著童師爺,「不是說4822兩嘛!」

  「呵呵,怕您一看錢多就亂花,剛才騙您的!」

  「。。。。。。」

  ~~~

  汾河在平陽府從北到南依次穿過,汾西縣、洪桐縣、臨汾縣、太平縣、曲沃縣等五個縣,總長度大約270多里。這麼長的河防,6000兩遠遠不夠,乘以一百倍,就算60萬兩扔進去也就跟打水漂一樣,

  當然,並不是每一處都要修,比如臨汾縣的河防就不需要,因為那是府治所在,各任知府就算偷工減料,也不敢在自家門口弄鬼,否則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們自己,所以臨汾縣堤壩一向都比較堅固。

  剩下4個縣就比較麻煩了,李元宏想了半天也沒有一絲頭緒,一抬頭道:「老爺子,你知道誰懂河工?」

  莊師爺正在清點銀兩,頭也不抬道:「河工還需要懂啊!泥巴草葦夯結實了,用石頭磚塊一堆不就成了,是個人就懂。」

  跟沒說一樣!李元宏繼續低頭思索著,片刻後又道:「那按例,平陽府管理河務的是什麼官呢?」

  莊師爺已經點完銀子,站起身道:「這汾河的河務一直是由河東道管著,駐地就在運城,人家還管著鹽法道呢!」

  李元宏眼睛一亮,說道:「那如果汾河發水潰堤,他這河東道也逃不過干係嘛,咱們去找他,讓他幫咱們想想辦法,對了!管鹽法道的肯定有銀子,說不定還能從他那兒借點出來!」

  莊師爺同情的看著李元宏,搖了搖頭:「河東道張文覽剛剛病退,聽說是銀子撈夠了,回揚州老家享清福去了。」

  「***!」李元宏呸了一口道:「那還有誰管河工,這麼大一條汾河,我就不信沒人料理?怪不得總發水!」

  莊師爺又掏出煙桿,一邊點火吸煙一邊說道:「還有平陽府的河道同知,這個你也別想了,陳知府吃了你的心都有,怎麼會讓手下替你出主意。。。。。。我說元宏,其他人都靠不住了,只能靠咱們自己,只要保住今年夏季不會潰堤,咱們就算過去了。其實也簡單,咱們挨個縣跑一圈,只要汾西、洪桐、太平三個知縣肯幫咱們,這事就算成了七成,另外那三成嘛,就看天命了!」

  那三個糟老頭?

  李元宏搖了搖頭,除了被礦工起義打跑了的汾西知縣丁以衡,另外兩個,一個是太平縣知縣戴起元,一個是洪桐縣知縣陳惠括,一個多月前,李元宏就在知府衙門見過他們,當時知府逼他孤身平亂,這倆老知縣沒一個站起替他說話的,都是一群官場老痞子,雖說沒有落井下石,見死不救他們是當得起的。

  但事到如今,不與他們打交道顯然是不行了。

  李元宏將牙一咬道:「好,咱們先去太平縣,我看那個戴起元容易糊弄一些。。。。。。」
ironox 發表於 2009-3-5 22:21
第七十九章 淤地成寶

  太平縣在曲沃的正北方,一條官道將兩縣緊緊相連,一進入太平境內,李元宏就讓大嗓門帶著40多個衙役護送銀車沿著官道前行,自己和莊師爺就沿著汾河岸邊查看河防。

  汾河在太平縣的南部也是低於地面幾十尺,所以這一塊的河防是不用做的,但是一進入太平縣中部,地勢便急轉直下,開始進入河泛區了。

  李元宏和莊師爺越走越是心驚,因為一眼望去,汾河兩岸,全是河水沖刷過的土地,很多黃澄澄的淤泥大片大片的覆蓋在河岸兩邊,有的竟然寬達數里,可見洪水水勢之猛。

  而兩岸現有的堤壩全部破爛不堪,到處都是坑坑窪窪,到處都是潰堤決口,好像城牆上的垛口一般凹凸起伏,這樣的堤壩別說擋住洪水,即使連下幾場大雨,會不會自己崩塌也很難說。

  李元宏呵呵笑道:「好,真好!老爺子,我看咱們那6000兩,全扔這兒都不夠。」

  莊師爺點點頭道:「關鍵咱們還不知道河防的真實用度,我以前在林帥幕府的時候,看過邸報,上面寫的耗銀數目嚇死人,有一年黃河下游堤壩大修,僅徐州到海口一段,就要400萬兩,要知道那一段大堤是年年加固、歲歲加修啊!你瞧瞧咱們的汾河大堤,何止是大修,根本就得重建啊,這樣算來,太平縣這一段就得20多萬兩銀子!」

  20多萬兩!李元宏眼睛都直了:「實在不行。。。咱就把縣衙賣了!」

  「。。。。。。」

  正在這時,李元宏和莊師爺同時看到前面出現一大群人,人人都拿著鐵鏟挑著扁擔,正在一塊堤壩上忙活呢,至於忙些什麼就看不清楚了。

  李元宏和莊師爺好奇的慢慢走到跟前,卻見這兩三百人,一個個拿著鐵鎬鐵鏟,正在將堤壩上本來就有的潰口一點一點挖開,潰口兩邊的泥土都很新鮮,顯然,他們已經挖了一段時日了。

  李元宏一看就急了,這群人不但不修堤,反而大搞破壞,這還得了,連忙上前拉著一個挑著空擔往回走的漢子,大聲問道:「你們這是幹什麼?為何挖堤?」

  那漢子正累的慌,正好藉機放下扁擔,說道:「這堤又沒什麼用,反而擋泥,俺們多挖開幾個口子,讓泥都能進來。」

  「讓泥進來?」李元宏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莊師爺,後者搖了搖頭,表示他也不懂。

  「是啊!就是讓泥進來,去年汾河發水,你看看這一大片,黃色的,全都是漫進來的淤泥,照理今年還要發水,咱們乾脆趁著農閒時節,將這處堤壩挖開,讓今年的泥多淤一些!」漢子一邊拄著扁擔休息一邊說道。

  李元宏好奇的抓起一把黃泥,在手裡捏了捏,說道:「這泥有什麼用呢?」曲沃雖然也緊靠汾河,但地勢較高,很少見過岸邊到處漫著黃泥,更沒見過有人拿這泥做什麼用場。

  其他人見那漢子歇下來,自己干豈不吃虧,也三三兩兩的聚了過來,揉肩膀的,掏旱煙的,席地坐的,紛紛和李元宏搭話,敢情李元宏是給他們創造一個休息的機會了。

  一個的漢子坐在地上說道:「這泥可是寶貝啊,咱們太平的地,太貧了,一畝地,好的打個兩三斗糧食,差的打個一鬥,現在好了,你看這淤泥,一抓一把油,肥的很,這地種上麥,一畝最少也能打5鬥,頂普通幾畝田了。。。。。。」

  他話未說完,另一個插口道:「何止5鬥,大前年我種過2畝2分淤地,打了2石麥呢!比種罌粟還來銀子呢。」

  一個臉上長著一塊黑痔的漢子說道:「過了夏汛,咱們趕緊來搶地,不能又被葦上村的那幫傢伙搶走了啊!」

  其他人紛紛點頭稱是,臉上露出憤憤的表情。

  李元宏聽明白了,原來這淤泥土質肥沃,淤成的大片地種上糧食,比一般田地產糧高出幾倍,所以他們掘開堤壩,放水漫溢,人為的擴大淤地,真想不到,這洪水氾濫反倒對農戶有偌大的好處!

  但李元宏還是有些不明白,也坐了下來,對那漢子說道:「可是,你們如何得知哪年發水、哪年不發呢?辛辛苦苦種上糧食,萬一發水,豈不白費勁了?」

  農戶們紛紛苦笑搖了搖頭,臉上長痔的漢子道:「那也沒有辦法啊,能收一季是一季,這裡一季頂咱們平時兩三季的收成,唉!就看老天爺的了!」

  這才是靠天吃飯哪!這些農戶一鋤一鋤的挖堤,一擔一擔的挑泥,一畝一畝的播種,為的是隨時可能被洪水捲走的那幾斗糧食,他們年復一年、週而復始的苦幹,為的就是吃一頓飽飯,真是可悲、可憐!

  李元宏站起身,望了一眼大堤,歎道:「若是既能取得淤泥,又能保住這麼一大片田地,那該多好!」

  幾個農戶呵呵笑道:「真能那樣,咱們做夢都能笑醒了。」

  ~~~

  李元宏和莊師爺又沿著河岸走了一陣,沿途都能看見大片的黃色淤泥,不時也有掘堤的農戶,不用問也是出於同一個目的。

  時至下午,二人來到太平縣城,大嗓門押著銀車已經在那裡等候,見李元宏來了連忙上前說道:「林衙總都快急死了,正在前面茶棚等你們呢,對了,汪同知也來了。」

  一聽這話,李元宏就知道大事不妙了,趕緊進了城門,只見一處街口的燒茶草棚下,林剛鼻青臉腫的坐在那裡,旁邊汪百正也是臉色難看,二人捧著粗瓷茶碗卻一口不喝,好像兩尊泥塑一般,倒是旁邊還坐著一二十多歲青年人,悠閒的喝著茶水。

  李元宏和莊師爺三兩步疾走到棚下,一個問道:「怎麼回事?」另一個說道:「銀子回來了沒?」

  林剛一見二人,茶碗猛地往桌子上一頓,茶水濺了自己一身,也顧不上擦拭就氣乎乎道:「俺一直在太原等著,前天俺去巡撫衙門口,明明見到狗官王兆堔的轎子進去了,俺就拿著您的提銀公文要見那狗官,可一個狗師爺擋在門口,硬說巡撫不在裡面,俺知道大人您正等銀子用,一急就往裡面闖,哪知那狗師爺叫來一群狗衙役,把我打成這模樣了,臨了那狗師爺還說,就是不給銀子!」

  好嘛,巡撫衙門成狗窩了!

  雖然早有思想準備,但李元宏還是氣的渾身哆嗦,一巴掌拍在茶桌上。

  哪成想莊師爺卻哈哈笑了起來,指著林剛道:「你天天在我面前吹自己武藝高強,也被打成這模樣啦?」

  林剛瞪了他一眼:「他們十七八個人呢!也就是我,換作你早成肉餅了!」

  莊師爺反而表情一肅,說道:「其實你拿不到銀子才正常,拿到了反倒奇怪。」轉頭對李元宏說道:「這河防是要大筆花銀子的,首先是出工銀,我倒有個辦法,能剩下這筆出工銀,至於用料的銀子,咱們回頭再想辦法。

  李元宏現在也冷靜下來了,看著莊師爺的表情,心裡一動,說道:「你是說那片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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