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一品縣令 作者:隔山打牛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12 10:42: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 112220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6 19:46
第二十章 血染曲沃
  一個時辰,李元宏一直蹲在牆角發呆,王雁歸不知道他為何如此,原先制定的計劃不是已經完成了一大半了嗎?為何知縣大人反倒如此痛苦呢!

  東方開始發白了,這時,一隊手拿火槍,身著青一色膘騎牛皮甲的親兵從城門緩緩走來,隊伍中間是兩頂綠呢大轎,前面是一個騎在馬上的游擊作先導,悠哉游哉的向這邊過來。

  總兵就在轎子里了,李元宏一個激靈,猛然站起,高聲叫道:“丁大人!丁大人!我是曲沃縣令啊!”

  落轎,轎簾一掀,出來的不是總兵,卻是莊師爺,一看見是李元宏,先是一怔,趕緊向後叫道:“丁總兵,我家老爺來迎接您了!”

  這時後面的一頂大轎才落下,一個體態臃腫,身著金黃色甲胄,頭戴鑲金半月盔盤的將軍從轎子里擠了出來,之所以說是擠,是因為他太胖了,平時能坐下兩個人的大轎被他一個人幾乎撐滿,臨下轎還將頭上的紅櫻碰的歪斜過去。看來他就是太原鎮總兵丁滿江了。

  一個二品的高官,卻是如此齷齪模樣,若不是李元宏心急火燎早就笑出聲了,丁滿江看見李元宏,倒是一臉笑容,說道:“尊駕就是曲沃縣令李元宏吧!我接到你的信,就星夜向這里趕來了,還好沒有誤事!”

  一個總兵用這種口氣對一個縣令說話,看來是那封兵部關防起的作用了。

  李元宏連忙躬身行禮道:“鄙縣其實沒有多大的事情,只是有些百姓鬧事而已,當時卑職一時心急,寫了那封求援信,實在是唐突的很,還請。。。。。。還請總兵大人速將您的不下召回!您也回太原吧!”李元宏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希望他擔心的事情還沒有發生。

  “什麼?!你讓我回去!”丁總兵笑容立即僵硬了,心道:“我一個堂堂總兵,豈是你說招來就招來、說趕走就趕走的,就算你跟兵部有什麼關系,也不能太過分了吧!”

  “先不急回去,雖然騷亂已經平息,但恐怕還會有人趁亂鬧事,靠你們那些衙役不行的,還是讓我的兵來幫貴縣恢複治安吧,這也是太原鎮憲內的差事嘛!”丁滿江嘴上說的客氣,其實無非是想要些銀子,不過這也不能怪他,那些當兵的沒有錢,哪個會替你賣命!他又是領太原鎮總兵後第一次帶兵出來打食,不能給當兵的說他窩囊吧!連到手的銀子都不會刮。

  一邊的莊師爺不知道李元宏為何忽然改口了,但知道他這樣做必定有他的道理,既然現在丁總兵不見錢財不走路,腦子一轉,趕緊說道:“丁大人,這樣吧,您先召回您的部下,其他的好商量,我們知縣大人心里有數的!”

  這才象話嘛!丁總兵立即對先導游擊說“叫兄弟們回來吧!”

  “嗻!”游擊快馬離去,李元宏心焦城北的狀況,也跟著過去了,莊師爺和王雁歸緊跟其後。

  三人一邊走,李元宏才知道,莊師爺一路向北,走了四十幾里地就遇見了丁總兵的綠營,丁滿江聽說他是曲沃縣令的師爺,是來接應他們的,對莊師爺倒是滿客氣,按照計劃,夜間趕到了曲沃縣。

  但丁滿江以前是福建水師的,不會騎馬,只好坐了一頂大轎,他對莊師爺倒也挺照顧,也讓他坐了一頂,但如此一來,轎子前進的速度就比綠營兵慢了許多,與先行的部隊慢慢拉開了十幾里的距離。

  而先行的軍隊見到城內火光沖天,知道城內已經大亂,反正軍令已經下了,早進去晚進去一個樣,索性炸開了城門,一擁而入了。而丁總兵足足拖了一個多時辰才到。

  說著話,三個人來到了城南,剛一進入南大街,三人的目光就被集中在一個涼亭飛簷上,只見上面從上到下,掛著一串紅黑雜亂的圓球,在晨風中左右搖蕩,定睛一看,竟然是十幾個被穿了耳朵的——人頭。

  李元宏只覺得眼前一暈,“哇“的一聲,吐了一地,蹲下身子不住咳嗽起來。

  王雁歸到底是個捕快,殺人的事情見得不少,所以沒有李元宏反應那麼劇烈,但他也從沒見過一次死這麼多人,而且死的這樣慘!當時也嚇得臉色煞白。

  倒是莊師爺像沒事人一般,踱步向前,對一名正在擦刀的綠營兵說道:“這些都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他們!”

  綠營兵看了看莊師爺,說道:“都是昨晚鬧事的叛匪啊,那邊還有很多呢!”說著指了指北面的街道口,只見那里已經推起一座尸山了,只是所有的尸體都沒了頭顱。

  莊師爺回到李元宏的身邊,輕輕替還在嘔吐的李元宏錘了錘背,沉聲道:“我們錯了!”

  ~~~

  李元宏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昨晚所有在街面上的人,包括陳家的人,眾鴉片商的家丁,住戶百姓、也包括趁火打劫和看熱鬧的人,一共1342人,除了個別逃脫的以外,全部被殺,所有首級都被割下,作為剿匪的功績上報軍機處。

  同時遭殃還有陳家和待在陳家的秦縣丞以及那群衙役們,陳家被屠是因為綠營兵一路追殺逃回主宅的陳家家丁,而秦縣丞和衙役們被殺是因為他們手里拿著刀!

  同時,丁滿江的副將還在陳家發現了那封供在堂上的英文信,看到這封信,丁滿江更是喜出望外,他雖然不懂英文,卻畢竟在福建水師的時候與洋人打過交道,有這麼一封信,就更是坐實了陳家叛亂的罪行,況且一次殺了一千多叛匪,這樣大的事情一定會上報皇上的,而道光最是痛恨英國人了,更痛恨勾結英國人的內奸,只要將這封英文信往上一交,他丁滿江就會被皇上大大的褒獎一番。

  于是丁滿江的綠營兵干脆洗劫了陳家,將所有值錢的東西劫掠一空。反正主人都被殺光了,財物有多少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丁滿江這一趟差出的實在太劃算了,既能得到朝廷褒獎,又能大賺一筆,還在屬下面前樹立了“能刮錢”的光輝形象,可謂一舉三得,所以他臨走的時候,對李元宏的態度別提有多好了,甚至連辛苦銀都沒問李元宏要!意思是“下次有這樣的大好事還叫我哦!”

  ~~~

  一連三天,李元宏茶飯不思,一直坐在那里發呆,這可急壞了王雁歸,于是他使出渾身解數,燒了不少好菜,但就是無法讓李元宏進食。

  “大人,這是你最愛吃的黃悶雞啊!你倒是動一口啊!就吃一小口,乖!”沒反應,王雁歸無奈的看著莊師爺,意思是輪到你了。

  莊師爺磕了磕煙鍋,湊過去對著李元宏的耳朵說道:“元宏!你爹來信!”沒反應。

  “你媳婦柳葉來了!”沒反應。

  “王雁歸是女人!”眼皮動了動,還是沒反應。

  看來得使出殺手锏了!莊師爺跳出門口,大聲叫道:“綠營兵來啦!”

  李元宏一個激靈,猛地跳了起來,通紅著雙眼,大聲對王雁歸吼道:“快!不要讓綠營兵入城,快啊!”

  王雁歸不知所措的看著李元宏,而莊師爺又從外面跳了進來,對著李元宏大聲吼道:“晚了!全晚了,1342條人命全沒了!都是你害死的!”

  王雁歸嚇了一跳,心說莊師爺是不是瘋了!這不是往大人傷口上撒鹽嘛!他是想把知縣大人逼瘋啊!

  李元宏一愣,忽然膝蓋一軟,直挺挺的跪倒在地,捂著臉嚎啕大哭起來,眼淚順著臉頰流淌而下,一滴、兩滴,砸在地上,王雁歸看仔細了,他的眼淚竟然是紅的!

  莊師爺見此也有些心酸,拍著李元宏的肩膀,說道:“是我們錯了,不該招來綠營兵,但這個主意是我出的,我都沒事,你這麼難過干什麼?再說了,你這樣哭,那些被殺枉死的人就能活過來?退一萬步說,咱們也是為了曲沃縣的百姓好啊!這一次,鏟除了陳家,鏟除了所有鴉片商,鏟除了秦耀祖,還鏟除了吸食鴉片的那些衙役捕快,一舉四得啊!如此一來,今後我們禁煙的路就好走了!你現在不應該哭,而是應該想辦法徹底根除曲沃縣的鴉片毒害!”

  李元宏慢慢抬起頭來,看著莊師爺的眼睛,哽咽道:“你說的對!”

  莊師爺撫著李元宏的肩膀,心道:“經過這件事情,你長大了!你今後遇見的困難會更多,受到的挫折也會更多,你一定要在這些苦難和挫折面前挺住!你的路還很長!”

  哪知李元宏忽然站起身來,斬釘截鐵的對莊師爺說道:“我們必須要有自己的軍隊!”

  “什麼?!”莊師爺和王雁歸同時嚇的一跳。。。。。。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6 19:46
第二十一章 賺錢計劃(本日第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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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宏和莊師爺原來的計劃是:讓眾鴉片商掀起內訌,然後借助丁總兵的力量,彈壓眾鴉片商,治他們一個聚眾鬧事之罪,至少也是一個流放之刑,這樣既可以整倒所有鴉片商家,同時牽連出那封英文信,誣陷陳家與英國人勾結,徹底將陳家打入萬劫不複之地,當然,順便也能將秦縣丞擠走。

  但是,事態遠遠沒有李元宏和莊師爺想象的那樣簡單。首先是陳家和鴉片商們大打出手,將局勢搞得一塌糊塗,然後又將眾多平民百姓囊括其中,使得一半的曲沃縣城都處于天崩海嘯一般的混亂狀態。

  發展到後來,李元宏才覺察到大事不妙了,他知道綠營兵一旦進入縣城,必定會將這次特大騷亂當作一次大規模叛亂,而朝廷鎮壓叛亂曆來都是極為嚴酷的,所有參與叛亂的人眾不許審訊,權宜就地處決。

  更讓李元宏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那個丁總兵,竟然將太原鎮的3000多綠營全部調來了,這麼多兵,一放出來就跟一群野獸沒什麼兩樣,而丁滿江又坐轎在後面悠哉游哉的走著,放任綠營兵炸開城門、一擁而進,大肆屠殺,釀成了驚天血案。

  這一切,讓李元宏陷入深深的自責,尤其是那一串在風中搖晃的血淋淋的人頭,那一堆跟小山一樣的尸體,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之中,撕咬著他,讓他的精神幾乎崩潰。

  而莊師爺卻以毒攻毒的將李元宏震醒,當頭棒喝的一番道理又讓他不再沉溺于痛苦之中,讓他將目光放遠,把心胸放寬,如此這般,才讓他恢複了過來。

  經過這件事,李元宏懂得兩個道理:第一、無論多麼周密的計劃,也可能不受控制,他是一個縣的最高長官,他所決定的,哪怕一件很小的事情,也可能對這個縣造成極大的影響,所以一定要謹慎、謹慎、再謹慎。第二、李元宏也明白了一個道理——綠營兵絕不可用!

  ~~~

  一切都過去了,縣城里一片狼藉,大型的商家,都在這次騷亂中被殺了,陳家更是被斬盡殺絕了,而其他商家的家眷倒是沒有受到傷害。

  現在首當其沖的就是恢複秩序,李元宏首先從縣庫里拿出所有的銀子,將城北損毀的住戶,商鋪重新修建起來,又將這些商鋪送給了那些商賈的家眷,也算聊以慰籍李元宏的良心。

  但他首先聲明,今後這些商家不許再收購罌粟果,更不許熬制鴉片膏,一旦查出,不僅要將商鋪收回,還要將違禁者杖責流放。

  那些商賈的家眷,大多只剩下女人、老人和孩子,就算想再經營鴉片生意,恐怕也力不從心了,況且他們的男人、父親、兒子就是因為這些鴉片才被殺害的,所以她們都發誓,子子孫孫永世再不碰鴉片生意。

  同時,知道這件事來龍去脈的人都被殺掉了,沒人知道這次血案與知縣大人有關聯,所以眾商賈的家眷們都對這位解囊襄助的知縣大人感恩戴德,逢人就說知縣大人是個百年難遇的青天大老爺,宅心仁厚,體恤她們孤兒寡母,李元宏在曲沃縣的聲望忽然達到了頂峰。

  接下來就是秦縣丞和遇難衙役的善後事宜,李元宏自然不能說是他派秦縣丞等人去的陳家,而是把他們的死歸咎與秦縣丞與陳家關系密切,見到城內大亂後,私自召集衙役捕快前去保護陳家,結果陳家沒保護得了,連他們自己的小命也搭進去了。

  對于他們的死,李元宏倒是沒有絲毫愧疚,這些人平日里欺壓百姓,搜刮民財,最可恨的是與陳家狼狽為奸,扶持罌粟果種植,庇護鴉片買賣,這樣的人,放在現代也是一個槍斃,所以他們是罪有應得,當然李元宏也沒有把事情做的太絕,而是拿出一筆錢,分給了秦縣丞和衙役們的家屬,也算作撫恤的意思。

  至此,善後的事宜全部結束,但是,李元宏接下來面對卻是兩個更大的難題,一個就是已近枯竭的縣庫。另一個就是數萬種植罌粟的農民。

  這兩個難題,也可以說是一個難題,因為如果資金充裕,李元宏完全可以進行種糧補貼,減稅,為農民購買耕牛,購買農具,鼓勵農耕,當然,減稅是違反大清律例的,這項錢只能曲沃縣承擔。但近十萬農戶啊,這要花多少錢哪!

  一說到銀子,李元宏和莊師爺就犯難了,他們當初選擇當知縣就是為了銀子啊,可現在倒好,不但沒有搞到銀子,連縣庫的銀子都被用光了,這筆虧空如何彌補呢?

  李元宏首先想到的就是道光,人家是皇上嘛!指頭縫里一不小心漏點銀子也夠砸死他們的,于是李元宏拿起筆來就給道光寫了一封信,在莊師爺的指導下,洋洋灑灑寫了近萬字,將曲沃縣的困境添油加醋的寫了上去,將他們的難處也寫的格外淒涼,就差沒說他們現在已經率領全縣百姓出去要飯了,真正是聞者動心、見者流淚了,其實歸納起來就兩個字:“借錢!”六百里加急送了出去。

  回信也快,李元宏一看就傻眼了,一共就仨字:“沒銀子!”

  “奶奶的!這個摳門皇帝,連一萬兩銀子都不借,我又不是不還他,信里還寫明了給他利息呢!”李元宏氣得用腳丫子在道光的信上一通亂踩。

  “算了!俗話說求人不如求己,咱們自己想辦法!”莊師爺抽著煙,賭氣道。

  “能有什麼辦法?難不成咱仨人一人掂把菜刀出去打劫吧!一個知縣,一個師爺,一個捕快收買路錢,那就有熱鬧瞧嘍!”李元宏還有心思開玩笑。

  “說到打劫,我倒想出一個辦法!”王雁歸半天不吭聲,一吭聲就有驚喜。

  “說說說!”一聽說有辦法,李元宏和莊師爺頓時像打了嗎啡一樣,立即精神起來。

  王雁歸思索片刻,鄭重道:“我們曲沃是晉南的交通要道,從河南向北方販運的棉花,從湖廣向西北販運的糧食,從蒙古向南方販運的牛羊皮,江西的瓷器,江浙的絲綢和茶葉,陝西的紙張,兩淮的行鹽都要從我曲沃縣經過。不如。。。。。。”

  “設立關卡,收取稅金!”李元宏一被提醒,立即反應過來。

  王雁歸點頭道:“不錯,這麼多行商路過,只要我們設立關卡,路過的所有貨物均收取十之有一或者二十有一的稅金,那就很可觀了,而且這個款項是源源不斷的。”

  “不行!”莊師爺搖了搖頭,說道:“設卡抽稅的事情事關重大,不是我們一個縣有資格實行的,據我所知,只有嘉慶年間白蓮教造反的時候,一些大員幫辦團練,為了籌措軍餉,奏請皇上之後才設卡抽稅的,就算我們秘密進行,也瞞不住人啊!隨便哪個商人向上一告,咱們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

  剛燃起的希望就這樣破滅了,李元宏和王雁歸郁悶的差點哭出來。

  “不過嘛!雁歸說的話倒是提醒我了,我們可以從鹽上下手!”莊師爺奸笑的看著李元宏。

  一看莊師爺的表情,李元宏就知道他又有餿主意了,而且把握還挺大,急忙督促他說下去。

  莊師爺成心讓他們心急,慢悠悠的裝了一鍋旱煙,擦火點著,美美的抽了一口才說道:“你們肯定不知道咱們大清的鹽法吧!大清的鹽法實行的是行商引岸制度,也就是說,所有吃的食鹽,都必須是商人販賣的,賣的數量,銷售的地區,都是劃分規定的,不許多賣,更不許越界銷售。”

  李元宏納悶道:“這跟我們缺銀子有什麼關系啊!”

  莊師爺瞪了他一眼,繼續道:“當然有關系了,全國劃分了十大鹽區,分別是:兩淮、兩浙、長蘆,河東、山東、福建、四川、廣東、云南、甘肅,我們曲沃縣就處于長蘆鹽區內.

  “但是近年來,河東潞鹽已經枯竭,產鹽量大不如前了,僅僅剛夠官鹽所需的數量,而私鹽的數量就大幅減少了,于是兩淮、山東和甘肅鹽區的私鹽就被偷偷販賣入晉,但是因為鹽區之間查的很緊,進入山西的私鹽數量並不多,所以咱們曲沃縣附近的州縣,都是食用高價的官鹽,鹽價達到20文錢一斤。”

  李元宏不耐煩道:“說了這麼多,都是廢話,鹽價再高,咱們仨人也不能屙出鹽來賣吧!”

  莊師爺沒好氣道:“你懂個屁!咱們這里,到處都是鹽!”

  “啊!到處都是!?”李元宏聞言立即東瞅西望,扣出地磚看地面,嘴里嘟囔道:“沒有啊!莫非有個鹽庫藏在地下,嗯!肯定是,我叫人來挖。”

  莊師爺算了服了!沒好氣道:“不是鹽庫,是鹽堿灘!”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6 19:47
第二十二章 真神人啊
  “鹽堿灘?”李元宏坐直了身子,愕然道。

  王雁歸搭話道:“對啊!我們可以自己熬鹽,咱們曲沃縣有三條河流,一條是汾河,向西彙入黃河,另外還有東西貫穿的澮河和滏河,這三條河流經常泛濫,將兩岸的田地都變成了一大片鹽堿灘了,只要咱們將地里的鹽熬制出來,肯定能賣不少錢!”

  莊師爺欣賞的看著王雁歸,呵呵笑道:“孺子可教也!”

  王雁歸又有些猶豫道:“可是,這是私鹽哪,上面一旦查出來,咱們就不妙了!”他身為捕快,平日的一項日常工作就是查處私鹽,但是現在,讓他自己干起私鹽,感覺怪怪的。

  莊師爺笑道:“呵呵!不要緊,沒人會知道的,你們難道忘了!咱們曲沃縣鹽商已經沒了。”曲沃縣的鹽商張國忠,已經在那次騷亂中被綠營兵殺了。

  莊師爺繼續道:“鹽商分為三類,一是場商,他們占據產鹽的鹽場,這類鹽商不參與食鹽的銷售,與我們無關。二是窩商,他們有自己行鹽的地區,可以將這地區的行鹽權利租給別人賣鹽。三是運商,他們沒有自己的法定的行鹽地區,而是租窩商的地區,自己運輸食鹽來賣。”

  “咱們曲沃縣的原來的鹽商張國忠,身兼窩商和運商兩個身份,也就是說,他既有曲沃縣賣鹽的權利,又有負責從河東運鹽到此的能力,但是現在他死了,就沒人去向河東運城進鹽,也沒人在曲沃縣賣鹽,咱們只要控制住他的家人,逐步減少進官鹽的數量,逐步加大我們熬制的私鹽的占有量就行了!”

  李元宏低頭算了算,忽然問莊師爺道:“你一天吃多少鹽?”

  莊師爺想了一下:“一年下來,總要2、3斤吧!”

  “嗯!曲沃縣人口有近十萬人,每人2.5斤來算,一年就消耗25萬斤,每斤我們賺15文錢的話,一共能賺到375萬文,也就是3000多兩銀子!這也不多啊!要想讓這2萬多農戶們改種糧食,至少也要2萬兩銀子啊!”李元宏皺著眉頭說道。

  第二個方案也不能完全解決問題,三人再次陷入了沉思,過了半響,莊師爺忽然說道:“我記得在縣南靠近滏河的地方有一片荒地,大約有40多頃,咱們可以打打主意。”

  王雁歸抿嘴笑道:“莊老爺子,你想錢想瘋了吧,那塊地雖然是無主之地,但根本沒人會去種的,因為那里曾是一片亂葬崗,這些年被洪水沖過幾次,尸骨都被沖走了,但誰敢要那塊地啊!”

  李元宏想了一下,靈機一動,說道:“這好辦,只要咱們想點辦法,就能讓那里變成風水寶地!”

  “什麼辦法?”王雁歸一下被提起了興趣。

  李元宏指了指莊師爺,微笑道:“得靠他了!”

  “靠我什麼!”莊師爺被李元宏笑得毛骨悚然。

  李元宏賊嘻嘻的揍到莊師爺身邊:“你怕鬼不?”

  ~~~

  過了三天,曲沃縣流傳著縣南的亂墳崗鬧妖魅的傳聞,起因是一個滏河邊的泥戶,半夜媳婦肚子疼要生產,泥戶和母親急忙抱著媳婦連夜趕往縣城找接生婆,哪知路過亂墳崗的時候,忽然蹦出一個身穿白衣、口吐長舌、飄飄呼呼的東西,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產婦嚇得當場就把孩子生下來了,還好母子平安,還是個大胖小子,泥戶也不用找接生婆了,抱著媳婦兒子高高興興回家了。但是,縣城里人心惶惶起來。

  可沒過兩天,又有個醉漢看見了妖魅,所不同的是,他趁著酒勁把那個倒黴的妖魅狠狠揍了一頓,妖魅被揍的落荒而逃,而醉漢還從妖魅身上搶到一根煙杆。于是曲沃縣的人也不害怕了——連個醉鬼都打不過的鬼,能力恐怕也有限。

  “啊!莊師爺,你的眼圈怎麼是青的!”李元宏假情假意的拿起一塊熱抹布,敷在莊師爺臉上,顯然是早就准備好的。

  莊師爺心里一暖,接過抹布,卻看見李元宏和王雁歸的嘴角直抽抽,沒好氣道:“想笑就笑出來吧!”

  “哈哈哈哈!”李元宏再也憋不住,裂開嘴大笑起來,笑得彎腰指著莊師爺道:“我說你還真敬業,裝鬼才五天,就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再裝五天,你不用化妝也沒人相信你是人了。”

  王雁歸抿著嘴又給莊師爺遞上一條熱毛巾,將跌打膏藥敷在他的臉上,埋怨道:“師爺,你怎麼連產婦也嚇啊,萬一出了事可是一尸兩命啊!”

  莊師爺苦著臉說道:“你以為我想啊!我在亂墳崗蹲了三天了,三天哪,難熬啊!好容易碰見人,也沒看清就跳出來了,一看見是個產婦,倒把我嚇了一跳,趕緊就溜了,好險!好險!老天保佑!那對母子平安無事。”

  一抬頭看見李元宏還在大笑,莊師爺氣的大罵:“我這模樣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硬讓我蹬著高蹺杆子,害得我跑不快,我能被那個醉鬼捉住?不干了,說什麼我也不干了!你愛找誰找誰吧!”敢情是他被醉鬼追的滿山亂跑啊!

  見莊師爺生氣了,李元宏趕緊賠著笑臉,又是揉肩又是捶背,莊師爺舒服的直哼哼,心道這黑小子還算知道疼人。

  “我說老爺子,咱們的發財大計還沒開始呢,能不能成功就看您這一蹬腿了,咱不能前功盡棄哪!您說是不是?”李元宏開始忽悠他。

  “嗯!”莊師爺眯著眼睛靠在椅背上。

  “咱們這一票干成了,您就是曲沃縣的第一功臣,到時候生祠牌坊一修,您老就名垂青史了,您說對不?”李元宏繼續忽悠莊師爺。

  “對!”莊師爺舒服的都快睡著了。

  李元宏一下跳了起來,說道:“好!有您這話,咱就肯定能干成!明天起,您不用裝鬼了,改裝茅山老道!”

  “什麼?還來!”莊師爺一個激靈,從椅子上蹦的老高,抓起煙杆就往門外跑,邊跑邊說:“我啥也聽不見,聽不見。。。。。。”

  ~~~

  過了兩天,縣城里就來了一個臉上貼滿膏藥的老道士,手拿一根灰白面黑邊底的布帆,上書“茅山降妖”四個大字,剛一入城,就站在城門口,手指南面,嘴里嘟囔著:“有妖氣!有妖氣啊。。。”

  守門的門丁正閑的無聊,剛巧就來了好玩的,趕緊湊上去打趣道:“老道長,哪有妖氣啊!我咋沒看見呢?”

  莊師爺扮裝的老道士搖頭晃腦道:“妖從北方來,亂墳崗上行,白魅身有丈,飄忽無定蹤。”

  “喝!真准呀!”門丁一驚,這個老道剛進城門,就知道縣北的亂墳崗上鬧鬼了,而且還知道是個身長有丈,行蹤飄忽的白衣鬼!真神了呀!他一個人熱鬧還不過癮,連忙大聲叫另一個門丁:“王三,快來快來!這個老道長真神了,他算出亂墳崗鬧妖了!”

  他這一吆喝,早晨進出城門的行人也跟著湊了過來,一個人問道:“他真的是算出來的?”

  另一個撇了撇嘴,不屑道:“又是個江湖騙子,鬧妖精的事誰都知道,隨便打聽一下就行了,這年頭什麼最多?騙子最多!”

  莊師爺呵呵一笑,忽然伸手一指前面一個行色匆匆,身穿捕快衣裝的人說道:“看見沒!那個男不男女不女的捕快,他昨晚打麻將輸了112文錢。”

  “王捕快,他說你昨晚打麻將輸了112文大錢,是真的嗎?”有好事者當即就要澄清。

  那人正是王歸雁,早與莊師爺串通好騙人了,故作驚訝道:“是啊!他怎麼知道的?”

  四周一陣贊歎聲:“嚇!真神人啊!”于是城門處的人越聚越多。

  莊師爺有意賣弄,又一指遠處慢悠悠過來的官轎,說道:“這是你們的縣太爺,正要趕往汾河大堤視察河防!”

  王雁歸故作驚訝道:“不錯啊!今年春汛將至,我家老爺就是要去大堤,視察堤壩是否牢固的!”當然,李元宏也是配合莊師爺立威的。

  又是一陣贊歎聲!正在這時,人群里一個老太婆顫顫巍巍擠了進來,哽咽道:“仙長啊!我兒子去直隸販運煙葉,平時也就一個月一個打回,可是現在去了一個半月了,還沒回來,聽說直隸大雪,會不會途中有什麼意外啊!仙長,求您給算算啊!”

  本來好好的計劃,又遇到意外了,他娘的是哪里蹦出這麼一個糟老婆子!

  莊師爺江湖閱曆還是不錯的,雖然突逢變故,卻面不改色心不跳,緩緩說道:“這位大娘,您先別急,找人的話比較麻煩,須得測字,還請你寫個字,我才能算!”

  這個時代,文盲占了絕大多數,尤其是女人,會寫字的就更是鳳毛麟角了,就算這個老太婆年輕的時候會寫兩筆,這麼大年紀也早忘了。所以莊師爺有持無恐的從挎囊中取出筆墨,遞給老太婆。

  哪知這老太婆接過紙筆,想了一下說道:“現在在城門,我就寫個‘城’字吧!”說完三筆兩筆寫了個字交給莊師爺。

  老天爺啊!你想我死就打個雷劈了我算了,別這麼整我啊!

  莊師爺徹底崩潰了,不過他還是強打精神接過紙筆,掃了一眼,略想了一下,干脆心一橫道:“‘城’字左邊是個‘土’,右邊是個‘成’,‘土’字上下分為‘十’和‘一’,今日正是二月十一,也就是說,你家兒子今日就會回來。”

  莊師爺准備開溜了,順便看了看遠處落轎觀看的知縣李元宏,心道:你看見了吧,咱就是這麼倒黴!裝鬼被打,連裝道士也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我看你還是趁早想其他辦法吧!早死早投胎,反正別讓我這個倒黴蛋上場了。

  就在莊師爺准備找機會溜走的時候,城門口忽然傳來一聲叫喊:“娘!您怎麼在這里?”

  老太婆對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連忙抬頭一看,正是出門一個半月的兒子,頓時喜出望外,上去就將兒子抱在懷里,老淚橫流。

  剩下的大群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幕,紛紛想到:“今天真是遇見神仙了?”

  王雁歸在一旁,拉了拉莊師爺的衣角,低聲問道:“這也是你請的托?裝得比你還像!”

  莊師爺一腦門的汗,連忙把臉上快要滑落的狗皮膏壓壓緊,低聲道:“他不是托,是真的!”

  一句話,王雁歸的汗也下來了。。。。。。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6 19:47
第二十三章 風水寶地
  李元宏大老遠的看見這一幕,也是納悶,心道我和師爺沒安排這一出啊!肯定是這老爺子還怕他的威信立的不夠,自己又找了個托,嗯!場面挺感人,效果很完美!

  輪到他出場了,李元宏下了轎子,衙役替他撥開眾人,知縣老爺來到老道士面前,雙手一揖道:“這位仙長!堪稱神算也,鄙縣佩服之至,敢問仙長來自哪家仙觀?”

  “過獎!貧道是從茅山大真觀一路云游到此的!”太熟了,莊師爺強忍著笑打了個稽首道。

  “原來是道家正門茅山仙宗!失敬失敬!不知仙長可會降妖除鬼之法?”開始進入正題了,所以李元宏提高了嗓門,讓所有人都能聽見。

  莊師爺指了指布帆上“茅山降妖”四個大字說道:“算凶測吉只是貧道的偏學,聊以糊口而已,降妖除鬼才是貧道的本門。”

  嚇!周圍人都是一陣驚歎,敢情剛才的測算,還只是他的業余愛好啊!降妖除鬼才是人家的專業!乖乖不得了,業余愛好都這麼厲害,那專業有多厲害自然不言而喻了。

  一聽見妖啊鬼啊的,眾人的興趣一下被提到了極至,整個城門前里三層外三層圍了個水泄不通,剛趕來看熱鬧的人不明所以。便有好事者唾沫亂飛的向新來的人講述剛才發生“神跡”。

  李元宏故作大喜樣,大聲說道:“仙長來的正好啊!我縣南邊有個亂墳崗,近來屢有妖魅擾人之事,仙長定要為我縣除此大害,安一方百姓之心啊!”一把拉起莊師爺的手,就要走。

  哪知莊師爺忽然高聲說道:“出家人本不貪錢財,但我此次云游卻是為接善緣、募集善銀修繕我大真觀的,所以,知縣大人,這善銀。。。。。。”

  計劃里面沒有這段對白啊,李元宏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敢情莊師爺趁機刮自己點錢啊,奶奶的,他還真會選時候!

  李元宏拉莊師爺的手使勁捏了捏,舌動唇不動低聲道:“你別玩了,我身上一文錢都沒有!你又不是不知道!”

  莊師爺嘴角微微一咧,裝做沒聽見李元宏的話,繼續高聲道:“沒有錢財,有玉佩金鎖啊的也行!”

  李元宏恍然大悟了,原來他是看上我爹滿月的時候送我的金鎖,早惦記上了。好!好!好!我暫且給你,你等著,回頭完事看我怎麼收拾你。

  李元宏心疼的解開衣服,從紅色小肚兜里掏出一塊金鎖,雙手遞給莊師爺,低聲道:“你個卑鄙貪財的奸師爺!”

  莊師爺哈哈一笑,就勢將金鎖塞入懷中,仰首走出人群,李元宏趕緊撥開眾人,直接就把莊師爺塞進轎子了,對衙役轎夫喝道:“今日不去大堤了,我們帶仙長去亂墳崗降妖除鬼!”

  所有百姓巴不得早點看到精彩的除鬼場面呢!聽見知縣大人的話,興奮的“嗷嗷”直叫,幾百人呼啦一聲跟著大轎一起向城南跑去。

  ~~~

  亂墳崗是一大片略微凸起的丘陵,只是曾經被河水沖刷,上面沒有什麼高大的樹木,只有一大片低矮的灌木叢。

  眾人來到亂墳崗下,莊師爺吩咐眾人不得上去,以免被鬼怪纏身,獨自一個人提著挎囊上去了。不一會兒,莊師爺就上到丘頂,將布帆插在高處,拿出一把木劍,揮舞起來。

  因為沒有樹木擋著,莊師爺的一舉一動都在山下幾百雙眼睛的注視之下,見到他開始舞劍,立即鴉雀無聲了。

  哪知足足過了一個時辰,莊師爺還在那里舞著,只是動作越來越慢,好像是。。。累得不行了。

  下面眾人也等的有些不耐煩了,唧唧喳喳道:“也不知道這位仙長能不能降住啊,我看他舞劍的樣子好像很累呀,是不是妖怪法力太強,收不住啊!”

  “不可能,連醉鬼都打不過的妖怪,法力能有多強?說不定是仙長想把這個妖怪收作自己的坐騎或者隨從呢!《封神榜》不都是這麼寫的嘛!”這人比較有想象力。

  “我看不是,你們沒看見仙長一邊舞劍,嘴里一邊叨叨不絕嘛!肯定是仙長正在和妖怪談價錢!“這人比較有經濟頭腦。

  偷偷轉到丘後的王雁歸也是焦急的滿頭大汗,他就等著李元宏給個信號,就可以立即點火了,但是李元宏好像忘了這事,一臉奸笑的仰視著遠處的莊師爺,干脆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翹起二郎腿,悠哉游哉的煞是愜意,“敢訛我的金鎖!我就是不點火,我累死你!”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了,山丘頂端的莊師爺已經變成了慢動作,山丘下的眾人提心吊膽的看著,生怕這個老道長下一秒會忽然暈倒。

  李元宏見狀,也知道到時候了,再不動手,那仙長若是暈倒了,這出戲就熱鬧了,當即向遠處鬼鬼祟祟只露個頭的王雁歸揮了揮手。

  忽然之間,從山丘腳下到山丘半腰騰起一片火光,接著一陣劇烈的轟鳴聲,天地間頓時灰蒙蒙一片,滿天的飛砂走石紛紛落下,直把眾人嚇得一個個跌倒在地,面如土色,屁滾尿流。

  而李元宏也好不到哪里去,嚇得趴在地上,滿頭滿臉的灰燼,心里暗罵道:“奶奶的,火藥埋多了!”

  ~~~

  莊師爺如同一尊戰神一般,提著木劍從煙霧中緩緩走出,來到眾人面前。

  大家伙面如土色的看著老道長,亂紛紛說道:“仙長!您沒事吧!”

  “仙長,妖怪降服了沒?”

  “仙長!這麼大的動靜,那妖鬼是什麼變的?”

  莊師爺捋了捋稀稀拉拉的幾根胡須,呵呵笑道:“沒事了!這妖怪就是一只野雞成精,現在已經被我震死了,你們可以上去看看!”

  眾人聞言,立即有幾個膽大的沖上山丘,大聲喊道:“是只山雞精啊!好大個的山雞啊!”

  于是其他人也趕了上去,只見山丘的半腰,有一個洞穴被炸了開來,里面臥著一只比尋常大得多的花羽山雞,旁邊還有一堆白色的衣物。

  那日的醉漢也在人群之中,指著那套白衣叫道:“沒錯,就是它,我揍的那個妖鬼就是它!”

  這下好了!下面跪倒一片,神人、仙人得亂叫一氣,也沒有什麼新花樣,這時,李元宏也走了上來,向莊師爺行禮道:“仙長法力高強,為我縣除此大害,鄙縣實在感激不盡,不知這塊地方以後還會有妖怪嗎?”

  莊師爺大聲道:“此地之所以出了山雞精,正是因為此地風水極好,日精月華源源不斷,山雞得了如此寶地,自然能修煉成精,不過沒有關系,我已在這附近布下大陣,以後無論什麼畜生,也無法再次修煉成精了。”

  “還不止于此,這塊寶地可是滏河的龍眼所在,無論是誰,只要有了這塊地,必然發達,經商財源廣進,秀才金榜題名,老者長命百歲,孩童災禍無虞,唉!若不是我眷戀舊土,真想在此建一處道觀啊!”

  哇!這麼好的地方!

  下面這些百姓,一個個羨慕的直流口水,不少人已經開始盤算了,無論如何也要在這塊地上分一杯羹,就算得到不了多少,一畝兩畝的也是好的啊!

  ~~~

  不到中午,整個曲沃縣城都傳遍了,都知道南邊的亂墳崗忽然變成了一塊風水寶地,不過後來傳言就變成——只要誰得到這塊地,就算賣破鞋也能日進斗金;就算目不識丁也能當披麻拜相;就算還剩最後一口氣,也能立即蹦起來跑個1000米。。。。。。

  有不信的,那只大個山雞就是證據,一只山雞也能成精,那人住在那里還不成仙嗎?

  這下熱鬧了,那些買得起地的商賈們,中午就將衙門口圍了個水泄不通,紛紛叫嚷著要買那塊寶地,買不起地的百姓們,干脆把亂墳崗上的泥土挑回家去,也算沾點仙氣,就連臨近州縣的人也紛紛跑來叫嚷著要更換戶籍,在曲沃縣定居。

  縣衙的簽押房內,王雁歸被托關系找後門買地的人搞得暈頭轉向,說道:“這麼多人來買地,怎麼買啊!定價多少?怎麼分地?要不要入冊,上報不上報知府?”

  莊師爺翹著二郎腿,愜意的抽著煙鍋,說道:“怎麼賣?當然誰的價高賣給誰了!元宏你說是不是啊!”

  “還我金鎖!”

  “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還我金鎖!”

  莊師爺雙手一探,從懷里拿出一張當票遞給李元宏,後者一看,一下蹦起老高:“你把我的金鎖送當鋪啦!那可是我爹送我的啊!我。。。。。。我和你拼啦!”說著挽袖子就要拼命。

  “慢!我是當了!咱們不是沒錢花了嘛,欠了東街燒餅鋪的二十幾個燒餅錢都沒還呢!再說你們年輕人沒關系,我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整天吃燒餅也杠不住啊!不過你也別急,我是當了又不是賣了,回頭咱的寶地一出手,再贖回來就是了嘛!”莊師爺從懷里拿出一個雞腿啃了一口。

  說的也是哦!李元宏的氣立馬消了,對王雁歸說道:“40頃地太大了,若是一起賣掉,沒幾個人有那麼多銀子全部買下,所以價錢也就不會太高了。這樣,咱們先賣10頃1000畝,每畝40到50兩肯定賣得到,先賣本地商人,然後再賣給外地商人,限量供應,物以稀為缺嘛!”

  有了銀子,李元宏心里開始盤算如何徹底鏟除罌粟了。。。。。。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6 19:47
第二十四章 知縣捉奸
  10頃寶地沒費吹灰之力就賣了出去,價錢比預期的還高,要不說是寶地呢!曲沃縣一般的田地也能買到7~8兩銀子,這寶地直接就是50多兩一畝,1000畝被十幾家商賈、當鋪和票莊瓜分完畢,李元宏一共得銀5萬4千余兩。

  但是沒幾天,就有平陽知府衙門的夏師爺來了,一見到李元宏就是一頓呵斥,什麼私自賣地啦!田冊不予上報啦!賣地銀不入縣庫啦!鯨吞貪汙啦等等,反正照他說的,李元宏不是一個斬監候也是一個杖責流配三千里。

  不過後來話鋒一轉,夏師爺說陳知府也知道曲沃縣的難處,虧空太大嘛,山西每個縣都這樣,知縣自己想點辦法搞錢也屬無奈之舉,只是數額過于龐大,只怕就連知府大人也無法隱瞞不報,唯一的辦法就是用銀子上下打點一番,才能保住事情不會敗露。

  很明顯,又是來勒索銀子的主兒,李元宏當時就沒給他好臉色看,憑什麼!我和莊師爺、王捕快仨人忙里忙外,挨打的挨打,被炸的被炸,為了買火藥和那只超大個山雞,我們一日三頓都是啃燒餅,好容易弄來這些銀子,你一句話就想分一杯羹?做夢!

  不過莊師爺卻和夏師爺聊的火熱,大有惺惺相惜的味道了,李元宏實在看不下去,找個借口上茅房就出了簽押房。去找王雁歸蹭飯去了。

  王雁歸住在城北的醋兒街,上次曲沃城騷亂就發生在那里,雖然被修繕過,但還是有些殘破。

  王雁歸的父親以前是捕快,倒也有些錢,所以住的是獨門獨院,李元宏看見大門沒鎖,知道他在家里,也不敲門就大步進去了。

  穿過前堂,還有一個後院,前堂是會客的,後院才是住人的,李元宏就坐在前堂的椅子上等著王雁歸。

  可等來等去都不見他出來,時至傍晚,天氣又冷的出奇,凍得李元宏直跺腳,干脆從側門入後院,去找王雁歸,怎麼著也得先弄杯熱酒喝喝吧。

  後院左側一個步廊,右側是片空地,擺著一排兵器和一個石鎖,想來是王雁歸父親以前練武的地方,但院子里空無一人,幾個由隔欄分開的房間也是木門緊閉。

  看來王雁歸不在家啊!出去了連門也不鎖!不過也難怪,他是捕快,武藝又十分高強,就算敞開著門也沒賊偷敢來,李元宏佯佯的准備離開,這時,卻從靠東的房間傳來一陣水聲,其間還夾著一個姑娘輕輕哼曲的歌聲,那聲音猶如高山流水一般清澈甜美,讓李元宏心里不由一動。

  “剛發薪俸就找女人!看來這個王雁歸也不是一只好鳥,虧他自己長得也像個女人,還。。。還鴛鴦戲水,我說是鴛鴛戲水才對!惡心!”李元宏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不過,那美妙的歌聲實在好聽,此時音調一轉,又變得猶如風吹柳絮、水蕩浮萍一般縹緲無端,搔的李元宏遲遲不願離去,尤其想到里面正在發生的××場景,心里更是猶如揣著一只小鹿一般怦怦直跳,畢竟他還是童男之身啊。

  這時,房間的窗戶忽然打開,一盆冒著熱氣的洗澡水“嘩”的一聲潑在窗下,窗戶隨即又掩住了,不過李元宏眼尖,就這麼一瞬間。他就看見那一截猶如白藕一般細嫩修長的手臂。

  “好你個王雁歸,果然在家里藏了個女孩,還。。。還敢欺騙本縣說自己孤身一人!再說了,沒有成婚就在一起洗澡,太傷風化了,本縣執掌一縣教化,豈容你傷風敗俗!好!本縣今日就揭穿你!看你怎麼說!”李元宏心里的另一個聲音是:“聲音好聽,連露出的一截胳膊都這麼迷人!肯定是個大美人,再不趁著捉奸的時候一飽眼福,我腦袋就長在屁股上了!”

  當然,後一個聲音畢竟上不了台面,李元宏心里重複著冠冕堂皇的理由,躡手躡腳的走到窗戶前面,右手一拉窗棱,猛然掀了開來,大聲吼道:“捉奸啦!”

  那個“奸”字還沒出口,就覺得臉上一熱,一股溫熱的湯水“嘩啦”一聲就澆在了臉上,從頭到腳完全濕透了。

  李元宏反應也快,為防接下來可能射來的暗器,他就勢一滾到門邊,一腳將門踹開,直直的就沖了進去。

  本來就是傍晚,屋子里又沒點燈,加上水汽霧繞的,李元宏只覺眼前昏暗一片,過了片刻才恢複視覺,這才看清屋子邊上擺著一個半人多高的木桶,木桶里坐著一人。

  “李元宏,你。。。你想干什麼?”木桶里的人說話了,正是王雁歸的聲音,好像有點害怕,又好像有些憤怒。

  “干什麼!我捉奸!你身為本縣捕快,不久以後,大人我還想升你當捕頭,沒想到你個衣冠禽獸的家伙,在家里私藏女人,不婚不娶鬼混一處,簡直。。。簡直傷風敗俗到了極點!現在捉奸在屋,你還有什麼話說!對了,那個女的呢。。。。。。”最關鍵的沒看見,豈不白忙了,李元宏連忙四處亂翻,動作快得比馬戲團里變戲法的還利索。

  桌子底下,沒有!

  床底下,沒有!

  房梁上,也沒有!

  李元宏連爐灶里都找了,就是沒有看見那個美女,怪了啊!剛才明明聽見歌聲,又看見那截雪白的胳膊呀,怎麼會沒有!

  最後李元宏把目光集中在王雁歸所在的那個洗澡盆里了,肯定在這兒,小樣還挺能憋氣,這麼久都不出來。

  看著李元宏一臉奸笑的走向自己,王雁歸緊張的滿臉煞白,身子向下縮了又縮,雙手下意識的遮住自己胸脯,顫聲道:“李元宏!你給我出去,再不出去。。。我就揍你了!”

  “嘿嘿!被我猜到了吧!”一看王雁歸緊張的程度,李元宏就知道自己猜的沒錯,淫婦就在洗澡盆里,于是晃晃悠悠的走了過去。

  “莊師爺,你也來了!”李元宏沖門外高聲叫道。

  王雁歸心里一驚,連忙向門外望去,哪知是李元宏使詐,只見他猴子一般跳了過來,伸手直直探入了水中。

  時間在那一瞬間停止了!

  王雁歸與李元宏的眼睛相距不足兩公分,互相對視著,過了片刻,李元宏心虛的納納道:“怎麼還是沒有!那女的到底在哪里?”

  “啪!”李元宏的臉上挨了重重的一個耳光,直把他打的滿眼金星。

  “元宏好耳力啊!我還在前堂就聽見我的腳步聲啦,叫我干嘛?噫?你們這是干嘛?莫非。。。老夫我啥也沒看見,沒看見。。。”說話的還能是誰,不就是那個活寶莊師爺了,他找不見李元宏,知道肯定是來王雁歸家了,于是來找,哪知剛進入前堂就聽見李元宏騙王雁歸的那句話,以為李元宏叫他,徑直就走了進來,卻沒想到看見這麼。。。這麼驚世駭俗的一幕——一個男人洗澡、另一個男人在摸。

  不過莊師爺倒是識趣,看到這番景象直接背過臉去,嘴里嘟囔著“啥也沒看到。”

  卻見王雁歸“哇”的一聲,伏在桶沿上哭了起來,鬧得李莊二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你們給我滾出去!”隨著一聲尖厲的叫聲,李元宏和莊師爺“丟”的一聲就沒影了。

  ~~~

  李元宏和莊師爺狼狽的一路狂奔,直到縣衙門口才互相攙扶著喘了口氣,一個問:“你看看後面,沒追來吧!”

  另一個說:“好像沒有,他還沒穿衣服哪!”

  莊師爺這才站直了身軀,捋著胡須,爺爺教訓孫子一樣說道:“我說元宏,你好歹也是個知縣,怎麼也好男寵這種齷齪惡心的玩意兒,你是想斷你家香火是不?再說,漂亮女人多得是,雖然比不上王雁歸,但也能為你生孩子不是。。。”

  一番話直氣得李元宏滿臉通紅,急忙辯解道:“我怎麼會和王雁歸那個。。。那個呢!他是男人啊!我又不喜歡男人,我剛才是。。。告訴你給秘密吧,別給別人說哦!王雁歸他金屋藏嬌,他家里有一個女的,聲音好聽的一塌糊塗,模樣漂亮的亂七八糟。。。”接著將剛才在王雁歸家里看到的一切告訴了莊師爺。

  莊師爺也聽得心癢癢,不過他畢竟是過來人,沒有李元宏那麼忘形,只是低聲說道:“趕明咱們悄悄的去,看看那個女的是不是有你說的那麼美!”

  “嗯!”

  ~~~

  陳知府的夏師爺還是拿著銀子走了,數目是11268兩,李元宏心疼之余納悶道:“行賄怎麼有整有零的!”

  “你以為我容易啊,和他套關系,拉家常,嘴皮子都磨破了,人家一開始要的是20000兩銀子啊,我是一兩一兩的砍價,最後看在老鄉面上,人家才打了折,你就知足吧!”其實真正的數目是11280兩,莊師爺拿了12兩去當鋪把李元宏的金鎖贖了回來。

  李元宏懊惱的擺了擺手:“算了!就當花錢免災,省得咱們在這里干得熱火朝天,他們在背後耍刀暗算,不是還有4萬多兩嘛,我算了算,基本上夠了,從明天起,咱們就派人下鄉,勸農勸耕!”

  莊師爺鬼鬼祟祟道:“你不打算給自己留點銀子?”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6 19:48
第二十五章 布告鏟毒
  第二天臨晨,升堂鼓擂起,四十多個衙役散亂的聚在簽押房的大堂上,等候知縣老爺,這也是今年以來第一次升堂,衙役們都有些不習慣,個個哈欠連天,灰頭蒙眼的,手里紅黑相間的水火棒橫七豎八的靠在兩邊木架之上,整個大堂顯得雜亂不堪。

  李元宏來到堂上端坐下來,莊師爺站立身旁,李元宏掃了一眼,眉頭皺了起來,對身邊的師爺低聲道:“靠這幫人恐怕不行吧!他們倒是不吸鴉片,可怎麼看都還沒那些鴉片鬼精神啊!”

  莊師爺嘿嘿一笑道:“元宏你放心,一到鄉下,他們比你還精神!”

  希望如此吧!李元宏咳嗽一聲,手中驚堂木使勁一拍,下面頓時肅靜了,所有衙役趕緊按部就班的站在兩旁,低著頭等待知縣訓話。

  李元宏想了想,覺得也沒必要說的太多,再者,就這幫人的素質,說多了他們也聽不進去啊,干脆簡單明了吧:“今日召集大家來,只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鏟除罌粟!”

  衙役們同時將頭抬了起來,一起看向知縣大人,驚異奇怪的目光好像在說:“大人您沒燒糊塗吧!”

  一個年紀大約四十多歲外,長著掃帚眉,滿臉的溝溝壑壑的衙役,站出來說道:“大人,是全部鏟除嗎?”

  李元宏知道這個衙役名叫孫良民,在衙門里混了二十幾年了,從他爺爺的爺爺那輩兒就當差,可是說是個老衙門了,所以李元宏對他比較客氣:“老孫頭,你有什麼異議嗎?”

  哪知孫良民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拱手道:“不不不!大人清正,容不得鴉片毒害百姓,我等自當賣力辦差,這才不辜負大人呀!”其他衙役們也紛紛隨聲附和。

  這倒把李元宏弄糊塗了,看了看身邊的莊師爺,意思是:“他們怎麼這麼配合,今天太陽不會是從西邊出來的吧!“

  而莊師爺也有些納悶,同樣也看著李元宏,低聲道:“是有些不對,鏟除鴉片先不要急,咱們一個鎮一個鎮的干,萬一出了差錯,還不至于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李元宏點了點頭,想起那次縣城騷亂的血案,決定還是謹慎從事,于是立即改變了原有的打算,說道:“大伙能這樣說,本縣十分欣慰,不過鏟除罌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這樣,全縣目前有富貴、汾隰、汾東、質祁、新田、喬山6個鎮子,下轄177個村子,你們先去臨近縣城的富貴鎮,將這個布告交給里長,讓他傳告各村,然後你們開始一村一村勘查,所有種植罌粟的地,包括河邊、山坳,林間,都要登記上冊。我會先行向富貴鎮的里長傳個話,讓他配合你等。”

  中衙役哄然應聲,各拿水火棒辦差去了。李元宏和莊師爺為防發生意外,也動身前往富貴鎮,為了了解真情,二人身穿便裝,打扮成過路的商客。

  富貴鎮距離縣城不過二十里之遙,二人徒步走了半天,下午也就到了,這個鎮子不大不小,和李元宏的老家宏遠鎮差不多,鎮內大多住著大一點的地主,還有一些飯館、鐵匠鋪,染坊、肉鋪等“服務行業”,但就是沒有客棧。

  二人只好給一家小飯館幾吊制錢,租了一間小庫房,安頓好了後,二人就開始四處轉悠了。

  剛走到鎮東頭的牌坊口,就看見一大群人聚集在那里鬧鬧哄哄的,不知發生什麼事。二人走到近前,只見一張大布告貼在牌坊下面的照壁上,正是李元宏鏟除罌粟的告知布告。看來眾衙役倒挺麻利,已經到了富貴鎮,並開始行動了。

  一個看打扮就是一個屢試不第的老秀才,年齡有60歲左右,此時正站在布告前面,為不識字的百姓朗讀著。

  “鄉親們,都靜一靜,布告的意思就是:讓咱們富貴鎮將所有的罌粟全部根除,以後也不許種罌粟了,不過,以後每畝地可以減租,從以前的一斗半減到半斗,凡是有地50畝以上的農戶,官府還送給一頭耕牛。”看來這個老秀才還有點威望,他這一說,下面的人頓時安靜下來。

  一個長得五大三粗的壯漢呵呵笑道:“俺是打鐵的,又沒有地,看來咱是得不到牛了!”

  另一個挑著扁擔,農戶打扮的人卻道:“俺是種地的,可俺家里也沒有50畝啊,咱們鎮的20幾個村子,有一百畝以上的有十幾家大戶,對了,唐家一家就有1000多畝地呢!他家能得到二十幾頭牛啊!”說的嘴巴“滋滋”作響,顯然是羨慕的很。

  另一個農戶說道:“就是,咱們鎮,地大都在那幾家大地主手里,現在官府要鏟除罌粟,倒黴的是咱們農戶,他們倒是能得到耕牛,可咱們呢?也不知這個縣老爺是怎麼想的!”

  聽得李元宏臉上微微一紅,對莊師爺說道:“怎麼會是這樣?”

  莊師爺想了一會兒說道:“看來山西與陝西和江蘇都不一樣,咱們定的規矩可能不適合這里,等一會兒,咱們問問當地人再說!”

  卻聽見那個老秀才捋須說道:“憑良心說,這位知縣大人用心也是好的,只是方法有些不妥罷了,子曰‘無情者不得盡其辭。大畏民志。此謂知本者也。”知縣大人不得情則不知本,不知本則法有誤。唉!”

  又是子曰,又是者也,聽得李元宏這個水貨解元腦袋一木,問莊師爺道:“他說什麼?”

  “就是說你啥都不懂,亂發號施令!”

  “別忘了這主意你也有份!”

  “最後拍板的是你,你是知縣!”

  。。。。。。

  兩個人吵架的功夫,人群大都也散了,那個老秀才也夾起書囊,向鎮內走去,李元宏向莊師爺使了個眼色,後者連忙快步堵住老秀才的去路,拱手道:“請留步!”

  老秀才一愣,上下打量一番莊師爺,忽然夾起小包說道:“老朽身無長物,更沒錢財,老朽告辭了!”一溜小跑就沒影了,留下莊師爺呆在當地,回頭對李元宏說道:“你看我像壞人嗎?”

  “豈止是像,根本就是!”李元宏笑道,“算了,咱們先回住處,明日再說吧。”也難怪人家老秀才被嚇跑了,那莊師爺裝鬼的時候,臉上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還沒消腫呢!

  二人又回到小飯館,抬頭一看,巧了,只見那個老秀才正在飯館里一碟小菜一碗混酒,吃上了。

  莊師爺心中來氣,裝做沒看見就往里面走,李元宏倒是一甩手坐在老秀才的對面,大聲叫道:“小二,給我來一盤牛肉,一壺好酒!”

  老秀才聞言看了一眼李元宏,心里納悶:“今天怎麼總是遇見怪人,剛才有個長得跟狸貓一樣的人攔我的路,現在又有個黑炭鬼偏要擠在我的桌子上,眼睛還瞄我,難道他們。。。知道今天我發薪水?”想到這里,他連忙把小包夾緊了。

  酒菜很快端來,李元宏把牛肉向老秀才面前一推說道:“老先生,光吃腐干有什麼味道,來來來,吃這個!”說著就又給秀才倒了一碗酒。

  “不不不,你我素不相識,怎能叨擾,老朽告辭了!”老秀才看了看牛肉,添了添嘴唇,還是站了起來。

  “哈哈,老先生膽子未免太小了,難道我這酒肉有毒。”李元宏說著從懷里掏出一角銀子,丟在桌子上對酒小二喊道:“再給老先生上一份酒肉,讓他看清楚我可沒下毒。”

  李元宏這一說,老秀才倒不好意思了,人家可能是看在自己讀書人的份上,好心請吃,自己倒懷疑起人家了,再說,光是他丟在桌上銀子也比自己身上幾串大錢多多了,怎麼會是騙錢的呢?

  想到這里,老秀才作了個揖,又坐了下來,說道:“不必不必,就這酒菜就行了。對了,聽口音,尊駕不是本地人啊!”

  李元宏道:“不錯,我是陝西大荔人氏,來山西做紙張生意的,聽說你們縣令也是陝西人,所以想去攀結一下,哪知知縣不在,說是下鄉除罌粟去了!”

  老秀才喝了幾口酒,吃了幾塊肉,興奮起來,說道“是啊!要說我們這位知縣,人倒還不錯,就是糊塗了一些!好心辦壞事!”

  李元宏早有心里准備,也不著惱,試探道:“我覺得鏟除罌粟是個好事啊!怎麼是糊塗呢?”

  老秀才呵呵一笑,說道:“要說農耕租賦之事,我最在行了,他那一套,放在我們富貴鎮,不行!絕對不行!”

  李元宏納悶道:“老先生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怎麼會對農耕租賦了如指掌呢?”

  一旁的店小二插話道:“客官,您可別小看我們童先生,他們家以前可是富貴鎮的首富,全鎮三成的田地都是他們家的,什麼賦稅啦、收租啦、田契買賣啦、哪塊地好哪塊地差,他清楚的很呢!”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6 19:48
第二十六章 富貴實情
  李元宏暗地里吐了吐舌頭,怎麼也不能將這位衣衫破舊、形態潦倒的童先生與“首富”二字聯系上。

  童先生也看出李元宏的疑問,歎了氣,借著酒勁簡要的說了一遍,原來他家以前確實是富貴鎮的首富,良田有1千多畝,中田2千多畝,後來與人打了場官司,那斷案的知縣也真有本事,吃了原告吃被告,把一個偌大的童家竟然搞得家產喪盡,這幾十年童先生只好以教書度日了。

  李元宏一聽就火了,一拍桌子喝道:“那知縣是誰?簡直禽獸不如!”

  童先生見李元宏如此惱怒,心里感激,不過事情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的憤恨之心也淡了,擺了擺手,言歸正傳道:“所以現在這位知縣做的這套,肯定不能根除罌粟!”

  李元宏一聽就上心了,連忙問明原因,童先生便毫無保留的講了起來。

  原來這山西曲沃縣,與其他地區不一樣,田租實行的是分成制度,也就是說,地里打出的糧食,地主和佃戶共同分配,通常是4成到5成,一畝地若是打出2斗,地主分1斗多。這樣,也可以說是地主和佃戶合股,地主出地,佃戶出力,公擔風險,共享收獲。

  聽童先生說完,李元宏覺得奇怪了,這樣不是挺好的嗎?現代的股份公司不就是這樣搞的嘛,大家利益捆在一起,佃戶多勞多得。

  童先生繼續講述道:“其實這樣,虧的是佃戶,其一、因為與地主的利益相關,所以佃戶被管的很緊,甚至連地里種什麼東西都沒有自由,到收獲的季節,地主會派人在地里監督,當場分配糧食,生怕佃戶會欺騙他們。其二、衙役書吏們收稅,只向耕作的農戶收,而不是向地主收,所以農戶得到的那4到5成的糧食,還要交稅,剩下的就更少了。其三、也是最重要的,朝廷收稅是按照銀兩數目收的,而通常百姓手里只有銅錢,需要折算之後才能繳稅。”

  李元宏想了一下,還是不明白,又給童先生斟了一碗酒問道:“這和鏟除罌粟有什麼關系呢?”

  “哈哈!關系太大了!”童先生笑道:“首先,罌粟的利潤高這是誰都知道的,地主當然要逼迫佃農種植罌粟了,否則就會以加租或收地作要挾。同時,罌粟地收稅是按照田畝數收的,所以地主沒必要監督農民收獲,農戶們也就相應得到了自由。

  其二,因為罌粟畢竟是朝廷查禁的,不敢登記上冊,所以衙役書吏們收租只能根據地契收,誰的土地誰繳稅,這樣農民當然樂意了,而地主的賺到的銀子是以前好幾倍,那麼一點田畝稅也就不算什麼了,他們也願意交納。

  其三、銀子與制錢的兌換比例有問題,朝廷規定的是1200文兌換一兩官銀,市價卻是2000文兌換一兩,而百姓手里只有制錢而沒有銀子,所以那些衙役們收稅的時候,按照市價收錢,卻上繳官價銀子,從中漁利,這樣每一兩銀子,農戶就要多繳800文啊!但是,收購罌粟卻是直接用銀子交易,農戶們就沒有了這個損失了。”

  李元宏咋舌道:“這麼複雜!真正是隔行如隔山,若不是你說,打死我也想不到!”其實他也是地主家出來的,可是他的心思從來都在玩樂打鬧上,對這些事情從來不聞不問,早知道這樣,他那時候就也跟著父親去收租了。

  童先生被他誇的滿臉通紅,興奮勁一上來,繼續賣弄道:“這還不算呢!再說知縣大人的撫恤之法也是極不妥當,你想,富貴鎮24個村子,家產50畝以上的有幾家?只有13家,這13家的田產卻統統超過了800畝,有的更有1300多畝,這13家將整個富貴鎮的田畝占據了三分有二。其他的農戶呢?有地的10畝8畝就不錯了,無地而完全靠佃的農戶占到六成。你說知縣大人這耕牛,與其說是送給農戶,不如說是徑直送給大戶地主了。”

  李元宏想想也是,這個50畝的界線若是放在他省,或許還可以,但放在這人多田少,土地兼並嚴重的山西,卻是定的過高了。

  但話說回來,李元宏倒是很想給每個農戶發一頭牛,全縣2。5萬農戶,每家一頭也要1萬頭啊,每頭牛按5兩銀子算,那得是多少銀子!退一步說,就算有這麼多銀子,哪買這麼多耕牛呢?

  李元宏歎了口氣,心沉了下去,心道:想做一點事情怎麼就這麼難呢?照這麼說,罌粟是無法根除的了,除非使用武力,強制禁毒,但自己手下那幫衙役的德行,怎麼看也比不上“現代的城管”。

  正在這時,忽然從街面上傳來一片淒慘的哭聲,好像人數不少,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同時傳來的還有呵斥聲和叫罵聲。

  “外面發生什麼?”李元宏連忙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卻聽見童先生不緊不慢道:“沒什麼!縣衙的衙役又開始抓人了!”

  童先生不說還好,一說李元宏更要看看了,出了飯館,只見從西北方黑壓壓走來一大群人,前面是十幾個拿著火把的衙役,後面是六七十個農戶打扮的男女老少,都被用一根繩子栓在一起,哭天抹淚的向這邊走來,後面還跟著二十幾個衙役,拿著水火棒一邊驅趕打罵著。

  看來這些被繩子串起來的都是種植罌粟的農戶了。

  看到自己的衙役這樣欺壓百姓,李元宏不但沒有生氣,反倒有些欣慰了,他倒不是沒有同情心,而是童先生剛才那番話給了他太大的打擊了,而鏟除罌粟是李元宏要堅定不移執行下去的,既然不能用經濟手段鏟除,那用點暴力手段也無妨。

  不過可疑的是,今日李元宏在縣衙堂上,只說了要將罌粟的種植地區登記造冊,可沒說今日就開始禁除罌粟啊!難道這些衙役的個人情操忽然空前高漲,個人覺悟忽然空前提高。自覺自願的為鏟除罌粟無私奉獻?這好像。。。不大可能吧!

  李元宏帶著疑問,悄悄跟著這群人,來到鎮子正中的一處大宅外面,宅門一開,土財主模樣的笑著迎出來,十幾個家丁模樣的緊跟這也出來迎接,然後一大群人都進去了,李元宏趁亂也湊了上去,好在人多雜亂,且天色昏暗,家丁以為他是和衙役一起的,衙役以為他是家丁,所以李元宏也混了進去。

  穿過偏門,來到宅後一片空地處,一個辛騷之氣撲鼻而來,想來是飼養牲畜和搬運貨物之所。

  衙役和家丁們吆喝著眾人站定,那個孫良民走到前面,大聲說道:“你們不交錢,還想種罌粟,門都沒有,我們知縣老爺說了,種一畝罌粟交銀1兩,只要交了銀子,不但不查禁,還要大大的鼓勵,這麼好的事你們都不干,不是成心與我等為難嘛!我孫某在衙門里混了幾十年可不是吃干飯的,誰為難我,我就他媽的整死誰!說!你們到底交不交?交了就可以走,不交就別想活著走出這宅子!”

  這一番話差點把李元宏氣得背過氣去,心道:我說你們早上怎麼那麼積極要來查毒呢?敢情我是給了你們一個敲詐百姓的機會啊

  孫良民旁邊那個土財主模樣的胖老頭接著說道:“我何玉敏是咱們鎮的里長,沒道理不幫咱鎮的人說話,但你們做的也太過分了,本來知縣大人是要完全禁除罌粟果的,你們說,這樣對你們有什麼好處,種了罌粟,每年還能收幾兩銀子,若是不種,你們都要餓死啊!所以孫老爺和我在知縣大人面前說了好話,咱們富貴鎮只要每畝地交1兩銀子,就可以不禁,你們說說,這樣的好事哪里找去,我說你們怎麼就要錢不要命呢!”

  好嘛!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連李元宏都暗地里佩服這兩個家伙的口才,不去演戲太浪費了。

  下面一個年輕後生忍不住說道:“俺們不是故意為難!實在是沒錢哪!本來這個季節,縣城里的陳家要來預定今年的罌粟果,這倒是有一筆銀子,但今年的事邪門了,縣城里那批熬鴉片的老爺們一夜之間死了個干乾淨淨,一個都沒活,所以沒人來定購罌粟果,我們哪來的銀子交給你們!”

  孫良民眼睛一瞪,拿起棍子就找那後生肚子上狠狠撞了一下,後生一聲哀嚎,疼的彎下身子,臉上浸出一片豆大的汗珠,而他身後的一個老者,高叫一聲“別打我兒子!”撲了過去,卻也被另一個衙役打翻在地,父子兩個頓時抱在一起哭成一片。

  孫良民打完還繼續罵道:“再敢頂嘴,打死你們都沒人收尸。”

  何里長也走到跟前,假裝憐憫道:“這又是何必呢!反正都要交銀子,早交早沒事,何必受這皮肉之苦呢!我說霍老三,你家不是還有一畝半的地嗎?干脆賣給我,我也不欺你,3兩銀子!”一般一畝中產之田也要賣到7兩銀子,里長這是標准的趁火打劫。

  那老漢抹了抹眼淚,裂著嘴淒聲道:“那可是我家唯一的一點田產了,決不能再賣了!”

  孫良民獰笑一聲道:“好,你們骨頭硬!把你們捆在這里餓上三天,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知縣老爺也救不了你們。。。。。。”

  “誰說我救不了他們。。。。。。”李元宏從人群中緩步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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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惡吏弑主
  李元宏早就看不下去了,尤其是那父子兩個抱在一起痛哭的場面,讓他想起在宏遠鎮被王知縣欺辱時的情景,一時間氣血翻滾,高喊一聲,走了出來。

  “還有找死的,給我打。。。啊!縣。。。縣老爺!”孫良民剛舉起棍子,忽然呆立當場,手中的棍子“咚”的一聲掉在地上。

  其他衙役也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元宏,都忘了見了縣太爺要行禮的。

  李元宏走上前去,將父子二人扶了起來,安慰幾句,回手就是一個巴掌,打的孫良民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捂著臉驚恐的看著李元宏。

  卻見李元宏指著孫良民鼻子大聲吼道:“好你個貪胥刁吏,竟敢冒用我的名義欺壓百姓,今日不好好拾掇拾掇你看來不行了!來人,給我杖責一百,打死勿問!”

  兩邊的衙役現在稍微恢複的一點,聽見李元宏的命令,面面相覷都沒有動彈,大家都知道,今日冒用知縣的名義搜刮百姓錢財,肯定落不了個好,現在是孫良民倒黴了,接下來倒黴的肯定是他們,所以沒有一個人肯上來杖責。

  孫良民看了看四周沒人上來,心里稍安了幾分,爬起來湊到李元宏身邊,媚笑道:“老爺,您別生氣,都是狗才我的不對,沒有經過您的同意就自己開始辦了,但您也知道,咱們這些當差役的,一年的薪俸就那麼幾兩銀子,不貪不刮,根本活不下去呀!”

  兩邊衙役也紛紛說道:“是啊大人,我們也沒有辦法啊!”

  孫良民見眾人附和,膽子更大了一些,從身後拿出一個包裹,在地上鋪開,雙手捧到李元宏的面前說道:“這是今日得來的錢財,大概也有50多兩,全給大人您了。”

  李元宏低頭看了看,用手撥了撥,只見包裹里面當真是五花八門,什麼都有,有散碎銀子,有幾十串制錢,而更多的是銀簪子,銀戒指,銀手鐲之類的女人首飾,甚至還有孩子身上帶的銀項圈,顯然這是交不起銀子的農戶,將一切值點錢的東西都用上了,甚至連老婆的嫁妝、孩子身上的護身也拿來交給這群惡吏了。

  見李元宏看的認真,孫良民以為他有些動心了,心中大喜過望,連忙趁熱點火道:“這還只是今日兩個村子得來的,全富貴鎮有24個村子,全過一遍最少能得1000多兩銀子,整個曲沃縣能得到7、8千兩銀子啊,到時候大頭您拿,我們鬧點零頭就行啦!”

  孫良民心里盤算的好,只要知縣放過他們,允許他們繼續搜刮,那他們就將每畝1兩銀子提高到2兩,全縣這麼多大,知縣大人不可能了如指掌,到時候幾千兩銀子就落入了自己的口袋了。

  李元宏再也忍無可忍了,飛起一腳正踹在孫良民的胸口,直氣的渾身顫抖,指著他冷笑道:“好!你做的好!你這個害群之馬,有你一日,我曲沃縣就少不得雞飛狗跳,今日我若不懲辦了你,我這縣令就不用干了。來人!給我將他活活打死!”

  兩邊的衙役們還是沒有動,李元宏見狀心里大怒,從地上撿起一個棍子,劈頭就向孫良民打去,孫良民見知縣老爺親自上陣了,嚇得抱頭鼠竄,但腦袋上還是挨了一棍子。

  那個何里長見狀心里已經有了盤算,他知道今天的事,他作為里長,一個為虎作倀的罪名是跑不了了,這個知縣大人看來也不是一個好相與的人,只怕過了今日,自己就得吃官司,最少也是一個杖責流配,他自然吃不了那個苦,而他的偌大家業就算完了。

  一想到從此以後的悲慘景象,何里長心里一橫,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對自己的家丁喊道:“這是個假知縣,你們給我打,打死了算我的!”

  知縣追打衙役,眾家丁正看的熱鬧,沒想到東家忽然冒出這麼一句,同時一怔,齊齊愕然看著何里長,心道東家是不是瘋了,痰迷心竅說胡話啊,這個知縣當然是真的,連孫衙役他們都承認了,怎麼可能有假。

  何里長見家丁不動彈,知道此時再不當機立斷,自己以後就得家破人亡了,大叫了一聲:“給我打死這個假知縣。”說著一把拿起一個家丁手中的棒子,追上幾步,向著李元宏的後腦就掄了下去。

  李元宏正追的起勁,冷不防後面一根棍子打來,措手不及之下,把頭一低,棍子狠狠的砸在脊背上,直疼的他眼前一暈,向前撲到在地。

  李元宏回頭一看,正是那個卑鄙的何里長,頓時氣的七竅生煙,抓起棍子跳起來就和何里長扭打到一處。

  孫良民腦袋上挨了幾棍子,這時才稍微喘了口氣,回頭一見何里長的舉動,就知道了他的心意,這個知縣今日已經把事做絕了,看來自己也只能孤注一擲了,今日他活我死、他死我活。

  想到這里,孫良民也跑到衙役身邊,拿起一個棍子,大聲吼道:“何里長說的對,他就是一個假知縣,今日咱們就打死這個假知縣,你們他媽的還愣什麼?還不跟我一起打!”說著也沖了上去。

  其他衙役和家丁們此時也知道了孫良民和何玉敏的心意了,這是要殺人滅口啊!不過話說回來,不這樣做,今日在場的這麼多人都沒有好下場,于是也個個拿起棍子,向李元宏沖去。

  一時間,將近60個手拿棍子的壯漢,惡狼一般的沖向李元宏,他見狀心里一陣大驚,心中又是憤恨又是後悔,只怪自己太年輕,太沖動了,若是稍微老練一點的,應該先穩住他們,等回到縣衙再一個一個收拾他們,但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要是自己問問莊師爺也不至于落的這個局面啊!

  不過李元宏也沒有坐以待斃,而是轉身跑到牆角,背靠著牆壁,揮著棍子抵擋起來,如此一來,雖然對方人多,但照面厮打的不過就三兩個人,一時間還不至于被亂棍打死。而且他的運氣奇好,每當一個棒子打來躲無可躲的時候,就會有一塊震下的瓦片恰巧砸在那人手上,所以李元宏總能有驚無險躲過一劫。

  而這驚世駭俗的一幕,農戶們早看在眼里,他們也由此知道這個知縣老爺是個好人,為了他們這些平頭百姓,知縣大人不惜和那幫惡吏翻臉,現在知縣大人深陷險境,他們又怎能坐視不管呢!

  于是眾農戶們也怒吼起來,不約而同的沖向衙役和家丁們,但是他們都被捆著,根本不能拿家伙去救知縣大人,于是農戶們也發瘋了,農夫們能用腿的就用腳踢,村姑們能用嘴的就用牙咬,連幾個孩子也張開小嘴,用唾沫吐那些衙役,當然,這是沒有殺傷力的。

  雖然農戶們不能對衙役和家丁造成威脅,甚至他們其中多人也被打倒在地,但是這樣一來,衙役們就不能全心對付李元宏了,還得不時防著身後飛來的黑腿、黑咬,和“唾沫暗器”。

  正在何家後院打成一鍋粥的時候,忽然從側門傳來一陣砸門聲,只是一瞬,院門已被砸倒,接著就是一大群農民揮舞著柴刀、鋤頭、扁擔等器件,一窩蜂的沖了進來,人數沒有300也有200,一時間,整個後院到處是人,到處是火把和棍子、鋤頭。

  那些被捆著的農戶,顯然都認識這些沖進來的農民,齊齊大聲喊道:“打啊!打這幫衙役,他們要殺知縣大人啊!塊救知縣老爺啊!”

  農民們為首的一個長得五大三粗,渾身的肌肉猶如小山一般結實,拿著一把柴刀正要沖上,聽見那幫農戶們的叫喊聲,心里一個勁的納悶:“什麼亂七八糟的!衙役要殺知縣?這不是胡說八道嘛!知縣和衙役們從來就是一伙的,今日他們來搶銀子不就是知縣下令的嗎?難道是。。。分贓不均?”

  在這危機時刻,壯漢也顧不得許多了,一聲招呼,所有農民們齊齊沖向戰團,手里的家伙照著衙役們的要害就打了過去,一時間慘叫聲、格擋聲、棍子碰擊聲,呻吟聲不斷傳來,簡直比過年還熱鬧。

  那些衙役們,一來是心虛,二來人數上少許多,三來氣勢上不如農民們,四來也是養尊處優慣了,哪里比得上這幫整日干體力活的農民來的結實,所以不出一柱香的功夫,立即就潰散了。

  這院子除了一個側門還有一個大門,是進出馬車用的,但都被農民們堵住了,這些衙役和家丁們倒是想跑,可哪里跑得掉呢,一經潰散,再也集結不到一起,不多時便被農民們個個擊破了,于是抱頭鼠竄的,磕頭求饒的,捂臉哭泣的滿地都是。

  這些農民們,平時受衙役欺負慣了,今日好容易逮到報仇的機會,那手腳還能輕得了,不但猛打猛踢,還專往要害的地方招呼,據不完全統計,這幫衙役和家丁們後來十之八九只能靠領養男嬰來延續自家香火了,剩下的十之一二也是因為已經有了後代才不至于家業失傳,不過嘛,從此以後縣里寡婦家的門,倒是很少有人敲了。

  李元宏呢!

  此時正騎在何里長身上掄著胳膊開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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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衙役換血
  一場大戰毫無懸念的以農戶的完勝而告終,60多個衙役和何家的家丁全都躺在地上翻白眼,最慘的就是何里長,被李元宏打的面如金紙、唇如紫藤,慘的連那些農民都看不下去了。遞給李元宏一塊磚頭道:“大人別打了,您干脆一磚拍死他得了!”

  這時,三個人走到李元宏的面前,一個是莊師爺,一個是王雁歸,另一個就是這幫農民的首領——林剛。

  林剛就是李莊二人初到曲沃縣時,遇到的那個特能侃的農戶,他一身的好力氣,會些武藝,為人又是豪爽,就好個路見不平,所以在林家村威望很高。

  今日衙役們到霍家村搜刮錢財,把一個霍家村整的雞飛狗跳,走的時候還將60多個沒錢交銀的村民強行帶走了。而霍家村就在林家村的附近,兩村關系又好,所以林剛聽到這個消息後,連忙帶著兩個村的壯漢前來救人。

  剛一進村,碰巧就遇見了到處尋找知縣大人的莊師爺,本來林剛不願搭理衙門里的人,要不是看在曾經相識一場,林剛早就把莊師爺抓作人質,去換被搶走的村民了。

  而這時王雁歸也趕來了,氣喘籲籲告訴林剛,那些被劫的村民和知縣大人就在富貴鎮的里長何玉敏家的後院,處境萬分危急,這下眾人才呼呼啦啦的趕來救人了。

  林剛踢了一腳還躺在地上的孫良民,對李元宏說道:“他們怎麼辦?他們連你都想殺,照我說,干脆。。。。。。”說著手在脖子上一抹,意思很明顯——殺。

  李元宏早已恢複了理智,站起身來,也踢了一腳說道:“我比你還想,不過我畢竟是朝廷命官,這草菅人命的罪名我可承擔不起。”

  孫良民早嚇得尿了褲子,聽見知縣大人不殺他,頓時喜出望外,一翻身雞搗米的一個勁磕頭,滿臉的鼻涕眼淚哭道:“都怪我一時糊塗啊,多謝大人不殺之恩哪!”

  莊師爺一腳又把他踢倒,狠狠道:“這樣的狗才留不得,曲沃縣的刑獄案我們說了算,判他一個謀殺朝廷命官,一個斬立決是跑不掉的!”

  李元宏點頭道:“好!就聽你的!”

  這不還是個死嘛!下面的孫良民一聲哀嚎,眼睛一翻又暈了過去。

  這時,李元宏才想起王雁歸,連忙舉目四望,卻看不見他的蹤影,不由有些失望,轉頭對林剛說道:“今日就在這林家休息一夜,明日你幫我將這幫混帳押回縣城。”

  “好!我們聽大人安排,不過,這幫惡吏從霍家村訛詐的財物。。。”

  “當然一並歸還,此外每個受擾的農戶,發放一兩銀子,算作賠償損失!”

  還有這樣的好事?要知道,從來都是官府壓榨百姓錢財,還沒聽說官府還倒賠百姓銀子啊!交了幾十年的公糧,終于見到回頭錢兒啦!

  林剛和眾鄉親頓時喜出望外,都覺得這個新任知縣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好官,尤其那被劫掠來的60幾個農戶,更是被感動的眼淚嘩嘩的,把剛才李元宏挺身而出保護他們的事跡,添油加醋的逢人就講。不到第二天,富貴鎮的百姓就全知道了,所有百姓自發的每家從拿出一塊布帕,連夜精織細制,將上千條布帕箍成了一頂沉甸甸的萬民傘,巴巴的送給了知縣大人。

  李元宏臨離開富貴鎮的時候,收到這把萬民傘,用手掂了掂分量,還挺沉,低聲對莊師爺說道:“這傘夠大夠高,就是太重,下雨的時候我若是撐著它,恐怕衙門口還沒出去就累暈了,送給你如何!”

  莊師爺哭笑不得的一揪李元宏的衣角,“這萬民傘哪是隨便什麼人都有的,只有官聲極好、百姓愛戴的官員,在離任的時候才有資格得到,隨便擺在哪兒都是大大的政績,你當是雨傘啊!我不要!”其實是莊師爺也怕太沉,搬回縣城太費力。

  “那我就更不能要了,離任的時候才送,他們現在就送給我是啥意思!趕我走啊?不吉利!”說著李元宏把萬民傘往莊師爺手里一塞,腳底抹油溜了,剩下莊師爺站在那里直運氣。

  ~~~

  幾百人浩浩蕩蕩的開進縣城,縣城里看熱鬧的百姓簡直是人山人海,要知道從來都是衙役押著不繳稅的農戶游街的,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改農民押著衙役進城了。那個林剛耀武揚威的走在隊伍前面,把李元宏的風頭都搶盡了。

  一審過堂,40多個衙役,除了為首的孫良民和何玉敏判了秋後問斬以外,其他人都判了個杖責發配3000里,這在大清刑律里已經算處罰極酷的大刑,所以這樣的大案是要經過按察使司、山西巡撫,之後巡撫須報與吏部,按察使司須報與刑部,經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會審,最後完全通過至少需要三個月,如果加上分巡道、巡按禦史提審則需要更長時間。

  但是曲沃縣經過那次騷亂,衙役捕快被殺的只剩下這40多個了,現在又一股腦的全抓了,連縣里大獄的牢頭都沒有人充當了,這麼多的戴枷刑犯由誰看管呢?這可難壞了李元宏。

  莊師爺呵呵笑道:“你做什麼難呢!眼前這麼多現成的你不用?”

  “現成的?在哪里?”李元宏掃了一眼,堂下只有那些罪犯和那幫泥腿子農民啊!

  “咱們何不讓林剛他們充當衙役,一來他們年輕體壯,林剛又有些武藝,精力旺盛又沒有衙門里的暮氣。二來他們不會資深老胥吏的那些歪門邪道,欺壓百姓的手段也就不會了。三來他們都是些農民,實誠厚道,好管理。如此一舉三得豈不是好!”莊師爺掰著手指算計林剛他們,可憐的林剛還在下面傻呵呵的笑呢!

  李元宏點了點,眼睛一轉計上心來,大聲對林剛說道:“林兄弟,咱們縣的衙役全在下面跪著了,你讓我把他們關到哪里啊?”

  林剛就郁悶了,你一個知縣老爺,你都不知道關在哪里,我就更不知道了,哭笑不得道:“俺也不知道啊!”

  李元宏心里奸笑,拿出商量的口吻道:“不然這樣,全送回你們林家村吧,既然是你們抓來的,由你們負責也是理所當然嘛!”

  林剛一聽就暈了,敢情還是我的錯了,連忙雙手緊擺道:“不不不,這60多張嘴,不用幾天就把我們林家村吃窮了,大人您別害我呀!實在不行,我們替您看管一些時日也行!”

  李元宏見魚兒上鉤了,連連點頭道:“那就麻煩你們了,不過你們沒名沒份的,看管刑犯也不甚妥當,干脆這樣,你在你帶來的200多人里挑一挑,留下150個精干的,本縣就登記造冊,從今日起,就充做本縣的衙役吧!”

  林剛到底實誠,也沒留心到自己上當,覺得能當衙役也不錯,好歹每年還有幾兩銀子呢!總比做個農戶強,連連稱好,下去挑選新衙役去了。

  這一擋子事情終于結束了,但是李元宏原先鏟除罌粟的計劃,還沒開始實行就夭折了,後面怎麼辦呢?春季播種的季節就要過去了,再不盡快行動,今年的這一季糧食就沒指望了。

  李元宏把在童先生那里聽到的原委,統統告訴了莊師爺,師爺聽後也是眉頭不展,蹲在椅子上一個勁的抽煙。

  “元宏,我覺得鏟除罌粟太過艱難了,我們給自己的期限也太短了,你說林則徐林制台夠厲害吧,他當年的虎門硝煙之舉舉國震動,但是說實話,廣東也沒能完全禁除,只不過明的鴉片館沒有了,暗的館子更多了,只要有一倍的利益,人們就會趨之若騖,若是有十倍的進項,人們就敢冒著殺頭的風險。而這鴉片卻是有百倍之利的營生啊,禁煙!難啊!”莊師爺敲了敲煙鍋,從椅子上下來,看著李元宏的眼睛。

  李元宏一聽就急了,倔強的說道:“你若是怕了,我不強求你,但是!這條路我就是撞死也要走到頭!”

  莊師爺臉上少有的紅了一下,但心里,卻是第一次的開始佩服這個比自己小20多歲的年輕人了,也被他的話說的心潮翻湧,上前一拍李元宏的肩膀,緩慢有力的說道:“我莊鐵蓮一輩子窩囊,但我既然跟了你,就沒有後悔過,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這話反倒把李元宏逗樂了,拋開第一句,後面的話怎麼聽都像一個癡女向情哥哥的內心表白,正在這時,一個想法忽然出現在李元宏的腦海里,他猛然站起,對莊師爺說道:“你剛才說到百倍的利潤,提醒我了,咱們何不讓罌粟種植無利可圖!”

  莊師爺奇道:“這怎麼可能?”

  “有可能!”李元宏認真的說道:“曲沃縣的鴉片商都死絕了,沒有人收購罌粟果了,我們只要控制住它縣的鴉片商進入我縣就可以了,對付數萬農戶咱們做不到,對付它縣的幾個鴉片商還是沒有問題的,再說,十萬畝的罌粟果,堆起來那可是一座山啊,誰也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運走。”

  莊師爺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但是還不妥當,農戶們恐怕還是會種罌粟。因為直到罌粟收獲的季節,他們才會知道今年的罌粟果賣不出去了,如此一來,只能等到明年才能改種糧食,而曲沃縣的農戶今年就慘了,既沒有糧食,罌粟又賣不出好價,豈不是要鬧事了!”

  李元宏呵呵笑道:“這個不用擔心,我自有辦法!你去把這幾年的刑案卷宗拿給我看看。”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16 19:49
第二十九章 票號掌櫃
  不一會兒,縣城最大的票號——日昇昌票號的掌櫃傅大全被傳進縣衙,在簽押房內向知縣大人行禮後落座。

  李元宏打量一下,只見他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額頭寬闊而臉頰消尖,身材細高,穿著一身灰府綢袍子,外頭套著一件黑緞子馬褂,十足的縉紳打扮,一雙老鼠眼咕嚕轉個不停,一看就是那種極為精明的生意人,這種人不容易對付。

  李元宏故意不說話,只端著茶碗慢慢喝茶,把個傅大全涼在那里,莊師爺看在眼里,心中暗咐道:這個黑小子倒是比以前沉得住氣了。

  一盞茶快喝完了,傅大全再也憋不住了,欠身道:“大人叫我來有什麼指教?”心中卻道,不是讓我來看你喝茶的吧。

  “嗯!我打算把曲沃縣所有的罌粟收購都交給你!你有什麼異議?”李元宏放下茶碗,靠在椅背上說道。

  “啊!”傅大全心里一驚,這樣的好事,怎麼會如此輕而易舉的交給我,再說以前的那些鴉片商,一個個都沒有好下場,不是滿門死絕就是家破人亡,又聽說這個知縣大人正在設法鏟除罌粟種植,他今日對自己這樣說,難道是。。。一個圈套?

  不過大人既然說了,傅大全也不能不回答,連忙裝做為難的樣子道:“這個,傅某恐怕要讓大人失望了,鄙票雖然有些薄資,但都不是自己的銀子,今日你提明日他取的,我們只敢動用其中一少部分放貸賺息,而收購罌粟卻需要大筆銀子,鄙號肯定承擔不起的,對不住大人的好意了!”

  果然不好對付,李元宏呵呵一笑說道:“銀子不是問題,縣庫里還有幾萬兩,放在那里也無用,可以全部存入日昇昌票號!”

  幾萬兩可是一筆大數目,按理傅大全應該喜出望外才對,但是,知縣越是給他好處,他越是心里狐疑,更是不敢接受,現在就算有金山銀山擺在面前,這趟混水也決不能踩進去。

  傅大全眼睛一轉,連忙答道:“還有更要緊的,鄙號從來沒有經營過鴉片生意,連熬制煙膏的作坊都沒有,收購來了,豈不砸在手里了,鄙號實在無能為力啊,大人還是讓它縣的鴉片商收購吧!”

  李元宏微笑道:“咱們縣的銀子豈能讓它縣來賺,沒有作坊好辦,縣城近郊還有以前以前留下的幾處作坊,可以撥給你,人手嘛,隨便找些農戶就可以了!”

  傅大全連連擺手,還要推辭,卻見李元宏猛然拍案而起,指著他喝道:“本縣好言好語你不聽,是不是要過堂刑訊你才肯聽?”

  傅大全也不是被嚇大的,況且日昇昌票號的大掌櫃雷履泰在山西的還是有些勢力的,所以傅大全一見李元宏撕破臉了,也不再虛與委蛇了,干脆也站了起來,冷笑道:“做生意全憑自願,大人苦苦相逼又是何必,再說了,我日昇昌票號一向規規矩矩,從未觸犯刑律,大人要過堂刑訊,恐怕要背上一個威逼商賈之罪吧,我們日昇昌的東家是。。。。。。”

  李元宏冷哼了一聲,打斷道:“規規矩矩?恐怕不盡然吧!甲辰年八月,汾東鎮的王秀才在你票號存了100兩銀子,以作進京趕考之資,而王秀才進京路上忽然病故,你票號就以票主不在無法兌現為借口,扣住這100兩,非要見到王秀才的尸首才給兌現,而王秀才家里的孤兒寡母哪有錢財去運回尸首,所以這100兩就被貴號扣留至今,我說的沒錯吧!”

  傅大全脖子一擰,口氣硬道:“這是票號業的規矩,怎能更改!”

  李元宏呵呵道:“票號的規矩是憑票取銀,何來看人取銀,王秀才家的孤兒寡母不懂,難道本縣也不懂嗎?還有乙巳年正月,貴號買下城北行山下的一塊地,平整土地的時候竟將人家祖墳都刨了,這在大清律里是流配三千里!”

  傅大全有些發軟了,但還是辯道:“那是無主孤墳,鄙號為何刨不得?”

  李元宏轉頭問莊師爺道:“大清律里好像沒寫無主墳地可以刨吧?”

  莊師爺忍著笑,說道:“大清律只寫明,無論墳地墓葬,皆是勢關祖業風水之地,刨者斬立決!就連乾隆爺拆了明陵的大梁移作它用,都被劉墉奏了一本,最後只好戴鎖自我流配。”

  李元宏一拍腦門:“瞧我都忘了,敢情還說輕了,是斬立決,不是流配三千里。”說完轉頭又對傅大全說道:“還有乙巳年四月,貴號。。。。。”

  只聽“撲通”一聲,傅大全跪在地上,戚聲道:“大人,我願意收購罌粟。。。。。。”

  ~~~

  李元宏之所以逼迫日昇昌票號收購罌粟,是基于四個考慮,第一、這種事情不能由衙門來做,只能由商賈做。

  第二、曲沃縣的日昇昌票號只是一個分號,在全山西境內各地都有分號,他們低價定購今年的罌粟,就是讓曲沃縣的農戶知道,在山西各地的罌粟果已經大幅降價了,也就是說,種罌粟已經沒有錢途了。

  第三、農戶在這種情況下心里矛盾,搖擺不定,可能有一些人仍然會收取訂金,這樣這筆錢就由票號承擔了,反正他們有的是銀子,這樣就省下衙門里的錢可作它用了。

  第四、一些農戶為著生活所迫,收取了訂金,但在李元宏的農業補貼銀的誘惑下又改種了糧食,雖然那筆訂金遲早要還,但農戶們至少可以在夏收之前衣食無憂了,有了溫飽自然不會鬧事了,而那訂金的風險就由票號承擔了。

  此謂一石四鳥之計,也虧得李元宏想的到,傅大全也算倒黴吧,那麼多銀子放著也是放著,何不用用呢!大不了以後照顧他一點就是了。

  接下來李元宏又叫來林剛,命他只留少數人維持縣城治安,而把大部分衙役派出去,檢查他省來的商人,前來收購罌粟果的鴉片商人,對于林剛這些罌粟種植的農戶來說,即使不認識,也大都臉兒孰,所以肯定不會漏過的。凡是碰見這些鴉片商,胡亂找個理由統統驅逐出境,敢于冥頑不化的,直接送到縣獄吃幾天牢飯再說。

  隨後李元宏就和莊師爺開始商量,如何補貼農戶種植糧食,既要真正的補貼到農戶手里,又要有誘惑力,同時還不能超出縣衙的承受能力。

  “我看每畝地補貼2錢銀子就可以了,12萬畝就是2萬4千兩,咱們還擔的起!”莊師爺心疼錢啊,好容易攢這麼點家底不容易,不能讓李元宏糟蹋光了。

  果不其然,李元宏聽了直搖頭,說道:“日昇昌票號的傅大全已經和我商量好了,開出的罌粟收購價是一畝地1兩5錢,比往年少了一多半,我覺得這已經是底線了,不能再低,再低就會引起農戶門的懷疑,而這1兩5錢拋除交給地主的地租,農戶們還剩6到7錢銀子,再繳納完稅賦,大約還剩4到5錢,若是我們只給種植糧食的農戶補貼2錢銀子的話,根本不能讓農戶就范。”

  莊師爺張大了嘴巴,吃驚道:“你打算補貼4到5錢銀子?這樣的話,咱們所有的銀子加起來都不夠啊!其他的用項怎麼辦?衙役們要發薪俸吧!縣考要花錢吧!咱們還要吃飯吧。。。。。。”

  李元宏哈哈大笑,指著莊師爺道:“你就怕挨餓,放心,餓不到你,只要將補貼提高到3錢銀子就夠了,同時,我們可以讓所有種植糧食的田地完全免稅!我查了一下戶房,全縣所有田地平均的稅賦是一畝地1錢8分銀子,這一免,農戶們實際得到的銀子就是4錢8分,他們種糧食當然劃算了。”

  莊師爺想了一下,點頭道:“元宏你的數算之能果然了得,連戶房那一大堆稅冊都整得清楚,但是這樣一來,咱們今年的稅賦不就泡湯了嗎?少了稅賦,從知府到道台,到巡撫,恐怕都不會放過你,你這烏紗想保住就難了。”

  李元宏擺手道:“繳稅的時候再說吧,先把這一關過了,對了,那個富貴鎮的童先生你還記得吧,就是那個看見你就跑的那個。。。呵呵,別生氣,當我沒說。咱們得派人把他請來!”

  莊師爺一聽見那個童先生就來氣,惱道:“那個窮酸先生,就算知道點田賦之事,對咱們也沒什麼用處。”

  “那天聽他講了那麼多,我有一個想法,雖然過于大膽,但一旦辦成了,以後那罌粟之患就可以一勞永逸的消除了,而且農戶們也可以得到實惠,最要緊的是咱們以後也能高枕無憂的當太平官了,到時候保你頓頓有雞有鴨吃喝無虞!”李元宏知道莊師爺小心眼的毛病又犯了,對他開始利誘。

  果然,莊師爺一聽頓頓有好的吃,語氣立即松了:“這樣啊!倒是可以斟酌,那你說說,什麼想法?”

  李元宏眨了眨眼睛,輕聲道:“我想改掉現今的租佃之規!”

  “我的蒼天啊!”莊師爺一屁股坐到地上,拍著地磚大聲哭道:“你還讓不讓我過兩天安生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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