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一品縣令 作者:隔山打牛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12 10:42: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 111750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31 19:42
第五十章 逃出縣城
    李元宏聲音不大,卻讓在場人聽得刺耳,現在最忌諱的就是這個“死”字了。

  朱有良本來就在氣頭上,聽見這麼一句,用手一指李元宏厲聲喝道:“你剛說什麼?”

  好耳力,這麼小的聲音也能聽見!李元宏心里暗罵一聲,扶著椅臂站起來:“我是說——他們找死!”用手一指下座的其他幾人。

  那幾個一愣,面面相覷的看了看,戴灰布氈帽的漢子沖李元宏瞪著眼睛道:“你是哪個?咱們的事情要你個外人插嘴。。。。。。”

  朱有良盯著李元宏看了看,心說這個清狗為何站在自己這邊,莫非他有什麼陰謀?隨即打斷道:“你把話說清楚了!”

  李元宏沒打過仗,他的那點軍事觀念無非就是從《三國演義》之類的小說上看的,如果說他是個軍盲還算抬舉他了,但雖然如此,李元宏的邏輯思維還是不錯,他本能的覺得朱有良說得有道理,如果這幫礦工真的死守縣城的話,肯定死光光。

  但現在李元宏與暴動的礦工處于敵我雙方,要不是羅蠻蠻,李元宏的腦袋已經在城門上涼快呢,該不該替他們考慮呢?

  說良心話,這些礦工並不是壞人,都是一些勞苦百姓,在性命都受到威脅的時刻才揭竿而起的,說到底是被奸商和官府逼反的,但他們造反歸造反,卻對縣城沒有絲毫的破壞,光憑一路上見到的景象就可以證明這點,整個縣城的各條大街上秩序絲毫不亂,還有礦工在街上巡視、維持治安,跟工人糾察隊一樣。

  所以,這樣的人不該死!

  李元宏主意拿定、略一思考說道:“我覺得朱大哥說的沒錯,你們連一座縣城都敢占,朝廷官府會放過你們?剛才那位兄弟又說到撚子被平了,那麼這里就是一座孤城,綠營兵源源不斷的來,一票不成再來一票,斬不光殺不盡,你們守到何年是個頭啊!好!就算你們能守住,這汾西城只有一個出口,綠營兵不來攻城,只要掐住斷馬間那條路,你們全得餓死,所以唯一的出路就是盡快棄城!”

  李元宏順著自己的思路,一邊比劃一邊說著,說到最後一句時雙手在羅蠻蠻脖子上一掐,羅蠻蠻很配合的一翻白眼。

  這些道理朱有良也懂,就是說出來沒李元宏這麼有條理,不由暗贊一聲,但回頭一想就覺得不對勁了,這個清狗說的話能信嗎?肯定不能!他越是說放棄縣城,就越不能聽他的。

  差點上了清狗的當了!朱有良一個激靈,猛然將桌子一拍喝道:“胡說八道,縣城不能放棄!”

  這話一出口,幾個捧著茶碗正在牛飲的礦工首領忽然“撲哧”一口,嘴里的茶水噴了一地。

  就連李元宏也愣在當場,心道這個朱有良犯的是什麼病,他自己還說要放棄縣城,剛才與手下爭了個面紅耳赤,怎麼我替他辯解一番,他反倒第一個跳出來反對?怪栽怪栽!

  朱有良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了,但總不能說——這個清狗說什麼,咱們就反著來。這樣。。。也太兒戲了吧。

  其他人愕然的看著朱有良,戴著灰布氈帽的漢子詫異道:“朱大哥說的是真的?”

  朱有良點了點頭,岔開話題道:“好了,咱們盡快加固城防吧,城牆上多備一些石頭,南面的城門最重要,讓兄弟們再加把勁,加高幾尺。”

  “好!”

  幾個首領站起身來,正要離去,忽聽一陣急促的奔跑聲,一個手提鐵鎬的礦工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叫道:“大哥,剛才斷馬間的柴草垛起了濃煙,官兵。。。官兵已經來了。”

  朱有良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一邊說話一邊向門外走去:“來的好快。。。。。。鳳泊嶺煤窯的兄弟守南門,簸箕山的礦工兄弟守住西門,老虎口和其他窯口的兄弟沿著城牆布守,記住,綠營有弓箭和火槍,咱們不能露頭,等近了。。。。。。”說著話已經走遠,其他人也急沖沖的蜂擁而出,明堂里只剩下十數人。

  大嗓門對李元宏說道:“打起來了,咱們怎麼辦?”

  旁邊趙老五一推大嗓門,將手里的鋼刀亮了亮,喝道:“你們給我老實點,否則別怪我刀下無情!”

  大嗓門一伸舌頭不吭聲了,六個人又被押回了商鋪,這一趟等于什麼都沒干。

  過了約莫兩個時辰,已是正午,城門處遙遙傳來一陣陣隆隆之聲,好似春雷一般沉悶,直震得人心肺一緊一縮,好似暈船一般想要嘔吐。

  街上的人開始四散奔跑,絕大部分是平民,害怕官兵沖進城良莠不分亂殺人,這也是綠營兵一向的作風,所以百姓們都躲回自家關門上鎖,一家老小瑟瑟抱作一團,大氣也不敢出。

  院子里4個衙役興奮的滿臉紅光,因為官兵一旦打進來,他們就算得救了,再也不用像鳥一樣被關在這里。但李元宏卻是悶悶不樂,陳知府借口無兵可派讓他一個人來,還和他約定十五日為限,現在只過了十日卻又有大軍前來,這不是把想把他趕盡殺絕嗎?有這麼一個時刻想置自己于死地的頂頭上司,以後日子還能好過?

  而這時,院門外的趙老五因為不能上戰場,在門口急得一個勁的亂轉,一會兒豎著耳朵聽,一會兒又摩拳擦掌,過了半響忽然抬手一指的院門,對手下礦工喊道:“給我把這院門釘起來!前面的兄弟們都打起來了,咱們還在這里看守個屁,趕緊上去幫忙去!”其實趙老五想的是將這6個人捆起來,但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因為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刻,這幾個人實在不會有太大威脅,

  十個手下一聽也是,二話不說就把院門關起來,又從街面的鐵匠鋪找來大釘子,將院門牢牢釘住,然後操起家伙救火似的的向南門方向趕去。

  哪知趙老五剛一離開,李元宏忽然蹦了起來,一指院邊上高牆說道:“大嗓門,你想個辦法,讓咱們逃出去!”

  大嗓門也是一陣興奮,正要說話,另一個衙役邱三寶插口道:“大人,等打完仗了咱們再出去不是更好嘛,刀劍不長眼的,萬一傷了咱們就不劃算了!”

  “也是哦!咱們傷著碰著無所謂,您要是少一根腋毛,林衙總還不把我的毛拔光啊!”大嗓門想起臨走時林剛那凶狠狠的模樣,心里直打鼓。

  李元宏被逗的“哈哈”一笑,拍著大嗓門的肩膀道:“這麼大的陣仗你見過沒?”

  “沒有!”

  “那不就得了,這樣大的場面咱們一輩子也看不到啊,不看豈不可惜了,反正一看有危險咱們就隨便躲哪一戶百姓家里,保管傷不了咱們!”

  “可是。。。。。。”

  “不要可是了,快想辦法出去!”

  4個衙役也被說的猶豫了,他們畢竟是一群十八九歲的年輕後生,被李元宏這麼一鼓動,索性就開始忙活了。

  說到十八九歲,李元宏也是一樣,但是他身後背負的不是他一個人,而是整個曲沃縣的希望,所以他才做出這個冒險的決定。

  其實李元宏說的話跟廢話沒有什麼兩樣,沒事去看打仗,這不是開笑話呢嗎?但李元宏知道,既然陳知府欲置自己于死地,那對于他們來說,起義的礦工不是威脅,因為朱有良現在忙的顧不上他們了,打仗也不算危險,兵荒馬亂的還有逃走的機會,真正最大的危險卻是攻進城來那些綠營兵,誰能保證那些綠營官兵與陳知府沒有勾結,到時候,一大堆砍下的腦袋里面多出他們幾個一點也不顯眼。

  所以,必須在綠營攻進城之前逃出去,但這些話是不能給大嗓門他們說的,即便說了他們也不一定懂。

  4個衙役一通忙活,將幾條床單淋水擰在一起,結成一根長達幾丈的布索,又找來桌椅板凳堆在牆邊,李元宏等人攀上高牆,順著繩索魚貫滑了下去。而羅蠻蠻嚷嚷著也要看打仗,不由分說也跟著爬了出去。

  汾西縣城只有南面和西面兩座城門,而南門正對著官道,官兵如果前來攻城,應該是從南門打,所以李元宏帶著大伙向西城門狂奔,只要能沖出去,躲進呂梁山就沒事了。

  但是6個人越跑越不對勁,這西門的喊殺聲這麼大呢?不過這6個人都不懂打仗,既然都已經快到城門了,也不願再回頭,索性繼續跑下去。

  拐過一排灰木房子,汾西縣城不算高大的城門赫然出現在眼前了,但是,面前的景象讓這6個人驚呆了。

  只見不遠處的城牆上,無數身穿粗布坎肩的礦工和身穿天青色號褂的綠營兵丁在城上激烈厮殺著,刀光斧影,喊聲震天。戰死者流出鮮紅的血液如同粘稠的岩漿,彙聚在一起,順著城牆的牆壁緩緩向下流淌,城頭上半截竟然像被紅漆刷過一般,在日光的照射下,鮮紅一片,讓人駭然無比。

  每時每刻都有人被砍殺,一顆顆拖著長辮的頭顱,一截截掛著碎布的斷肢,一股股如同噴泉一般射起的血柱,在城門的上空此起彼落。每時每刻有人摔下城牆,在空中發出一陣陣哀嚎,在城腳下摞起一層層恐怖猙獰的尸體。

  李元宏等人如同木雕一般定在當場,驚呆了。。。。。。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2 12:53
第五十一章 轉而向北
    這才是戰爭,如此的殘酷,如此的野蠻,如此的慘不忍睹,李元宏雙眼發直的看著,大腿也開始不由自主的發抖,旁邊的羅蠻蠻不停的在胸前畫著十字架,嘴唇哆嗦的喃喃道:“你們中國人真殘忍,上帝啊,救救這些人吧。。。。。。”

  大嗓門最先反應過來,手一指城牆橫梯上的一群綠營兵,大聲吼道:“看,綠營兵快要打開城門啦,大人,快看!”

  李元宏一看,果然不假,一群綠營兵正沿著橫梯向城門處殺來,意圖狠明顯,就是要從里面打開城門,而且阻擋兵丁的礦工已經所剩無幾了,城門大開只在眼前。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李元宏沖著大嗓門喊道:“快跟我逃!”

  大嗓門被喊的莫名其妙,急促道:“綠營兵是自己人!咱們不用逃跑啊!”

  都這功夫了,李元宏哪有時間解釋,一把使勁拉著他的胳膊,又向南面那條街道狂奔,嘴里叫道:“自己人個屁,進來第一個宰你。”其他衙役和羅蠻蠻早蒙頭轉向了,這會兒只知道跟著跑了。

  還沒跑出幾十丈,對面呼呼啦啦湧來一大群人,怕有三四百人,一個個都拿著鐵鎬,為首的正是那個朱有良,李元宏驚的一愣,想要躲起來,可兩邊都是牆,無處可躲,痰氣一上來,干脆一轉身面朝牆壁,嘴里嘟囔著:“別看見我,別看見我。。。”

  朱有良早看見他們了,但他已經無暇顧及這幾個清狗和洋人,擦著李元宏屁股就跑了過去。

  看見朱有良跑遠了,李元宏右手拍著胸口:“好命在,沒看見!”其他幾人嚇得直伸舌頭,暗自慶幸自己的好運。

  哪知6人還沒慶幸完畢,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那朱有良又帶著人呼呼啦啦從巷子口沖回來了,而且步速比剛才還快,人數比剛才還多。

  李元宏氣的直咽口水:我說你們有完沒完,唉,接著面壁吧。

  6個傻冒整齊的一個轉身,又面對牆壁一字站定,一個還對另一個說呢:“你說這次他們會看見咱們不?”

  “咱們把臉貼緊!再緊點,對!這樣就看不見了!”另一個還傳授經驗呢。

  但隨著一聲慘叫,6個人的夢想徹底打碎了,大嗓門的辮子被朱有良一把揪著,大聲說道:“城已經破了,抓住這幾個清狗,或許有用!”

  6個人被十幾個礦工七手八腳挾住,被人群包裹著一起向南面跑去。

  過了半響終于到了城南門,這里反倒比西門平靜許多,城門之外的幾里地竟然看不見一個綠營兵。

  朱有良一拍腦門道:“清狗真奸猾,咱們把人都集中在這里,他們卻集中兵力從西門攻!”

  “大哥,現在怎麼辦?”趙老五也趕了來,手里提著一把帶血的腰刀,顯然是經過一場拼殺了。

  “西門已經破了,縣城肯定守不住,清狗既然集中在西面,咱們就往南面打,沖出去!”朱有良說這話的時候看了看李元宏,心道:早知道聽他的棄城了,悔不該啊!

  李元宏被他看的心里打鼓,心道該不會現在就那我開刀吧!

  這時一群渾身像從血窩里泡出來的漢子,從西面的一處街道後拐了出來,一看見這邊,立即聲色淒厲的喊著:“大哥,清狗已經殺進來了!”

  “俺們簸箕山的五百多兄弟就剩這麼點了啊,大哥!”

  “大哥!咱們快走吧!”

  朱有良臉上的肌肉直抖,一把將氈帽從頭上抓下來,使勁摔在地上,大聲吼道:“兄弟們!開城門,跟我向南沖啊!”

  兩千多礦工手舞著鐵鎬、腰刀,浩浩蕩蕩的從南門湧了出去,李元宏6人也順帶著裹了出去。

  但是,李元宏越跑越覺得不對勁,這綠營兵就算集中兵力攻西門,南面也不應該一個人都沒有吧,莫非有詐?順著這個思路講的話,就很好解釋了。

  礦工起義,官府不怕沒兵鎮壓,最怕的就是將他們打成了流寇,這些人一旦鑽入山林,山高林密的一躲,那就難對付了,而且也後患無窮,不定哪天他們又從呂梁山鑽出來攻城掠寨了。

  所以綠營兵不打南門,先打西門,就是要堵死起義礦工入山的道路,這就好比撈魚從水底兜漁網一樣。要一網打盡。

  但是現在南門竟然沒有綠營兵把守!這就不正常了,一旦礦工沖出了斷馬間那條路,便如魚入大海一般,沿著汾河順流而下,在晉南平原上四處流竄,其破壞力豈不更大?

  邏輯上不對啊!

  李元宏越想越不對勁,看見朱有良就在不遠處,連忙跑上幾步,對朱有良喊道:“別往南跑,南面有危險!”

  朱有良聽見喊聲,回頭一看是那個為首的清狗,正要呵斥,忽然想起他曾經說過棄城的話,事實證明他說的是對的,那現在他說南面有危險,莫非也有道理?

  朱有良轉念一想:現在絕不能拿這幾千弟兄再冒險了,不管他是不是心懷叵測,先聽聽總無妨的。

  想到這里,朱有良一腳踏定,回過身來喝道:“你想說甚麼?”

  李元宏氣喘籲籲的趕到近前說道:“我覺得不對勁,綠營兵既然打西門不讓你們入山,那就更不可能讓你們沖出去了,前面斷馬間肯定有綠營兵的伏兵!”

  旁邊的趙老五回頭遙遙看見已經有綠營兵從南城門湧了出來,心里急得火燒火燎,一聽李元宏的話,更急了:“大哥,別聽清狗的話,前面就是斷馬間,咱們一鼓作氣就沖過去了!”

  兩個人的話都讓朱有良為難之極,李元宏說的話有道理,而趙老五說的也沒錯,一旦沖出斷馬間,前面就是一馬平川的大平原了,綠營兵想圍堵住自己就更不容易,這太有誘惑力了。

  旁邊一個叫曹帶喜的漢子,是老虎口礦工的首領,上午在縣衙的明堂曾經極力反對棄城的就是他,但他現在知道自己錯了,事實證明李元宏說的棄城是對的,所以,對李元宏的話不能不掂量掂量了,于是一拍胸脯道:“大哥,俺先帶一百個兄弟插進去,你們在後面跟著,不要太近,一旦有情況你們趕快撤出來!”

  朱有良想了一下,說道:“不行!我帶人插進去,你們跟在後面!”

  曹帶喜惱的一跺腳,大聲吼道:“大哥!都什麼時候了你還羅嗦,俺死了不要緊,你要是出事了,咱們就散了!”說著也不管不問,一聲吆喝拔腿就跑,後面跟著一百多個礦工沖進了夾山官道。

  進去約莫一刻鍾,還是沒有動靜,看樣子是沒有伏兵了,朱有良狠狠瞪了李元宏一眼,向礦工們大聲喝道:“兄弟們!快沖過去,不要擁擠,讓簸箕山的兄弟先走。。。。。。”

  哪知他話音剛落,只聽見斷馬間的方向響起一聲炮聲,接著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慘叫,其中還夾雜著曹帶喜的怒吼聲。

  顯然,斷馬間確有伏兵,那一百多個兄弟完了,朱有良臉色一白,渾身不由自主的抖了抖,但他的畢竟性格堅韌,一扭頭,當機立斷的對趙老五喝道:“帶兄弟們向北!”

  “北面是滎河啊!”趙老五急的臉色通紅。

  “現在是春季,河水不大,只要咱們渡過去,就能入山了!快!”

  一聲聲吆喝中,朱有良看著礦工們開始轉而向北,扭頭對李元宏說道:“你走吧!”

  放我走?李元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詫異的看著朱有良,意思是:你不會是耍我玩的吧,又或者。。。背後給我一刀,電視劇里都這麼演的。

  朱有良不耐煩道:“不管你是不是清狗,我沒看出你有壞心,所以,你可以走了!”

  李元宏一聽就喜出望外,看來這家伙是真放自己走了,但轉念一想又不行,自己現在走哪里去呢?若是跑到綠營兵那邊,八成是個死,若是跟著這伙起義“軍”,說不定還能保住性命。

  想到這里,李元宏一咬牙道:“我不走!”

  “什麼?”

  這下輪到朱有良懷疑自己聽錯了,另外4個衙役也瞠目結舌的看著李元宏,紛紛暗想李大人是不是被人家關了七八天,覺得虧了,想賴上人家?

  就連羅蠻蠻也翻著綠眼睛喃喃道:“嗯,這種病叫精神失調症導致的叛逆症!”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09
第五十二章 火槍屠殺
      遠處的縣城若隱若現,一團一隊黑色斑點從城門源源不斷的湧了出來,隱約還有人馬的叫喊聲,不用問,是清兵追過來了。

  朱有良也顧不上李元宏走不走了,撇下一句“隨你!”轉身就跟著隊伍跑上去了,李元宏當然也跟著跑了,其他衙役還能怎麼辦?跑唄!但奇怪的是,羅蠻蠻也緊跟了上去。

  跑了約莫一個時辰,前面出現了一條不算寬的河流——滎河,這滎河本不是河流,只有當地人叫它滎河,時斷時續的,春夏兩季才有水,此時正是初春,呂梁山上融化雪水在這里彙聚,沿著山腳一直流向東南,在呂梁山與晉南平原交界的地方鑽入地下。

  逃脫在望,可是形勢也越來越危險,礦工從斷馬間直直向北,等于在縣城以南作了一個直角運動,而清兵卻從縣城直向西北,距離上近了許多,所以現在已經追到不足幾里之遙了,而斷馬間的清軍伏兵知道義軍已經察覺,干脆也不再隱藏,直接從夾山官道處追了出來。

  一南一北兩支清軍,如同一把巨大的鐵鉗,遙遙鉗制起義軍,狠狠夾了過來。

  兩千多礦工在朱有良的帶領下,拼命的向滎河狂奔,只要能渡過滎河,進入大山里,他們就算擺脫危境了。

  到了河邊,朱有良定睛一看,暗叫老天助我,因為此時滎河河面不寬,上面還有一層冰,連游泳都省了,于是礦工們也不用首領招呼,直接踩著冰面就往對岸跑。

  正在大家歡欣鼓舞的時刻,只聽見“咔嚓咔嚓”之聲大起,跑在最前面的一排礦工忽然在霧氣之中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而河面也塌陷出一個接一個的巨大冰窟,猶如一張張黑色的巨口,將一個個礦工瞬間吞噬了,落水激起的一片片黑乎乎的河水,從冰窟里泛上來,如同一條條貪婪的舌頭添食著冰面。

  “老三。。。老三你在哪里!”

  “拉住我的腿上來。。。嗚嗚嗚!”

  一時間,冰面上喊叫之聲驟起,這些礦工都是在一口破鍋舀飯多少年的,跟親兄弟沒什麼區別,見到自己的兄弟掉入冰窟,瞬間就沒了蹤影,一個個瘋了似的趴在冰面上,將胳膊、大腿伸到冰冷的水里,企圖將掉下去的人救上來。

  可是,隨著一聲聲驚叫,沒有一個人被救上來,反而有更多的人滑入冰窟,被冰冷的河水吞噬,冰面上到處都是哭喊聲和尖叫聲,其他擁擠在一起的礦工,嚇得紛紛向回跑來,但劇烈的奔跑卻使很多人陷入冰窩之內。

  朱有良一張大臉扭曲著,裂開大嘴使勁的嚎叫:“快回來,別過去。。。”

  李元宏也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了,一個愣神,也沖上前去將進冰窩的礦工往外拖,大嗓門等衙役和羅蠻蠻也跟著上去幫忙。

  趙老五這時從後面沖上前,一拉朱有良的胳膊,大聲吼道:“官兵快追上來了,兄弟們再不渡河,就全完了!”

  朱有良回頭望了望,只見一南一北兩支清軍已經合而為一,一起向這邊沖來,之間的距離不足兩里了,隨即一咬牙,抽出繳獲來的腰刀,喊道:“背水一戰,咱們和官兵拼了!”

  “拼了!”

  “對,魚死網破!”

  四周礦工七嘴八舌的一陣叫嚷,將鐵鎬、鐵锨緊緊握在手里,作勢就要和官兵拼了。

  背水一戰,李元宏倒是聽說過,鼓舞士氣嘛!但這些礦工的士氣已經高的離譜,就算打了興奮劑也不過就這樣了,用不著再鼓舞。但是他明顯看到,遠處的綠營兵,前面幾排都是火槍,沒有200也有100支,一支支平端的槍筒反射這烏亮的光芒,十分刺眼,而後面隱約又是弓箭手,全是遠程武器。

  而礦工這邊,除了繳獲的500多把腰刀,連鐵鎬鐵鏟也不是人手一把,遠程武器倒是有,如果石塊算的話。

  這樣的裝備跟綠營兵根本就不是一個數量級上的,就連李元宏這個軍盲都看出來——這次完了。

  等等!

  李元宏看見那一根根鐵鎬鐵鏟,柄並不是農戶通常用的圓棍狀的,而是扁平的,背部寬且平滑,不知是什麼緣故,這時,一個主意在李元宏腦中逐漸成形了。

  李元宏二話不說,從身邊一個礦工手里搶過一把鐵鎬,豎在地上,將鐵鎬頭一腳踏掉,又解下身上的布帶,將木柄牢牢捆在腳上,一切完畢,李元宏雙手平伸,身子一搖一晃的向冰面走去。

  大嗓門等人一直注意後面的清軍,等回過頭一看知縣老爺,直嚇得他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連忙跑前幾步扯著嗓子叫喊:“大人快回來,危險!別。。。”此時幾個礦工聽見叫喊聲也回頭看見了,不由一陣愕然。

  李元宏也是提心吊膽,勉強回過頭來向大嗓門招了招手,高聲喊道:“我試試看,你別過來,你一過來我就掉進去啦!”一句話嚇得大嗓門不敢上前了。

  這時越來越多的礦工看見了這一幕,就連朱有良也定睛觀望,手里捏了一把汗。

  河面並不寬,也就40幾米的樣子,李元宏小心的躲避著冰窟,一路踉踉蹌蹌的到達了對岸,時間雖然只用了兩分多鍾,在場的眾人卻感覺像有一個時辰那麼難熬。

  “過去了!他過去啦!”

  人群中發出一陣歡呼,不用人教,大部分礦工開始將鐵鎬柄卸下,紛紛捆綁在腳上,學著李元宏的樣子,雙手平伸,慢慢走上了冰面。而李元宏還怕不保險,晃晃悠悠的又踱了回來。

  一群一群人踱過到對面,而身後的清軍也追了上來,朱有良掃了一眼,知道還有一半人都沒過去,大聲對趙老五喊道:“讓其他窯的兄弟趕緊過去,留下刀!咱們窯的兄弟留下來!擋住清狗!”

  命令是殘酷的,這個時候留下來,不死就奇怪了,但趙老五也是一個有血性的漢子,毫不猶豫的一陣吆喝,一把把鋼刀很快傳遞到這平山窯口的400礦工手里。

  清軍已經沖到300步開外了,前面三排火槍手在副將的大聲喝令中,很快一字排開,手里的火槍齊刷刷的平端起來,黑洞洞槍口直指河邊。

  平山窯的礦工們在攻打縣城的時候,並沒有見過火槍,但大伙都知道,這肯定是和弓箭一樣的武器,只要沖過去就能壓制住它,于是在趙老五一聲大吼下,幾百名礦工揮舞著腰刀,嚎叫著一湧而上。

  哪知剛剛沖上幾步,就聽見前面傳來如同鞭炮一般“噼噼啪啪”的亂響之聲,沖在最前面的一排礦工如同割稻子一般,齊刷刷的倒下了。

  礦工們一個愣神,只見清兵陣內又騰起一片藍色的煙霧,第二排礦工又倒下了。

  趙老五不敢相信的慢慢低下頭,只見自己的小腹上出現了一個大拇指大小的血洞,一股股的黑紅色的血液如同泉水一般湧了出來。

  朱有良也是驚呆了,不知道清軍使用的是什麼東西,瞬間就打倒了40多人,比弓箭還恐怖。

  剛剛跑上冰面的羅蠻蠻回頭看見這一幕,大聲叫道:“那是火槍。趴下,快趴下。。。”

  朱有良聽見喊聲,來不及多想,大喊一聲“趴下!”連忙一個飛步,將前面的趙老五抱在懷里,一起滾倒在地,其他礦工見狀,也紛紛撲到在地。

  剛一滾倒,清軍陣里又響起一陣槍聲,又有幾十個沒來得及趴倒的礦工被擊中了,噴射而出的鮮血揮灑在半空,彷佛平地忽然升起的一團紅霧。

  看來沖是不行了,唯一的辦法就是盡量拖住清軍,讓後面的兄弟有時間過河。朱有良一邊在地上匍匐,一邊沖後面大聲叫喊著:“平山窯的兄弟不要站起來,其他窯的兄弟快進山,不要回頭。。。”

  聽到這一聲喊,還在河面上的礦工拼了命的向對岸沖去,有幾個情急之下又掉入了冰窟之內,而過了河的礦工卻並沒有進山,仍然站在河邊焦急的觀望著,李元宏和衙役等人此時已經過去了,擠在人群中動彈不得。

  李元宏本可以直接入山,那就再沒有性命之憂了,但他回頭看見那一片一片倒下的礦工,那淒慘的呻吟聲,那瀕死前痙攣的尸體,和那拖著短腿奮力往回爬的身軀,李元宏無論如何也邁不出腳步。

  那個老虎口煤窯的首領,彎著精瘦的身子站在河邊,一邊咧嘴大哭著,一邊叫喊著,李元宏見狀一把拉過他的衣領,大聲吼道:“你他媽的嚎什麼,還不讓過河的人快進山,清兵追上來了,前面那些人都白死啦。”

  精瘦漢子被李元宏吼的一個愣神,止住了哭聲,向李元宏重重的點了點頭,回頭叫喊著:“兄弟們快進山,不能讓前面的兄弟白死啊!這個仇咱們一定要報!”

  這樣一聲喊,才有礦工們不舍的轉過身去,向著呂梁山腳下跑了過去。

  而此時,清軍又放了幾排火槍,見不能大量殺傷起義軍,一聲號令下,從火槍手的兩翼同時沖出兩隊綠營兵,手里持著腰刀和長矛,直直向河邊殺來。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09
第五十三章 請來曲沃
      朱有良手下還有不到300人,一見清軍不再放槍,在硝煙中,一個一個站了起來。

  礦工們舉起光閃閃的腰刀,潮水一般沖向滾滾而來的清軍,人人都知道,這是他們生命最後的時刻了,撕心裂肺的怒吼之聲飽含對敵人的憤怒,也飽含著對生命的留戀。

  兩堵人牆如同兩股激流一般猛烈的碰撞在一起,整個滎河岸邊好似平地響起一聲驚雷,刀槍碰撞聲,喊殺聲,怒吼聲交織在一起,直震的人心膽俱裂。

  礦工們憑借必死的信念,毫無畏懼的沖殺著,而清軍憑借人數上的優勢,也拼盡全力絞殺著,雙方都好似瘋了一般嚎叫著,手里的刀槍如同茂密的林刺一般亂捅亂刺。

  有的人失去了雙腿,跌倒在地,卻仍然扭曲著身子向前爬行;有的竟然攀上人叢的頭頂,在劍林矛叢之上向前挪動,肚腹已被刀刃戳磨的破爛不堪;更有的胸膛已被長矛戳穿,卻任由矛杆在體內滑過,徑直抱著持矛的對手撕咬著,河邊一百米的地帶被鮮血燃紅,到處是尸首,到處斷肢和碎肉,到處都是鮮血和頭顱,如人間地獄一般。

  礦工們畢竟人數少,經過這一番激戰只剩不足100人了,而身後的礦工都已過河完畢,朱有良見此,幾步向前,奮力砍倒一名清兵,抬頭大聲吼道:“快過河!”一邊背著趙老五向回跑。

  100多礦工聞聲,卻沒有人往回跑,而是不約而同的掩在朱有良身後,一個渾身是血的漢子高聲叫道:“快走,趙五哥靠你了!”

  朱有良身為平山窯的頭領,平日最講義氣,但他知道,現在他不走,這些礦工兄弟是不會過河的,當下一咬牙,將趙老五往背上掂了掂,使勁全力奔向冰面。

  哪知朱有良剛上了冰面,身子一晃,一只腳就陷了進去,這才想起就算他一個人,不綁上木柄也不一定能過去,更何況現在是兩個人的分量,但是,身後刺耳的喊殺聲不斷傳來,他根本沒有時間綁上木柄,索性一腳高一腳低的繼續向前爬。

  身後的趙老五看在眼里,急得眼睛都紅了,大聲吼道:“大哥,放下我!”

  “不!”朱有良喘著粗氣,從牙齒縫里擠出一個字。

  過了片刻,只聽趙老五伏在耳邊。輕聲說道:“大哥。。。。。。多去看看我娘!”

  朱有良還沒反應過來,只聽身後“撲哧”一聲,一股滾燙的熱流噴射在自己脖頸之上,回頭一看,只見一把匕首赫然刺在趙老五的咽喉之上,他的沾滿鮮血的右手,慢慢的、無力的耷在自己肩頭,而這把匕首,還是自己賭酒輸給他的。

  朱有良哀嚎一聲,轟然倒在冰面上,再也無力爬起。

  而這一幕,看在李元宏的眼里,一個甯死也要將兄弟背過河,一個甯肯自殺也不願連累兄弟,若不是親眼見到,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是真的。

  淚水在李元宏眼里打轉,不過他此時也顧不上感動了,將身子一轉,又沖回了冰面。

  踉踉蹌蹌,李元宏沖到朱有良的身邊,一拉他的胳膊大聲吼道:“放下他,我拉你!”

  朱有良沒有吭聲,一手死死扶著趙老五的身子,彷佛怕他從自己身上掉下來似的。

  李元宏看著前面戰團里越來越少的義軍,急得直叫:“他已經死了!你聽見沒?他死啦!”

  朱有良還是一聲不吭,只是嘴唇微微抖動著。

  李元宏見狀,知道他是舍不得兄弟,二話不說,一把將自己的袍子脫下,捆在朱有良的腰上,自己匍匐在地,向回爬來。

  此時,大嗓門和羅蠻蠻已經追了上來,幾步跨到近前,七手八腳的幫著李元宏向回拖,不一刻,眾人終于將一人一尸拉到了岸邊,大嗓門二話不說,背起朱有良就往山里跑,而羅蠻蠻也背著趙老五的尸體,緊跟在後。

  而這時,那100名平山窯礦工的身影已經在河邊漸漸消失了,留在冰冷河岸上的只有一片血肉模糊的尸體。

  清軍開始准備過河了。

  ~~~

  初春的呂梁山,到處都是一片枯黃色,此時又下起了綠豆大的冰雹夾著小雪,更是將滿山的淒涼烘托的迷迷茫茫。

  一千六百人的隊伍,沿著山巒向東北方的山麓蜿蜒而去,山風驟爾吹過,樹梢枝椏上的冰粒灑落一地,密集而又匆匆的腳步踩上去,像冰糖珠子一般咯咕作響。

  隊伍里沒有人說話,又或者沒有力氣說話,一個個礦工互相攙扶著,拄著鐵鎬步履蹣跚的前行,直到前面一聲吆喝傳來,隊伍這才慢慢停了下來。

  李元宏一屁股坐倒在地,從懷里掏出一把菁草根遞給旁邊的大嗓門,後者一把塞進嘴里,苦著臉的嚼了嚼,合著口水使勁咽下。

  老虎口煤窯的首領名叫候勝,此時也坐在地上,對前面的朱有良說道:“大哥,三天了,咱們好容易把清狗甩了,可一點糧食都沒有了,又不敢出山,再這樣下去,兄弟們就得餓死啊!”

  朱有良一聲不吭的撕下一塊樹皮,放在嘴里慢慢磨了磨,忽然“呸”了一口,狠狠道:“清狗要將咱們趕盡殺絕,咱們就跟它鬧到底。。。從這里往西,出了呂梁山,經過火焰山,可以到達龍門,再從那里進入陝西,我聽說陝西“刀客”和回民在鬧,咱們也去添一把火!”

  “好!兄弟們聽你的!”候勝一拍地面:“清狗殺了咱們那麼多人,咱們就鬧他個天翻地覆!”

  這一番話聽進李元宏的耳朵,嚇了他一跳,陝西!那不是林則徐的地方嘛,本來林則徐就被攪得焦頭爛額了,這幫礦工再一去,那不更熱鬧了!

  想到這里,李元宏立即插口道:“不能去陝西!”

  周圍的目光被吸引過來了,因為每次李元宏的預言(或者叫烏鴉嘴)都挺准,尤其是朱有良,現在一聽見李元宏說話心里就打鼓,瞪著眼睛聽他的下文。

  欺騙這些可憐人,李元宏心里實在過意不去,但是不這樣做又不行:“去陝西肯定不行,你想想,龍門在絳州城以西,你們除非能把絳州城打下來,否則必定到不了龍門。但絳州城那是府治啊,你們這點人能打下來嗎?”

  朱有良倒沒有因為李元宏的反對而惱火,思索了一會兒道:“陝西不能去,向北是霍州,肯定不行,東面有綠營兵追趕,也不能去,南面渡過汾河又是解州,那里有綠營副將衙門,更不能去,難道我們真的只能困在這呂梁山上?”說完看著李元宏。

  李元宏琢磨了半響,真想不出可以去哪里,這1600多人,說多吧,不足以攻城掠地,說少吧,又不能占山為王,還真是難辦,但在他心里,是絕不願看到這群人死傷殆盡的,放開別的不談,他們那股重義舍命的舉動就深深打動了他,自己若不幫幫這些熱血而又夠義氣的漢子,良心上過不去啊!

  想到這里,李元宏把心一橫,說道:“你們可以去曲沃縣!”

  “曲沃縣?”朱有良和候勝相互看了一眼,朱有良詫異道:“為何去曲沃?那里也有義軍?”

  一說到義軍,李元宏心里打了一個顫,自己這是在引火燒身啊,曲沃縣好容易開始走上正規,這幫人聲勢浩大的一去,難保不會被官府察覺啊,到時候兵戎一起,立即就將自己的老窩砸個稀巴爛,那時自己哭都找不著地兒了。

  怎樣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他們帶進曲沃?

  李元宏心不在焉的說道:“沒有義軍,但只要你們去了,我當可保你等平安!”

  “你?你憑什麼保?”朱有良雖然抓住李元宏好幾日了,只知道他可能是清狗,但具體是那種狗還不清楚。

  旁邊大嗓門裂著嘴,自豪的說道:“我們家大人說能保就能保,他就是——曲沃縣的縣令。”

  “什麼?”候勝和周圍十幾個礦工同時站了起來,手里的家伙也掂起來了,怒視著李元宏等人。

  大嗓門沒想到他們反應這麼劇烈,大吃一驚,也蹦了起來。

  朱有良詫異過後,很快恢複的常態,擺了擺手說道:“我知道你是清狗,可沒想到你還是個縣令,你是不是要將我們騙去一網打盡,你好升官發財?”

  李元宏笑了笑,抽一根草莖放在嘴里說道:“呵呵!升官?我不丟官就不錯了,你想想,我騙你們去了,我還在你們手里,要死的話我也是第一個。”

  朱有良想了半響,眯著眼睛道;“這對你有什麼好處呢?”

  怎麼想幫人都這麼難,李元宏心里暗罵了一聲“沒有好處、只有壞處!”,故意嘿嘿一笑說道:“好處當然要了,我李元宏沒有好處的事情才不去做,這樣,你們只要去了曲沃,就在那里給我開煤礦,不過你們不許再鬧事,工錢嘛咱們可以商量!開出礦來你們有工錢,開不出嘛,就只管飯。”

  白送的燒餅肯定有毒!李元宏干脆先和他們談好價錢!

  這麼一說,周圍礦工果然放松了下來,候勝掩飾不住喜悅的表情說道:“工錢無所謂,先管飽飯才是正經,大哥,那咱們現在就向東南方向拐!”

  朱有良瞪了他一眼,繼續以審訊的口吻說道:“據我所知,曲沃既無煤又無鐵,開什麼礦?”

  李元宏知道他還懷疑,呵呵笑道:“若是我知道煤鐵在哪里,還用得著求你們幫著開礦!”

  朱有良點了點頭,繼續道:“從這里到曲沃還要經過臨汾,襄汾,還要渡過汾河,我這麼多人怎麼過去,只怕還沒到曲沃就全軍覆滅了!”

  李元宏點了點頭:“對,所以我們要商量一個萬全之策!”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10
第五十四章 並非棉花
      晚上單位加班,我中午趕回來給大家說一聲,下午那章的更新可能會很晚,真是對不住兄弟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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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六百多人的隊伍確實不好轉移,別的不說,每日的糧食消耗就不是一個小數字,而更困難的是,沿途還要躲過霍州、洪桐等府縣,一路上都有綠營兵的衛所,當然,這些衛所倒是不能構成威脅,但一旦打草驚蛇,大批的清軍就會如同豺狗一般蜂擁而至,到時候想甩開他們就難比登天了。

  還有一個辦法就是走水路,從汾河順流而下,速度上快出許多,不過也有兩個問題,一是哪里弄到船,二是如何通過霍州和臨汾。

  一遇到這個問題,李元宏就想到莊師爺的好了,若是一肚子壞水的莊師爺此時在跟前,肯定能想出幾個餿主意的。

  但是不管怎麼說,先向汾河方向運動總是沒錯的,于是在朱有良的率領下,義軍開始折向東南,為了避開可能搜山的清軍,義軍一邊前行,一邊將沿路留下的痕跡一一清除。

  這樣過了兩天,終于到達了汾河西岸,對面就是商埠重鎮——靈石,義軍其實早已斷糧,只靠著樹皮草根勉強到了這里,所以候勝一看見山下河對面的鎮子,立即就帶了一百多礦工,嚷嚷著下山搶糧。

  “不許下山!”李元宏一聲高叫,卻聽見朱有良也是這麼一聲,兩人相互看了一看,朱有良接著說道:“咱們不是土匪,將汾西縣城打下來的時候,咱們不是約法三章了嗎?”

  “可是兄弟們快餓死了啊!”候勝看了看旁邊幾個躺在地上幾乎站不起來的礦工,委屈的說道。

  李元宏也餓得饑火燒心,他倒沒有朱有良那麼高的覺悟,而是考慮到其他因素,說道:“不能沖下去,這邊一亂,順流而下的王莊就知道了,那霍州必定會被驚動,你們都這模樣了,怎麼和清軍打!”

  眼看著吃的喝的就在眼前,卻不能去,候勝眼睛都急綠了,但李元宏的話任誰都聽得明白,不要說現在和清軍拼殺,就是來幾百個比較粗魯的衙役都夠他們受的。候勝頹然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再不吭聲。

  朱有良看了一眼李元宏,目光有些複雜,咳嗽一聲說道:“現在該怎麼辦?”

  “我下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搞到糧食。”李元宏將褲腰帶勒了勒,招呼大嗓門等幾個衙役跟他一起去。

  朱有良也站起身來說道:“我帶幾個人跟你一起去!”

  李元宏聞言心里雪亮,朱有良還是對自己有疑心,怕他趁機逃走後將義軍的行蹤告訴官府。

  不過朱有良畢竟身負著各個煤窯的一千多條性命,謹慎一些也可以理解,所以李元宏心里沒有一絲的見怪,點頭道:“如此最好!”

  ~~~

  李元宏、朱有良、4個礦工、4個衙役,加上一個死活要跟著的羅蠻蠻,一行11個人向山下走去。

  山下的汾河邊有條半官半民的泥潞,路邊有一個渡口,一個頭戴蓑笠的老擺渡在那抽著煙槍,一看一群人到了河邊,知道來生意了,趕緊磕了磕煙斗迎了上來。

  “客官要過河吧,瞧這一身夾冰帶雪的,快快船上請。”老擺渡一臉的褶子堆滿了笑,顯然好久沒做過大生意了。

  李元宏卻不忙上船,笑了一下說道:“老丈可知道對面的靈石埠口有無船只?”

  老擺渡一愣,打量了一下李元宏道:“客官可是行商?”

  “不錯,我正需要一些船只運送貨物!”

  老擺渡眼睛一亮,連忙答道:“那客官就算問對人了,前一段時間,汾西縣暴民鬧事,綠營兵都出動了,據說殺了上千人呢!這下好了,汾西的煤也沒有了,所有運煤的船都走了空,這不,大部分煤船都在這靈石到南關這一帶埠口候著呢!”

  一聽說有船,李元宏一喜,繼續套話:“老丈可認識煤船的掌櫃?”

  老擺渡就等他這句話呢,一指河岸對面說道:“咱們走水的人,哪個不認識哪個啊,那邊高德勝客棧就住著一位煤貨掌櫃,還是俺的同鄉,名叫范石驊,俺正可以為您引見!”

  眾人一陣大喜,二話不說,跟著老擺渡過了河,來到河對岸的一處集鎮,集鎮內櫛比鱗次的有不少店肆房舍,最東頭有家最大的客棧,名叫高德勝,據老擺渡說,大部分的煤掌櫃都在這里等煤。

  眾人來到客棧二樓,老擺渡敲了敲一間客房的門,說道:“范掌櫃,俺給您帶生意來了!”

  門一開,一個仆人打扮的男子閃在門前,一見是老擺渡,有些不耐煩的點了點頭,無聲作了個請,老擺渡哈著小跑了進去,李元宏等人還要跟進,卻被那仆人一身胳膊擋住了。

  不一刻,里面傳出一聲:“請客人進來!”仆人這才閃身放行,但只將李元宏、朱有良二人放了進去,其他人還是被擋在外面了,顯然是嫌進去人太多。

  與一般客房一樣,正中擺著一張圓桌,旁邊幾張磨得絹光的紅木椅,七八步後是雕木架床,而東壁橫了一張枯搓獨睡榻子,設著衾枕。榻旁放了兩三個黃竹箱子,想必是盛衣服什物的了,衾枕側面開著一扇窗戶,窗前卻又放著一張椅子。

  這種擺設倒是奇怪,李元宏不由順著窗戶向外看去,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窗戶正對著埠口,汾河中心的一個天然洲心島將這個埠口剛好擋在後面,怪不得從山上看不見呢。而埠口里面泊著一百幾十艘不算小的無桅木船,上面還都裝著貨物。

  就在李元宏的目光久久停留在櫓船的時候,那個老擺渡招呼道:“客官別亂瞅,范掌櫃在這兒呢!”

  李元宏這才注意到桌子邊上還坐著一個人,只是身材矮小,好似十三四歲的孩童,也因為他目標太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椅子上放著一包麻袋呢!

  范掌櫃臉色一冷,顯然對李元宏無視他存在的舉動心生不滿,也不客氣直截了當說道:“鄙號一向只運送大宗買賣,瞧尊駕這一身裝扮,恐怕用不著鄙號出馬吧!”

  李元宏低頭一看,還真是,自己來的時候穿的袍子早已在山里掛了破破爛爛,不少地方已經露肉了,別說不像大客商,就連販棗的挑夫穿的也比自己體面一些。

  “呵呵!人不可貌像嘛!”李元宏笑了笑,繼續道:“不過話說回來,別說您這幾十條船,就是再翻一倍也不定夠我使的,這次我做的是一筆大生意!”

  “吹牛的人我見多了,還沒遇見相與這般漫無邊際的,實話說,我有160多條船,每條能裝一萬六千斤貨物,一趟就是百萬斤的買賣,我怎麼看尊駕也不像能做這樣大買賣的主兒吧!”范掌櫃顯然有些不耐煩了,抬手端起茶碗,身邊的家仆立即高聲喊道:“送客!”

  這就結束了?眼看這麼多條船卻不能用,李元宏不甘心啊,正要張嘴說話,忽然身後一人說道:“我們的生意可不只百萬斤!”

  這話音陰陽怪氣的,屋內眾人都是一個愣神,而李元宏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洋鬼子羅蠻蠻粉墨登場了。

  范掌櫃抬眼一看,臉上肌肉一抖,不過他畢竟見過大世面,很快恢複常態,欠了欠身站起作揖道:“這位洋大人。。。是英格蘭人吧?沒想到我國的語言說的這麼好,呵呵,我還跟你們做過幾次大生意的。”

  “不,我是德意志人,離英格蘭不遠。”羅蠻蠻往前走了走站在李元宏身後。

  “哦!”范掌櫃顯然沒聽說過什麼德意志,不過既然距離英格蘭不遠,想來也差不多,不由好奇的指了指李元宏說道:“洋大人和他是合伙人?”

  “不,我是他的活計!”活計二字怎麼聽都像是火雞。

  一句話,不只范掌櫃驚的下巴掉老長,連李元宏也一個轉身,莫明其妙的望著羅蠻蠻,心道我要有你這麼個活計,我還不瘋掉啊!這時卻看見這個洋人向自己眨了眨眼睛,一臉得意洋洋的模樣。

  范掌櫃能不吃驚嘛,他是和洋人打過交道的,曾經還為廣州十三行運過貨物,那些個洋人個個趾高氣昂的,根本不把中國人放在眼里,別說面前站的這個衣著破爛的年輕人,就算是三四品的大官也不敢在洋人面前挺直腰杆啊。

  但這個洋人竟然親口承認是這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的伙計,若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都不相信!但眼前的事實顯然不是幻覺啊,于是,李元宏在他心中的形象立即高大了數倍——這個年輕人不簡單。

  范石驊口氣立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滿臉堆笑對李元宏和羅蠻蠻說道:“不知相與和洋大人要做的是什麼生意?用多少條船?”

  你別說,屁股後面跟個洋人,真是倍兒有面子!李元宏心里一喜,望了望窗外說道:“運什麼回頭再說,你的船——我們全要!”

  “啊!全要!”范石驊倒沒吃驚,既然洋人都是他的伙計,生意大一點也不奇怪,只是現在這當口卻難了。

  當然,能和洋人做生意,不僅賺的錢多,說出去在同行面前也漲面子,而且一旦合作成功,以後財源自然滾滾而來,但是現在,這批船已經不由得自己了——167條船基本都裝滿了貨物,而那個貨主可是自己萬萬得罪不得的人物啊!

  思索再三,范掌櫃苦著臉說道:“不是我不想做你們的生意,實在是我的船已經有人雇了,你們趕早一步就好了,唉!”

  “已經雇了?不是說無煤可運了嗎?”李元宏和羅蠻蠻同時看了看窗外,那些船上確實裝著貨物,兩個人心里不由一陣頹然。

  范掌櫃說道:“本來是空的,前日就來了一單生意,河南來的棉花,整整167船,現在只剩下5條船可用了!”

  5條船哪夠裝下1600多人啊,這半天白忙活了!李元宏一聽這話就沒勁了,也沒心思跟他羅嗦,一抱拳道:“既然這樣,這生意就做不成了!也罷,打擾了!”說完拉著羅蠻蠻和朱有良就往外走。

  哪知半天不吭聲的朱有良忽然一指窗外,說道:“船上的貨物——恐怕不是棉花吧!”
otto544 發表於 2008-11-6 19:10
第五十五章 別搶我船
      李元宏聞言一愣,看了一眼窗外,回頭再看范掌櫃,卻見他臉色有點發白,說不上是氣憤還是驚懼。

  李元宏心里有些納悶,朱有良怎麼知道船上裝的不是棉花?而他這麼一句話怎麼就讓范石驊變成這個表情了,莫非船上裝的真是什麼違禁之物?

  范石驊端著茶的手顫了顫,茶水撒出些許,索性放下茶碗說道:“這位兄弟何出此言?”

  朱有良指著木船說道:“這種船裝滿的若是煤,吃水三尺三分,裝滿的若是棉花,吃水一尺四分,你看看,現在的吃水大概有二尺,既不是煤也不是棉花,范掌櫃,我說的可對?”

  范石驊臉色變了幾變,擠出一絲笑來:“莫非你也是跑船的?”

  “不是,但我以前在埠口上出過幾年工,每種船上裝得貨什麼,一眼就能看出來,所以你這167條櫓船,裝得全是——糧食!”朱有良以前就是運城埠口上的運工,就是因為犯了人命案子才跑到汾西煤窯躲避緝拿的,作礦工有兩個優勢,一是整日都在井下,二是即使出了井,人也是黑的,誰也分辨不出來,所以朱有良一做礦工就是好幾年。

  糧食!

  李元宏一陣愕然:既然是糧食,這個范石驊為什麼緊張成這樣?

  167條船的糧食,那得是近8000多石啊!莫非是河南向直隸運送的漕糧?也不對呀,漕糧一般都是夏秋季節才運,初春沒道理運漕糧的,而且這一季節河水時高時低,高的時候就是春汛,行船有危險,河水低的時候又不利行船,必須請纖夫拉纖。

  如果不是漕糧,那就只可能是各省之間調配的糧食了,但又有一個疑點,這船糧食是從河南運來的,河南去年遭遇大災,朝廷還從湖北調糧入豫,進行賑災的,沒道理河南的糧食反倒向山西調啊!

  一個接一個的疑點,讓李元宏對這幾十船糧食起了疑心。

  范石驊臉色一下變得鐵青,下意識叫道:“送客!”

  剛才你可以趕我走,現在嘛!就沒那麼容易了!李元宏心里冷笑一聲,也不起身,嘴上卻說道:“范掌櫃憑地不懂人情,來者是客,哪有趕人走的,好歹也得管一碗茶吧。”

  見李元宏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范石驊火往上沖,心道:趕都趕不走,還賴上我了?但他很快意識到了,面前的這個人的來路還沒搞清楚,能讓洋人俯首帖耳的人,定不是泛泛之輩,不能輕易得罪。

  想到這里,范石驊意識到自己失態了,趕緊再次推起一臉笑容道:“剛才是鄙人犯了痰氣,請坐,老二,看茶!”家仆趕緊移來三張椅子,又麻利的沏上一壺好茶,斟到三個茶碗里。

  好多天沒喝到熱水了,一口香茶下肚,李元宏頓時精神一振,放下茶碗道:“其實范掌櫃船上拉的什麼,不關咱們的事,這年頭,哪樁哪件生意沒點貓膩?人不為財天誅地滅嘛!呵呵,說句范掌櫃不愛聽的話,就是那賑災的糧食都有人克扣,運到它處賣錢,這種事我見多了。”

  范石驊臉色一白,額頭上蒙出一層細汗,咳嗽一聲說道:“相與說的對啊!看來您也是見過世面的,不知是在哪門行當里發財的?”他的表情更印證了李元宏的猜想,看來這幾十船糧食果然是克扣賑災糧所得。

  李元宏回頭對門外的喊了一句:“大嗓門在外面嗎?”

  大嗓門猴子一樣從門外蹦了進來:“大人!我在,有啥事!”

  “沒事!你出去吧!”李元宏回頭笑的看著范石驊說道:“現在你知道我是干什麼的吧?”

  都叫他大人了!還能是干什麼的,官府當官的唄,怪不得年齡不大卻有這麼大的架子,而且他的官肯定不小,否則怎麼會有洋人在旁邊聽差呢。

  范石驊反應也快,一起身甩袖子單膝跪倒,說道:“原來是。。。大人,鄙號實在不知大人駕到,剛才多有得罪,還望勿怪啊!”

  “呵呵,我姓李,名字嘛,就好不好告訴你了,你也不要見怪,說實話,我早就盯上你這趟貨了!”李元宏笑著將范石驊攙了起來,示意他坐下說話。

  “盯上我的貨?”范石驊一個激靈,身子向後縮了縮,警惕的看著李元宏。

  李元宏見狀,笑著擺了擺手道:“范掌櫃不必害怕,我們是官府,不是綠林,不做那無本買賣的。”

  范石驊心里暗罵一句:這年頭,綠林不可怕,給點銀子就行,官府可比強盜黑多了,拿了銀子說不定還在背後下刀子。

  見范石驊不吭聲,李元宏歎了口氣,繼續說道:“范掌櫃這趟糧船是逆河而上的嗎?”

  這不明擺著的嘛,范石驊點頭道:“是!”

  “今年汾河河水不裕,恐怕這麼多糧船不好啟運吧?”李元宏知道,這些糧船都是搖櫓的,載滿糧食吃水又深,河水水位一旦降低,河底的淺灘就會露出來,那時候出了拉纖以外,沒有別的辦法。

  范石驊點頭道:“不錯,我已經派人去尋纖夫了!”

  “能找到多少?恐怕這靈石沒有這麼多纖夫吧!”李元宏盤算著:既然貨物是在靈石才上船的,纖夫也就只能在當地找了,也就是說,沒有纖夫,這批船根本不能上路。

  范石驊繼續點頭:“對的,本來前天晚上就裝船了,就是因為沒有纖夫,所以到現在還不能出埠!”

  李元宏哈哈一笑,湊了湊說道:“既然這樣,我倒有一個主意,既可以幫你起船,又可以解了我的難!呵呵!其實也沒什麼,我有一些碼頭上的朋友,現在沒活干,想找點營生糊口,正可以替你拉船!”李元宏坐直了身子,看著范石驊的反應。

  這是皆大歡喜的好事啊,為何費這麼一番周折?范石驊聽得疑心反而重了,遂小心翼翼道:“這當然好了!但是拉纖的活,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干的,萬一有了閃失。。。。。。所以鄙號的規矩是:只請碼頭上的熟人。”

  這話說的很明顯,就是不放心你們!

  李元宏有些失望的向後靠了靠,半響過後說道:“其實也不止拉纖,我的這幫兄弟還可保你一路平安,其實你也知道,最近山西不太平,撚子東一波西一片,鬧騰的厲害,汾西礦工造反,現在雖被彈壓了,大部卻還逃逸在外,你這一船糧食,難保一路順風啊!”

  范石驊還是苦著臉,說道:“這我也知道,但從這里到東寨的水路,還是暢通的!”

  這家伙油水不浸,就是不露一點話縫,但這是回曲沃唯一的辦法了,李元宏哪會輕易放棄,于是呵呵一笑,站起身來說道:“既然范掌櫃都這樣說了,在下就告辭了!”

  范石驊沒想到李元宏這麼容易打發,頓時喜出望外,趕緊也站了起來躬身一揖道:“適才多有怠慢,不是鄙號不給面子,而是實在為難啊!”

  李元宏走到門口忽然又一轉身,輕聲說道:“我今晚就住在隔壁,范掌櫃什麼時候改了主意,隨時可以找我!”

  這話說的范石驊莫名其妙,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但也沒多想,將李元宏送出門去。

  李元宏等人出得房門,就勢在高德勝客棧訂了兩間房間,向朱有良交待了幾句,朱有良帶著礦工又渡河回山去了。

  ~~~

  時至三更,李元宏和大嗓門幾人根本沒睡,五個人疊羅漢一般趴在窗口上,五雙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埠口方向。

  大嗓門擔心的說道:“大人,那群礦工會不會水啊,就怕還沒動手,自己先淹死幾個啊!”

  李元宏呸了一聲:“你個烏鴉嘴!1600多人,怎麼著也能挑上幾十個水性好的!”

  另一個衙役邱三寶揉了揉眼睛道:“好幾天沒吃飽飯了,他們不會在水里餓得抽筋吧!”

  這倒有可能,李元宏只好在心里默默禱告,希望一會兒水里翻上來的不是一片一片白肚皮才好。

  又等了一刻鍾,忽然埠口方向傳來一陣打罵聲,不一刻,鬧聲越來越大,隱約聽見有人驚叫道:“有人偷糧船,快來人啊。。。”

  偷糧?窗口上的五個人,大眼蹬小眼的,李元宏奇怪道:“我讓朱有良鑿沉幾艘船!可沒讓他盜糧船哪!”

  大嗓門嘟囔道:“他們餓極了,也難怪,我可嘗過挨餓的滋味,別說那船上有糧食,再餓幾天,恐怕連船都一起啃了!”

  遠處鬧騰的聲音越來越大,現在主要改為打斗的聲響了,借著月光,還能看見幾艘船已經慢慢駛離埠口,穿過江心州,向下游慢慢移去。

  真偷糧船啊!李元宏趕緊從窗口收回身,罵道:“這個朱有良,他偷幾船糧食頂個屁用,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走咱們趕緊去擋住他!否則這一百多條全被他們弄走了!”

  哪知李元宏剛一開房門,就與一個黑影撞在一起,只聽“撲通”跪地的聲音:“李大人,我想通了,你怎麼說都可以,就是別搶我的船啊!”
otto544 發表於 2008-12-31 08:28
第五十六章 歪打正著

      李元宏定睛一看,原來是范掌櫃跪在自己面前,眼淚嘩啦嘩啦的,趕緊把他攙扶起來,但又不好安慰,畢竟這是自己的主意,只是。。。。。。和那次縣城騷亂一樣,局面好像又失控了。  顧不上多說,李元宏回頭喊了句:“快跟我去埠口。”扭身就奔了出去,大嗓門等四個衙役也緊跟在後,范掌櫃和幾個家仆當然也跟了去。  埠口距離客棧不遠,也就一里多地,李元宏身後跟著幾十人,呼呼啦啦的往前奔,沒過多久就到了碼頭上,一看前面的熱鬧景象,李元宏立即呆在當場了。  雖然夜色昏暗,但借著月光能看個大概,在沿綿幾百米的碼頭上,打斗者大約有三四百人,依稀可辯出他們分為兩撥,一撥人身上穿的看不清楚,但比較明顯的是——每個人頭上都系著一條布帶,似乎是青色的。另一撥人身上穿的是粗布坎肩,什麼花色頭油,手里揮舞著鐵鎬鐵鏟,不用說,就是礦工了。  范掌櫃氣喘籲籲的奔到李元宏身後,看見這景象也一個愣神,急道:“李大人,這是咋回事?怎麼他們自己打起來了?難道是兩伙土匪都奔我的糧船來了?。。。。。。唉!一伙我還應付不過來!怎麼會是兩伙呢。。。。。。蒼天哪!”  李元宏氣的罵道:“什麼土匪,那一伙是我的人!你還不趕緊叫人,點火把,放鞭炮!”  “哦!”范石驊也沒了主意,趕緊跑去叫家仆們找火把鞭炮了。  沒用多久,幾十枝火把點起來了,眾人頓時眼前一亮,視野也變得清晰了,范石驊那幾十個家仆們一個個嚇得不敢近前,只是一邊敲著鑼大聲吆喝,一邊“噼噼啪啪”的放鞭炮,那熱鬧勁倒是大大壓過那邊的“戰場”了。  碼頭上的眾人看見這邊忽然變得如此熱鬧,齊齊一滯,緊接著一連串的叫喊聲後,各自散了開來,頭系青布帶子的那撥人似乎有些忌憚,停了片刻後最先向東北方向撤了去,而那群礦工卻開始向東南方向移動。  李元宏一眼就看見為首的正是朱有良,趕緊追了過去,一邊追一邊喊:“朱大哥,回來吧,偷糧賊都被打跑了!”  朱有良聽見喊聲,趕緊定了步子,看著李元宏跑到近前,憤憤道:“那個姓范的怎麼認識青蓮教的義軍,還替他守船。。。我們潛在水里正要鑿船,也不知怎麼搞的,青蓮教的人就跳了上來,栓繩一來,開船就跑,所以我們就打起來了,對了,范石驊的人來了吧!咱們快跑!”  青蓮教?天啊!怎麼打劫都打到一塊去了,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啊,李元宏哭笑不得道:“運氣不好,看來范石驊的船是搞不到了,咱們換個地方找船吧!”  朱有良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聽見不遠處傳來范石驊的聲音:“好漢!恩公!我范某多謝你們啦。。。。。。”  只見范石驊帶著幾十個家人向這邊走來,大老遠就拱著手,一步一鞠躬的到了近前,一把抓住朱有良的手,哽咽道:“多虧你們打跑了土匪啊,這趟船要是被他們劫了去,我就活不成啦!”  朱有良還在莫名其妙,范石驊轉頭又拉著李元宏的手說道:“李大人,悔不該不聽您的話,沒想到地方如此不靖,竟然竄出這麼多土匪,李大人,您若不怪罪范某,就請您的朋友保護這趟糧船吧,價錢您說了算!”  李元宏一陣茫然之後,這才恍然大悟,敢情這范掌櫃還以為是自己護了他的糧船了,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歪打正著?  這下連朱有良也聽明白了,敢情剛才那一伙是真正來劫糧食的,估計是晉東青聯教義軍的一部,這些義軍能跑到靈石偷糧食,可見其處境已經極為艱難了。  惡人沒當成,反倒成了好人,李元宏實在有些不好意思了:“那個。。。范掌櫃不必客氣,我本是朝廷命官,遇到這種事哪能袖手旁觀呢!對了!你剛才說請我們押送糧船,可是真的?”  范掌櫃忙不迭的點頭:“當然當然!既然都是李大人的朋友,工錢您定!”  李元宏頓時大喜往外,使勁拉著范石驊的手說道:“錢不錢的無所謂,只要管飯就行,到了曲沃就完事!”  連工錢都不要,只管飯?到哪里找這便宜保鏢去啊,范掌櫃也是大喜過望,急忙道:“好!這趟糧船先向北運往東寨,回頭拉了貨向南轉去河南,過了曲沃就入了黃河,那時就不怕水匪了。。。。。。只是不知李大人有多少人?”  “嗯!有一千六百多人吧!”  “。。。。。。”  ~~~  范石驊看著眼前黑壓壓一片抱著米缸吃飯的一千多號人,心疼的臉上亂顫,心道這個李大人也真本事,不知從哪里找的這麼多餓死鬼,一個人的飯量頂普通人四五天的吃食,這要是在汾河上打個來回,光飯錢就得虧死我啊!  李元宏一邊用眼睛蹬那些見了飯就不要命的家伙,一邊勸慰范掌櫃:“他們的飯量也不是天天都這麼大,碰見心情好的時候,就多一些,嗯!應該是這樣吧!”  范石驊擦了一把汗,點頭道:“希望如此!”  礦工們吃飽喝足,歇息了一日才算緩了過來,接著糧船向北開拔,遇到激流險灘,礦工們就下來拉纖,平時每10人一條船在上面休息,有這一千多礦工當纖夫,船行的極是順利。  經過一路的攀談,李元宏這才知道,這趟糧就是河南巡撫鄂順安的,雖然范掌櫃不敢明說,但李元宏也猜到了,是去年年底河南的賑災糧。  要說這個鄂順安,不當倒爺真是浪費了,他將賑災糧克扣了之後,竟然運到山西東寨,用糧食換鴉片膏,再運回河南。  這樣做有兩個好處,其一、河南糧食短缺,他若是在本省大規模私售賑災糧,動靜太大,必然會招來閑言碎語,給人落下口實。其二、山西鴉片膏便宜,糧食價高,而河南的鴉片就貴的多了,他換了鴉片回去賣,自然是大賺一筆了。  一個巡撫當倒爺,跨省倒騰糧食鴉片,若不是鄂順安有宗室黃帶子的背景,換作他人,恐怕絕沒這麼大膽子。  不過這樣一來,倒是幫了李元宏的大忙,鄂順安早就派人沿途打了招呼,這趟糧船自然無人敢查——誰也不願得罪一個二品巡撫啊!況且這個巡撫還是天黃貴胄,以後升部入軍機也是指日可待的。  在東寨卸下糧食,又裝上大箱大箱鴉片膏,船隊調頭向南,這一路是順水而行,既不用拉纖,船速也快的很,不出三日便到了曲沃。  李元宏站在船上,遙望著曲沃,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就像一個離家十幾年的孩童,闖過了溝溝坎坎,曆經了諸多磨難,又回到家鄉一般,鼻子一酸,眼圈就紅了。  李元宏還沒來得及掉淚,旁邊的大嗓門幾人倒是比他還快,一邊放聲大哭一邊哽咽道:“娘,我活著回來了。。。。。。”  到了曲沃碼頭,一千多號人下了船,范石驊在船上依依不舍的抱拳道:“日後若有用得著范某的地方,只管派人傳話!”  李元宏一直抱著拳目送船隊遠去,這次他是真的感激,沒有范石驊的這趟船,那一千多礦工絕對不可能活著到達曲沃。而且以後,這個范掌櫃肯定能給自己幫上大忙。  ~~~  這麼多人浩浩蕩蕩開進縣城,估計又要轟動了,所以李元宏先讓礦工們等在縣城之外,自己帶著衙役、朱有良等人,先行進城了,當然,那個羅蠻蠻也等在了城外,因為他若是出現在街頭,恐怕轟動效應比那一千多礦工還厲害。  剛靠近縣衙,就看見衙門口白花花的一片,不知掛了些什麼,再定睛一看,竟然是一面面白布白幡在風中“烏拉烏拉”的飄著。  誰死了?能驚動這麼大動靜,只可能是。。。。。。莊師爺。  李元宏心里一驚,撒腿就往里面跑,門口站著的兩個衙役剛要上來阻攔,忽然“歐”的一聲暈倒在地,李元宏也顧不上其他,七拐八拐的到了明堂,只見明堂上面也鑲了一圈白布,堂里堂外擺滿了招靈幡,此外還有些個紙馬、紙人、金鉑銀錠的。  明堂照壁上還掛滿了白布條幅,第一面就寫著“秉一縣文承,護一方平安”的字樣,李元宏不禁一愣,難道是為我開祭的?  再看明堂里面,黑壓壓跪了二十幾個衙役,一個個批麻戴孝的,正哭得傷心,最前面一張椅子上抹眼淚的不是別人,正是莊師爺。  活著看人祭奠自己,這倒有趣了,李元宏曉有興趣踱了進去,只見前面的香案上還擺著堆積如山的供品,嫋嫋香煙之後,竟然是自己的畫像,只是畫的忒丑了點。李元宏掂著腳穿過眾人,拿起畫像對一邊的莊師爺說道:“你哪兒找的便宜畫師,把我畫的。。。我有這麼丑嗎?”
otto544 發表於 2008-12-31 08:29
第五十七章 扔回棺材

      “元宏,別亂動,那是你的遺像。。。呀!你,你,你。。。”莊師爺一個愣神,彈簧似的蹦了起來,大叫一聲:“詐尸啊!”一溜煙就沒影了。  下面那些個衙役向上一望,我的媽啊!哄的一聲跟炸鍋似的,能站起來的拔腿就跑,站不起來的直接暈倒,場面混亂之極。  過了半響,只有一個人慢慢站起,眼中含淚的向李元宏走來,卻是王雁歸。  “你還活著!”王雁歸一雙俏目怔怔的望著他的眼睛,雙手使勁的摳住李元宏的臂膀,好像一撒手他就會消失一樣。  這才是我的好兄弟嘛!李元宏心里感動的直泛酸,正要和他來個久別重逢的擁抱,忽然臉上“啪”的一擊響亮的耳光,當即將他打蒙了。  “你,干嘛打我?”  “我怕這是夢境!”王雁歸低頭摸著自己的手掌,眼里透著狂喜道:“不是夢,我的手挺疼!大人,您真的活著啊!”  “#¥……%◎#”  而這時,那些被嚇暈躺在地上的衙役們才緩過神來,只是受到刺激太大,神志沒能恢複,目光都有些發癡,而莊師爺和那些嚇跑的衙役書吏們也三三倆倆的回來,排著隊躲在門框後,想進來卻又不敢進來。  還是莊師爺膽子比較大,夾著嗓子神經兮兮的喊道:“王雁歸,他是不是詐尸啊!”  王雁歸還是花癡一樣盯著李元宏,眼睛眨也不眨的點點頭:“是。。。。。。”而李元宏正埋頭吃供桌上的水果呢!  這一聲,好容易從地上坐起身的衙役,兩腿一蹬,又倒下一片,莊師爺身後也是亂成一團,林剛低聲喊道:“憋著氣,他就看不見咱們了,咱們悄悄上去把他捆了,再塞回棺材去!”  另一個衙役壯著膽子說道:“不對呀,我記得大人的尸體沒有首級啊,怎麼現在又有了?莫非是。。。。。。魂回來了?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莊師爺從地上拾起一塊石頭,閉著一只眼睛瞄了瞄,使勁丟向李元宏,石塊正好不偏不倚的砸在李元宏腦袋上,疼的他蘋果也不吃了,扭頭叫道:“干嘛砸我。”  “不是魂!大家捆了他啊!”  一聲大吼,十幾個衙役二話不說,沖上去舉起一個籮筐就套李元宏腦袋上了,接踵而至的是七八根褲腰帶,三繞兩繞捆個結實,棺材蓋一打開,直接就扔進去了。這一連串動作,快得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由此也可見衙役們整體素質之高,配合之默契。  林剛扶著棺材累得直喘氣,咽了口唾沫道:“媽呀!可把我嚇壞了。。。老五,去找幾顆大釘子把棺材釘牢了!”  莊師爺也一邊擦汗一邊道:“看來元宏死不瞑目啊,老五,去找幾個和尚道士的超度一下!”  與此同時,棺材里傳來一聲尖叫:“我操你林剛,放我出來。。。啊!死人。。。”嚇得衙役們疊羅漢一樣又撲在棺材蓋上死死壓住。  王雁歸也是喜迷心竅,此刻才反應過來,氣的直跺腳:“那是大人,大人還活著,快把他放出來。”  “活著?”莊師爺納悶道:“剛才我問你是詐尸不,你說是的。。。”  王雁歸一邊將棺材蓋上的衙役一個個扔出去,一邊氣道:“我剛才說的是‘是大人’,你們這群笨蛋!”  好嘛,這下衙役們才以和剛才一樣的速度,挪開棺材蓋,只見李元宏在里面已經嚇得面無人色,指著身下納納道:“死人,死人。。。”  而這時,大嗓門和朱有良幾人也趕到門口,見到這麼熱鬧的場面不禁愕然,尤其是朱有良,打死他也想不到,剛才還好端端的李元宏,怎麼會被人從棺材里拖出來了。  ~~~  追打,慘叫,辯解,收拾靈堂,一通忙活後,縣衙才恢複了往日的景象,眾人在明堂分賓主落座。  林剛一邊委屈的揉著發青的眼圈,一邊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原來李元宏去了平陽府許久不歸,莊師爺和童先生都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派遣林剛前去找尋,哪知沒多久林剛就扶著一棺靈柩哭哭啼啼的回來了,說是陳知府派了李元宏前去平亂,等綠營兵前往接應的時候,就見到這具無頭尸了,林剛只顧哭了,也沒仔細看,反正死者身上皮膚跟李元宏一樣黑,還穿著七品官服,不是他還能有誰。  李元宏敲著林剛的腦袋:“我說你傻啊,我是去平亂,穿著官服干什麼,還怕不夠顯眼啊!再說了,你沒看見死的是個六指兒,你個笨蛋,白養你這麼久!”林剛只顧傻笑,也不在乎李元宏罵他。  想來是陳知府暗示綠營兵見到皮膚黝黑的就殺,而綠營兵也糊弄陳知府,真找來這麼一具,還怕不夠像,干脆畫蛇添足的給死尸套上了一件七品官服。  李元宏也將自己在汾西的經曆大致講了一遍,眾人聽得直咋舌,林剛氣得直嚷嚷:“這個陳知府,原來是要害大人,心腸這麼歹毒,下次找個機會宰了這個狗官!”  李元宏也狠狠道:“這個仇我肯定會報,但不是現在,回頭給他一封信,就說我平安回來了,嘿嘿,想到他見到信後的表情,肯定有趣的很。。。說到殺狗官,你倒要像人家學學了。”說著一指身邊的大漢道:“這位就是汾西平山窯煤窩的瓢把——朱有良,朱大哥,也就是義軍的首領。”  眾人互相看了看,沒一個人說話的,就連林剛也挫磨著手,不知道該說什麼。  這朱有良怎麼說也是篡逆謀反的要犯,人家干的就是殺官府的勾當,一個縣衙都被人家端了,那些衙役還有的好嗎?而在場的人,哪個不是衙門里的人,總不能上前親熱的說:“殺的好,殺的妙,殺光縣衙呱呱叫。”  一見氣氛有些尷尬,李元宏哈哈一笑說道:“我被他關了幾天大牢,差點被割了腦袋,我都不在乎,你們還怕什麼,再說了,朱大哥殺的都是狗官,汙吏,在座的各位,哪個認為自己是汙吏的話,就請出去,我的衙門里不養汙吏。”朱有良感激的看了李元宏一眼。  林剛一拍大腿道:“對!貪官汙吏就該殺,殺的好,朱大哥,俺佩服你!”說著上前抱拳就是一揖。  朱有良連忙站起一揖,接著抱拳環顧一周道:“我們汾西煤礦兄弟,今後就靠各位多多照顧了,李大人冒著天大的罪收留了我們,沒別說的,從今往後,煤礦的兄弟誓以李大人馬首是瞻!”  “好!”莊師爺也站了起來,抱拳道:“就憑朱老弟這句話,莊某交你這個朋友了!”  見此,童先生、王雁歸和趙士傑也起身還禮。  這時,李元宏一拍腦門道:“對了,還有一個寶貝兒忘了給大家引見了,不過我可提前把話說好了,一會兒見了他,可不許嚇得大喊大叫哪!免得傷了人家面子。”  朱有良當然知道李元宏說的是誰,在一旁呵呵直笑。
otto544 發表於 2008-12-31 08:29
第五十八章 谷中找礦

      眾人出得縣城,來到縣北的丘陵後,一千多礦工都聚在這里,已經開始埋灶做飯了,炊煙嫋嫋好似一個小村莊一般,看的莊師爺挺激動,一豎大拇指道:“元宏,了不起,一個人出去,帶這麼多人回來!”  李元宏笑著一指山丘對朱有良說道:“朱大哥,兄弟們暫且先在這里安頓,這里既遠離官道和碼頭,不容易被外縣人知曉,就算本縣人也不經常來這里,此地離縣城又不遠,我照應的到,也靠近縣北,一旦那里開出礦來,距離的也近,你看如何?”見李元宏考慮的這麼周到,朱有良只有點頭的份了。  這時,山丘上的候勝跑了下來,一見李元宏就說道:“那個洋人要走了!”  “啊!他走了沒?”在一起相處這麼長時間,李元宏對羅蠻蠻從心底里喜歡,況且他對礦業知識所知甚詳,以後開礦還得靠他呢!所以說什麼都不能讓他走。  “還沒,他說要和您打個招呼再走,不然就不夠朋友了!”候勝說著就帶眾人朝山丘對面的一處崖壁走去。  李元宏大老遠就看見羅蠻蠻在崖壁下東瞅西看的,一會兒敲敲這里,一會兒鑿鑿那里,似乎尋找著什麼。  李元宏曾經給他說過自己想在曲沃開礦的想法,希望他能幫助自己,當時他也是滿口答應了,看樣子現在好像就在找礦嘛!只不過,他手里除了一把小錘子,再沒其他工具了,如果這樣也能找到礦,那也。。。太過分了吧。  羅蠻蠻回過頭來一看是李元宏,肩膀一聳道:“李先生,我恐怕要走了!”  “為什麼?”李元宏的余光看見身邊的眾人,整整齊齊的呆立當場了,眼睛發直的看著哪個長相似鬼的洋人,只有莊師爺還是那副大大咧咧無所謂的模樣。  羅蠻蠻放下鐵錘走了過來:“因為你們這里,根本不可能有煤礦,我留在這里也幫不了你,還不如去傳教呢!”  旁邊的王雁歸下意識的就掏出了飛鏢,顫聲道:“鬼!別過來!再過來我就發鏢啦!”話音剛落,手里的飛鏢卻掉在地上了。  李元宏哈哈一笑對王雁歸說:“我都說了,叫你們不要大驚小怪,你倒好,跟著女人似的,這是我的朋友,不是鬼,人家外國人都這模樣,估計他們見到你還說你是鬼呢!”  羅蠻蠻也是一笑,將將飛鏢拾起來遞給王雁歸說道:“小姐隨身帶著刀子可不好,不是淑女了!”  “我不是小姐!”王雁歸頓時滿臉通紅,真想一腳踢死他。  “那就奇怪了,我明明聞見一股女人的香味,怎麼會不是小姐?”羅蠻蠻揉了揉鼻子,詫異的上下打量著王雁歸,一邊搖頭:“你們中國人真奇怪!”  李元宏的心思都在礦上,哪管兩個人說什麼,急乎乎道:“為什麼?你隨便敲敲就知道有礦沒礦?”說著也拿過鐵錘,在地上敲了敲,接著爬下身側著耳朵聽了聽,說道:“我啥也沒聽見!”  李元宏的舉動逗的羅蠻蠻哈哈大笑起來,說道:“誰叫你聽的,我是看看地質如何!你們這里全是黃土,你看看這塊崖壁,足足有60米高。。。對了,按照你們的量度就是200多尺,也就說,僅僅我們看到的就有200多尺厚的黃土,所以中層淺層是肯定沒有煤礦的,即使有,也是深層礦,依照貴國的采礦技術,也采不到那麼深。”  童師爺在一旁插話道:“我們縣北有地方產煤渣,當地的百姓還一筐一筐背去賣錢呢!”  羅蠻蠻搖頭道:“這種情況很多,不能代表下面就有大型煤礦,除非能打深井看看,但是打深井的工具我可沒有。”  旁邊的林剛忽然說道:“若是有洞穴直通地下呢?”  “那是可以看看的,一般的天然洞穴,本身就可以作為礦洞使用,當然也能看出下面有煤無煤了!”  “好!”林剛擊掌道:“我記得縣北的潘崎嶺一帶有一些山洞,說不定就有直通地下的,過兩日咱們就去看看!”  一聽說有希望,李元宏立馬精神抖擻起來。。。。。。  ~~~  這兩日,最忙的要數童先生和林剛了,童師爺是東拼西湊,從縣庫所剩不多的銀子里硬是擠出了1000兩,而王雁歸則是到處采購生活的必須品,裝車後送往縣北礦工的駐地。  那一千多礦工,也在朱有良和候勝的帶領下,在崖壁下開鑿挖掘,礦工平日里干的就是挖山掏洞的,所以不出三日,一百多個寬敞明亮的窯洞就完成了,而日常生活品和儲備糧也陸續運到,礦工們吃的好,穿的暖,住的踏實,一個個精力旺盛的就想找點活干。  而李元宏、莊師爺、羅蠻蠻、王雁歸幾人,准備齊全探洞用的工具火把,就帶著幾個衙役前往潘崎嶺。本來朱有良也要跟著去,他畢竟是名老煤窯了,但安置礦工的事情離不開  潘崎嶺一帶的地形比較奇怪,處在低窪之地,四周都有高山,但又不能算是盆地,因為窪地的中間地帶又是一片山巒溝壑,其中的潘崎嶺與周圍高山連在一起,就像伸出的舌頭一般,沿著潘崎嶺的山腳向外,出了山口就是汾河。  此時還未入夏,谷兩旁的山上已是郁郁蔥蔥,山花爛漫,一股股泉水從崖壁上傾斜而下,如同一串串明亮的珍珠,折射出七彩光暈,涓涓彙入崖腳玉帶一般的翠溪之中,一陣陣尚帶著涼意的谷風習習呼過,將山路兩旁的野草吹得一起一落,好似滾滾綠浪一般。  眾人沿著山口進入谷中,只覺心曠神怡,整個人就像浸在清澈冰涼的水中,清爽舒服的真想大吼一聲。  莊師爺連旱煙也不抽了,使勁呼吸著微微帶有甜味的空氣,愜意的對一邊的李元宏說道:“如果我死了,就埋在這兒!元宏,你也埋這兒吧!”  李元宏一邊東瞅西望的查看地形,一邊回道:“這麼好的地方,立座墳忒煞風景,干脆我把你燒成沫撒這兒得了!”一句話噎得莊師爺直拿眼睛蹬他。  走在最前面得羅蠻蠻忽然說道:“這塊地方火葬確實最好!”  “為啥?”李元宏和莊師爺同時問道。  “因為這里很可能有煤!”羅蠻蠻忽然站住了。  李元宏聞言大喜,湊到前面道:“何以見得!”  “我聞見有嘎斯的味道!”羅蠻蠻吸了吸鼻子,一指左邊的一出狹溝道:“越靠近那里,味道越重,咱們去那邊看看!”  “我怎麼聞不見!”莊師爺和王雁歸同時吸了吸鼻子,搖頭道。  “你說的是瓦斯吧?我也沒聞見!”李元宏才不相信呢,這洋人不是聞見王雁歸身上有香味的嘛,還說人家是女人,事實證明,他的鼻子肯定有毛病。  羅蠻蠻一馬當先,莊師爺緊跟在後,王雁歸和李元宏走在最後,一腳高一腳低的步入滿是荊棘茅草的狹溝。  走了半個時辰,這次就連李元宏也聞到了漸漸刺鼻的氣味,嗆的他一個噴嚏說道:“嗯!我也聞見了,我說老羅,你的鼻子是狗鼻子怎地!”  羅蠻蠻走在前面,忽然手一指前方叫道:“那邊有個洞,味道就是從那里飄出來的。”
otto544 發表於 2009-1-7 20:43
第五十九章 人工呼吸

      兄弟姐妹們!今天值班,下午回來再發1~2章,請原諒哦。  ————————  眾人順著羅蠻蠻手指一看,果然看見一座山壁上有一條寬大的裂縫,蜿蜒扭曲的好像一條黑色的蟒蛇,想來是山體崩裂產生的岩縫。  羅蠻蠻點了點頭說道:“應該就是這里,嘎斯常和煤礦在一起,有嘎斯的地方很可能就有煤,不管這條山縫能不能通到煤層,可以肯定,只要從這里向下挖,肯定沒錯!”  莊師爺松了口氣說道:“終于找到了,看來咱們曲沃也是有煤的,回頭讓老朱他們來這里開挖,然後咱們賣錢,這下不愁銀子花了,嘿嘿,可以打道回府嘍。”  哪知李元宏搖頭道:“還不能回去,老羅都說了,有瓦斯的地方可能有煤,那也可能沒有,再說了,煤層有多深還不知道,咱們應該下去看看!”  莊師爺知道他的傻勁又上來了,望了望那黑洞洞的山縫,心里一哆嗦,趕緊拉著羅蠻蠻的手說道:“你是內行,你剛才說的有這味道的地方就有煤,是吧?”  “也只是可能,我不敢確定,最好下去看看!”羅蠻蠻與李元宏看法一致。  “咱們幾個?罷了吧,我看讓老朱他們改日進去看看,人家畢竟吃這碗飯的!”莊師爺心里說道:這黑洞洞的山縫,誰知道里面有什麼,萬一出個長蟲野獸的,還不得交待到這兒了。  “既然來了就別跑空嘛!沒摸明白,我回去飯都吃不香!“李元宏說著已經將長袍下擺系在腰間,辮子一甩盤在脖頸上,對莊師爺說道:”你和王雁歸留在外面,進去人多反而不好,衙役們也跟著你。”  莊師爺算是服了他了,但自己又不放心讓他下去,干脆一咬牙,也挽袖系袍道:“我這條老命遲早得送你手里!雁歸,外面交給你了!咦,雁歸。。。你回來!”只見王雁歸早已收拾停當,率先進入了山縫。  “好吧好吧,要進都進去!”莊師爺接過衙役遞過來的一個火把說道:“邱三寶,你們在外面盯好了,我們一出事你們就進去救。。。呸呸呸,晦氣,不是出事,是有事!”  邱三寶忙不迭的點頭,等李元宏四個人拿著火把進去了,他才忽然想起什麼,急忙對其他幾個衙役說道:“咋才知道他們有事啊?  其他衙役一齊搖頭。。。  ~~~  山縫比較狹窄,僅能並排通過一人,走了沒有十幾米,外面的光線就進不來了,黑的出奇,火把的亮光也只照出七八米遠,所以四個人走得極慢,幾乎是挪著步子向前蹭。  過了一刻鍾,前面逐漸變得寬敞一點了,但坡度也驟然變的陡峭起來,大約已呈45度傾角向下了,走在前面的羅蠻蠻拿火把在兩邊岩壁上耀了耀說道:“這是沉積條岩,也就是礦體的外殼,”  眾人也依樣畫葫蘆的照著看,果然看見岩壁上,從上向下,明顯分為幾層,最上面的顏色發紅,中間紅色變淡,最下面逐漸變成白色。李元宏興奮道:“煤就在這下面了?”  莊師爺捶了捶腰道:“應該不遠了吧!”  “不,礦體外殼可能很薄也可能很厚,我估計至多向下一百多尺就行了!”羅蠻蠻又向下繼續走去,留下莊師爺在那里直咽唾沫:“100多尺啊!”  100尺的路,斜角就是70多米,聽起來不長,可在這荊蔓叢生、狹小黑暗的地洞里卻是一條極長的道路了,足足走了半個時辰,忽然前面猛地寬敞起來,坡度也沒了,地面平坦起來,好似進入了一個黑暗的大廳,約有六七米高。  光線向里一照,幾個人同時發出一聲驚呼,只見前面的正中有一塊大石,石頭上擺滿了落著灰塵的——人骨頭。  四個人半天沒吭聲,恐懼的看著這堆尸骨,王雁歸哆哆嗦嗦說道:“這麼多死人為何擺在這里?這里。。。不會有鬼吧?”  一句說話打破了沉寂,其他人也略微緩過來了點,莊師爺舉起火把晃了晃,忽然說道:“前面還有座碑,估計是祭祀用的,你看那尸骨,擺的多整齊,嗯!肯定是把這里當作墳墓了!呵呵!若是達官貴人的墓,怎會不修不建的,這也太寒酸了,肯定是窮人家沒錢埋葬,隨便放在這里的,不用怕!我當年在亂墳崗蹲了三天都沒事。”  莊師爺羅里八嗦的一番話,李元宏和王雁歸還真不害怕了,羅蠻蠻緩過神兒也笑了笑說道:“我就是傳教士,主永遠與我同在,不怕!”說著將胸前的十字架擺擺正,向一邊走去。  這時,羅蠻蠻向左一偏,忽然定住不動了,指著岩壁高聲叫道:“好,好,真是一個大雜礦!”  李元宏聽見叫聲,跟過去看,但卻看不出所以然來,只見羅蠻蠻用火把戳向壁底道:“這是褐煤,熱量高,是煉鋼的好燃料,你看上面,對,最上面,那條四五尺寬的暗色帶子,看起來像黑色,其實是暗紅色,那是硫鐵礦,這種鐵礦煉鋼要複雜一些,比不上鏽鐵礦,也就是說,這是煤鐵複合礦,這種複合礦也不稀奇,難得的是——距離這麼近。”  李元宏拿小鐵鎬敲下壁腳的一塊岩石,借著火把使勁在地上一摔,石頭赫然摔成碎塊,一塊塊全是有紋路的亮晶晶的煤塊。  這哪是黑糊糊的煤啊,簡直就是白花花的銀子嘛!李元宏一下站了起來叫道:“發財。。。”  那個“財”字還沒說出口,李元宏只感到眼前一暈,一屁股坐到在地,火把也掉在地上,而這時,旁邊的莊師爺和王雁歸也是一陣頭昏,紛紛扶著牆向下倒了下去。  羅蠻蠻見狀大吃一驚,大聲喊道:“這洞里有毒氣,別呼吸,趕快出去!”  莊師爺有氣無力的依在牆壁上說道:“不喘氣。。。還不憋死啊!”  羅蠻蠻急得也不廢話,一把拉起李元宏和王雁歸的胳膊就往回跑,莊師爺也踉踉蹌蹌跟在後面。哪知跑了沒幾步,四個人的腿腳越來越軟,神志卻還清晰,就像身處夢魘之中,干著急怎麼都跑不動。  羅蠻蠻聽父親講過這種情況,知道其實在窄洞里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吸到毒氣了,只是中毒未深,感覺不到,而現在,他們即使能夠回到窄洞,也是沒時間跑回去了,心里一急,猛然想起父親給他說過的應急辦法,立即說道:“咱們互相嘴對嘴呼吸,再向上走幾十尺就不會死啦。”  好主意!李元宏最先反應過來,他知道,每個人呼吸的氧氣,八成以上不會被吸收,也就是說,吸進別人呼出的氣,暫時不會死,只要撐住這幾十秒就行了。  但是,抱著男人親嘴,這個未免太惡心了吧!  莊師爺也是和他一個心思,兩個人瞅了瞅,不約而同的撲向王雁歸——只有他還像個女人,不算太惡心。  李元宏畢竟年輕,動作比莊師爺敏捷一點,最先抱住了王雁歸,眼睛一閉,嘟著嘴狠狠就是一口。莊師爺的嘴巴隨後就到,只可惜就差那麼一點親了個空,正在懊惱的當口,後面羅蠻蠻已經到了身後,把他腦袋一扭,一張大嘴撲面就下來了,窄洞里頓時傳來一聲淒慘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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