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一品縣令 作者:隔山打牛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12 10:42: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 111742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26 22:07
第四十章 朝廷欽犯
  李元宏順著他的手指一看,直驚的頭發都豎起來了。

  只見院牆之上,順著女牆擺著一個個盛滿火藥的木桶,有一尺半高,外面是三圈銅條箍著,數目至少也有四五十桶,再看院子里,錯落著四五張大桌子,三四十人正在哪里吆五喝六的喝酒猜拳,渾然不把院外的騷亂當一回事,而距離酒桌不遠,是四排木架,每排木架上竟然插著3條黑油油,反射著金屬光澤的——火槍。

  李元宏詫異的指著火槍和火藥,皺眉問道:“這東西從哪里來的?”這些火藥一看就是綠營里面才有的,光看那木桶就做的極為考究。

  而那些火槍,身長只有一米多一點,顯然不是綠營里用的鳥槍,因為李元宏曾經見過丁滿江的親兵背著火槍,那長度足足有兩米多,而且造型也遠沒有這十二支火槍精致。

  刀疤臉嘿嘿一笑,拍拍李元宏的肩膀:“沒見過吧,呵呵,干脆實話說了,這都是洋人的玩意,好使的很,不用點火繩,一扣扳機就能撩到一個,一排槍就能干掉十幾個!”

  “打死了人,你就不怕朝廷懲辦?別說你一個方家,就算總兵提督也不敢恣意打死百姓!”李元宏一面威嚇對方,心里卻道:這個家伙是個亡命之徒,幸虧我進來了,否則一旦打起來,那些農戶還不死傷慘重,唉!看來我跳下去保命的打算是泡湯了。

  “怕?哈哈!我方彪還不知道怕字是怎麼寫的!老子在廣西跟著提督馬殿甲將軍掃平青蓮教的時候,活人叢里殺進去,死人堆里爬出來,什麼陣仗沒見過,看見沒?下面這些都是咱從廣西帶回來的兄弟,都是沙場上滾過一遭的,那幫泥腿子算什麼,幾槍一放還不嚇得屁滾尿流!哈哈哈哈。。。”方彪笑得渾身亂顫,好像農戶們已經被他嚇得屁滾尿流了。

  這個刀疤臉,看來就是王雁歸說的那個方家大兒子了,好像還當過兵打過仗,怪不得如此蠻橫不講理,不過嘛,自己是個假冒舉人,用不著和他講理。

  李元宏忽然一拍方彪的肩膀,指著牆下說道:“那真是太好了!農戶們攻不進來,那些綠營兵也必定進不來了,好!哈哈!”

  “綠營兵?”方彪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向下一看,隱隱約約確是看見了有二十幾個綠營兵站在院牆下面,手里提著一把把腰刀,正在向上張望呢。

  “怎麼會有綠營兵?你為何發笑?”方彪總覺得這個家伙這麼開心的笑,肯定不是好事。

  李元宏東張西望一番,走到方彪近前,小聲說道:“實話給你說吧!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麼知縣了,我也是朝廷欽犯,一點小事,貪了幾萬兩銀子而已,那些綠營兵就是抓我去交差的,剛才我謊說我能制止這起騷亂,他們才放我上來,呵呵,被我騙了,你若是能幫我逃脫,日後定不會少了你的好處,對了!你家後門在哪里?”

  所謂欽犯就是皇上親點罪犯,李元宏當然還沒到那個地步,這樣說,只不過是將自己的身價提高一些罷了。

  方彪一聽就暈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又蹦出一個什麼朝廷欽犯,還嫌這兒不夠亂啊!

  方彪上下打量了一下,懷疑道:“你真是朝廷欽犯?”

  “當然了!”李元宏自豪的環顧四周,好像人家在誇他似的,伸頭就對下面的汪百正喊道:“汪大人,元宏對不住啦,我不能跟你回去交差啦,我就在這里待著了!”

  下面的汪百正一聽就急了,敢情這個李元宏是騙自己的啊,意欲趁機逃走哪,這麼亂的情形,他要真想逃走,自己還真抓不到,那自己的差使不就全完了,氣的大聲喊道:“李元宏,你敢哄騙于我!”

  李元宏喊道:“汪大人,凡事不可做絕,我李元宏與你無怨無仇,只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啊!”

  汪百正急火攻心,穩了穩情緒,高聲喊道:“李元宏,你已犯下大案,若是隨我前去省城了結此案,或許還能保住性命,若是畏罪潛逃,本同知必定報與巡撫大人,到那時候再拿住你,可就性命不保啦!你可萬萬不能憑一時之念啊!”

  李元宏還怕方彪不信,繼續大聲喊道:“我犯了這麼大的案子,跟你回去也是個死,倒不如能活一時是一時,汪大人,嘿嘿,只怕你那點人是拿不成我了,我勸你還是回去稟報巡撫大人,調集大軍再來拿我吧!”

  這下方彪全信了,不但信了,簡直嚇得頭皮都發麻了,這個什麼鳥知縣簡直就是一根攪屎棍,自己這里都亂成一鍋粥了,他還來添亂,還什麼什麼調集大軍?把我們方家宅子當戰場啦!奶奶的,這個燙手山芋不能要,絕不能要!

  想到這里,方彪一拉李元宏的肩膀說道:“好好好!我怕了你了,你哪兒來的還到哪兒去,咱們方家可不是你的避難所,你給我滾蛋去吧。”說著一把將李元宏又丟進竹筐里面。

  “看來我李元宏是難逃此劫了啊!”李元宏仰天長歎一聲,忽然厲聲喝道:“方彪,我願與你作筆生意,這筆生意對你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你可願意?”

  方彪都被氣樂了,您都這模樣了,還想和我做生意,我還是趕緊把你這個瘟神送走得了,也不容李元宏分說,徑直就要將繩索放下去,哪知李元宏低聲急促說道:“我是朝廷欽犯,你若是幫著拿住了朝廷欽犯,你說是多大的功勞?”

  一句話,方彪的手立即停住了,滿臉狐疑的看著竹筐里的李元宏,只聽他繼續說道:“只要你拿住了我,就是大功一件,那麼朝廷自然會有嘉獎,那這激起民變之罪,也就輕了,否則今日之事,那汪同知看在眼里,回去向巡撫一稟報,你能逃得掉,你方家能逃得掉嗎?你這宅子能搬著跑嗎?”

  “讓我拿你?你有什麼好處?”方彪也不傻,這鳥知縣哪能平白送給自己這麼大的好處呢?

  “別說的那麼難聽,咱哥倆的還什麼好處不好處的?”見方彪開始上當了,李元宏開心的眉開眼笑。

  方彪聽著氣不打一處來,怒道:“誰跟你這欽犯是哥倆,少跟我套近乎,有什麼就快說。”

  李元宏一副好脾氣的笑著說:“我只求你一件事,那就是我的銀子,唉!我雖貪了不少銀子,只怕沒命花了,不過只要你肯幫忙,用這筆銀子在省里上下打點一番,保住我的性命還是沒有問題的,而這銀子嘛,可以分你三分之一!”

  原來如此!方彪這才恍然大悟了,心里仔細盤算一下,還真是對自己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好事哪,拿住了要犯,自己就是大功一件,下面那個同知也得感謝自己,那今日農戶鬧事的事情也可以化為烏有了。

  同時,這個貪官貪了那麼大一筆銀子,自己就算替他上下打點一下,肯定還能剩下不少,不過嘛,嘿嘿!我干嘛那麼實誠啊!只要得到銀子,替不替他打點那還不是我的事情了,哼哼!別怪我心狠貪你銀子,誰讓你是貪官呢!

  想到這里,方彪一把又將李元宏拉了上去,說道:“你只要讓這些農戶散了去,我自然會照你說的辦,替你上下打點!”

  “好!”李元宏轉身站在女牆前,扶著牆頭沖下面喊道:“各位鄉親,你們暫且各自回家去吧!只要你們相信我,我李元宏必定會為你們討個公道的。”

  下面農戶們聽得都是一愣,剛才都看見知縣被方彪扔回竹籃,可一會兒又被抓上去了,二人說了半天,知縣大人怎麼就讓我們散去啊,莫不是他們之間背地里達成什麼妥協了?

  李元宏一見農戶不動,心里也急了,自己費了這麼多心思,終于騙著方彪相信了,若是農戶們不散去,豈不前功盡棄了!

  想到這里,李元宏一咬牙,忽然從旁邊大漢手里奪過一把鋼刀,在自己胳膊上一劃,任憑鮮血從手臂上滾滾倘下,大聲喊道:“我李元宏說要為你們討回公道,自然絕不食言,若違此言,便如此磚。”說著便向女牆一刀劈去,直劈的火花四濺,磚棱被硬生生砍掉了一塊。

  下面的王雁歸見到李元宏割傷自己的手臂,心里一酸,眼淚就流下來了,旁邊的莊師爺一個勁的唉聲歎氣:“何必呢,這又是何必呢。。。。。。”

  那個老者見此,心里也是一個震動,轉頭對眾農戶喊道:“知縣大人都這樣了,咱們還能不相信他們嗎?咱們走。。。。。。”說著帶頭就向鎮外走去,其他農戶見狀,也紛紛收起鋤頭扁擔,跟著往回家走了。

  不多久,近兩千農戶呼呼啦啦的走了個乾淨,方彪看的喜不自禁,對李元宏說道:“為了保命,你倒真舍得,連自己的胳膊都割,呵呵,無毒不丈夫,好樣的!”

  方彪轉過頭來,對還在下面不肯走的汪百正和那些兵丁衙役喊道:“朝廷欽犯在這里,汪大人,我替你拿住了欽犯,你要怎麼謝我那?”

  一直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汪百正,聞言一愣,隨即長了一口氣,大聲喊道:“只要你親手交他出來,官府自然會有褒獎。”

  汪百正只知道李元宏是要查辦的,倒沒嚴重到欽犯的地步,不過也顧不得方彪是否口誤了,先抓回李元宏再說。

  “好!”方彪一招手,對下面的兄弟們大聲喊道:“搬開頂門磚,給我大開宅門。。。。。。”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26 22:07
第四十一章 沒命享用
  七八個家丁忙不迭的跑下院牆,一起合力才將那塊巨大的頂門石搬了開來,足有一丈高的銅皮包鋼釘嵌的大宅門慢慢打開了。

  這怎麼說也是向朝廷覲獻欽犯嘛,場面當然不能馬虎了,方彪一聲令下,跟他從廣西來的那幫兄弟,紛紛站在大門兩側,個個手舉火把,沒有開門炮,“噼噼啪啪”的鞭炮也算湊數,加上剛吊上去的十幾盞紅紙“氣死風”燈,整個方家被裝扮的如同元宵佳節一般喜氣洋洋。

  而方宅里的老當家的、家眷、家仆奶媽子也都知道巨大的危機已經過去了,而且方彪還為朝廷立下大功了,于是也興奮的簇擁在院子里頭看熱鬧。

  一百多兵丁和衙役排成一隊,慢慢開進方宅,為首的汪百正一看見方彪,就上去握著他的手,感激的一塌糊塗:“這次全靠你申明大義,不被那李元宏利用,這次回去,我定會為你請獎。”

  方彪也興奮的滿面通紅,心道這步棋算是走對了,不但解除了危機,還與官府結了關系,以後那幫泥腿子更不能拿自己怎麼樣了,今後哪個農戶還敢不聽話,往死了收拾。

  汪百正走進院子,一眼就看見正前方被捆的跟著粽子一般的李元宏,正沮喪的看著自己,當下三步並作兩步沖上前去,一把抓住李元宏衣領喝道:“我看你還能往哪里逃!”

  哪知李元宏探過頭來,舌動唇不動的低聲道:“方家已經把門打開了,過一會兒,你見我大吼一聲就下令緝捕方彪,門口的那幫人都是當過兵的,小心,千萬不能讓他們拿到火槍!”

  汪百正一怔,松開李元宏的衣領,頭向後一揚,注視著李元宏的眼睛,只見他還是那副痛苦沮喪的樣子,只是一雙眼睛流彩閃爍,透著興奮、自信、和信任。

  汪百正腦中一道亮光閃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李元宏這樣做,是為了哄騙方彪打開宅門,好將這些亡命之徒一舉擒拿,但是,他用自己的性命賭這一把,這個險冒得未免太大了吧。

  方彪大大咧咧的走到跟前,一拍汪百正的肩膀說道:“欽犯放在我這里,諒他插翅也逃不掉,來來來,咱們今日好好慶賀一番,大口喝酒,大塊吃肉,不醉不歸!”

  汪百正因有心事,勉強笑了一下,點頭稱是,但後面的莊師爺和王雁歸卻看在眼里,他們二人當然知道李元宏是什麼樣的人,他既然這樣做,肯定有他的目的。

  于是莊師爺悄悄拉過林剛交待,一會兒只要稍有變故,先控制住那些拿著火把的三十多人,因為根據莊師爺的經驗,這方宅里面最有威脅的不是那些身強體壯的家丁,反而是這群看起來跟醉貓似的身材瘦小的南方人。

  院子里面很快擺上了十幾桌酒桌,婢女家仆流水價的上菜,因為天氣寒冷,每個桌子正中都擺著一鍋熱氣騰騰的肉湯汁,不是散發的濃郁的肉香。

  方彪今日是真高興了,輪著桌子的敬酒勸飲,一時間整個方宅大院內推杯把盞,吆五喝六,氣氛濃烈之至,林剛知道一會兒必定有事,所以不敢多飲,他身為衙總,地位偏高,所以一個勁的敬方彪的酒,人家喝一杯,自己就喝一口,意圖灌醉方彪,可哪知道這方彪越喝越是精神,嚇得林剛也不敢敬了,否則人家沒喝醉,他先到桌子下面了。

  而其他衙役們也不敢多飲,他們倒不是聰明的看出一些端倪了,而是他們喝不下去啊。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這些衙役們都知道知縣大人是個好人,雖然有時比較小氣,還經常蹭他們飯菜,但瑕不掩玉,李元宏公正廉明的形象早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了,而現在知縣大人竟然成了朝廷欽犯了,還被捆成了粽子,衙役們心里都在犯嘀咕,其中有幾個膽大的已經在盤算了,一會兒如何趁亂搭救知縣大人!

  而那些綠營兵丁們今日剛經過一番生死變換,現在又有美味酒肉,自然是豪吃豪喝,早已與方家的人喝到一塊,打成一片,個個都顯有醉意,直看的汪百正心里一個勁的跺腳,李元宏如此信任自己,將這麼大的事情托付給自己,到時手下們若是因喝醉而不能將方家匪眾們一網打盡的話,自己怎麼對得起李元宏呢!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桌上開始亂了起來,李元宏站在那里,知道時機到了,忽然大聲對方彪說道:“方彪,能不能給我一碗酒喝?”

  一句話,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李元宏身上。

  方彪“哈哈”一笑端起一只陶碗,悠悠走到他跟前,把酒往李元宏嘴邊一遞說道:“這酒就算是給你的送行酒了,呵呵!有這一盞之情,到時候進了陰曹地府,也別記恨與我啊!哈哈哈!”

  李元宏詫異的看著方彪,低聲道:“方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說好的,我已經把藏銀子的地方告訴與你了,你只要拿出來打點一番,當可保住我的性命啊!”

  方彪湊到李元宏耳邊,冷笑一聲,低聲道:“對不起了爺們,那筆銀子救不了你的命了,因為——全是我的啦,嘿嘿嘿嘿!”

  李元宏臉上由驚異慢慢變成了冷笑,同樣將嘴湊到方彪耳畔,低聲說道:“只怕你也沒命享用了!”

  說著話,李元宏忽然將頭一抬,胸口猛挺,鼓足喉嚨沖著汪百正一聲大吼:“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汪百正早就在等著他這一聲,立即一躍而起,跳上酒桌,對手下綠營兵丁大聲叫道:“給我拿住這些匪眾,敢于反抗者,格殺勿論!”

  綠營兵看見同知大人如此舉動,齊齊愣住了,這是怎麼回事?剛才還歡笑喝酒的,怎麼說拿就拿啊!同知大人是不是喝多了?對了!拿誰呢?

  汪百正一看兵丁發楞,直氣的七竅生煙,正要發作,忽見那一百多個衙役,齊齊騰然站起,好似忽然長出的灌木一般密集,動作整齊而又迅速。

  一邊的莊師爺也跳到椅子上,一指那些南方人,大聲吼道:“先給我拿住他們!”

  下面的林剛早就憋著一股勁了,等了半響就是聽著一聲呢,頓時便如豹子一般敏捷,飛起一腳便將肉湯鍋踢翻在對面的一個南方人的臉上,隨手又抓起一個盤子砸倒一個身邊的一個家丁。

  其他的衙役也同時將面前的酒桌掀翻,一個個“嗷嗷”直叫的撲向那些南方人和方家的家丁。那些方家的家丁哪里會想到會有如此劇烈的變故,一個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撲到、打倒一片。

  一時間大院內怒吼聲,尖叫聲響成一片,滿地都是扭打在一起的身軀,掐脖子的,咬耳朵的,打悶拳的,激烈的就像在戰場一般。

  而空中也到處都是飛來打去的鍋碗瓢盆,所有人把能抓到手的東西統統砸向對方,被碗碟劃傷的,被湯鍋燙傷的,被板凳砸傷的,發出一陣陣慘叫,迸出一串串哀嚎。

  方彪畢竟是從戰場上殺出來的老兵痞,只是一愣,就知道自己上當了,頓時怒由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大聲叫喊道:“兄弟們,快拿槍,給我轟死這幫狗日的。”

  廣西來的那些兵痞,果然不同一般人,雖然事出倉促,但大多沒有受傷,而且他們仗著自己搏斗經驗的豐富,很快就占了上風,此時已經打倒了七八個衙役,聽見方彪的叫喊聲後,立即退出戰團,齊齊向插滿火槍的木架跑去。

  李元宏一看就急了,心說讓他們拿到火槍,恐怕今日自己真就見閻王了,而這些衙役們也必定傷亡慘重,情急之下連忙向前蹦了幾步,一頭撞在方彪背上,破嗓大叫:“截住他們,不能讓他們拿槍。”

  莊師爺一直注意著李元宏,一聽他的叫喊,回頭一望,果然見到那些火槍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心里也是一驚,當下也不管什麼年齡不饒人了,腳上拼盡全力使勁一蹬,一頭就撞向木架。

  “哐嘡”兩聲,兩個人同時撞在木架之上,火槍頓時散落一地,一個自然是莊師爺,另一個竟然是汪百正。

  莊師爺也不顧多說,提起兩杆火槍奔出幾步,甩手就扔進了院井之內,對汪百正吼道:“快扔給我!”

  汪百正已知莊師爺的用意,將地上的火槍一枝枝扔到莊師爺手中,後者接住後又統統丟進井里。

  但是還剩四杆火槍的時候,兵痞們已經擠過混戰的人堆,沖到了汪百正的近前,一個兵痞一腳就將汪百正踢到一邊,順手拿起一根火槍,熟練的舉槍瞄准汪百正,手指一扣。。。。。。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27 19:44
第四十二章 拿我歸案
    完了,沒想到,這次來曲沃縣竟然是自己的最後一程,沒想到今日竟是自己死期!

  汪百正眼睛一閉,就等奪去他生命的最後的一聲槍響。

  卻聽“啊!”的一聲,拿槍的兵痞扳機還沒扣動,忽然身子向後一揚,像木樁一般直挺挺的倒了下去,腦門上赫然插著一把飛鏢,汪百正一驚之下回頭張望,卻見遠處一個長得極為俊秀的衙役,手里扣著幾把飛鏢,大聲叫道:“快!槍!”

  汪百正心里一暖,也不猶豫,將剩下四枝火槍一股腦的抱在懷里,也沖向井邊,而身後接踵而至的就是幾個兵痞。

  莊師爺見他來不及扔槍,自己直接疾跑幾步,撲向汪百正身後,一把抱住即將沖到汪百正身後那個兵痞的大腿,死咬著牙就是不放手。

  但王雁歸已經顧不上莊師爺和汪百正了,因為他已經看見方彪從腰間掏出一把匕首,直直的刺向了李元宏。

  李元宏剛才用頭撞了方彪一下,沒想到對方就掏出刀子來了,當下嚇得轉身就逃,可渾身被捆的結實,只能像僵尸那樣一蹦一跳的逃,心里還嘀咕呢:早知道不惹你了。

  王雁歸看在眼里急在心中,但方彪又在李元宏身後,自己不能用鏢射他,當下也顧不上其他了,猛地一躍而起,穩穩踩在幾個人的身上,雙腿如飛,急速奔向李元宏。

  而李元宏還在那兒可著勁的蹦呢,當然蹦的速度肯定比不上跑的速度了,只聽身後一陣風聲,知道方彪的匕首已經到了,但他又避無可避,索性一閉眼等死了。

  就在背心一涼的瞬間,忽然肩膀處一股大力傳來,李元宏被推的斜著向外飛撞出去,他睜眼一看,卻見王雁歸一個踉蹌,撲倒在地,肩膀上赫然插著一把匕首,匕首的刀刃完全沒入他的肩膀,只有一小截刀柄還在外面,鮮血順著刀柄如一道紅箭一般激射而出,噴出足有一米多遠。

  “找死!我成全你!”方彪獰笑著又從腰里掏出一把匕首,直直的撲向王雁歸,先殺了這個礙事的捕快再殺李元宏。

  就在這時,寒光一閃,方彪的胸口上忽然多出一枚飛鏢,他的獰笑還僵硬在臉上,人已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王雁歸右臂受到重創,而左臂卻還無礙,只是射出飛鏢的准頭略有偏差,本想射向他的小腹,不取他性命,卻不偏不倚的射在了胸口之上。

  方彪一死,院子里一下就炸了鍋,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一個個家丁們直嚇得魂不附體,女眷和婢女們嚇得尖叫起來,而那些兵痞們則群龍無首,頓時亂作一團了。

  李元宏已經被解開繩索,見此良機,知道再不把握就前功盡棄了,一邊攙扶著王雁歸,一邊大聲吼道:“方家所有人都給我聽著!匪首方彪業已伏法,其他人等或為方彪蠱惑威脅,皆為從犯,本縣念及你等並無大罪大惡之行,可免刑罰,若再一意抗法,方彪就是你們的下場!”

  一聲大喊直傳到每個人的耳里,家丁們本就被打的狼狽不堪,心生恐懼,再被李元宏的誅心之言一點撥,一陣猶豫後。慢慢放下了手中“武器”,三三兩兩的退出戰團,站到院子邊上了。

  而那些兵痞們卻是絲毫不為李元宏的話所動,依舊與衙役和綠營兵們激斗一處。

  不過戰況已經不可逆轉了,衙役還有80多個能站起來,綠營兵們倒是沒人受傷,二十五個各持腰刀奮戰,而那些廣西來的兵痞卻是越戰越少,不多時就只剩零零星星的幾處戰斗了,被打倒在地的兵痞已被衙役們反手壓住,還在打的也是個個帶傷。

  見局勢已被控制住了,汪百正走了過來,向王雁歸拱手深深行了一禮,大聲說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不知恩公高姓大名,汪某有生之年,必定要報答恩公的大恩!”

  王雁歸被說的“俏臉”一紅道:“我叫王雁歸,我們一同斗匪,何來救命之說呢!再說若不是你和莊師爺將火槍扔進井里,我們這些人都得死,說起來還是你救了我們!”說著就要抱拳還禮,可右臂的傷口疼的鑽心,無論如何也舉不起來。

  汪百正見狀趕緊上前扶住王雁歸的手臂,語氣關切道:“王兄弟手臂沒事吧!可傷到筋骨?”說著轉頭對一個兵丁喊道:“速到鎮里找來大夫,多帶跌打損傷之藥!”

  “嗻!”兵丁立即沖出方宅,就去挨家挨戶敲門了。

  汪百正扶著王雁歸在一張椅子上坐下,自己又撕下衣襟,替他包裹傷口,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元宏正注意那邊戰斗的情形,冷不防回頭一看,見汪百正如此殷勤的對待王雁歸,心中忽然竄起一股醋意,走上前一把拉開汪百正的手說道:“他是我的人,包紮也要我來,你插什麼手!”

  一句話,汪百正和王雁歸同時漲紅了臉。

  汪百正就納悶了,不知這李元宏哪根神經不對了,自己替恩公包紮一下傷口,你急什麼急,又不是你媳婦兒,王雁歸聽到李元宏的話,心里也是怦怦直跳,低著頭細細品味。

  而李元宏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反正心里就是酸酸的,不過倒沒想到把事情弄得如此尷尬,于是三下兩下將王雁歸的肩膀包好,轉移話題的一笑道:“他也救了我,也是我的恩公,呵呵,這包紮傷口我比你熟嘛!”

  三人說著話的功夫,那邊的戰斗已經結束了,所有兵痞除了3個被綠營兵砍死的以外,其他的都被生擒活捉了,而衙役們只有幾個是重傷,也並無性命之憂,其他的大多是輕傷,這些農戶們一向皮糙肉厚的也不在意。

  二十幾個兵痞被押著跪倒在地,一個個低著頭萎靡不振,李元宏走到跟前說道:“你們都是什麼人!為何幫著方彪作惡?”

  沒一個人說話。

  李元宏把手一揮道:“既然不想說,那以後也別說了,聚眾抗法,攜帶火槍,草菅人命,謀害朝廷命官!哼哼!本縣還是有臨機之權的,來人!給我將他們全砍了!”

  “我說!”一個瘦小的兵痞最先挺不住了,大聲說道:“其實我們本是廣西提督馬殿甲將軍提標下親兵營的兵,我們的千總就是方彪,一個月前,方彪因勒索百姓錢財被馬提督察覺,杖責了一通,革去了軍職,他對我們說,他老家山西到處種的罌粟,只要我們跟著他,做鴉片生意肯定能發財,所以我們偷了親兵營所有的火槍,跟他跑了回來。”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們有這麼多火藥,敢情是從綠營里得來的,而且廣西距離廣東很近,這幾枝從沒見過的火槍肯定就是從洋人哪里買來的了。

  方彪被革去軍職,又想通過販賣鴉片發財,而回到家鄉正好趕上自己鏟除罌粟,于是他便以休約來要挾農戶繼續種植鴉片,哼哼!這樣的敗類,死有余辜。

  “好了!將他們押下!”

  這時,方家人群中一個老者顫顫微微的走了出來,踉蹌的伏在方彪的尸體上大哭起來,一邊哭一邊錘打著尸身:“我的兒啊!老父屢次勸你不要生事,你就是不聽啊。。。。。。現在你躺在這里,讓老父以後可怎麼活啊!我的兒啊。。。。。。”

  看來這個就是方彪的父親了,李元宏正要上前,卻被王雁歸拉到一邊,小聲說道:“大人,您。。。可不可以放過他,他畢竟死了兒子,又沒有從惡,他兒子還是我。。。殺的,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放過他吧!”

  李元宏知道王雁歸心軟了,不過也是,親手殺了人家兒子,看到人家父親在這里大哭,心生不忍也是應該的,于是點頭道:“我聽你的!”王雁歸感激的點了點頭。

  “你兒子的罪行你也看到了,他條條罪行都可株連于你,不消我多說了,但本縣念在你老年喪子的份上,也不追究,希望你今後嚴格管教本家,再勿出此大奸大惡之徒。”見方父還在那里大哭,李元宏也不再多說了,手一揮,衙役和兵丁們都跟著出了方宅。

  此時已是初夜了,李元宏和眾人干脆就在鎮中尋了幾家院落,暫且休息下來,以等第二日押解那些兵痞回縣城。

  第二日凌晨,李元宏端著農戶下的兩碗刀削面走到汪百正跟前,遞給他一碗道:“昨日之事,不知大人如何上報?”

  “自然是如實上報了!”汪百正接過碗扒拉一口說道。

  “如實上報是要的,但我想求你一件事——不要將曲沃縣鏟除罌粟的情形報上去!”李元宏看著對方的眼睛,鄭重說道。

  “這是為何?”汪百正一陣納悶,鏟除罌粟應該是好事啊!為何這個知縣害怕上憲知道呢?

  李元宏呵呵一笑道:“罌粟與太多人的利益密切相關,這個你也是知道的,而我馬上就要跟你回省城了,生死難卜,我一走,我希望曲沃縣的罌粟種植不會立即死灰複燃,當然,這幾乎是不可能的,唉!能拖一年好一年吧!”

  汪百正也看著李元宏的雙眼,心里一陣感動,,與這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少年相比,自己的所作所為實在是不齒,咬了一下嘴唇,使勁點頭道:“我答應你!”

  李元宏這才如釋重負的一笑,放下瓷碗,雙手握拳並攏,舉在汪百正的面前,微笑道:“大人可以拿我歸案了。。。。。。”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27 19:45
第四十三章 改革租佃
    “現在就拿?可是。。。不如等到回縣城再說吧!也不急于一時的。”汪百正滿臉漲的通紅,倒好像他是罪犯似的。

  “大人就不怕再出變故?呵呵,在我的地盤上,什麼可能都會發生哦!”李元宏嬉皮笑臉的說道,好像是他求人家辦事似的。

  也是!昨晚的事情好險,萬一再出紕漏就麻煩了,想到這里,汪百正也不再勉強,命人拿過枷鎖,將李元宏上了枷子,只是實在不好意思上腳鐐。

  早飯完畢,一行人出了汾隰鎮,哪知剛剛上了一道山梁,忽然前面的綠營兵便齊齊站住不動了,一個個都像傻了一般看著山坡之下。

  汪百正心里一驚,莫非是又遇見什麼變故了?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跑上山梁,哪知向下一看,也愣住了。

  只見山坡下的一望無際的黃土地上,密密麻麻的站著數以千計的老百姓,有白發蒼蒼的老者,有頭蒙花布的農婦,有項上盤辮的青年,還有鬢分兩角的孩童,一張張粗糙而又樸實面孔,齊刷刷的仰望著山梁之上,人群在晨輝的照射下,抹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黃色,彷佛海市蜃樓一般虛幻,顯得極不真實。

  汪百正揉了揉眼睛,對身邊的兵丁說道:“怎麼回事?”

  兵丁苦著臉道:“不會又想揍咱們吧!”這位昨晚顯然被揍怕了。

  “把李知縣叫上來!”

  不一會兒,李元宏帶著枷鎖走了上來,一見這種場景,也是一愣,喃喃道:“殺人凶手都已伏法了,他們還想干嘛?不會是想留咱多住幾天吧!”顯然也不知道咋回事。

  哪知下面的百姓,一看見李元宏上來,忽然一陣騷動,接著從近到遠,幾十個、幾百個、上千個,一片一片的跪倒在地,彷佛一陣颶風吹過海面一般,又彷佛整塊大地忽然塌陷下去一樣。沒有一個人說話,一切靜的出奇,只有山梁之上呼呼而過的山風嗚咽著,還有烏鴉在高空盤旋發出的“呀呀”啼鳴之聲。

  “他們干什麼?”李元宏回頭問道,卻見汪百正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眼睛都不眨一下。

  過了半響,又是那個花發老者,慢慢的走上山坡,雙手端著一只瓷碗,走到李元宏面前,顫抖著雙手送到他的嘴邊,老眼含著淚道:“知縣大人,這是鄉親們自己釀的土酒,為大人送行,大人您喝了吧,咱們汾隰鎮感激您一輩子。”

  李元宏一愣,心道他們怎麼知道自己犯了大案,今日要被拿走的?于是回頭望了一眼莊師爺,後者眨了眨眼睛,詭異的一笑。

  這老小子又出什麼壞主意了!這是李元宏的第一反應。

  一碗酒順著喉嚨慢慢流了下去,李元宏感激的看著老者說道:“多謝賜酒之恩,其實我為汾隰鎮也沒做什麼。。。真的!”

  這些普通的農戶最是樸實,你為他們做了一點點事,他們就會掏心窩的對你,現在的李元宏,覺得自己之前受的所有罪,吃的所有苦,心里的所有委屈,都在這一碗米酒之中消融的無影無蹤了。

  李元宏一聲不吭的喝完酒,用嘴將碗叼給老者。回頭喊道:“上路嘍!”

  ~~~

  一路上,眾人都不再說話,所有人都因剛才發生的一幕余震未了,尤其是汪百正,一直低著頭想心思。

  到了縣衙,李元宏交代了一番,反複強調衙役們,在新知縣到任之前,務必要將鏟除罌粟盡快推行下去,否則一朝天子一朝政,新來的知縣說不定一來就將原有的計劃全部取消了。

  簽押房內,王雁歸為李元宏收拾了一些物件,汪百正和李元宏站在一邊默默的看著。

  正在這時,忽然一陣哭喊聲,莊師爺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抓住李元宏的胳膊哽咽道:“元宏啊,想不到我們賓主一場,就這樣散啦,以後曲沃縣的百姓,又要過水深火熱的日子了,老天啊!你怎麼這麼不長眼啊!為何好人總是步步維艱,壞人卻總是路路通暢啊。。。。。。”他一邊哭說著,一邊還拿眼睛瞄汪百正。

  汪百正知道他在罵自己,頓時滿臉通紅,不敢看莊師爺,把臉扭向一邊,卻看見所有衙役也紛紛站在窗外,探頭探腦的向里張望,七嘴八舌的說著:“李大人您走好哦!”

  “李大人,以前你盡蹭俺們飯吃,俺們背地里罵您來著,今日我給你買了一整只鹵蹄拔,你帶著路上吃!”

  “大人,您以前一直滿山亂跑的,俺娘讓俺稍來兩雙布鞋,您路上穿,比靴子合腳。”

  王雁歸轉過身來,將收拾好的包裹遞給汪百正,說道:“汪大人。。。”

  “不要這樣叫我,你就叫我汪大哥吧!”

  “嗯!汪。。。大哥,我求你一路上多照顧照顧李大人,他是個好人。。。”說著話,王雁歸眼圈一紅,背過身去。

  汪百正看了看手里的包裹,再也受不了了,環視了一下四周,忽然將包裹摔在桌子上,從懷里掏出那本帳冊,不由分說“刷刷”撕成了碎片。

  這一舉動,看得周圍眾人一陣愕然,李元宏心里一急,戴著枷、扭著手,從汪百正手里搶過帳冊,大聲喝道:“你干什麼毀我帳冊。”無意中卻看見旁邊的莊師爺一個勁的向他使眼色。

  “干什麼?這個案子我不查了!李大人,你是個好人,也是個好官,我汪某若是昧著良心將你拿了,我還算是個人嗎?不錯,我也想補缺,我也想升官,但看見你,我才知道什麼叫官!你很好,真的很好!”汪百正不由李元宏分說,將鎖通開,雙手將枷子摘下,使勁丟在地上。

  “不拿我,你怎麼交差?”解開的枷鎖,渾身立即輕松了,李元宏使勁伸著懶腰。

  汪百正搖了搖頭道:“這你就別管了,我隨便編個話,就說查無實據,誰又耐我何!”

  旁邊的莊師爺和汪百正感激的躬身深深一揖,顫聲道:“大人高風亮節,申明大義。”其他衙役們也紛紛抱拳道:“多謝汪大人!”

  汪百正將手連擺,急道:“不不不,我比不上你們的李大人,慚愧啊!”

  李元宏這才反應過來,知道汪百正竟然願意為自己隱瞞大罪,心里一陣感激,伸手拉過汪百正的手,說道:“其實大人此次還是立下大功的,那30多個逃兵不是大人親手抓到的嗎?”

  汪百正聽出李元宏話里的意思,知道他要將這一功勞送與自己,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高興,與李元宏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趁著高興,李元宏嘴巴湊到汪百正耳邊,小聲說道:“好人做到底,那繳獲的十二枝火槍也送給我吧!你別瞪我啊。。。你就說火槍扔進井里沒找到嘛!”

  ~~~

  等汪百正走了以後,莊師爺才將事情的原委告訴李元宏,原來經過那晚的事情,莊師爺看出汪百正並不是個十足的壞人,對付這種良心未泯的人,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感動他,讓他良心泛濫一下。

  于是莊師爺連夜就通知各村各莊,將整件事情的原委添油加醋的告訴了農戶們,農戶們自然也知道知縣老爺鏟除罌粟是為他們好,別的不說,光憑衙門給他們發補貼銀就能看出來,這個知縣老爺一不用強,二來也在設身處地的為他們著想,所以這次才會被革職查辦。

  況且昨晚,李元宏的所作所為他們都親眼目睹,方彪的人頭就假不了,所以這些農戶一下就被感動的群情激憤,若不是莊師爺攔著,他們當晚就要去將汪百正等人打個稀巴爛,救出知縣了。

  所以在莊師爺的唆使下,他們第二天就在回縣城的必經之路上擺下那麼大的陣勢,深深的震撼了汪百正。

  ~~~

  就在整個縣衙替知縣老爺逃過一劫而皆大歡喜的時候,李元宏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通過這件事,他看出來——鏟除罌粟的真正阻力已經不在農戶身上了,而是在地主鄉紳身上,所以!租佃規矩已經到了不改不行的地步,一定要將地主鄉紳對農戶的影響降到最低。

  為此,李元宏派林剛親自去了一趟富貴鎮,將那個童先生請了來。

  簽押房內,童先生猥猥瑣瑣的鑽了進來,人還沒看清,跪下就磕頭:“老朽見過知縣老爺。”

  “嗯!聽聞你說本縣是個糊塗蛋!這話可屬實?”

  “老朽。。。老朽。。。”童先生渾身一哆嗦,如雞搗米一般“咚咚”磕頭,嚇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李元宏奸笑的看了看旁邊的莊師爺,意思是咱倆的仇也算報過了,你也別再為難他了。莊師爺撇了撇嘴不言語,看來心眼還不是一般小。

  “呵呵!開個玩笑!童先生快快請起!你看清楚我是誰!”李元宏三步並作兩步將童先生扶了起來。

  童先生一看李元宏立即驚叫起來:“啊!茶商!你不就是那個知縣大人同鄉嘛!你怎麼成了知縣老爺了?莫非是老朽眼花?”童先生揉了揉眼睛,仔細一看,沒錯啊!就是那晚請他喝酒吃肉,黑不溜秋的那個茶商嘛。

  童先生一下反應過來了,看來這個知縣老爺微服私訪的故事看多了,也過了一把癮,不巧的是,正讓自己撞上了,更不巧的是——自己竟然當著他的面,罵知縣老爺是個糊塗蛋,完了!這下逃不過去了!

  看著童先生局促不安的樣子,李元宏哈哈一笑道:“不知童先生可願做我的幕友?幫我改革租佃之規!”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27 19:45
第四十四章 收租所
    童先生眨巴著一雙小眼睛,不敢相信的顫聲道:“幕友?大人。。。您是說真的?”

  “當然是真的。”李元宏說著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塞到童先生手中說道:“童先生,作為幕僚,我給您一個月8兩薪俸,若是覺得少了,還可以加!”

  “不少不少!我教一年書也只有2兩銀子呀!”天降橫福,童師爺高興的找不到北了,將銀子放在嘴里咬了咬揣入懷里,立即精神抖擻許多,一把拉過李元宏的衣袖就往外走:“大人既是想改革租佃之規,那我們先去戶房看看。”

  他怎麼比我還積極!李元宏被拉著到戶房,這里是掌管全縣稅賦收繳、田畝造冊,銀錢出入等方面的彙總樞紐,現在有六個書吏正在伏案疾筆,見到知縣老爺來了趕緊擱筆行禮。

  李元宏一指童先生介紹道:“這位是本縣請來的戶房師爺——童先生,從今以後,戶房的一切事宜,均由他說了算。”

  這些書吏們都是干了十幾年的老衙門,戶房里的門門道道沒有他們不精通的,此時見知縣老爺忽然領來一個窮酸老秀才來當戶房師爺,心里都有些瞧不起,不過既然是知縣老爺推薦的,他們自然也不好說什麼,于是紛紛打著哈哈拱手行了一禮,一個名叫趙士傑的書吏嘿嘿一笑,拿出一本卷宗走到童先生面前道:“童先生既然被知縣推為戶房師爺,想來必定對田畝之事爛熟于胸吧,這里剛好有一樁糾紛,還望先生明斷。”

  李元宏一看就知道趙士傑在為難童先生,想給他一個下馬威,如果他判的不對,立即就威望全無,恐怕戶房以後也沒人聽他的了,但是既是屬下問詢本房師爺,也是無可厚非的事,他當知縣的不好插嘴,只能暗地里替這個老秀才捏一把汗。

  童先生哪里懂得衙門內的勾心斗角,見書吏請教,也不多心,伸手接過卷宗,眯著眼睛仔細翻看起來。

  糾紛的原委是這樣的,一家農戶租了地主5畝田地,契約上規定的是,若是種小麥,農戶和地主四六分成,若是種粟米,五五分成,若是黑豆,六四分成。

  但這家農戶就奇了怪了,竟然將小麥、粟米和黑豆雜種在一起,還真難為他想出這麼個辦法,搞得地主不知道該怎麼收租了,兩家于是起了糾紛,彙報到戶房來了。

  童師爺皺著眉頭說道:“這個農戶倒是不怕麻煩,這三種作物本不易種在一起,無論播種還是收割都很麻煩,唉!也難怪,農民為了多得點糧食糊口,真是絞盡了腦汁!”

  趙士傑見童師爺皺眉苦臉的,心里暗笑一聲說道:“童師爺也不知道咋辦了嗎?”

  童師爺搖了搖頭,說道:“其實也很簡單,每種農物雖然不知道播種的面積,只要到收獲的時候,將豆米放在呌里搖一搖,分開後按照契約分配就行了,唉!只是難為了這個農戶!”

  一句話,六個書吏立即行注目禮了,李元宏也暗自佩服,心道這個師爺沒白請,8兩銀子,值!

  童先生轉過身來,鄭重對李元宏說道:“大人意欲改革租佃之規,不知想怎麼改?改的目的是什麼?改到什麼程度?”

  見童先生如此上心,李元宏心里挺高興,連忙從庫架上搬下一摞子田冊,一邊翻一邊說道:“這里是全縣大致的田畝帳冊,我查了一下,全縣大致有7到8成的田地是大戶鄉紳所有的,我這次鏟除罌粟,讓這些大戶們銀錢受損了,他們必定會千方百計的阻撓罌粟的鏟除,所以我想改掉現有的租佃規矩,讓這些大戶無法牽制農戶,不知童先生是否有辦法?”

  童先生也湊過去翻看一本帳冊,半響後忽然笑微微的看著李元宏,說道:“大人,咱們可以將租佃規矩改為定租制。”

  一直在一邊不吭聲的莊師爺,此時插嘴道:“想不到童先生還有些斤兩,這定租制確是能讓大戶地主降低對佃戶的約束,不管租的地種什麼,租金都是那麼多,所以地主也沒必要監督遏制農戶了。”

  李元宏覺得這個主意確實不錯,但汾隰鎮的那場暴亂卻了提醒他,牽制農戶的不僅有地租,還有地契啊!他低頭思索了片刻,說道:“地租雖然定下來了,但地主還有地契啊,還是可以威脅到農戶的啊,不聽話就收地嘛!”

  童先生點了點頭,微笑道:“我們還可以實行永佃制,其實南方一些省份就在實行永佃制,也就說,土地分為兩個部分,一部分是土地的所有權,一部分是土地的產出權,土地的產出權歸農戶所有,土地的所有權歸地主所有,如此一來,田地產出的農物,一部分給農戶,作為產出權的報酬,一部分給地主,作為所有權的報酬,兩種權利互不侵犯,任何一方也不能毀改。”

  李元宏和莊師爺相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是一片駭然,想不到這個窮酸老秀才,竟然提出如此誇張的方案。

  莊師爺一邊抽著旱煙一邊連連擺手道:“童老頭,你想害死我們啊!這樣一改,將地主大戶的地權分了一半去,他們還不找我們拼命啊!”

  童先生將手一攤,委屈道:“大人讓我想辦法的,我能想到的只有這個辦法了。”

  趙士傑也在一邊說道:“其他地方可以實行,但咱們這里一旦實行,必定會遭到地主鄉紳們的極力反對,若是一意孤行,就是與朝廷撫慰鄉紳的祖例背道而馳了,萬一釀成了事端,恐怕會震動政局,甚至直達天聽的。”

  李元宏卻是一言不發,眉頭緊縮在房內左右踱步,嘴里不時納納自語著:“改為定租制和永佃制。。。又讓地主不會反對。。。這倒是難了。。。真的就沒有辦法嗎?”

  屋內的氣氛有些沉悶,過了一刻鍾,李元宏忽然站住,回頭問道:“日昇昌票號在各鎮的分號還沒有撤去吧?”

  莊師爺搖頭道:“沒有撤去,補貼銀已經發放完畢,只是他們人手不多,徹查罌粟拔出的事情還沒結束!”

  “呵呵,那就好,我想。。。。。。咱們把縣衙的戶房改成收租所如何?”李元宏心里已經有了主意,既然一個程序不能順利執行下去,就可以設定一個中間環節,既然永佃制會遭到地主反對,那麼就采取折中的辦法。

  “收租所!”莊師爺莫名其妙的眨了眨眼睛,沒有反應過來。

  而童先生忽然哈哈大笑起來,一豎大拇指道:“大人果然聰慧,好辦法!”

  看著二人打啞謎,莊師爺就急了,拉著童先生道:“童老頭,你知道元宏是啥意思?我看你是裝的吧!”

  童先生不知莊師爺使詐,耐心解釋道:“其實大人的意思就是,在農戶和地主之間,設立一個收租所,名為收租所,實際上就將農戶和地主分割開來,無論田畝糾紛,田產歸屬,交租納賦,都由收租所承擔,地主不再過問農戶,農戶直接向衙門交租。”

  李元宏不斷點頭,接著童先生的話繼續說道:“既然日昇昌的分號還沒撤去,我們就將收租所與票號結合起來,所有農戶交的租子,由票號統一收取,收取多少,咱們衙門按照市價兌換成銀錢之後,直接存入票號之內,而票號就將銀錢劃入各個地主鄉紳本家的帳內,這樣一來,地主不再為收租苦惱,還可以賺到現錢,而日昇昌票號也有了大量流通的現錢,至于農戶們,就可以基本擺脫地主的束縛!此為一舉三得之效啊!”

  莊師爺聽懂了,也是呵呵笑道:“元宏,這個主意你是怎麼想到的?”

  官場上的事情我不如你,要說標新立異,你可就不是我的對手了!李元宏嘿嘿一笑道:“不過嘛,咱們貿然設立收租所,鄉紳們肯定還是會反對,不如我們。。。。。。”

  幾個人開始在那里低聲嘀嘀咕咕起來。

  ~~~

  第二天,按照幾人商量好的計劃,莊師爺帶著林剛,到幾個鎮上轉了一圈。

  而李元宏也沒閑著,先是找了日昇昌分號的傅大全,交代了一番,那傅大全被大掌櫃雷履泰教訓過,知道大掌櫃很是欣賞這位知縣老爺,加上上次見識過李元宏的手段,所以這次他也懶得反抗,直接乖乖就范了。

  各鎮的臨時分號掌櫃是顧三,他本來就心里敬佩李元宏,加上他能當上掌櫃一半也是靠李元宏,所以一聽事情的原委,就滿口答應了,不過還是寫了封信給大掌櫃雷履泰,詳細敘述了一番。

  七天後,莊師爺和林剛回來了,隨即跟來的消息是,幾個鎮的農戶開始抗租了。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27 19:45
第四十五章 異常順利
    首先是汾隰鎮鬧起來的,其實經過上次的“方彪事件”,汾隰鎮的農戶們早就憋著一口氣了,就算莊師爺不去煽動,零零碎碎的糾紛也是不斷,而莊師爺這一去,簡直就是火上澆油,沒有兩天,多達數千農戶就開始抗租了,不僅抗租,連往年拖欠的田租也拒不繳納。

  第二個鬧起來的是富貴鎮,這還得多虧林剛在富貴鎮的聲望,他倒也不會講什麼大道理,只要拉長了喉嚨一聲大吼:“孩兒們,給我鬧起來吧!我林剛你們還不相信!”于是立即就有一幫傻乎乎的年輕後生心甘情願的被他忽悠了。

  第三個鬧的是汾東鎮,汾東鎮本是曲沃縣比較富足的鎮,加上李元宏已經實行了補貼銀,今年稅賦也全免,故而今年的日子肯定比往年好上許多,所以沒人願意冒著挨打的危險抗租,但是莊師爺是什麼人,那是無風也能掀起三尺浪的家伙。

  他找到上次“丟地”的蔡老三那82家農戶,說明厲害後,讓他們到處宣布謠言,就說地主今年要加租,而霍老三的那個混帳二兒子也不是個省油燈,別的不會,騙人的本事一流,何況是縣衙在背後撐腰,他更是騙得理直氣壯,加上農村人本就容易輕信謠言,所以以這82家農戶為首的抗租活動轟轟烈烈的展開了。

  而莊師爺和林剛還沒趕往喬山、質祁和新田三鎮,就聽說三鎮已經鬧起來了,根本不用他們煽動,原因也很簡單——大家都鬧,咱們不鬧豈不吃虧。

  至此,曲沃縣六個鎮177個村,簡直是村村鬧抗租,家家打地主,就連那些自己有地的農戶也跟著湊熱鬧,還美其名曰“聲援佃農”,搞得李元宏哭笑不得。

  然後嘛,事情與李元宏他們商量的一摸一樣,這些地主鄉紳開始碌碌徐徐來向縣衙求救,按理這也是應該的,清朝曆來都重視鄉紳的利益,因為這也是滿清統治的基礎,但是這次,這些鄉紳們算是自投羅網了。

  ~~~

  縣衙的申明堂前,黑壓壓的跪滿了地主鄉紳,有唉聲歎氣的,有痛哭流涕的,有義憤填膺的,更有的將腦袋磕的“咚咚”之響,高呼著讓知縣大人為他們做主。雖然知縣老爺一直試圖鏟除罌粟,嚴重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但現在也只能來求李元宏了。

  “你們說那些泥腿子農戶聚眾鬧事?這不可能吧!”李元宏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看的王雁歸在一邊抿嘴直笑。

  “是真的啊!大人,也不知道是哪個混帳王八蛋煽動的,聚眾起來不交租,我和我的家仆還被他們打了!大人您要替我們做主啊!”一個鄉紳憤慨的說道,眼圈還是一個發青一個發紫,顯然被揍的不輕。

  李元宏斜眼看看莊師爺,意思是:喂!他在罵你呢!

  莊師爺毫不猶豫的回蹬一眼,意思是:你才是主謀!

  “大人!抗租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今天他們敢抗租,明天他們就敢造反,大人一定要消弭隱患于萌芽之中,否則曲沃全境不甯,大人也要受到牽連啊!”這個鄉紳還算聰明,懂得要把知縣大人也裹進去。

  我就怕全境太安甯了!李元宏一揚眉毛,看似受到震動一般,屁股抬起探身說道:“如此倒是不妙,那你說,本縣應該怎麼辦呢?”

  “請綠營兵來,殺光了這些刁民。”

  “對,再不請綠營兵,就彈壓不住了!大人!”

  眾鄉紳紛紛叫喊著,一個個牙齒咬的咯吱咯吱響,如果現在有個農戶站在他們面前,肯定立馬被他們當早點活吃了。

  “好啊,咱們就請綠營兵!”李元宏欣然的說:“只要綠營兵來了,那幫泥腿子肯定得被殺個盡光,就像上次縣城騷亂一樣,不過嘛,我勸大伙現在就趕快搬家,否則家里的瓶瓶罐罐也少不得被砸爛幾個,還有,大伙趕緊現在就回去把田地都賣了,否則農戶都被殺了,你們的田地留著也沒有用啊!你們說我說的對不?”

  李元宏說完就對一邊的莊師爺說道:“你現在就去寫請兵條陳,請太原總兵丁大人速速帶兵前來!”

  莊師爺假意就要回衙門,下面這些鄉紳一聽就傻了,有反應快的連忙大叫道:“不不!大人,不要請綠營啊!”

  李元宏扭過頭來,故作惱怒道:“你們一會兒讓請,一會兒不讓請,是成心拿本縣戲耍呢?不行,本縣已經計定了,搬綠營救兵。”

  “大人,千萬不要啊!是我們糊塗了!”鄉紳們委屈、憤怒加上恐懼,那臉上的表情別提多豐富了。

  李元宏憐憫的看著下面這些鄉紳,重重歎了口氣說道:“其實本縣也知道請綠營兵是‘請佛容易送佛難’,但現在不是沒有辦法了嘛!難不成讓本縣替你們收租子?真是笑話!”

  下面幾個鄉紳忽然眼前一亮,一個腦子轉的快的趕緊答道:“對呀大人!租子可以由您來收!那些農戶不怕我們,還是怕大人您的虎威啊!上次汾隰鎮的騷亂,大人您一個人就往那里一站,幾千農戶愣是沒一個敢動的,那是多大的能耐!恐怕楚霸王也甘拜下風,關羽云長也稍遜一籌啊!大人,這次我們全靠您啦!”這馬屁拍的“啪啪”直響,旁邊的莊師爺惡心的差點吐一地。

  一番話如醍醐灌頂一般將其他鄉紳激醒,齊齊向那個馬屁精投去佩服的目光,然後紛紛叫道:“今後咱們的租就交給大人收了。”

  “對!大人願意怎麼收就怎麼收,咱們絕無異議!”

  “大人怎能白替咱們收租呢?我提議,將田產十分有一贈與大人!大人萬萬收下啊!”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李元宏不好意思的說道:“既然大伙這麼瞧的起我,那本縣也就義不容辭了,收租我來,收到的租子,必會悉數交給各位,我身為你等的父母官,怎能趁火打劫,那一成的租子本縣也不要了,但是有一條,租佃之事,你等從此不得過問,自有本縣一力承擔。”

  眾鄉紳本來以為將知縣大人繞進去了,正沾沾自喜呢!忽見李元宏滔滔不絕的說著,怎麼看也像是自己被繞進去了啊,但是話說回來,除了這樣還真沒有其他辦法,不過知縣既然都不要那一成的租子,自己就算損失一些也有限了。

  于是鄉紳們交頭接耳一番,紛紛點頭同意了,莊師爺適時的將一份諾書寫好,讓眾鄉紳都在上面簽了名,此事便告一段落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很順利了,李元宏先將地租改為了定租制,不論旱澇之年,農戶繳納的租子都是固定的,其實地主也並不吃虧,因為曲沃也是個災禍頻繁的地區,這種定租制可以讓他們規避風險,同時也不用監督農戶,自己也落得輕閑。

  第二步又將佃制改為永佃制,也就是說,土地租給農戶以後,地主不再過問,所有農戶的農墾活動都與地主毫無關系,只要按期交租就行了。

  這個雖然損害了地主鄉紳以及各鎮差役們的利益,但現在不是沒辦法了嘛,他們也管不了許多了,只要能繼續收租就行。

  而李元宏也借此拿到最重要的東西——各村鎮真實的租約和地契的複本,有了這個東西,李元宏這個知縣大人才算真正對曲沃縣田地的各種情況有了清晰完整的掌握。

  第三步將縣衙戶房與日昇昌票號結合起來,規定:今後交租,一律由佃戶們將租子交到顧三的各鎮分號內,衙門按照市價將糧食折成銀子和值錢,分別劃入各家地主的帳戶內。

  而這一點卻得到了地主們的極力擁護,因為農戶們通常交租大多是實物形式的,地主們不禁收的麻煩,存儲也很麻煩,要蓋倉庫,還要定期修葺,還要雇人看管,而李元宏替他們省下了這額外的花銷。

  各鎮的農戶們也得到了實惠,其實一直以來的分租制都讓他們反感異常,一是受地主的挾制過盛,不得自由。二是無論自己多辛苦耕作,都要有一半交了租子,而自己那份還要繳稅,所以農戶們耕作就不肯賣力了,但現在租子是定下來的,收獲的越多,自己落得的就越多,一時間農戶們的積極性空前高漲,據說,就連蔡老三的二兒子都扛著鋤頭上地刨食了。

  這三步在十天內就圓滿完成了,全縣落了個皆大歡喜,所有的田畝矛盾都集中到縣衙里了,忙壞了童師爺、顧三和趙士傑等人,但是眾人雖累,卻累的開心,用顧三的話說就是“跟著這樣的知縣老爺干,累死都躺在棺材里笑。”

  至此,曲沃縣的田畝改革和鏟除罌粟算是取得了成功,但另一個困擾縣衙眾人的問題出現了,那就是:現在距離五月份還有一個多月,向府庫、藩庫繳納稅賦的日子越來越近,但縣庫里所剩只有不足一千兩,一旦繳不上,還不知道知府巡撫怎麼給李元宏小鞋穿呢!于是大家把注意力開始集中到如何搞錢上了。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31 19:40
第四十六章 孤身平亂
    一說到銀子,莊師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塊風水寶地了,但李元宏堅決不同意再賣地。

  因為經過上一次賣地,曲沃縣的大量余資已經進入了縣庫,再賣,一是價錢不高,二是有竭池而漁之虞。再說了,從縣里的商賈富戶搞來的銀子,再被知府砍一塊去,李元宏心有不甘啊!

  但是除去這個主意,還能有什麼好辦法快速賺錢呢?

  王雁歸見李元宏愁眉不展,自己也賠著他竭力思索著,還真被他想到了一些,立即說道:“前段時間,我在各鎮各村徹查罌粟的時候,見到一些農戶們農閑之余,會到縣北的靠近侯馬的山里挖煤賣錢,我看這倒是個生財之道!”

  哪知李元宏立即搖了搖頭說道:“我也見到了,還仔細觀察過,我發現侯馬地區的煤並不在地表,只有以前山體滑坡暴露在外面的一些殘煤剩渣,農戶們零零散散賺幾文小錢還行,想要開礦山,大采特采肯定不行。”

  莊師爺也點頭道:“元宏說的沒錯,不過地表既然有煤渣,下面也應該有煤,只是具體埋在哪里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

  童師爺插口道:“還有最重要的是,我們縣沒有采煤的礦工,更沒人懂開礦,若是貿然開挖,肯定會有不測之事。”

  林剛在一邊大聲說道:“采煤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拿著鐵锨挖嘛,只要大人一聲令下,俺就帶人將那侯馬挖個底朝天,保管能找到!”林剛信誓旦旦的,但眾人對這個二杆子的話直接無視了。

  正在這時,忽然衙役來報,知府大人的差人已經在外面等候了。

  一聽說知府派人來,李元宏腦袋立即大了一圈,心里直犯嘀咕:我還沒賺銀子呢,他就聞到味兒了?不會吧!又或是來催繳稅賦的?也不會啊!還沒到5月呢!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先看看他想干什麼!

  差人是個留著一瞥小胡子的中年男子,一見進來二話不說,就遞上一個手諭,上面也沒寫什麼,只說讓李元宏速速趕到平陽府,有事商議。

  差人走了,莊師爺第一句話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元宏你不能去!”

  李元宏苦笑道:“我能不知道?但手諭都下來了,我能不去嘛,不過想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他有證據要收拾我,早就派人來拿我了,既然沒有拿我,就說明他還不能明著來,就算有什麼陰謀詭計,我也不傻,不會上當的!”

  “你還不傻啊!你。。。”

  莊師爺正要曆數李元宏以前干過的蠢事,就被林剛和王雁歸異口同聲的打斷了。

  “大人,我跟你去!”

  “有我林剛在,包你一根腋毛都少不了。”暈!

  李元宏哭笑不得道:“現在縣里離不開人,林剛你還要加緊稽查外縣的鴉片商,一個都不能放進來,王老弟你還要在各鎮轉轉,看看改章租佃的進展如何,一旦鄉紳們有什麼異動,立即報與莊師爺。”

  “可你。。。”

  王雁歸還要堅持,被李元宏擺手打斷了:“我這麼大個人,又是朝廷命官,誰能不吭不哈的害了我啊,大不了我帶幾個衙役!”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林剛不放心,親自從衙役里挑選出大嗓門等4名有點功夫的,本來他恨不得選出40個,但李元宏一句話就讓他徹底舉手投降了——“這40個人的食宿路費你出!”

  ~~~

  李元宏和四個衙役坐著驢車趕往平陽府,不出三天就趕到了。

  這平陽府的府衙設在臨汾,也是濱臨汾河的一座大城,李元宏趕到的時候正是傍晚,找了家客棧住下,第二日就趕到了府衙。

  剛到府衙門口,就見衙門的照壁前落了一排邊的官轎,將衙門口都堵上,官轎旁三三兩兩站著的轎夫正在磨牙花吹牛,話語聽來都是各縣衙門里的。

  見此,李元宏倒是放下心來,看來府衙確是有什麼緊急事情了,所以才請各縣的縣令前來商議,也就是說,不是專門針對李元宏的了。

  李元宏帶著衙役徒步走到衙門口,當值的府衙衙役見到來的是個知縣,也不通報,直接就把李元宏帶進去了,而大嗓門四人則在外面等候。

  東彎西嬈的,一個知府衙門就走了半天,沿途都是雕梁畫壁,朱漆丹板,其間的奢華美景好似入了紅樓夢里大觀院一般,就連旁邊的圍欄也是漢玉雕磨而成的,看的李元宏不住咋舌,跟人家知府衙門一比,自己的縣衙簡直就是一個狗窩。

  前面就是簽押房,衙役進去通報完畢,請李元宏進去。一進去,好家伙,整個簽押房內烏煙瘴氣,坐著足足有十三個人,正面的茶案左側端坐的是一個身著五品官服的,右側一個抽旱煙的一看就是個師爺,而簽押房兩邊端坐的齊刷刷都是穿著七品官服的,想來就是平陽府的各縣知縣了。

  李元宏抱拳向陳知府行了一個禮,又向眾知縣唱了一個謝,趕緊坐在最後一個位置上不再言語了。

  陳知府名叫陳丹銘,是道光十五年的進士,放缺後升遷倒是挺快,僅僅五年就坐到知府的位置上了,可見不同尋常。

  陳知府將茶碗放下,臉上有些不高興了,沉聲道:“李知縣貴人事忙,讓我們足足等了兩天!”

  李元宏心里“咯噔”一聲,心道等我干什麼?連忙起身道:“我也不想啊,接到手諭我就上路了,本來昨日上午就應該趕到,卻拖到傍晚,只是拉車的那頭毛驢不聽話,拉著我們到處亂跑!”

  一句話,眾知縣一起哈哈大笑起來,敢情這個曲沃知縣是坐著驢車來的,不過這一笑,簽押房內的凝重的氣氛也有所緩解。

  遇到這麼個活寶,陳知府也拿他沒脾氣了,略點了下頭算是知道了,對李元宏說道:“其實這次叫各位知縣來,是為了汾西縣暴民的事情,昨日你不在,我和各位知縣商量了一下,一致商定,就由你去平定暴民!”

  “我?我是曲沃知縣,汾西縣的事情怎麼輪得上我呢!我又不是候補知縣!”李元宏直納悶,一般這種平定騷亂的事情都是候補知縣或候補同知的事情,哪有讓一個實缺縣令去的,這不是坑我嘛!

  陳知府臉一般,沒好氣道:“甯鄉縣知縣已經請了病假,咱們平陽府有沒有候補知縣,只好委屈一下你了。”

  旁邊那個師爺模樣的接著說道:“不是府台大人為難你,你看看咱們縣剩下的十個知縣,除你以外,哪個不是年近五旬,翼城、太平縣的劉大人和戴大人都已六十有二了,怎能再勞頓奔波呢?這里只有你體健氣旺,故而也只有你去最合適!”

  話音剛落,簽押房內頓時響起一陣咳嗽聲,知縣大人們唯恐顯得自己不夠老,一個個捧著胡須、聲嘶力竭的咳嗽著,鼻涕哈喇子四處飛濺,李元宏左躲右閃臉上還蘸了不少。

  看來他們已經商量好了,聽這個師爺說的客氣,李元宏要麼辭職不干,要麼就得去平靖騷亂,沒有第二種選擇了,但自己的曲沃縣的事業才剛剛起步,怎麼著也不能放手不管啊。

  李元宏咬了咬道:“那。。。好吧,既然卑職最是年輕,自然是義不容辭了,敢問大人,暴民有多少人?盤踞在哪里?”

  “人數還未能確定,怕也有個一兩千人吧,現在就在汾西縣的縣城,嗯。。。應該在縣衙!”陳知府說話開始有些閃爍了。

  在縣衙?連縣衙都被占了!

  敢情那個汾西縣的知縣不是有病請假,而是直接被人家趕走了,連老窩都被人家占了啊!李元宏心里大呼上當,但又毫無辦法,只好繼續問道:“那我們及時動身?”

  “不是‘你們’,是‘你’!”陳知府臉上微微帶笑,看著李元宏,像是要看看他是什麼發應。

  什麼你呀你們的,李元宏納悶道:“您的意思,卑職沒有聽懂!”

  那個師爺又開口了:“太原鎮的綠營已經奉命前往沁州彈壓撚子作亂去了,附近各營衛的兵丁也被抽調走了,所以咱們一個兵也請不到,想給你一些衙役捕快吧,他們又沒有上過陣仗,去了也是白去,只會給李大人添麻煩,不過好在聽說李大人在貴縣的汾隰鎮,一個人就鎮服了數千農戶,想來這次也能不辱使命吧!”

  汾隰鎮的事他怎麼知曉的!

  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就是想讓我送死嘛,那些衙役捕快沒經過陣仗,難道我就經過?他們不能送死,難道我就應該死?我哪點得罪你了,你要至我于死地!

  李元宏臉上由黑變白,由白變紫,直氣的渾身發抖,猛然站了起來,一把就操起手邊的茶碗,想要砸死這個無恥的師爺和那個卑鄙的知府。

  正在這時,只聽陳知府說道:“李知縣若是怕了,也可以寫個呈子告病嘛,本憲自會委派他人前往,我陳某人最不願意勉強人了!”

  前往!前往哪里?恐怕不是前往汾西縣彈壓暴民,而是去曲沃接替我的縣令之職吧!

  不過陳知府這一句話,倒讓李元宏冷靜了下來,他知道陳知府是在排擠他,這次正好找了個由頭,但他此時是絕不能離開曲沃縣的。既然不能一甩手走人,那剩下唯一的一條路就是去汾西,不管是死是活,總之自己盡力吧。再說了,說不定自己去的時候那群暴民已經自己散了,豈不是無驚無險!

  想到這里,李元宏把心一橫,揚首“哈哈”一笑,大聲說道:“這個容易,我李元宏半個月之內若是不能平定暴民,自願掛印辭官,若是僥幸辦成,我有一個要求,想來大人不會拒絕的!”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31 19:41
第四十七章 出師不利
    在座的眾人都被李元宏的一聲大笑聲驚的一怔,各自懷疑他是不是被氣瘋了,有幾個老知縣心里暗自憐憫起這個年輕人了。

  陳知府也是一愣,他本想李元宏聽說沒兵可派,自然會知難而退了,自己就可以上報巡撫,捏造他一個不遵上令之罪,本來省里巡撫和臬司就想收拾這個李元宏,現在自己找了這麼一個由頭,既可順水推舟,又是功勞一件,他們肯定會毫不猶豫撤免了李元宏的知縣之職。

  但讓陳知府想不到的是,李元宏竟然答應了!不過他絲毫都不擔心,一個人就能彈壓數千暴民,恐怕西楚霸王都別想做到,要說以前倒是也有候補知縣參與平亂,但那也只是幾十人、上百人的小騷亂,一群衙役過去就能夠彈壓了。

  而這次,別人不知,他陳丹銘卻是知道,這次是一次真正的叛亂,不用綠營是根本壓不住的,不管李元宏有多大本事,去了就是一個字——死,況且自己還留有後招,准保置他于死地,所以不管他提什麼要求,只管答應就是。

  “李知縣果然爽達,敢為人所不敢為,有古人之風嘛!不知李知縣還有什麼要求,本府台定會一應答應。”

  “也沒什麼,只要陳大人免去我曲沃五月份正項稅賦就可以了!”這才是一件大事,免了稅賦,縣里的時間就寬裕了,至于九月份的稅賦,到時候再想辦法吧!

  陳知府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敢情他只要免一季的稅賦而已,不由心里一喜,立即答道:“本來這稅賦不是本府說免就能免的,免稅是要布政司報與軍機處呈稟皇上才能照准,但是本府念在你孤身犯險的份上,可以將曲沃五月的稅賦平攤到其他各縣。”

  陳知府說著掃視了一圈道:“各位知縣,你們不會有什麼異議吧?”

  “不會不會!哪能呢!”

  “我們縣今年還算寬裕,願平攤曲沃的稅賦,也不算多嘛!”

  “卑職聽大人安排!”

  一群知縣七嘴八舌的說著,聽得陳知府都在暗笑,要是擱在往常,想從他們治下挪用點銀子,比登天還難,可此時若是不答應,李元宏自然是不干了,那這份“美差”落在誰的頭上就說不定了,所以這些知縣爭先恐後,答應的格外爽快。

  “好!我明日就趕往汾西!”李元宏一甩辮子,也不行禮告辭,大步流星的向外走去,其他知縣紛紛暗自搖頭——看來他是回不來了。

  ~~~

  李元宏將事情原委告訴了大嗓門等人,四個衙役直氣的“嗷嗷”直叫,嚷嚷著找知府拼命,只是被李元宏攔住了。

  “大人!實在不行,俺去叫林衙總來,把咱150號兄弟都帶來,跟您去汾西!”大嗓門說著話就要走。

  “別!衙役們全來,不想打都不行了,咱這150人能打過上千人嗎?我一人去可能還有一線生機!”李元宏倒是想叫林剛那個大塊頭,可是林剛的脾氣他太了解了,去了還不跟打仗似的,恐怕那150個衙役一個都活不回來。

  “您一個人去?連俺們都不帶?”四個個衙役同時驚叫道。

  “不帶!你們回去吧!少跟我添亂!”

  “大人您想也別想,咱們來,是林衙總下的令,咱們走,也得聽林衙總的!”大嗓門雖也耿直,卻比林剛有心眼多了,一句話說的李元宏沒治了,只好妥協道:“跟著我也可以,你們凡事都得聽我的,不許妄動!”

  “那是自然!”

  四個衙役笑得滿臉生花,好似知縣大人不是帶他們入虎穴,而是去逛窯子一般。

  ~~~

  五個人喬裝打扮一番,當日就雇了輛驢車前往汾西縣。

  汾西縣在曲沃的西北方,中間隔著洪洞和浮山兩縣,背靠呂梁山,是個山多地少的地區,縣城就在四面環山的一塊山窩之中,與外界的通信只有位于西北方向的一條通路——斷馬間,只要將這條通路堵死,整個縣城就與世隔絕了,所以縣內發生了暴亂之後,直到知縣潘服年翻山越嶺逃到臨汾後,陳知府才知道發生了暴亂。.

  李元宏等人到了斷馬間,已是黃昏了,五個人找到一家野店就住下來,這個野店做的生意都是往來的客商,尤其向汾河方向運煤的馬車,每天都有幾百輛路過這里,臭汗淋淋的車把式經常在這里喝個茶吃的飯的,野店做的就是他們的生意,所以也頗為簡陋。

  店老板是個典型的山西人,黑瘦的臉,結實身子,臉上透出一股精干。一見來了客人,連忙又是端茶又是打洗臉水,很是殷勤,把五個人侍侯的舒舒服服的。

  “客官,俺瞅著您有點眼生,不知您是做什麼生意的?”看來這個店老板也是無聊,趁著李元宏五人吃面的功夫,有一打沒一搭的攀談著。

  “我是日昇昌票號的跑票掌櫃,他們是我的伙計!”來時幾個人已經商量好了,就冒充日昇昌票號的人。

  “呵呵,說一句您不愛聽的話,我勸您還是別去汾西城了,那里現在亂成一鍋粥了,山上的礦工暴亂,殺了守備,占了縣衙!說不定官兵就要來剿滅了,您這一去,能不能出來還兩兒說呢!”店老板倒是個熱心人,關切的勸說李元宏。

  一說到暴亂,李元宏就聽進耳朵里去了,連忙答道:“暴亂?這我倒沒聽說啊!好好的怎麼會暴亂呢?”

  見李元宏發問,好久沒人嘮嗑的店老板,干脆搬來一條板凳,端著一壺茶,坐在李元宏對面,活似講評書一般,開始眉飛色舞的講述起來。

  原來這汾西縣,山多地少,加上地勢處于半封閉狀態,全縣應該非常貧困才是,但是汾西卻盛產一種好東西——煤,按說山西境內產煤的地方不少,但像汾西縣這樣有著便利運輸條件的卻不多,煤一運出來,直接往汾河邊上一堆,自然有煤船運往它處。

  所以汾西的煤礦很多,大都是商辦的,礦工大約有好幾千人,但是,每座煤山都是商人私有的,擁有煤山的商人通常叫做“山主”,而另外一些商人就租煤山上的一塊地開窯,這些商人俗稱“窯主”,窯主以下還有負責安全的“把總”,負責原煤運輸和存放的“貨房先生”,這一層層下來,礦工的銀錢就少的可憐了。

  但礦工的工錢即使再少,也比佃戶強多了,真正讓他們忍無可忍、揭竿而起的是——窯主和把總視他們的性命如兒戲。

  就在7天前,呂梁山山麓的一處煤窯發生了淹井,本來礦井並不深,還有兩個相通的井口,礦工們完全有時間從另一個井口爬出來,但窯主和把總卻為了搶出十幾擔煤,硬是將井內的二十余名礦工堵在了里面,最後全部溺水身亡。

  這一下犯了眾怒,許多礦工聯合起來,將窯主和把總痛揍了一頓,哪知窯主與知縣老爺關系荅厚,縣衙竟將打人的礦工們關進了縣獄,這下好了,消息立即傳遍了呂梁山上大大小小的煤窯,這些礦工平日里不被當人習慣了,但他們都是有血有肉的啊,現在他們的命竟然還抵不上十幾擔煤,壓抑已久的憤恨在這一刻集中噴發了出來,

  所有礦工憤怒的幾近瘋狂,在幾個平日里有些威望的礦工帶領下,幾千號人浩浩蕩蕩的沖進縣城,徑直砸了縣獄。

  在這礦工云集的地方,本就是紛亂頻發的地方,所以官府駐守了一個營的綠營兵丁,以防不測,但這次暴動,綠營兵連一個時辰都沒守住,就被一群手拿鐵鎬鐵鏟的礦工攻破了,若不是逃得及時,連守備和知縣都將被活捉了。

  李元宏聽的滿頭是汗,一個營,那是500多人的綠營兵丁啊,守縣城不到一個時辰就丟了,那自己這5個人去了,還不夠那群礦工塞牙縫的了。況且,這些礦工做的一點沒錯,自己若是汾西縣的縣令,早就與他們站在一起收拾那批奸商了。

  吃罷晚飯,5個人倒床就睡,一夜無話,第二日清早一起來,5個人就上路前往縣城了。

  一路上果然沒有什麼商客馬車,想來必是動亂一起,販煤的商人都不敢來了,不過倒是落得清靜,李元宏一邊哼著小曲,一邊駕著馬車在無人的官道上疾馳。

  正在這時,忽然從前面一百多米的一處山坡後竄出幾十人,一個個手里拿的亂七八糟的武器,有腰刀,有礦鎬,還有鐵锨,黑壓壓的將官道堵了個結實。

  很顯然,他們就是造反礦工的前哨了,能派出前哨偵察,看來這些礦工還是有些組織的,不是一般農民暴動那樣的烏合之眾,嗯!工人階級的先進性就在這點體現出來了。

  三十多人一字站定,一起大聲吆喝,李元宏不急不慢的一勒缰繩,跳下車來。

  “你們是干啥的?”一群人中走出一個身材魁梧的壯漢,這麼冷的天,卻只穿了一件粗布坎肩,小半截胳膊露在外面,一條條青筋如同小蛇一般蜿蜒在小臂之上,一看就是和林剛一個級別的力士。

  “呵呵,我們是日昇昌票號的,我是掌櫃,他們是我的伙計!”李元宏指著後面從車上跳下來的衙役們。

  “哦?”壯漢上下打量了一下李元宏,又掃了一眼後面的大嗓門四人,眼神里滿是懷疑。“你們來這里干什麼?”

  “哦!我們是來送票單給分號掌櫃的,不知大哥為何攔住我等的去路?”李元宏心里暗想:與其你問我,不如我問你,反正一看你這塊頭就知道是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嘿嘿,看我怎麼把你繞進去。

  哪知李元宏話剛說完,那壯漢一把拉起李元宏的右手,眼睛一瞄,抬起頭眼角帶笑道:“你不是什麼掌櫃,當票號掌櫃的常年累月打算盤,你這手指尖既不粗又沒老繭,想騙過我!現在誰也不敢來汾西,你卻巴巴跑來,不是官府派來的奸細還能是誰?兄弟們,給我將他們捆啦!”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31 19:41
第四十八章 羅蠻蠻(求推薦票)
    李元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幾個人扭住了,後面的衙役們倒是反抗了幾下,但對方畢竟人多,三下兩下就被捆成粽子了,而大嗓門的鼻子也被打的鮮血直噴,疼的“嗷嗷”直叫了。

  李元宏仰天長歎一聲,心道:看走眼了啊!以為身材與林剛一樣,智商也應該一個級別的,哪成想這壯漢一個照面就識破自己了,唉!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礦工們二話不說,直接將5個人扔上驢車,壯漢親自駕車,7個礦工押著,一同奔往了縣城。

  縣城的西門已經被砸爛,矮小的城牆上有一些血跡,張牙舞爪的甚是可怖,而城磚也砸的殘破不堪,不過一些礦工正在整修城門城牆,想是以備官府前來圍剿的時候借此守城。

  李元宏被帶入城後,也沒經過審訊,直接就被送入了縣衙的大牢里面,里面還關著一個人,只是光線黑暗,看不清楚是什麼人。而礦工畢竟不是軍隊,在這縣獄里面也沒有派牢卒,只有一個年紀五十多歲的老礦工時不時的轉一圈。

  李元宏頹然坐在干草墊上,身子靠著冰冷的牆壁,對四個衙役埋怨道:“叫你們別跟著我,現在好了,咱們被人家一鍋澮了,連個報信的人都沒有。”

  大嗓門也耷拉著腦袋,喪氣道:“都怪咱們不好,沒保護好大人,唉!要是林衙總在,肯定能打過那個壯漢的!”

  見大嗓門難過的聲音都哽咽了,李元宏也不好再開玩笑了,正在這時,忽然從旁邊傳來一聲怪怪的話語:“你們。。。是官府的人?”

  大嗓門一聽身上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長這麼大還是頭回聽見這麼陰陽怪氣的說話,難道是鬼?

  不過李元宏倒是聽出來了,連忙一扭頭,打量了一下左邊坐著的那個黑影,舌頭一番咕嚕了一句:“youareenglish?”

  “哈哈,沒想到官府的人還會說英語,咳咳!我是德意志,不是英格蘭,我懂一些英國話,但你的英語實在。。。還是算了吧,你說中國話吧,我聽得懂!”黑影湊到李元宏身邊,一雙綠油油的眼睛如同波斯貓一般盯著李元宏的雙眼,不過從他口氣里能聽出——這家伙好像挺興奮。

  大嗓門等四個衙役,待看清了黑影的模樣後,直嚇得一聲尖叫,四個人整整齊齊的竄到牆角抱成一團。負責看管的老礦工正巧看見了,搖了搖頭,嘴里嘟囔著:“這個反應比較正常。”

  李元宏漠然了看了一眼自己四個不爭氣的手下,轉頭對黑影說道:“你是德國人啊,你的中國話說的真不錯!”

  洋人帶著自豪的口氣道:“是啊!人家都這麼誇我,我在廣州呆了3年,後來又在山西呆了4年,我的山西話說的比當地人還像呢!”

  這老外夠能吹,比山西人還像的山西話,那能叫山西話嗎?李元宏忍著笑說道:“你叫什麼名字,怎麼也被關進來了?”

  “我的名字是羅思維尼•伯斯曼•默罕摩德,我在這里傳天主教,是好心,卻被那些野蠻人當作怪物關到這里了。”黑影的面容已經清晰可見了,只見他長著日爾曼人典型的大鼻子,雖是白種人,皮膚卻有些褐色,看樣子是長年暴露在日光下曬的,此時好似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正苦著臉。

  “嘿嘿!您這模樣也就是遇見我,換作別人不把你當鬼才怪!現在沒把你燒死,你就知足吧,嗯!你祖上信奉伊斯蘭教的吧?怎麼現在傳天主教呢?”同受牢獄之災,李元宏順嘴安慰安慰他。

  “你怎麼知道的?”羅思維曼•伯斯曼•默罕摩德詫異的看著李元宏,一看表情就知道李元宏說的沒錯。

  “你的姓名後面有個‘默罕摩德’嘛,我記得這個姓只有伊斯蘭人才有,對了!你的名字那麼長,叫起來真麻煩,干脆我給你起個中國名字吧!”閑著也是閑著,李元宏就沒事拿這個老外開刷。

  “哈哈!你真聰明,和我見過的中國人不一樣!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是從西亞到的德意志,我現在血統里只有三十二分之一是西亞人的。對了!你給我起個什麼名字呢?我要好聽的,還要像成吉思汗那樣的響亮的!”看得出,這個老外挺興奮,全然不知李元宏是拿他消遣呢!

  “嗯!你的名字里有兩個“曼”字,我們中國名字又以第一個字做姓,干脆你就叫羅蠻蠻吧!”李元宏心里直樂:叫你“蠻蠻”也不算委屈你,想當年我們中國人都在作詩繪畫了,你們不是還蹲在樹上逗鳥呢嘛,還不夠蠻?

  老外抬起頭來,想了想,忽然眉開眼笑道:“我在中國最怕的就是挨餓,餓的時候吃中國面包是最好吃了,中國人把那面包叫饅頭,呵呵,我這名字里有兩個‘饅’,看來是不會挨餓啦,哈哈!”從此以後這個德國青年就改名為羅蠻蠻,直到多年後才知道被李元宏忽悠了,不過那時候他已經和李元宏是“兄弟”了。

  暈倒!

  李元宏扶著牆壁笑得是前仰後合,連那幾個衙役也被逗的“咯咯”直笑,對這個又蠢又可愛的羅蠻蠻的恐懼心里頓時煙消云散了,

  “咦?關在這里還這麼開心?”這時從牢房通道頭傳來一聲渾厚的聲音,接著走來一個身著布衣外罩坎肩的男子,身材很高,但並不魁梧,走起路來虎虎生風,最明顯的標志是他左臉上有一片紅色的疤痕,微微向內凹陷,一看就是被石塊砸傷的。

  另一個跟在中年男子的身後,就是那個識破李元宏身份的壯漢,一指李元宏說道:“朱大哥,他就是這群官府奸細的頭兒!”

  被叫做朱大哥的中年男人,轉身定睛看著李元宏,犀利的眼神好似一把剃刀,將李元宏渾身上下細細剃了一遍,然後沉聲問道:“你是什麼官?誰派你來的?派你來干什麼?”

  李元宏也在隔著柵欄細細打量他,聽見問話後卻不忙回答,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我們沒招你沒惹你,好端端的為啥抓我們?”

  “因為你是清狗!”中年男子厲聲喝道:“你既然來了,就不用走了,不管是什麼官,都是清狗,今日下午,你的腦袋就會懸在城門上,給敢來搗亂的奸細提個醒,哼哼!我的名字嘛,告訴你也無妨,省得你死不瞑目,我叫——朱有良。”

  “哦,殺了我其實很容易,我只是替你們這幾千人可惜啊!”李元宏一邊順嘴說著一邊極力思索著。

  朱有良冷笑一聲說道:“哼!你不用貓哭耗子,你說的不就是綠營兵要來圍剿嘛!我這3千弟兄也不是吃素的,他們一個營的綠營守縣城,不是還讓我們打進來了?就算這次官府調十個營來,我們打不過還跑不掉嗎?誰能把我們怎麼樣!”

  本想嚇唬人家的話都被人家自己說出來了,李元宏還能再說什麼,心里一陣喪氣,回身望了一眼大嗓門幾人,轉頭道:“也罷,看來是難逃一死了,這位。。。朱大哥,你看見我身後這幾位兄弟了沒,他們雖是我的衙役,但穿上這身衣服還沒幾天,也是跟你一樣過苦日子的人,我。。。求你。。。求你放過他們好嗎?”

  除了那次求汪百正以外,李元宏還從沒求過別人,這個“求”在嘴邊擠了半天才蹦出來,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自己一死固然是免不了,但大嗓門他們卻是自己連累的啊!一起擠在黃泉路上他們還不得揍我啊!

  身後的4個衙役聞言,齊齊走到李元宏身邊,大嗓門大聲道:“林衙總讓咱們來就是保護大人的,我們空著手回去怎麼交代?”

  “大人說這話就瞧不起咱們了。”

  “我邱三寶不是怕死的人!”

  “大人,咱們要死一起死!反正俺不怕死!”

  朱有良曉有興趣的看著這幾只清狗在那里自說自話,也不插言,就好像在看一場好戲似的。

  哪知李元宏一轉身,回手就是一個巴掌,打的大嗓門一個踉蹌跌倒在地,李元宏抬腳將自己的布鞋脫下,遞在大嗓門面前大聲吼道:“你們不怕!好得很,你們都是硬漢子!可是我怕!你看看這是什麼?看清楚!這是你娘親手給我紮的鞋,你娘六十好幾的人了,家里就她一個人孤苦伶仃,全部指望就在你身上。你跟著我死倒是輕松,你娘還不得罵死我!你要是能活著回去,告訴你娘,我李元宏沒有對不住她老人家!”

  大嗓門愣愣的看著那雙布鞋,忽然伏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他嗓門本來就大,這一哭就更了不得了,直震得李元宏捂著耳朵一臉痛苦狀。

  其他3個衙役年紀也都在十七八歲,此時也想起了自家的老娘老爹,都不由自主的抹起了眼淚。

  “你們演戲也演夠了!不會放你們四個走的,你們還是省省眼淚,今日下午刀架到脖子上再哭吧。”朱有良冷笑著一轉身,扭頭就走。

  正在這時,那個羅蠻蠻莫明其妙的說道:“你們的煤窯那樣挖,死人很正常!”

  “你說什麼?”朱有良猛地轉過身來,厲聲喝道:“你是說我那二十二個礦工兄弟應該死?”
otto544 發表於 2008-10-31 19:42
第四十九章 礦壁發紅(求推薦票)
    羅蠻蠻沒有被朱有良的高喉嚨嚇住,反倒站了身來,大步走到柵欄前說道:“不是的,對那些礦工的死,我深表遺憾,但你們的煤窯真的很危險,沒有安全保證,我們德意志也有煤礦,我們國家煤礦的安全措施比你們強上百倍,還經常出事故,你們這樣簡陋的煤窯,死了人正常,不死人才不正常。”

  這個羅蠻蠻敢這樣說話,人家死了兄弟你還說正常,不是找死嗎?就連李元宏也替他捏把汗了。

  哪知朱有良這次並沒有發怒,盯著羅蠻蠻看了半天,對身邊的壯漢說道:“我說趙老五,這好像是個洋人,怎麼會關在咱們這里?”

  原來那個識破李元宏的壯漢叫趙老五!只見他上下掃了一眼羅蠻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對朱有良說道:“大哥,這肯定就是兄弟們所說的清妖了,昨日早上有巡街的兄弟說發現一個清妖,而且妖的很,比妖怪還妖,俺想也沒想就讓他們送這兒來了,哈哈哈哈!敢情是那幾個兄弟沒見過世面,把洋人當作清妖了,不過這個洋人我倒是聽說過,據老虎口煤窯的兄弟說,發生透水之前,有個長得大鼻子的洋和尚非說窯里要出事,結果被老虎口的把總帶人打了一頓,後來果然透水了,看來那個洋和尚就是他了。”

  朱有良點了點頭走到柵欄跟前對羅蠻蠻說道:“你懂煤礦?”

  羅蠻蠻睜著綠油油的眼睛說道:“我懂一點,我的父親就是德意志勞西茨煤礦的技術監察。”

  朱有良聽得有些迷糊,不知道什麼德什麼茨的,但知道這個洋人的父親肯定是煤礦開掘的行家,既然老子是行家,那兒子肯定也不含糊,而朱有良本身在煤礦干了不少年,只要是有關煤礦的事情,他都挺上心,于是也不再理會李元宏等人,向羅蠻蠻問道:“那你是怎麼知道老虎口會出事的?當時若是你在,能救出那些礦工兄弟們嗎?”

  羅蠻蠻想了一下說道:“當時我在老虎口傳教,聽那些礦工說煤窯里不正常,有的地方的牆壁開始發紅了,于是我就偷偷下去看了看,果然是這樣,我還敲了敲牆壁,聽見不是“咚咚”聲,而是“嘭嘭”聲。所以我認為,就快發生透水了。”羅蠻蠻一邊說一邊比劃著,還用手在監獄的牆壁上敲了敲。

  朱有良想了半天,詫異道:“是啊,每次透水前,好像牆壁是會發紅的,這是怎麼回事?”

  趙老五鄭重其事的說道:“是不是死人前的預兆啊!俺們家鄉晴天的時候,天色一發紅肯定會死人!”

  羅蠻蠻和李元宏都是哈哈一笑,羅蠻蠻笑的是東方人真富有想象能力,而李元宏笑得是這個趙老五夠迷信的了。

  趙老五被笑得臉上一紅,粗聲大氣的嚇唬他們道:“宰你們的時候,估計天上也會發紅!”一句話立即說的李元宏沒心思笑了。

  羅蠻蠻倒不在乎,繼續道:“牆壁發紅是因為水壓過大,敲擊牆壁是為了確定是否堅固!”

  朱有良眼睛一亮,忽然對趙老五說道:“把這個洋人放出來!”

  “大哥,咱們以後也不能再當礦工了,要他干什麼?”趙老五納悶道。

  朱有良轉過臉說道:“咱們以後不是礦工,但天下還有萬千礦工,這個洋人懂得多,把他的辦法編成冊流傳下去,能救不少礦工兄弟的命!”

  “大哥說的對!”

  趙老五趕緊命老礦工打開牢門,但羅蠻蠻卻沒有出來,拿手一指李元宏5人說道:“你把他們都放了,我就出來,不然,我也不出來!”

  這句話,讓在場眾人都愣住了,朱有良和趙老五沒想到這個洋人居然放著脫離牢獄之苦的機會而不要,而李元宏和4個衙役則是納悶,尤其是李元宏,暗想:這個老外良心泛濫啊,我又沒給他什麼好處,剛才還戲耍他來著,怎麼他反倒要救我?連自己都不顧。

  朱有良臉色一冷,沖口道:“你和他們是一伙的?”

  羅蠻蠻連連搖手:“不不,我們剛認識,我覺得他們不是壞人,主說過,凡是好人蒙受磨難,我們都應該去解救。”

  朱有良恨道:“他們是清狗,幫著那些山主窩主欺壓我們!我死的二十幾個礦工兄弟就是被他們害死的,你還說他們是好人?”

  羅蠻蠻不慌不忙說道:“他們互相關切對方性命,這一點就不是壞人能做到的,還有,我知道本地的官員已經跑了,他又不是,怎麼算害死那些礦工的呢?”

  李元宏在旁邊一豎大拇指,暗道:好人啊,知己啊!

  朱有良被羅蠻蠻的話嗆的臉色發紅,想了半響說道:“清狗我是不能放的!這樣吧,我不殺他們,還關在這里,這樣你總能出來了吧!”

  “還是不行,你們中國人經常說話不算話,我一走,你們還是會殺了他們,我要他們跟著我!”羅蠻蠻自己都覺得有些得寸進尺了。

  朱有良氣的臉色發黃,一甩袖子,吼道:“好好好,那你就跟他們一起死。”說著一轉身就朝外面走去。

  李元宏向著羅蠻蠻一攤手說道:“好嘍!這下你也出不去嘍,你就不能圓滑一點嘛,泥故意氣他,換作我也不答應啊!你真是個直腸子!應該拍拍他馬屁,等他高興了再救我們。唉!現在完蛋了。”

  羅蠻蠻倒沒有多沮喪,眼睛眨巴眨巴說道:“什麼叫圓滑?拍馬屁是什麼意思?”

  幾個人正在唉聲歎氣的功夫,忽見一張臉出現在柵欄後面:“我答應你,但你須把煤礦的經驗寫成冊子盡快交給我。”那個朱有良竟然又回來了。

  “當然可以!”羅蠻蠻興奮的一躍站起,沖著李元宏咧嘴一笑。

  ~~~

  真是命不該絕,打死李元宏也想不到,自己竟然被個洋人救了,所以他們5個人現在是寸步不離羅蠻蠻,生怕朱有良出爾反爾宰了他們。況且他們還被關在一處商鋪的後院,門口由趙老五帶著10個人嚴密把守著。

  而羅蠻蠻卻也離不開李元宏,因為他只會說中國話,卻不會寫中國字,那本冊子就由他口述,李元宏來執筆記錄。

  這樣過了七天,一本揚揚數萬言的冊子終于完工了,要說羅蠻蠻這腦子真不錯,他的興趣雖然在神學和傳教上,但從小耳渲目染的,還真是懂得不少開礦的知識,他父親給他講過的,或者他聽礦工說過的,都一字不落的記在腦海中,所以小冊子上的內容豐富,有開礦選址方面的經驗,有安全生產方面的,有開鑿掘進方面的,還有礦脈走向方面的,當真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李元宏記錄的同時,也忽然產生一個想法,自己的曲沃縣不是也想開礦嘛,缺的正是這樣的專才,若是能讓這羅蠻蠻幫助自己,必定事半功倍了。不過這個想法也就是在李元宏腦海里一閃,很快就打消了,因為他能不能活著回曲沃還成問題呢!

  羅蠻蠻將冊子交給趙老五,哪知趙老五說道:“大哥交待了,東西寫好後,當面交給他,我帶你去!”羅蠻蠻只好跟著趙老五去了,而李元宏也和跟屁蟲一樣跟了上去,沒辦法啊!保命要緊。

  趙老五將幾人帶到了縣衙的簽押房內,現在朱有良這個曾經的礦工,竟然將縣衙作為自己的起義聚眾的場所了。

  一進明堂就見朱有良正在和幾個像是起義首領模樣的人說話,見到羅蠻蠻進來,手一指示意他們坐下,接著繼續說話。

  一個將辮子盤在脖子上的漢子說道:“朱大哥,事情就是這樣了,看來沁州的撚子已經被綠營平了,咱們投撚子入伙的法子不成,後面咋辦呢?”

  朱有良想了片刻,沉聲道:“撚子滅了,那綠營兵應該就快來了,咱們只能上呂梁山,山高林密的一鑽,可保無事!”

  這句話說的其他幾人都是一怔,一個長的略微瘦小的漢子試探著說道:“那這汾西城咱就不要了?咱們打下它可死了不少弟兄啊!就白白拱手給清狗了?”

  其他幾人也紛紛叫嚷著,意思都是不願離開縣城,朱有良眉頭皺了幾皺,長長吸了口氣說道:“這幾日我也想過了,咱們手里有一座城當然好,不用風餐露宿的,但綠營一來,咱們可能打不過!”

  還是那個矮個子說道:“大哥也忒高看綠營了,咱們攻打縣城,他們一個營的兵丁都守不住一個時辰,現在咱們守城了,他們就算來個四五個營也不用怕啊!”

  李元宏覺得好笑,朱有良威嚇自己的話,卻被人用來勸他,真是有意思!

  見眾人還在羅嗦,朱有良一拍桌子騰然站起,喝道:“我是瓢把,我說走就走,你們別廢話!”

  眾人一愣,其中一個戴著灰布氈帽的漢子站起說道:“朱大哥,呂梁山上的煤兄弟都知道你講義氣,但你讓讓咱們放棄到手的縣城,咱們可不干,實在不行,你就帶著你們煤窩的弟兄上山,我們抗綠營,到時候打跑了綠營,你們再回來。”

  其他人紛紛附和著,都不願意走,那個矮個子也站起說道:“這樣最好,既不傷了和氣,又隨了各人的心願,我看就這樣辦!”

  正在這時,卻聽見李元宏低頭嘟囔一句:“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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