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一品縣令 作者:隔山打牛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12 10:42:06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10 112097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31 10:27
第五卷 勵商勵賈 第一百二十一章 關門歇業
    光是總督裕泰,其他大小官員也齊齊睜大了眼睛,目視著李元宏。
    李元宏站的筆直,目光炯炯,一點也不像心智有損的模樣,侃侃而道:“中堂大人,您想啊,沒有將士們刀叢槍林、生裡來死裡去的彈壓亂匪,咱們商賈們咋能安穩做生意呢,現在仗打完了,多少將士血灑沙場、多少兄弟一去不還,到了拿銀子的時候了,咱們卻推推脫脫的,這……
    上面所有官員都露出欣慰的表情,尤其那些綠營將領,感動的眼皮直打顫,李元宏心裡暗罵一聲,繼續說道:“咱這武昌城,誰不知道是五省通渠、百貨雲集之地,每日的流銀數以十萬計,別說15,萬兩也拿的出,中堂大人體恤我等,只准了15萬兩,說句良太少了,要我說,應該20萬兩才對啊……
    雖然這次裕泰提出的是15萬兩,其實也就是個虛數,能.不錯了,現在一聽,好嘛,敢情我還要少了。
    所有官員都聽得笑顏逐開,只有布政使唐樹義眉頭慢慢皺了起來,忽然打斷道:“你到底是什麼人?我怎麼沒聽說過有個晉商總號呢?”
    當然沒聽說過,這是晉商們秘密成立的總號,別說衙門的人,就是晉商商號的底層活計也是不知道內情的,但現在已經沒必要隱秘了,因為一場商戰的勝負即將見分曉了。
    李元宏笑了一下。說道:“鄙號其實就是一個山西商會,是新近成立地,山西相與們哪個有個小災小難了,老鄉回家沒有盤纏了,咱們晉商總號儘量給予幫助,在下不才,蒙相與們看得起,推舉為掌櫃。其實就是個打雜跑腿的!”
    總督裕泰對唐樹義忽然打斷李元宏的話顯然有些不滿。看了他一眼。轉而對李元宏說道:“你繼續剛才的話!”
    李元宏拱了一下手,繼續道:“要說捐納官銀,不用中堂大人操心,這應該是商會幹的事,武昌府內最大的商會自然是徽商商會了,其他如陝商商會,粵商商會。商茶馬商會,都遠遠不及,更不用說咱們新建的晉商總號了,但是說到報效國家,大有大的報效,窮有窮地報效,咱們晉商也不能落於人後不是,在這裡。我代表山西所有相與說句話。只要徽商拿出一萬兩,咱們晉商就拿八千兩,徽商拿十萬。咱們晉商就拿八萬,說到做到!”
    “好!”總督裕泰一拍扶手,騰然站了起來,激動地聲音都有些走調了。
    自道光二十一年裕泰調任湖廣總督一職到現在,已經八年了,還是第一回見到如此痛快俐落地陳詞,還是頭回見到如此申明大義商賈,不由得欣喜萬分,扶著劍牌案幾上下打量了李元宏一番,回頭對屬官說道:“給我做一面義商大匾,本督要親自贈給晉商總號!”
    這一句話倒把李元宏嚇了一跳,好嘛,這匾額一掛,以後捐納的事情,回回都少不了晉商總號了,連忙把手連擺道:“中堂大人,萬萬不可啊,咱們晉商一向以來,捐納都沒有徽商多,不是因為咱們無心,乃是無力耳,說到底,這義商的金匾,還是徽商會館才有資格懸掛啊!咱們晉商總號若是掛了,豈不冷了所有徽商的心哪!”
    話說到這裡,所有徽商算是回過味兒來了,臉色齊齊一變,這才感到今天這一出好像是針對他們徽商的。
    這話說的入情入理,裕泰不由點了點頭,說道:“真是申明大義,既然如此,我也不強求了,從今年起,湖北境內,所有山西商號所納的關稅埠款,全部減半,算是本督慰籍你等地報效之心了,義商金匾還是要頒的……
    人群最前面的一個黑胖子踉踉蹌蹌的跑了上來,在台下一撩袍擺跪倒在地,一邊磕頭一邊說道:“草民詹添麟見過中堂大人。”
    李元宏斜頭看了看詹添麟,只見他身材肥碩,體重至少也頂自己兩個,在大太陽底下站了一個多時辰,渾身上下的綢袍都被汗水打濕了,估計也是站的太久,此時身子也有些搖晃。
    李元宏見到他的模樣,倒生出一些憐憫之心了,心中暗道:“咱哥倆鬥了這麼久,今天倒是頭回見面了,誰輸誰贏就要
    見分曉了!若不是你欲趕盡殺絕,今日也不會鬧到這怪我!”
    裕泰看看下面跪著地詹添麟,緩聲說道:“那塊義商金匾就送于徽商總會了,明日本督親自前往揭匾!”
    詹添麟渾身一哆嗦,知道這是總督下了最後通牒了,一時間跪在當場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他知道,經過李元宏剛才那段話,這次徽商地捐納至少也得十萬兩以上,放在往年,雖然多了一些,但也不是什麼絕難之事,但是今年……
    總督裕泰見詹添麟不吭聲,哼了一聲起身離座了,屬官一聲高喊,今日的觀刑就到這裡結束了。
    晉商以及其他省份的商人們呼呼啦啦地往外走,只有徽商們目瞪口呆的望著前面,望著還跪在地上的徽商總會會長——詹添麟。
    此時的詹添麟,盯著下面的青石磚,視線越來越模糊,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
    第二日正午,受總督衙門之邀,所有大商賈都到徽商總會前去觀禮,其實也就是統一交銀子,當然,名義上卻是總督裕泰親自為徽商總會頒發“義商”的金匾。
    李元宏、常達山、喬致庸、曹戚、常運達、方采茵一起前往徽商總會,本來是不帶常運達和方采茵二人的,但兩個人死活要跟著去,說是要去看看詹添麟的狼狽樣,看他如何在一天之內湊齊10萬兩
    徽商總會座落于武昌城最氣派的煮魚街的中央,每逢過年過節,徽商們總會在這裡擺上堂會和吃食,讓百姓免費看戲吃東西,平日裡客商雲集、買賣興旺,也一向都是最熱鬧的所在,但是今日的氣氛卻有些異樣了。
    煮魚街兩邊的徽商店鋪,全部關門上板了,門口掛著“歇業”西瓜燈,一路上都沒有幾個行人。
    李元宏眉頭皺起,對身邊的常達山道:“徽商們已經到這地步了?不會吧?”
    常達山想了片刻道:“根據咱們的計算,徽商們虧了140多萬兩,但咱們畢竟只是粗算,或許,他們虧的遠遠不止這個數兒!”
    李元宏不由一陣心悸,沒想到自己一通翻雲覆雨,對徽商來說,竟是如此慘烈的一場劫難,徽商們想要恢復元氣,恐怕也得十數年之後了。
    說著話就到了徽商總會,因為今日是觀禮日,來的商賈很多,所以門子看過拜帖,也不稟報就讓幾人進去了。
    一進會客花廳,就看見很多徽商愁眉苦臉的坐在那裡,看見李元宏進去,齊齊投來仇恨的目光。
    李元宏也不去理他們,大大方方在茶几旁坐下,端起一碗花茶就是一口。
    過了一柱香的功夫,一碗茶也喝完了,還是不見詹添麟出來,李元宏對旁邊時候的活計說道:“你家詹老爺怎麼還不出來,總督大人就快到了,還要放炮迎接呢!”
    活計搔了搔頭說道:“老爺就在前面那間偏房裡啊,他說想一個人靜靜,叫咱們不要打攪,也不讓咱們進去。”
    “哦!”李元宏點了點頭,心道:他是該好好反省一下了。
    正在這時,忽然聽見那偏房裡面傳來“哐堂”一聲,接著就沒聲息了。其他徽商都在愁眉苦臉的想著心思,也沒聽見,只有李元宏聽得仔細,不由一個機靈,站了起來。
    李元宏轉頭對活計道:“那偏房有沒有房梁?”
    “有啊!”活計被問的莫明其妙。
    李元宏一下就知道不好了,三兩步就跑到偏房外面,敲了敲房門道:“詹老爺,你在裡面嗎?晚生李悔前來拜望?”
    那活計趕緊跑上前來攔住李元宏道:“老爺不讓人打攪他,你莫敲門了!”
    李元宏聽見裡面沒有一點聲音,哪裡還管活計的話,忽然抬起腿,使勁全力就是一腳,
    其他徽商見到這個冤家對頭竟敢在這裡撒野,齊齊一聲怒吼,當即就圍了上來,但是,當他們透過李元宏的背後,望見屋內的情景時,齊齊呆住了。
    只見屋內的房梁上,吊著一個肥碩的身軀,不是別人,正是徽商總會的會長——詹添麟。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31 10:30
第五卷 勵商勵賈 第一百二十二章 扶危救難
  見昏暗的屋內,梁上懸著一條白綾,下麵搖搖晃晃的麟,地上橫著一隻高腳椅子,剛才那一聲響顯然就是詹添麟踢翻椅子發出的聲音,也就是說,他吊上去的時間還不足一分鐘。
    身後的徽商們齊齊愣住了,雖然他們已經被逼上絕路,卻還沒想到過自殺,此時猛然見到總會會長竟然懸樑了,一個個除了震驚,還有的就是恐懼,因為他們的境地只怕也比這好不到哪裡。
    李元宏也是一個愣神,二話不說,一步跨進屋內,抱著詹添麟的雙腿就向上推,不過詹添麟的體重實在沉的離譜,他托了幾次都沒能成功,回頭就是一聲大吼:“你們愣什麼,還不過來幫忙!”
    那些徽商這才回過神來,立即一擁而上,抱腿的抱腿,爬椅子的爬椅子,片刻後就把詹添麟放了下來。
    李元宏伸出食指,在詹添麟鼻子前探了探,他居然還有呼吸,而且比較平穩,想來是他脖子比一般人粗,贅肉減緩了繩子的拉力,使他的咽喉沒有完全阻斷,換作一般人,應該已經沒氣了。
    還有呼吸就好辦了,但是繼續昏迷下去也是危險,李元宏趕緊掐他的人中,使勁摳了半天,只見詹添麟身上猛地一激,歪過頭劇烈咳嗽起來,眼睛也睜開了。
    詹添麟迷茫的看著上面十幾張臉,喃喃道:“我這是在哪裡?是陰曹地府嗎?”
    旁邊小活計高興的直淌眼淚,將詹添麟扶起來道:“老爺。您沒死啊,是晉商總號地李掌櫃救了你啊!”
    “李掌櫃?”詹添麟顫顫微微的坐起身來,一看見面前蹲著的臉帶笑容的李元宏,頓時就是一驚,整張臉忽然變得扭曲了,對著李元宏就是一聲大吼:“你……你,你給我滾出去!”
    從鬼門關走過一遭,剛一睜眼就看見逼死自己的仇家。換作誰也會憤極而狂的。若不是詹添麟身上沒有力氣。早就一拳頭打在李元宏身上了。
    李元宏毫不介意的搖了搖頭,緩緩說道:“我們只求自保,若不是你屢次三番欲至我等於死地,如何會挑起商戰,如何會使百萬銀兩化為烏有,到了今日的地步,全是你咎由自取。你憑著良心想一想,到底誰做錯了?”
    這話雖然說地平淡,但對詹添麟來說,無異於揭了他地傷疤,氣得大聲吼道:“我沒做錯,我沒做錯!”
    看著一個徽商會長跟孩子一樣辯駁,李元宏呵呵笑著撫了撫他地胸口,語重心長道:“你認為自己沒錯。因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全體徽商打算,是不是?”
    詹添麟一個愣神,沒想到對方會說出這話。心裡一陣酸苦,卻不吭聲。
    李元宏繼續道:“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可以趕走咱們晉商,也可以趕走陝商、粵商、商,這武昌城由你徽商一家獨霸,但全天下的商人你都能趕走嗎?大江南北,九州,你們徽商能獨霸嗎?你這樣做,是陷徽商於不義,是致徽商為眾矢之的,從此以後,無論徽商走到哪裡,都會被排擠打壓,保住了一個武昌城,卻丟了全天下的商埠碼頭,你們的生意還能做下去嗎?所以,你所做的一切,卻是害了徽商!”
    話說到這裡,身後地徽商們一個個不禁點頭,說起來,徽商的生意在湖北還只是很小一部分,真正的生意場卻是江蘇,直隸,浙江,廣東等地,這些地方都是眾商雲集之地,誰的實力也不弱,現在徽商們在武昌已經引起了眾怒,以後想不被打壓也不可能了。
    他們身在商戰之中,只考慮到此次盤口之戰的勝負,還無暇估計到這些,但此時被李元宏明明白白的說出來,不由齊齊出了一身冷汗。
    詹添麟越聽越是心驚,越聽越是氣苦,敢情自己做的這一切都是害了徽商啊,雖然他打心裡不願承認,但這卻是事實。
    此次盤口之戰,表面上是晉徽之爭,其實其他省份的商人早已參戰了,陝商在紙張羊皮上,粵商在絲綢布匹上,商在馬匹茶葉上,都少沒給徽商下絆子,所以,李元宏計算徽商地損失是140兩,而真實地損失已經將近180兩了,這一切,詹添麟是最清楚的。
    詹添麟愣愣的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難
    就連徽商們輕輕點頭,一個中年徽商低聲說道:“這次盤口之爭,咱們確實得罪了很多人,看來……是咱們錯了!”
    一切都完了,一切都晚了,詹添麟緩緩站起身來,掃了一眼面前地眾人,對李元宏說道:“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李元宏怎會出去,一出去,這個黑胖子還不又吊在房梁上了,自己還得抱他下來,累不累嘛!
    李元宏想了想說道:“詹會長,你湊到多少銀子了?”
    詹添麟擺了擺手道:“這個不用你管!”
    李元宏轉頭對常運達說道:“咱們還有多少銀子?”
    “十九萬兩!”
    “好,常三爺,這筆銀子我想用用!”李元宏說這話的時候,心裡有些惴惴。
    常運達已經知道李元宏想幹什麼了,微微一笑道:“你是總號掌櫃,銀子自然全聽你調配!”
    李元宏感激的看了常運達一眼,轉頭對詹添麟說道:“捐納的20兩,我們晉商總號出十九萬,詹會長,你不會連一萬兩都拿不出吧!”
    “什麼?”
    在場的所有徽商驚呆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詹添麟更是愣在當場,盯著李元宏的嘴巴,懷疑這話是不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
    李元宏也是懊惱,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挑唆著把捐納款從增加到20萬兩了,真正是作繭自縛啊,但是話說回來,他實到中國第二大商幫落到如此境地了,更不願看到詹添麟被自己活活逼死,雖然這個黑胖子怎麼看都不順眼。
    “不會吧,你們真的連這一萬兩都沒有?好好好!算咱們倒楣,我去跟陝商借借,或許能湊到!”李元宏無可奈何的轉身就走。
    就在此刻,只見詹添麟眼圈一紅,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其他徽商見狀,也齊齊跪倒在屋內屋外。
    ~~~
    人心換人心,李元宏把話說到這個地步,就是石頭也得動心了,那些徽商知道了,看來晉商確實是要幫助他們渡過難關啊,一個個感動的痛哭流涕的,搞得李元宏鼻子也酸酸的。
    餓死的駱駝比馬大,徽商們東拼西湊也能搞到幾萬兩,加上晉商資助的,完成20萬兩捐納銀那是綽綽有餘,徽商們感激李元宏哪肯硬要這麼一大筆銀子,說明了是借晉商總號8兩,日後一定歸還,如此一來,詹添麟也不尋死覓活的了。
    這邊銀子剛有著落,外面總督裕泰的轎隊已經大張旗鼓的開來了,街面上頓時熱鬧起來,屋內的商賈們趕緊迎了出去,又是放炮又是鋪毯子,不過裕泰倒是沒有下轎,還是那個屬官同知宣讀了一番褒獎書,將“義商”金匾懸掛起來。
    捐納名冊填報,限期三日之內運銀繳庫,一切完畢,謝絕徽商們的宴請,李元宏和常運達等人打道回府。
    一路上,李元宏卻不敢說話,畢竟拿出這8兩來,是自己一個人的主意,花的銀子卻是晉商的,實在有點說不過去。倒是常達山一拍他肩膀道:“李掌櫃,你的如意算盤打的不錯嘛!”
    李元宏一愣站住,心道我打什麼如意算盤了。卻見喬致庸也是呵呵笑道:“說起來,咱們替徽商們墊付了8兩,說是借的,其實還不還已經無所謂了,有了今日之事,徽商對我晉商還不感恩戴德,日後必定知恩圖報,咱們這一筆銀子,花的值了!”
    曹戚也點頭道:“別的不說,就拿這武昌府來說,一向以來都是徽商的天下,它省商賈插不進來,如今這麼一出,咱們晉商算是站住腳了,這筆生意做的不錯!”
    李元宏借給徽商銀子的時候,可沒想過這麼多,聽三位東家這麼一說,自己似乎又為晉商立下一功了,剛才的惴惴不安立刻變成的坦然起來,不過他倒沒有想到,其實三位也是安慰他而已。
    剛到常家宅門,就看見日昇昌的楊掌櫃從裡面出來,一見常達山連忙跑到近前道:“三爺,北面出事了,恐怕你們得趕緊回山西了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0-12-31 10:33
第五卷 勵商勵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回歸山西
    面?看來是和俄國人有關係了!
    常達山心裡一凜,要知道常家之所以有今日的規模,靠的就是在恰克圖與俄國人做生意,但是這兩年生意卻不好做了,因為俄國白銀大量流入中國,導致國內銀根緊縮,所以俄國頒佈法令,禁止超過《恰克圖條約》以外的白銀流出。如此一來,與俄國人的生意便不像以前那麼順利了,利潤也大幅度下滑。
    常達山點了點,一把拉著楊掌櫃道:“走,裡邊說話!”
    一行人回到客房,剛一坐定,楊掌櫃就從懷裡拿出一件信紙說道:“這是鄙號在北面的分號寫來的信,三爺也不是外人,請過目!”
    日昇昌一直有個規矩,一個省的分號,定期將本省發生的大事寫信通知其他省的分號,有時甚至三天就是一封信,所以每個分號掌櫃的消息都比較靈通,對其他省份的事情也不陌生,有時總號還沒知道的消息,分號就已經知道了。
    常達山一眼就掃完了信,過了半響,長長歎了口氣道:“葉全完了!”說著話就把信遞給了李元宏。
    李元宏接過一看,只見上面寫的是:常家在恰克圖開的商號獨慎玉,在運送的1000箱茶葉通過科爾沁草+.的馱夫說,是俄國人幹的。
    和三位當家在一起這麼久了,李元宏也知道一些恰克圖的事情,都說那裡做生意地俄國人還是很友好的。也比較守規矩,怎麼會有俄國人搶劫茶葉的?
    常達山抬起頭來,對李元宏說道:“大掌櫃,我大哥在福建茶場,二哥在蘇州絲坊,都趕不及回去,既然湖北這裡的事情已經結束了,我就先趕回山西。然後北上恰克圖。那裡出了這麼大的事。必須有個當家在場,不然分號可能人心不穩啊!”
    李元宏想了片刻道:“武昌府已經無事,這晉商總號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掌櫃之職我也不能再當,三爺對我有救命之恩,現在正是用人之時,這樣吧。我和你一起回山西,看有什麼能幫上忙的!”
    這句話一說,旁邊曹戚連連擺手道:“晉商總號大旗不能倒,咱們晉商好容易聯合起來,怎麼能說散就散呢,不僅不能散,還要在其他省份都建起晉商總號,至於具體事宜。咱們回頭再商量。”
    喬致墉也點頭道:“你這大掌櫃之職也不能辭。不出半個月,咱們晉商在武昌府大敗徽商的事情就會傳遍大江南北,到時候咱們山西商幫。只認你李掌櫃,也只有你才有資格出任總號掌櫃,換作他人,呵呵,我喬某第一個就不認他!”
    李元宏看著滿屋人投來地信任地目光,心裡也是分外感動,重重點了點頭:“好,我不辭職!不過我是一定要跟三爺回去地,怎麼說我也是常家出來的夥計嘛,東家有事,咱哪能不管不顧的,傳出去咱這知恩不圖報的名聲也不好聽哪!”
    常達山呵呵笑道:“其實你就算不回去,我也要拖你走,誰讓你是我的長隨呢,哈哈哈!”
    屋裡眾人一起大笑起來,正在這時,門外傳來韓生的聲音:“三爺,有人求見!”
    常達山叫進,一個頭戴瓜皮小帽,身著海青色緞袍的老者走了進來,一進來就大大咧咧地摘下帽子說道:“謔!夠熱鬧的啊!”
    眾人仔細一看,齊齊愣住了,來人不是別人,竟然是湖北布政使唐樹義。
    好嘛,這一下夠熱鬧的,屋內7個人趕緊起身,呼呼啦啦的跪倒在地。
    唐樹義年紀有五十開外,卻還是神采奕奕的毫不見老,點點頭坐在一張椅子上道:“都起來吧,這兒又不是衙門,行什麼大禮呢!”
    眾人剛一站起,就見唐樹義從袖筒裡掏出一張單子,往桌上一拍道:“楊掌櫃,我借你的10萬兩銀子,現在連本帶息15兩,銀車就在外面,你收下吧!”
    因為晉商總號的成立,所有銀兩都要統一調配,所以日昇昌票號暫時不收回銀,銀子都集中在常家後堂了。
    10萬兩的借貸!才一個月竟有5兩地利息,高利貸也不帶這樣玩地呀!屋內
    起望向楊掌櫃,齊齊心道:沒看出來你這麼黑啊!
    而楊掌櫃卻也長大了嘴巴,詫異的看著布政使大人,半響過後忽然起身跪倒道:“唐大人,您莫嚇我,你這銀子是修築大堤用的,定地利息只有一厘,這才一個月,利息怕是連100都不到啊!怎麼成了了。草民萬萬不敢啊!”
    唐樹義似乎就是要看到這樣的場景,曉有興趣的看了一圈眾人,哈哈大笑一聲將楊掌櫃攙扶起來,一拍他的肩膀道:“莫說這5兩,就是10萬兩也是應該的,一個多月前,我要修三口大堤,上憲卻害的我四處借貸,可所有錢莊帳房都推推脫脫的不肯借銀,只有你楊掌櫃二話不說拿出了10萬兩,後來我也得知,就是因為這.險些被擠兌摘牌,我心裡過意不去啊。現在好了,上旨已到,准許我提前奏銷,可以開庫提銀了,所以這5兩,你收之無愧!”
    這麼一番話說完,屋內眾人齊齊動容,李元宏暗地裡一豎大拇指道:這個布政使唐樹義看樣子是個好官,他修大堤的境遇與我何其相似啊!
    見楊掌櫃還在發楞,唐樹義繼續道:“這筆帳已經由借銀付息款項沖了,你放一百二十個心,與其落到裕泰手裡,倒不如落在你們手裡,再說了,這銀子也不是白讓你們賺的,日後說不定還要向你們借銀子的!”
    這話一說,楊掌櫃才釋然,連忙點頭致謝。
    此時的李元宏卻萬萬想不到,數年以後,就是這個唐樹義,為他牽制了數萬敵軍,最後自刎于江邊。
    ~~~
    第二日,正當李元宏和常達山等人收拾完行禮,走出常家大德玉商號的時刻,卻見到商號門口黑鴉鴉一大片人群,將半個街面都塞滿了。
    最前面是晉商各個商號的掌櫃,都在眼巴巴的瞅著門口,一見李元宏出來,整齊劃一的拱手行禮,為首的正是楊掌櫃。
    李元宏知道這是全體晉商為他送行,趕緊走下臺階,抱拳環視一周,卻不知道說什麼好。
    楊掌櫃幾步走到李元宏面前,一把拉起他的手,轉身大聲喊道:“李掌櫃是咱們晉商的大恩人,今日,我代表所有晉商,向李掌櫃送上一件禮物,以表謝意!”說著話,對下麵長隨喊道:“上禮!”
    所有晉商掌櫃送禮,那能輕得了嘛,李元宏正要假意推辭一下,卻見長隨已經雙手托著一隻雕花黑木盤走了上來,盤子上蓋著一塊大紅綢布。
    這下倒是引得李元宏好奇起來,這麼小的木盤,就是裝滿黃金也沒有多少嘛,這幫晉商也忒小氣了吧。
    楊掌櫃伸出手來,當著所有人的面,將紅布猛然掀開,只見木盤中央躺著一塊金光燦燦的金牌,在強烈的日光下發出刺眼的光芒,約莫只有小半個手掌那麼一點,邊緣是曇花彩雲滾邊,上面還鑄著幾個正楷小字,仔細一看,竟是“晉商”二字。
    這是什麼?這麼一塊小牌子,也沒有幾兩黃金啊!
    楊掌櫃雙手將金牌托起,鄭重其事的交到李元宏手裡,朗聲說道:“從今往後,只要有晉商的地方,李掌櫃將此金牌拿出,所有山西商人都會竭盡全力協助李掌櫃!”
    李元宏一聽就傻眼了,全國十八省,哪個省都有晉商啊,也就是說,有了這塊牌子,自己以後走到哪裡都不愁沒口飯吃了,不過轉念一想,其實一塊牌子也就是象徵意義而已,晉商又不是黑社會,哪有那麼嚴格的組織紀律性,到時候還不定認不認這牌子呢,算了,反正就算不認,我把金牌往當鋪一扔,也能換二十幾兩銀子,倒不至於餓死。
    從常宅出來,一路到武昌城外,徽商們沿街搭建了好幾座花棚,會長詹添麟也不顧自己肥碩的身軀,站在太陽地底下舉酒送行,雖然沒有晉商搞得那麼隆重,卻也真誠感人,就連常達山也道:“看來,湖北境內,晉徽兩大商幫近十年之內應該不會再有盤口之爭了。”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1-1-1 08:32
第五卷 勵商勵賈 第一百二十四章 夢魘驚魂
  綿十數裡的大堤,像一條薄薄的紙片一般,頃刻間便水撕咬得粉碎,大堤上的數千農戶,像暴雨中的螻蟻一般,瞬間便被無聲無息的包捲進去,融入那一片黑灰色的泥流之中。
    翻滾的洪峰如同一條白色的長線,掃過廣袤的平原,掃過茂密的農田,掃過錯落的村莊,大地上的一切,都被摧毀,都被抹平,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水面上,殘垣邊,到處都是泡的發脹的死屍,沒被水淹沒的高丘,到處都是野狗和野狼在撕扯的一塊一塊腐肉,天地間,一切都是灰濛濛的,沒有一絲生氣。
    李元宏跪在高高的山尖,茫然的目視著眼前的一切,眼角竟然流下兩行鮮血,鮮血被淚水沖淡,混雜著泥土,在臉頰慢慢滑出一道道紅色泥痕,而心中更是猶如萬把鋼錐亂刺一般劇痛,幾欲昏厥過去。
    他想號叫,想放聲痛哭,可是沙啞的喉嚨卻發出如同鬼嚎一般的聲音,那麼的刺耳,那麼的可怖。
    ~~~
    “李掌櫃,李悔!你怎麼啦,快醒醒!你別嚇我!”
    身旁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喚之聲,李元宏一個激靈,猛然坐起身來,只見方采茵正蹲在自己面前,雙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胳膊,一張俏臉幾乎與自己的臉貼在一起。
    李元宏環顧了一圈,只見自己正躺在房內,而不是在山尖,四周是床帷和木架。而不是死屍和碎肉,這才知道,剛才的一切都是做夢啊!
    方采茵見李元宏地表情慢慢平靜下來,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回身從臉盆架上抽過一條毛巾,探過身來,輕輕在李元宏嘴邊擦拭著,半響後才道:“你剛才夢見什麼了?叫的聲音比狼嚎還森人。瞧瞧。把嘴唇都咬破了。要不是我叫醒你,恐怕就要變成兔唇了!”
    方采茵揚了揚手裡的毛巾,上面果然是一大灘殷紅的鮮血。
    李元宏這才感到嘴唇一陣劇痛傳來,疼的渾身一個哆嗦,“啊喲”一聲,捂著嘴巴大聲叫喚起來。
    方采茵見李元宏那副狼狽樣,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斥道:“一直以為你是英雄呢,沒想到這麼點傷就叫的跟殺豬似的,等等,我給你敷點藥,一兩天就好了!”說著話就走了出去。
    方采茵就住在隔壁的客房裡,也是常達山讓她隨時伺候李元宏地,所以不出片刻,方采茵就拿著兩隻小瓷瓶走了進來。
    “這一瓶是藥酒。塗上去可能有點疼。你忍住哪!”方采茵坐在床邊,一手倒出幾滴蘸在棉花上,輕輕抹在李元宏嘴唇。
    這一下又疼地鑽心。李元宏嘴巴裂得老大,但又不好意思叫出聲來,直漲地滿臉通紅。
    方采茵倒是麻利,三下兩下就塗抹完,又從另一隻小瓶點出一指甲的藥粉,把李元宏下巴托起來,輕輕撒在他的嘴唇上。
    這藥粉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一蘸傷口就好像冰塊一樣清涼,嘴唇頓時就不疼了。
    劇痛一消失,李元宏那是渾身的舒坦,此時才有閒暇看方采茵,只見她與白日裡的打扮大相徑庭,上身穿著一件淡粉色薄襯綢衣,衣擺剛剛遮住臀部,下身綠色水瀉長裙,額上烏雲鴉堆,肩頭一縷青絲如煙嫋嫋,彎彎的兩道柳煙眉微微蹙起,似愁似笑,一雙明眸似點漆一般流離清邃。
    她整個人好似水中芙蓉一般,看的李元宏眼前不由一亮,更要命地是,鼻息中隱隱聞見一股淡淡的女兒香,如山谷清泉一般沁人心扉,又如紛亂花瓣一般使人迷醉,他一時間竟有些心猿意馬了。
    方采茵回身放下藥瓶,覺察到這邊沒了聲息,回頭一看,卻見李元宏直直的坐在被窩裡,呆呆的望著自己,竟是有些發癡了。
    方采茵低頭一看自己這身打扮,才想起半夜聽見李元宏的叫喊聲,以為他出了什麼事,情急之下也沒顧上穿戴整齊,身著睡衣就跑了過來,真是羞煞死人,不禁粉臉一紅,啐道:“你也不是好東西!”
    李元宏被罵得一個靈醒,臉上頓時一紅,尷尬的趕緊解釋,可一張口,嘴角的傷口又鑽心般刺疼起來,***,看來這次真是差點把嘴唇咬掉了!
    方采茵抿嘴一笑,轉身回房,不一刻端著一碗涼茶走了進來,只是這次已經穿上了一件長擺罩衣。
    “出了一頭地汗,渴了吧!把這碗茶喝了再睡吧,明日就到風陵渡了,一換上船,就輕快多了!”方采茵將茶碗遞給李元宏,自己就坐在椅子上看著他喝。
    一說要進入山西境內了,李元宏心裡又是一沉,也不出聲,默默將一碗茶喝了個精幹。
    方采茵看著李元宏地表情,心中一直覺得奇怪,忍不住道:“李掌櫃,有些話我一個丫鬟是不該問的,不問吧,憋在心裡又難受!”
    見她表情嚴肅,李元宏倒是一怔,放下茶碗道:“你別叫我李掌櫃,一個多月前我還是個活計呢,多虧你和三爺,我才能活下來,你叫我掌櫃,不是打我臉嘛,有什麼話你就說吧,別憋著了!”
    方采茵微微一笑道:“我發現每次在你面前說到回山西,你都像是有心思似的,即便正笑地開心的時候,也立刻板下臉來,這到底為什麼呢?”
    這句話一下就戳到李元宏心窩裡了,刺的他腦子一亂,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魂牽夢繞的山西啊,李元宏一次次在夢中回到曲沃,回到縣衙,和林剛插科打諢,和莊師爺拌嘴吵架,王雁歸,童先生,高孟局,汪氏兄弟,陳氏兄弟,他們的音容笑貌好似過電影一般,在腦海中一一顯現。
    這裡的山水,這裡的人,都給李元宏身上打下了太深的烙印了,他多少次都想潛回去看看,看看這些兄弟朋友們,看看自己在曲沃開創的事業,可是,自己能回去嗎?
    當然不能了!
    臨汾縣既然潰堤的,遇難的百姓必然數以萬計,這麼大的罪責,必將牽連到自己身邊的所有人,也必將牽連到自己開創的事業,自己若是活著回去,這一切都完了,若是自己死了,恐怕還能保住他們,畢竟朝廷不會再對一個死人追究什麼。
    至於自己嘛,跟著常三爺到了恰客圖,就不再回來了,那裡與中原隔著綿綿大草原,隔著茫茫大沙漠,任誰也不會發現自己的,這樣一方面可以幫著常家打理那邊的生意,一方面也算將自己發配塞外,十年,二十年,五十年,這輩子就在異土它鄉贖罪吧。
    李元宏臉色慢慢變得慘白,咬緊牙關,喃喃道:“我不配活著!”
    這麼一句,聽得方采茵渾身一震,猛然抬頭望向李元宏的眼睛。
    他的目光中,憂鬱卻又透出一股堅毅,彷徨卻又透出一股坦然,迷茫卻又透出一股敏銳,一雙深邃的眼睛中,彷佛隱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方采茵不由心中一動:面前的這個少年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雙眼睛,他的年紀雖然只有十八九歲,但那雙眼睛卻透出一股歷盡磨難的滄桑,他之前不過是個落荒逃難的,為何雙眼卻隱隱透出一股壯志未酬的淒涼,他到底經歷過什麼?在他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一時間屋內寂靜如斯,兩個人各想各的心思,一直到天色放亮……
    ~~~
    這是河南故縣的一家車馬店,再有一日功夫就到大河了,過了黃河,就是山西境內的風陵渡,也就到了自己的地盤了,所以商隊眾人都是歡欣雀躍,早早就收拾好行李趕路了。
    啟程之前,李元宏向常達山提出了一個要求——恢復他長隨的身份,不要再叫他李掌櫃了,而穿著也恢復成長隨的粗布褂子。
    常達山雖然覺得奇怪,但他相信李元宏這樣做必然有他的道理,畢竟人人心裡都有不欲向外人道的秘密嘛,常達山閱歷深厚,當然深知這一點,也不多問就答應了。
    當日下午渡過黃河,正當商隊準備在河邊的鎮子裡安歇一夜的時候,忽見碼頭外浩浩蕩蕩的開來一大群人,一個個挑著氣死風燈,將碼頭照得一片通明,為首的一人大老遠就高聲叫道:“常三爺,對面是常三爺吧,咱們晉南眾商賈早就在這裡候著您啦!”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1-1-1 08:35
第五卷 勵商勵賈 第一百二十五章 《大金堤》
  達山剛從舢板上走下來,抬眼望去,也是哈哈大笑起道:“曹老闆,別來無恙啊!”
    最前面就是晉南有名的生煙商趙耀祖,年紀約莫四十上下,後面跟著的一大群人都是晉南大商富賈,足足有四五十號人,再往後則是上不了檯面的活計長隨,竟將碼頭前面都擠滿了。
    趙耀祖三兩步就走到跟前,雙手抱拳就是深深一揖,而身後的眾商賈也是一路小跑,上來就亂七八糟的作揖,由於人多,衣衫窸窣聲嗡成一片。
    常達山顯然和這個曹老闆很熟,先還一禮說道:“老曹,咋跟我這麼見外呢!”隨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趙耀祖這才收禮,也笑道:“三爺,您們為我山西商賈立下大功了,幾日前咱們就得知武昌府發生的盤口之戰了,咱們晉商團結一致,屢出奇謀,將那幫徽商殺了個人仰馬翻,屍橫遍野,哈哈,痛快!痛快啊!”
    趙耀祖一邊說一邊比劃著,瞧他那架勢,好像戲臺上的花臉一般,一手虛托長須,一手虛握兵刃,真彷佛馳騁沙場一樣,還扯開嗓子“哇呀呀”一聲長嘯,引得周圍眾人一片轟然叫好。
    看來武昌府各個商號的掌櫃都寫信快馬送回山西總櫃了,現在大江南北的晉商恐怕都已知道武昌盤口之戰了。
    常達山雖然臉上有光,可也不得不謙虛一下,將手連擺道:“沒什麼。都是山西相與,這是咱們應該做的!”
    正在這時,人群中一人高聲叫道:“李悔李掌櫃在哪?咱們要拜見他!”
    “是啊!李掌櫃人呢!聽說這次全靠李掌櫃神機妙算,否則咱們晉商就要被趕出湖北啦!”
    “李掌櫃可是咱們晉商地大恩人啊!咱們準備好了薄禮送他呢!”
    常達山望瞭望身後,只見李元宏正吃力的搬運貨物呢,還將刻意將斗笠壓的很低,想起他說過不讓別人知道他回來,只得扭頭說道:“李掌櫃途中有急事要辦。已在河南與常某分開了。恐怕大夥暫時見不到他了!”
    人群中頓時傳來一陣唏噓聲。顯然是失望之極。
    趙耀祖回身將手壓了壓,大聲喊道:“沒事沒事,這次見不到,以後總能見到,常三爺也是五口之戰的大功臣,咱們沒白等,沒白等啊!”說著話回身一把拉著常達山的手道:“走走走。今日就在我的宅中為你洗塵,住得幾日再放你走!”
    常達山趕緊推辭道:“我這次回來也是有急事,哪能耽擱,下次吧,下次我一定來貴府叨擾!”
    趙耀祖是生意場上的老人,想推辭他可不容易,一板臉道:“三爺,急也不在這一會兒。再說了。你今晚能趕路嗎?與其住車馬店,不如到我宅中住一晚,這樣你再推辭可就不把趙某當相與了啊!”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哪還能推辭,常達山只好回首招呼一聲,眾人一起向鎮內走去。
    趙家老宅就座落在鎮東頭,一座背北朝南的大宅子,三進磚瓦院子共有六座,呈形成“喜”字形,此時院子正中地空地上放著十幾張大圓木桌,擺滿地菜肴散發出陣陣誘人地香味,前方還搭建著一架戲臺,看來晉南商賈們還真為迎接這群大功臣花了番心思。
    主桌上坐著常達山和趙耀祖等人,因為常家的活計和長隨也算是有功之人,都被安排在主桌一側,有資格和掌櫃東家們共用一樣的酒菜了,而李元宏就坐在距離主桌最近的地方,只是還戴著斗笠,雖然有些不倫不類,不過好在天色已晚,別人也不注意。
    趙耀祖先是端起酒杯代表晉南商賈致詞,無非是感謝之類的話語,然後就宣佈開宴,與此同時,戲臺上也開始上演山西梆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會劃拳的就在那裡吆五喝六,不會劃拳就看戲哼曲,常家商幫眾人也是好久沒有這麼放鬆了,一個個樂得眉開眼笑,愜意的胡說八道。
    常運達這次去湖北,也算為常家立下幾功,回去祖母還不定怎麼誇自己呢,所以心情極好,一邊喝酒,一邊哼這戲曲,而方采茵也被這種氣氛感染興奮起來,破例抿了兩口小酒,當她望向李元宏時,卻
    是一身不吭地悶坐在那裡,低著頭一口一口的拔拉菜然還戴著斗笠。
    這時,戲臺上的一出《打金枝》唱畢,一個戲班老闆走到台前,大聲說道:“諸位掌櫃東家,下麵上演的是一出新戲,曲名叫《大金堤》,要說咱們山西梆子,已有好些年沒新劇碼了,這次,咱們中路、北路、蒲州、上黨四大戲班合著搗鼓了一個月,終於把這……”
    戲班老闆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戲臺下面的人早就聽得不耐煩了,紛紛大聲鼓噪“別廢話,快唱啊!”
    戲班老闆連忙止了口,呵呵笑著躬了躬身,退回台後了。
    一個過雲板,戲臺一邊的九手面就開始忙活起來,鼓板、鈸、小鑼、梆子,呼胡、二弦、三弦敲的敲,拉的拉,比起之前地《打金枝》熱鬧了許多。
    下面都是些老戲迷了,一聽這動靜,又叫喚起來:“這到底是文戲還是武戲啊?怎麼梆子胡弦一起上來啦!”不過叫喊聲很快便被戲曲聲淹沒了。
    先是一個丑角在臺上轉了一圈,一邊滿場子扭地一邊唱道:
    一伏、二伏、和三伏,
    平陽府來了包龍圖,
    不斷案來不判徒,
    汾河五縣把堤築,
    何曾見過官打夯,
    何時見過府賣衙,……
    李元宏正吃的起勁,聽見戲臺上的唱音,不由一愣,心中納悶道:這唱地怎麼和我做的事情是一樣的呢?趕緊抬頭望去。
    只見丑角已經下臺,上來幾個人,一個穿著藍色明朝的七品官服,另外十幾個有師爺模樣的。有河兵模樣的,還有農戶模樣的人,一場大劇開幕了。
    因為這時候的戲劇避諱涉及當朝時政,所以都是假託明朝的故事,服飾也都是明朝的,不過唱的內容卻是現在的故事,這一點台下坐的眾人都聽出來,因為裡面出現了幾個人名和地名,都是平陽府的,更離譜的是——那個七品芝麻官竟然叫李宏元,與那個死了的曲沃知縣李元宏的名正好相反。
    戲的前半部分,李元巨集太熟悉了,就是講一個七品芝麻官為了修築大地,四方借銀,最後竟把自己縣衙都賣了,為了節省用料銀,竟然親自上堤打夯。
    不過戲的後半部分就不對勁了,講的是平陽府知府故意褻瀆神靈,惹怒了汾河河伯,河伯一怒之下攪起滔天大水,要掃平平陽府,而那個七品芝麻官為了讓河伯息怒,自己縱身跳入了滔滔洪水之中,保住了平陽府數十萬百姓。
    但是故事的結局卻是喜劇,七品縣令的作為感動了玉皇大帝,一高興就將自己的七公主嫁給了李宏元,從此以後,他就在天堂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只是那個董永的綠帽子算是戴上了)。
    一場戲唱的甚是精彩,本來山西梆子的曲調就高亢獷野,加上演員唱得激情澎湃,更是顯得氣勢極為磅礴,尤其是七品縣令縱身跳入大河的那一幕,演員從幾丈的木架子上一翻而下,更是贏了一個滿堂彩,酒宴的氣氛一下就被推到了高潮。
    主桌上的趙耀祖笑呵呵的對常達山說道:“三爺,你知道這齣戲唱得是誰?”
    常達山納悶道:“看樣子是咱們山西的事兒,那個七品縣令的名字,怎麼跟上次一日三聖旨的李元宏李知縣差不多呢?莫非唱得就是他!”
    旁邊一個商賈一頓酒杯,大聲說道:“沒錯,就是這個曲沃知縣,三爺離開山西也不過一個半月,可不知道咱們山西發生了一件大事了,巡撫、布政使,按察使,大打官司,最後朝廷來了個全套大換班,哈哈,這可比唱戲還有意思啊!”
    “什麼?三大憲一起調職?咱大清兩百年還沒有過這種事啊!”常達山大吃了一驚,因為他們常家和現任的布政使潘鐸可是關係緊密,一旦潘鐸被調任,他們常家就少了一個強有力的靠山了。
    趙耀武看著常達山吃驚的模樣,呵呵笑道:“這還得從汾河大堤說起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1-1-1 08:42
第五卷 勵商勵賈 第一百二十六章 祭廟開祭
耀祖放下酒杯,表情忽然變得肅穆起來,緩緩說道:你還記得一個半月前的那場大洪水嗎?”
    “當然記得,我因為急於趕路,商隊差點被洪水卷了,最後在襄汾碼頭才躲過一劫,那場大水,怕是十年一遇吧!”常達山回想起那場滔天洪水,還是心有餘悸。
    趙耀祖擺手道:“何止是十年一遇,根本就是五十年一遇,中游的七八個州府都被了水,死了不少人啊,以前只要是發水,下游最倒楣,可這次,呵呵,獨獨只有最下游的平陽府沒事!”
    常達山又吃了一驚,納悶道:“平陽府沒事?不對吧,我記得臨出山西的時候,看到過衙門的滾單,說的就是臨汾大堤已經潰堤了啊!”
    趙耀祖點頭道:“是的,沿河衙門都收到滾單,臨汾大堤也確實潰堤了,但所謂的潰堤是出現了管湧,按理是肯定會潰堤的,但李知縣自己跳下去堵了管湧,大堤保住了,李知縣卻再也沒有上來……”
    一個商賈插話道:“現在咱們晉南各州府,尤其是平陽府,幾乎挨家挨戶都供奉著李知縣的牌位,三晉南北的四大戲班合拍了這出《大金堤》,無論是喜宴,喪宴,還是壽宴和廟會,到處唱得都是這《大金堤》,曲沃、太平、洪桐、臨汾、汾西五縣的商賈還集銀子,要在太原府修建一座李知縣的祭廟,常三爺。您回去恐怕也要出點血了。”
    常達山聽得有些激動,大聲說道:“可歎我還以為這個李元宏貪墨河工銀導致大堤潰堤,真是糊塗……|.就這樣死了,可惜我多次路過曲沃,竟沒去拜望過他老人家,到現在還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家全包了!”
    “好。還是常三爺爽達!”主桌上的眾商賈一起拍案叫好。
    常達山謙虛的擺了擺手。繼續道:“只是我還不明白,這跟三大憲調任有什麼關係?”
    趙耀祖放下酒杯,低聲說道:“那個臨汾知縣不是個玩意,一聽說發大水了,嚇得躲在衙門裡不敢出去,還是李知縣自己調集全縣農戶護堤,你說好笑不好笑。臨汾的知縣不敢出來,倒讓曲沃的知縣冒險護堤,咱大清真是什麼怪事都有了”
    “可大堤一出現險情,管湧一進來,消息就跟長了翅膀一樣進了縣衙,這一下,那個夏知秋跑得比兔子還快,騎了頭騾子就去了臨汾城。平陽知府陳丹銘一聽潰堤了。也慌了手腳,連忙就向太原報了上去。”
    “可這個時候,巡撫衙門早就亂作一團了。洪峰一來,中游很多地勢低的州縣都被了水,淹了不少田地,死了很多人,正愁沒人墊背呢,剛巧就來了這麼一個背黑鍋的,加上李知縣上次三道聖旨的事情,得罪了巡撫大人,王巡撫正好借此報仇,於是就下了滾單緝捕李知縣。當巡撫大人知道臨汾沒有潰堤地時候,已經晚了。”
    “而布政使潘大人和按察使劉大人一直與巡撫大人不對付,正好逮著這個由頭,聯名寫了一道摺子奏了上去,彈劾巡撫王兆琛,將李知縣地驚人功績詳細上書,結果前幾日一道聖旨到了太原,三大憲全部調任。”
    趙耀祖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拿起酒杯一飲而盡,顯然很是激動。
    常達山奇怪道:“既然兩司站在理上,為何三憲一起調任呢?”
    趙耀祖呵呵笑道:“這就是朝堂上地事情了,咱們商賈哪裡會知道啊!不過嘛,這次明顯是兩司占了上風,因為王兆琛調任的地方是貴州,那可是窮山僻壤、鳥不生蛋的地方,而潘大人調任的是山東布政使,劉大人調任的是廣東按察使,你說說,這不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嘛!”
    最後一句話說的眾人都覺得痛快,像是出了一口悶氣似的,常達山忽然站起身來,將酒杯高高端起,顫聲說道:“便以此杯,敬李知縣地在天之靈!”說完,面向汾河方向深深一躬,將酒輕輕灑在地上。
    看到常達山的舉動,商賈們面色也是齊齊一肅,紛紛站起身來,也將杯中之酒灑在地上。
    此時的李元宏,正瞅著戲臺發呆,渾然沒聽見主桌這邊的話語,更沒想到背後的十幾個人正給他上祭酒呢!
    ~
    第二日清早,李元宏就和長隨們一起去查驗貨物,雇傭船隻,忙的一塌糊塗。一共雇了七條大船,一起趕往太原。
    常家老宅的所在地就是太原府的榆次縣,船隊逆流而上,不出三日就到了太原,本來船隊可以穿過太原城直接到達榆次碼頭,可常達山知道布政使潘鐸即將離任了,這個潘大人曾經多次幫過常家大忙,他離任之前,自己是必須要去看看他地,於是命令船隻在太原埠口臨時靠岸,自己帶著十幾個人直奔布政使衙門。
    今日地正好是八月十五,也是太原城的大廟會,周邊州府的百姓,都趁今日來太原城湊熱鬧了,街面上人山人海,道旁街角到處都是小攤小販大聲吆喝著兜售商貨,大到木質傢俱,小到針頭線腦,那是應有盡有。不過更多地是噴香四溢小吃,白花花的豆花腦,黃澄澄的油炸糕,紅彤彤的涼皮子,饞的路人直流口水。
    李元宏也被這喜慶的氣氛搞得興奮起來,跟在常達山身後東瞅西看,而方采茵更是被街面上的胭脂水粉吸引的邁不動步子。
    眼看就要到藩司衙門了,後面常運達忽然叫道:“看,那個打把式的好功夫啊,三叔,咱們看看再走吧!”
    常三爺回頭一看,果然看見一個光著膀子的漢子,將一枝紅纓穗花槍舞的密不透風,引得周圍人一陣陣叫好聲,常三爺沖常運達微笑著點了點頭,示意可以停下來看看,自己這個侄子雖然玩劣,可這次去湖北卻沒給自己丟臉,沒少幫李悔和自己的忙,假以時日也能成為常家獨當一面的將才了。
    幾個人看了半響,已近正午了,正當常三爺招呼眾人準備趕往藩司衙門的時候,忽然看見街面上呼呼啦啦的人群開始向東面湧去,常三爺被一人撞的一個踉蹌,一把抓住那人的胳膊問道:“出了啥事了?為何都往東面跑?”
    那人忙不迭的回頭說道:“快去,李青天的祭廟落成啦,商賈大戶們要開祭啦!”
    “是曲沃知縣李元宏的祭廟?”
    “還能有哪個李青天!”那人急急乎乎的說著話,已經湧入了人流之中。
    常達山二話不說,回頭道:“咱們也拜拜去!”
    眾人當然同意了,只不過方采茵是確實想向那個李青天磕一個頭,常運達是想去看熱鬧,只有李元宏使勁揉了揉耳朵,懷疑剛才是不是聽錯了。
    隨著人群,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迎澤山,說它是山,也不過是座小丘陵而已,因為丘陵四周有一大片低窪的開闊地,所以將那座不高的山丘襯托的高大了一些。
    此時開闊地上早已站滿了百姓,就連山丘下明鏡般的迎澤湖中也泊著二十幾條畫舫,船上的人都湧在船頭,翹首仰望著丘陵之上。
    常達山等人朝迎澤山望去,只見一座朱黃色的明嶄嶄的祭廟,端端正正的座落在山尖之上,襯著滿山的蒼綠,映著碧水的微瀾,在強烈的日光下顯得分外刺眼,真好像蓬萊仙觀一般肅穆飄渺,本來湖邊山腳也有一些涼亭雨榭,但與這座鮮亮的祭廟一比,頓顯失色了許多。
    常達山知道這就是商家大戶們集銀修建的祭廟了,自己說過要出資修建祭廟,現在廟已經修好了,看來只能出銀子替廟裡塑座金身了,於是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撥開人群向前面擠去,方采茵和常運達等人也只好跟了上去,而李元宏擠的斗笠差點掉落,只好狼狽的扶著笠沿跟著向前跑。
    沒有一刻鐘,終於擠到山下,到了這裡,人倒是變少了,因為前面山坡低下有幾十個家僕莊丁打扮的漢子排成一道人牆,吆喝著維持秩序,不許百姓上山,說是必須祭祀結束才能對百姓開放,而那些百姓也比較自覺,都在坡下止住了腳步。
    常達山正要說話,前面一個莊丁顯然認出來人是常家三爺,連忙行禮道:“三爺也來啦,太好了,我家老爺一直盼著您呢,走,我給您帶路。”說著一轉身就向上跑去,其他莊丁也讓開一條路讓常達山等人過去。
    此時忽然聽見山頂樂曲聲大作,顯然祭祀已經開始了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1-1-1 08:48
第五卷 勵商勵賈 第一百二十七章 全是熟人
達山一手提起袍擺,沿著青石臺階,快步跟著那名莊去,身後眾人也緊緊跟著,迎澤山本來就不高,片刻便登上了丘頂,一看之下,這上面又是另外一番熱鬧景象。
    山丘頂部並不狹窄,至少也有四五十畝大小,空地中央座落著那座新建成的祭廟,廟身雖然不大,廟牆卻也是黃漆包的灰磚,怪不得在日頭下面閃閃發亮呢,而牆頭也是新嶄嶄的一道落青瓦,亮熒熒的煞是好看。
    再看祭廟前面,齊齊整整的擺著四十九個黃布絨蒲團,上面端端正正坐著四十九個光頭大和尚,正好呈七七見方的一個大方陣,一個個身披紅黃袈裟,表情肅穆的唱著金剛經,彌彌嘛嘛頌經聲襯著這景象,顯得的甚是壯觀。而祭廟門口墩放著十幾口裝滿清油的大缸,中間端放著一口一人高的銅鼎爐,燃起的青紫色香煙向空中嫋嫋散去,香氣將整個祭廟包裹其中。
    常達山微微一驚,沒想到商家大戶們搞了這麼大的陣勢,這廟,這排場,沒有幾千兩銀子也辦不下來啊。
    祭廟兩側的空地上也站滿了人,都是晉中晉南的各大掌櫃東家,一個個腰挎香袋,微閉雙眼,雙手合十,似誦似吟,都是一臉虔敬崇敬的模樣。
    常達山一看這景象,心裡也是一片肅穆,對身後的諸人擺了擺手,示意不要大聲喧嘩,自己也雙手合十,走上前去默默的站在空地之上。
    李元宏還是壓著斗笠低著頭。但他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氣派地道場,不由好奇的透過斗笠縫隙四處望著,這一看不要緊,直嚇了出了一身冷汗。
    只見左前方二十幾米處站著日昇昌的分號掌櫃——顧三和傅大全,身後跟著的一群人都是曲沃縣的商賈大戶,左前方十幾米的空地上站著范石和苗家二爺,其他地方還站著一些平陽府其它縣的商人,雖然不熟。但肯定能認出自己。
    見此情形。李元宏趕緊向後退了退。閃在常運達身後,又將斗笠使勁壓了壓。心中暗道:早知道就老老實實在船上呆著了,都怪自己想在離開中原前,最後一次看看,怕以後再沒機會了,現在好了,碰見這麼多熟人。真是倒楣催的!
    兩柱香地時辰過去了,金剛經被全套頌了一遍,四十九個大和尚齊齊站起,排成一溜長隊繞著鼎爐轉起圈來,一邊轉著一邊念叨超度經文,一個個還在懷裡打著手印,那陣勢真比馬戲團表演還花哨好看。
    其他商賈們也紛紛站直了身子,互相之間竊竊私語起來。只是怕打破了這莊嚴地氣氛。都刻意壓低了聲音。
    此時,一個身著黑紫色綢袍、頭戴瓜皮細呢瓜皮帽地精瘦男子從人群中緩步走出,在空地中央面向人群端端一站。團手抱拳大聲喊道:“各位相與,今日乃是李青天的七七大祭,李青天是誰,恐怕不用我多說了,就是曲沃縣尊李元宏,他替咱們山西百姓做了什麼,也不用我多說了,今日,在這青天廟前,咱們就是要告慰李青天的在天之靈,讓他知道,咱們三晉百姓沒有忘了他的大恩大德,永遠讓他享受我三晉千萬百姓的香火……
    那人剩下還講的什麼,李元宏已經聽不清了,只覺的腦子裡一片混亂,使勁掐了掐大腿才知道這不是做夢,敢情這麼大地陣勢,居然是……那麼多人,自己配嗎?
    那人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四周的商賈們齊齊一聲哀歎,李元宏看見顧三和范石在那裡直抹眼淚,而身邊的方采茵也發出一聲抽泣,就連前面站著的大少爺常運達也重重的歎了口氣。
    說話的這個人,在場沒有不認識的,他就是晉中八大富戶,祁縣長裕川三大當家之一——渠源湞,年紀三十多歲,常達山與他是老相與了,知道此人一向精明謹慎,不喜抛頭露面,此次居然出面組織這次大祭,倒是讓人感到有些意外。
    常達山二話不說,忽然撥開眾人走了出去,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塞到渠源湞手裡:“渠東家,你們連日操勞,只用了一個月就修了這座青天廟,而常某卻什麼都沒做,這是一千兩銀票,就為李青天塑座金身吧!”
    渠東
    一愣,待看清是常家三爺,頓時大喜過望,不過他知不宜寒暄,只將銀票攥在手裡道:“金身咱們已經塑好了,李青天在咱們山西受了那麼多委屈,哪能讓再讓他的法相寒酸了,不過這是常三爺地一片心意,卻之不恭,這樣吧,這一千兩就算青天廟地第一筆香火!”說著話向常達山深深一躬,常達山也趕緊回禮。
    這下可好了,其他商賈學著常達山的樣兒,也紛紛上前,一張張數目不一的銀票紛紛彙集到渠東家手裡,多得他雙手都拿不下了,手忙腳亂之下,只好將袍擺撐起來,索性將銀票全部兜在裡面,活像賣完藝後收捧場錢地老江湖打把式。
    山西商人富歸富,可大多比較節儉,除了生意場上必須的應酬和修建自家宅院以外,很少奢侈一把,可這次居然一個個都像轉了性似的,三百五百銀子可著勁的往外掏,看的李元宏感動之餘,心中暗道:早知道這銀子這麼好賺,當初還費那老鼻子勁到處搞銀子,直接開個募捐大會不就得了。
    正在這時,忽然聽見山下一聲高喊:“布政使潘大人到!按察使劉大人到!”
    李元宏心說壞了,熟人越來越多,今日想囫圇著回去,怕是難了,可是,當他向坡下望去的時候,直嚇得腦袋後面的辮子差點豎了起來。
    只見坡下浩浩蕩蕩開來足有一百多號人,光轎子就有三十幾乘,最前面三乘大轎走下三人,其中是兩個身著官服的一老一中,年紀大的那個正是山西布政使潘鐸,中年的那個正是山西按察使劉源灝,跟他並肩而行的是前任協辦大學士湯金釗,這三個人都對李元宏有救命之恩,上次若不是他們,李元宏早蹲在刑部大牢裡數蝨子了。
    後面跟著的一群身穿蟒袍補服的官員,有候補同知汪百正,洪桐知縣陳惠括,太平知縣戴起元,還有四五個李元宏見過的平陽府其他縣的知縣,此外還有十幾個不曾蒙面的大小官員,胸前的補服從七品到四品不等,想來也是山西各個州府司道的官員了。
    緊跟著轎子而來的是一輛插著一柄大麾的裝飾肅穆的三駕馬車,馬車兩邊簇擁著幾十個人……人裡,想找出一個不認識的都難。
    一群人裡有莊師爺,王雁歸,林剛,汪同生,高孟局,陳恭,陳敬等人,有大嗓門等曲沃縣衙的十幾個衙役,還有候單,馮匡和葉雷等幾十個河兵。
    河兵們小心翼翼的從馬車裡抬下一口寬大的黑漆厚木巨棺,套繩串杠,由十六個體格高大的河兵抬著向山上走來,莊師爺,王雁歸,林剛,高孟局四人分別走在棺材兩旁,單手扶著棺壁,神態凝重的挪著步子,隔著這麼遠,李元宏就能看到他們的眼中亮晶晶的,顯然一個個都含著淚。
    前面的官員閃開兩邊,讓巨棺先行,當棺材經過潘鐸和劉源灝身旁的時候,他二人不約而同的伸手搭在棺蓋之上,隨著河兵一同前行。
    李元宏透過斗笠望見了汪同生,一看見他,李元宏心裡稍稍松了口氣,因為只要汪同生還活著,那些大堤上的河兵、衙役,農戶們就應該還活著,至少死傷不會太嚴重。
    不過此時的李元宏,卻越來越糊塗了,既然臨汾大堤崩了,那自己無論如何都是個罪人,致使那麼多百姓死難,這個滔天大罪絕不會因為自己已經盡了全力就可以免去的,如果說莊師爺他們為自己祭祀的話還說的過去,那這麼多商賈官員公開祭祀自己就不對勁了,他們不怕朝廷怪罪嗎?不怕被株連嗎?
    李元宏在那裡絞盡腦汁的想著,而這會兒功夫,棺材已經抬到山頂了,潘鐸和劉源灝兩位司台大員也在棺木旁站定,這時,廟門前的四十九個大和尚一起高聲唱道:“入衣冠塚,開祭……
    隨著這一聲唱,廟內響起一撞洪亮的鐘聲,恰在此時,從太原城的四面八方,齊齊傳來一陣陣悠長雄壯的鐘聲,看來不光是迎澤山,雙塔寺,永坐寺,崇善寺,白雲寺等太原名寺都在同時開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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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勵商勵賈 第一百二十八章 玩笑開大了
材抬入祭廟的時刻,四十九個大和尚同時高聲頌唱,鐘也在此刻敲響,隨著迎澤山的正式開祭,太原城內的各大名刹也響起了鐘聲。
    與此同時,雙塔寺,永坐寺,崇善寺,白雲寺的和尚沙彌們此時也都端坐在各自的廟殿之中,齊齊嗡聲頌經,滿城的鐘聲在這一刻響起,很多在家居士也在各自的小佛堂內敲著木魚念起了《金剛經》。
    此外,城內做生意的商販停止了吆喝,趕大車的把式勒停了馬車,釘駝掌的匠人放下了鐵錘,街邊的賣藝人收起了銅鑼,就連孩童也不大聲喧鬧了,街面上所有百姓統統放下手中的活計,面朝汾河方向開始默默禱告,偌大的一個太原城,此時竟被祈禱頌誦之聲所淹沒了。
    巨棺從廟門抬了進去,法師們夾在棺材兩側,一邊誦經一邊護法,而前任協辦大學士湯金釗,此時也緩步走到空地中央,從懷裡一把抖出一卷長達一米的白綢,雙手托在半空,任憑大風將綢擺吹上下揚舞,顫著白須高聲頌道:“
    悲兮吾心,壯兮汝行……
    初為經承,悲天憫心,
    百丐盈門,待若至賓,
    碩雪寒枝,解衣衣民,
    無鬥粟,推食不親,
    悲兮吾心,壯兮汝行……
    繼任曲沃,開陳布新,
    剷除罌毒,如履薄冰。
    富貴蒙難,汾受刑,
    開所勵農,舉縣清明,
    悲兮吾心,壯兮汝行……
    協理河工,四方籌銀,……
    湯金釗長須飄飄。面容肅穆。手中的一卷長綢好似招魂幡似地飄飄蕩蕩。配著他時而高亢,時而低沉的嗓音,更是將全場的氣氛烘托的淒涼蒼莽,山頂的上千人眾,在這感徹心扉的祭文中,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在隆隆的鐘聲中,而山下地數萬百姓。也如浩瀚地波濤一般,從近到遠,一片一片跪倒,整個迎澤山周圍數裡方圓內,竟無一人站立,從山頂俯視下去,真好像一片黑色地海洋。
    正當所有人都在為李青天祭祀哀悼的時刻,只有李元宏還站在當場。一個勁的冒冷汗。口中嘟囔道:這玩笑開大了!
    旁邊方采茵早已跪倒在地,見到李元宏還傻站在那裡,眉頭一皺。輕輕扯了扯他的衣擺,小聲道:“你還不跪下!”
    我給自己下跪?李元宏差點沒噴出來,不過當他環視了一圈才發現,整個山頂的空地上,只有他一人還直愣愣站在那裡,如鶴立雞群一般刺眼,心裡一緊連忙也跪了下去。
    湯金釗一通祭文。洋洋灑灑念了足有一刻鐘,最後以一句“鼓瑟鼓琴,呦鹿鳴”結了尾,他本是經學大家,曾經入值上書房,一生著作有《寸心至室存稿》、《儒門法經輯要》,所以這篇祭文作的是悲極壯極,一句句平實而無華,卻將李元宏“一生”的功績烘托驚天地、泣鬼神,就連跪在地上地李元宏也暗自納悶:“我有這麼好嗎?”
    宣讀祭文完畢,眾人這才站起身來,由湯金釗領頭,進入祭廟之內。
    這祭廟雖然也不小,可也容不下將近一千人哪,所以人流混雜在一起,從右門進去,逆時針在裡面轉個圈再從左門出來,遵照的是佛家“萬”字的方向。
    李元宏混在人流裡向前挪步,斗笠是越壓越低,因為他絕望的發現,四周全是熟人,前面隔著幾個人是王雁歸,右面不遠處是莊師爺。
    而左面,媽呀!林剛就緊靠自己的肩膀,不過好在他個子高,看不見斗笠下面,加上他只顧著抹眼淚了,更是不曾發現哀悼的物件竟站在他身旁。
    祭廟裡面裝飾也頗為考究,正面是一尊李青天的丈六法相,五色漆成的胎身,腳下地祥雲台塗抹著一層金燦燦地金粉,法相端端坐在祭臺上,左手拿著一本書卷,書名竟是《水經注》,象徵著他治河的功績,右手拿著一把麥穗,象徵著他勵農勸耕的功績,右腳下踩著一朵罌粟花,象徵他剷除罌粟地功績。
    祭台下方是那只巨棺,只是棺材板上面鋪上了一塊深紫色的綢布,上面整整齊齊的
    件七品官服,正是李元宏跳入汾河前脫下的那件,此上面斑斑點點的泥汙,看來這祭廟以後就供奉著這件遺物了。
    祭廟兩側的壁畫上繪著天女散花背景的五百阿羅漢,一個個神態各異,有哈哈敞笑的,有慈眉善目的,有的沉思冥想,有的面目獰惡的,腦袋背後都有一個碩大的光暈,整個壁畫的工筆彩繪極為精巧,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而李元宏越看越是心驚:這麼大的氣派,得花多少銀子哪,若是那幫商賈知道自己還活著,花的都是冤枉錢,恐怕——真得把自己丟進河裡淹死算了。
    一圈轉完,出廟的每人領到一把焚香,廟門左側有一排燭架,上面插著幾十根胳膊粗的大蠟燭,根根都在熊熊燃燒著,人們將手裡的香在蠟燭上慢慢點燃了,然後插在巨大的鼎爐裡面。
    李元宏當然也不能例外,只是他一邊躬著身點香,一邊用眼睛四下亂瞄著,看看有沒有熟人過來,萬一有的話趕緊避開。
    李元宏在這心不在焉的點香,越是心虛,那香越是點不著,正在這時,忽然一陣山風吹來,巨燭的火焰隨著風勢忽然向後一揚,李元宏只覺的頭頂一熱,心中暗叫一聲:完蛋啦!
    這麼多人,就他一個腦袋上戴著斗笠,為了遮住臉,笠沿還選的特別長,這火苗一燎,好嘛。直接燒了起來,這一下,周圍立即傳來一片驚呼之聲,李元宏自然變成眾人矚目的焦點了。
    李元宏心中暗罵:“香沒燒起來,斗笠倒先燒起來,真***邪門!”緩緩放下手中的香,轉過身來,慢條斯理的向山坡走去,一邊走一邊還默默念道著:“鎮靜,一定要鎮靜!”
    李元宏深深懂得,這時候絕不能摘下斗笠,就是燒死也不能摘,更不能拔腿就跑,至少到了山下再跑,於是一個詭異的場面出現了——一個腦袋上頂著熊熊大火的倒楣蛋,邁著方步四平八穩的向前踱著,那悠閒的模樣,好似閒庭信步一般。
    周圍幾百號人齊齊都是驚呼,嚇得向兩邊閃開,讓出了一條通路,有的人高聲叫道:“快把斗笠扔了啊!”
    “這人是個瘋子啊?”
    “有水沒有,快澆他頭上,不然會死人的!”
    正當人群亂作一團的時候,只見一道寒光一閃,李元宏的斗笠被一枚飛鏢直直的打飛了出去,遠遠落在山坡中間,發鏢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王雁歸。
    山上沒有水源,王雁歸見那火勢變大,情急之下一鏢就丟了出去,好在她的飛鏢絕技那是百發百中,擦著李元宏的頭皮,不偏不倚的釘在斗笠尖上,斗笠被飛鏢的餘勢帶著飛了出去。
    李元宏頭上一空,灼熱立即沒有了,當他看清斗笠是被一枚飛鏢打落的時候,不用回頭看也知道這肯定是王雁歸幹的,別人沒這能耐啊,他哪裡還敢猶豫,直接撒開兩腿就向山下跑去。
    李元宏嚇得七魂去了五魄,玩命的向前跑,可還沒跑出兩步,第二枚飛鏢就到了,不過這次不是打腦袋,也不是刀刃沖他,而是飛鏢的刀柄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膝蓋後面。
    只見李元宏一個踉蹌,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操你***王雁歸,老子和你拼啦!”李元宏一個翻身,從地上爬起來,回身指著王雁歸就破口大駡,他能不氣嘛,門牙都被磕掉了半個,基本上算毀容了。
    而這時,整個山頂忽然靜了下來,不認識李元巨集的人,都被他這一腦袋的狼狽樣震撼了,頭上的髮辮還冒著煙,滿嘴滿臉的泥巴和血跡,而認識李元巨集的人……
    王雁歸剛打掉那人的斗笠,就覺得不對勁,這人怎麼看著那麼眼熟呢,好像是李知縣的背影嘛,當見他狂奔著想開溜的時刻,二話不說,照他腿上就是一鏢,而那人爬起身來,回頭叫駡的時候,王雁歸只覺眼前一片模糊,差點跌倒在地。
    不過身邊的汪百正倒是比他乾淨俐落,“歐”的一聲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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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勵商勵賈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雙重身份
元宏也是被摔糊塗了,一抹滿臉的鼻血,張發怒目的指著王雁歸就是一通大罵,可是剛罵兩句就硬生生的止了口,因為當他看清眼前的情形時,他一下明白了,這次算是真的玩完了。
    湧出廟門的數百人裡,至少有三分之一是李元宏的熟人。
    左邊廟門口是正在跟廟祝說話的潘鐸、劉源灝兩位大人,他二人此時也不理廟祝了,只是目瞪口呆的望著李元宏,劉源灝手裡的拐杖早已倒在地上,他卻還是保持著拄枴的姿勢。
    廟前的湯金釗本來正伏在一條長案前奮筆疾書,估計是要給廟裡留下一些墨寶,可此時卻定定站在那裡,手中毛筆滴落的墨汁將衣角都沾汙了。
    洪桐知縣陳惠括和太平知縣戴起元更是悲慘,二人攜著手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尤其是鴉片鬼陳惠括,本來身子就弱,受了這麼一個驚嚇,眼看著臉色開始發白,還大口大口的喘氣。
    再看燭架旁邊的眾人,那表情就更豐富了。
    王雁歸滿臉漲的通紅,跟鴨蛋黃類似,莊師爺一臉的老褶子聚在一起,跟榆樹皮也差不了多少,林剛腮幫子鼓鼓,像只憤怒的青蛙,候單那撇小鬍子不住的抖動,像極了一隻碰見貓的大老鼠,高孟局雖說一向大大咧咧的模樣,此時卻是眼中含淚,渾身不住的顫抖……
    李元宏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山坡邊崖,呼呼而過地山風將他的髮辮吹得左右搖晃。衣擺也隨之發出“啪啦啪啦”的聲響,夏日的陽光下,迎澤湖反射的強光從李元宏背後穿射而來,暈出一環七彩的光圈,將他整個身形包裹在其中,彷佛一尊即將飛升的仙人一般。
    林剛傻愣愣張大了嘴巴道:“顯靈了?”
    莊師爺顫顫微微道:“又詐屍了?”
    只有王雁歸二話不說,快步走上前去,照著李元宏臉上就是一個耳光。打的那叫一個響。響地——眾人齊齊一個撇嘴。彷佛那一巴掌是打在自己臉上似地。
    李元宏腮幫子頓時腫起了一塊,不過他倒沒有驚訝,因為上次他從汾西回來,王雁歸也是這麼一巴掌嘛,只不過沒有這次這麼用力而已。
    王雁歸摸了摸自己地手掌,抬起頭道:“不是夢,我的手挺疼!大人。您真的活著啊!”就連臺詞都跟上次一樣。
    李元宏正要答話,只見王雁歸回頭高聲喊道:“給我將他拿下!別讓他再跑了!”
    那群曲沃的衙役,聽見王雁歸這麼一聲喊,先是一愣,隨後齊齊傻呵呵的就跑了過來。
    而在這時,另外一群人卻提前沖到了李元宏身邊,不是別人,正是常家眾人。只見方采茵一把將王雁歸推到一邊。一挺身子擋在李元宏前面,厲聲對王雁歸喝道:“你憑什麼打人!”
    大少爺常運達在一邊扯著嗓子叫道:“你敢隨便拿人!咱們常家也不是好惹的,你不就是個小捕頭嘛。我給我爹一說,抹了你的捕快之職!”
    常達山到底老於世故,他知道這個李悔肯定不是常人,也不是什麼逃難地,他故意隱瞞晉商總號掌櫃的身份,每日戴個斗笠不欲見人,肯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今天這這一幕,更讓常達山肯定了,這個李悔必是個官府的通緝犯,要麼這一干捕頭捕快為何二話不說就要拿他呢!
    不過李悔的命運早與常家連在了一起,與常達山也是過命之交,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願看見李悔被捉拿下獄,既然李悔的行蹤已經暴露,眼下只有一個辦法可以救他的命,那就是聯合三晉所有商賈大戶,一起死保李悔,就算花再多的銀子,也要將李悔救下。
    想到這裡,常達山快步擋在衙役身前,一伸手臂,大聲說道:“你們不能拿他!”
    見衙役們一愣止步的機會,常達山環顧一圈眾掌櫃和東家,朗聲喝道:“我身後站著地不是別人,正是在湖北武昌府聯合所有晉商,大敗徽商,奪得盤口大捷地晉商總號掌櫃——李悔。”
    好嘛,這一嗓子一喊出來,所有在場的商賈都蒙了。
    這一陣子,所有山西商人嘴裡提到的兩個傳奇人物,除了曲沃知縣李元宏以外,就是晉商總號大掌櫃李悔了,他就是晉商眼中地大將軍,率領著武昌所有晉商屢戰屢捷,最後大敗佔有財力、地利優勢的徽商
    可沒想到,這個傳說中的人物,居然是這副模樣,年九歲不說,那副狼狽樣……
    不過嘛,說這話的是常家三爺,當然不會是騙人的了,看來這個貌不驚人的少年,就是晉商總號第一任大掌櫃了,這群捕快捕頭又是打又是拿的,看來是犯了什麼官司了。
    這次開祭籌辦者之一是晉商八大戶之一的渠源湞,他與常達山是老相與了,一見常三爺這架勢,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快步走到跟前,對王雁歸說道:“這位差爺,今日是李青天的大祭,這迎澤山就是清靜肅穆之地,在這裡興師拿人恐怕不合適吧!不如這樣,此人先由我們收押起來,等大祭結束,再由差爺們提回,咱們都是山西有門有戶的,不敢放脫了罪犯的,你看如何?”
    說著話,渠源湞向後一招手,渠家的莊丁一擁而上,與常家的長隨合在一起,將李元宏圍在當中。
    渠源湞心裡早盤算好了,既然李悔幫了晉商大忙,那他們就不能作勢不管,只要李悔不是犯了忤逆之罪,就有辦法化解,無非是上下使銀子而已,就算他犯了命案,也至少能保得他一條命在。
    常達山感激的看了渠源湞一眼,心道還是渠當家說話不帶縫,畢竟商不與官鬥,既要留有餘地,又要先占個理字。
    不過,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常達山和渠源湞一起大跌眼鏡(如果他們有眼鏡的話)。
    只見王雁歸眼中咕嚕嚕滾下兩行清淚,渾身顫抖著,一步步向前走來,猛地撲在了李元宏的身前,拍打著他的胸口號啕大哭起來,搞得那些莊丁和長隨都傻眼了,紛紛暗道:這捕快夠敬業的,拿不到罪犯,也用不著哭的這麼傷心吧。
    只有李元宏知道王雁歸此時的心境,輕輕拍著他的肩膀道:“王老弟,別哭,我這不好好的嘛,喂,別把鼻涕淌到我衣服上啊!”
    周圍人一聽就暈了,這都哪跟哪啊!
    這時,莊師爺、林剛、高孟局等曲沃衙門的也反應過來了,一窩蜂的沖了上來,齊齊將李元宏圍在當中,七手八腳、七嘴八舌、七上八下的就將李元宏抬了起來,使勁朝天上扔。
    然後是候單的那群河兵,也“嗷”的一嗓子也圍了上來,和衙役們一起把李元宏圍在中間,高聲叫喊著,至於叫的什麼內容,估計他們自己也不知道。
    曲沃的商賈們也圍了上來,興高采烈的大聲說著笑著,反正誰也不知道在和誰說笑。
    陳惠括和戴起元顫顫微微的站起身來,慢慢向這邊踱來。
    湯金釗撫著鬍鬚,轉頭對陳氏兄弟微笑道:“吉人自有天向,我就說他肯定不會這麼容易死的。”可一回頭,卻發現陳氏兄弟早跑得沒影了,估計也是去熱鬧去了。
    劉源灝苦笑著對潘鐸說道:“潘大人,現在怎麼辦,他又活過來了!”潘鐸同樣苦笑著道:“總不能再把他扔回水裡淹死吧!”
    常家眾人和渠家莊丁們圍成的人牆,被蜂擁而來的人群沖了個七零八落,常家三爺扶著帽子對渠源湞大聲說道:“渠東家,這是咋回事?”沒辦法,太鬧了,不大點聲說話不行。
    渠源湞鞋子都被擠掉了,揉著腳踝骨沒好氣的說道:“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人是你帶回來的,搞得什麼名堂,把李青天的大祭弄成這副模樣!”
    旁邊被人群擠過來一人,正是蔭城鎮的鐵坊苗家二當家苗仁耽,此時也是衣冠不整,卻笑著對常達山和渠源湞大聲喊道:“李元宏就是李悔,李悔就是李元宏!”
    就這一句話,常渠二人也傻了,他二人都是極精明之人,可此時腦子硬是轉不過來這個彎。
    其他在場商家大戶們也傳來傳去,都知道了這個黑皮少年既是那個堵管湧、修大堤的李青天,又是晉商總號的李掌櫃,於是數百張嘴同時說的一句話就是——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現在的迎澤山頂,只能用一個亂字來形容,反正腦子清醒的沒幾個,包括李元宏也被扔在半空顛的七葷八素。
    正在此時,只聽山下傳來一聲高叫:“聖旨到
sanjeen88888 發表於 2011-1-1 09:08
第五卷 勵商勵賈 第一百三十章 欽差肅順
當山丘頂上亂成一鍋粥的時刻,忽然從山下遠遠傳來“聖旨到!”聲音雖然不高,可讓山上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應該是個傳旨喊話的老手了。
    就這一聲,山上的近千人像被忽然施了定身法,齊齊怔住了,李元宏剛被扔到半空,居高臨下望見山下浩浩蕩蕩開來一隊人馬,前面是十幾匹高頭大馬,上面騎著一群身穿黃馬褂的大內帶刀侍衛,為首的是一名朝廷大員,而後面則是一輛黃布包廂馬車,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看來是趕了不少路。
    李元宏還沒看仔細,已經從空中落了下來,四周衙役河兵們都扭頭望向山下了,集體把他這茬給忘了,於是倒楣的李元宏一屁股摔在地上,一聲慘叫,半天爬不起來。
    山下的侍衛們倒是不急不慌,那名大員翻身下馬,一聲招呼,其他侍衛從馬車裡拖出一隻包銅長方長匣和一隻大黑木箱,十幾個侍衛抬著兩樣物件向山上走來。
    不一刻,那大員已經到了山頂,剛一站定就高聲喝道:“欽差山西宣旨使肅順恭宣聖諭!”眾人這才看清,來的竟然是個二品朝官,只見他身材魁梧,顴骨傲起,一張端端正正的國字臉上透出一股凜然的威嚴。
    潘鐸、劉源灝兩位大人趕緊跑上前去,齊齊跪倒在地道:“臣潘鐸(劉源灝)恭請聖安!”在場的其他官員,衙役,商賈等人也連忙跪倒在地。
    “聖躬安”肅順從懷裡掏出一卷黃綢七彩卷軸。刷的一聲抖開。大聲念道:“曲沃知縣李元宏,勤勉卓著,多有建樹,以身護堤,少年早逝,朕深為惋惜,聞太原青天廟在建。特著內務府撥銀三千兩,以作築資,另恤晉李元宏三品騎都尉爵。頒功德匾一塊。白綾三匹,香二十捆。”
    肅順宣旨的同時,後面地侍衛忙不迭地將白綾、香等物從大木箱裡搬了出來。又將長匣打開,從中搬出一塊長達五尺的裹著黃綾子的匾額,肅順回身,一把將黃綾掀開,露出四個燙金大字:“澤被蒼生”
    這四個字一出來。潘鐸嚇了一跳,要知道“澤被蒼生”這四個字哪是一般人有資格用的。除了臣子對皇上歌功頌德的時候能用以外,只有官聲極好的,在任期間操勞成疾死亡的官員勉強可以用,這兩個條件缺一不可,而李元宏得了這四個字,不是死定了嘛。
    肅順合上聖旨,臉色冷傲地對潘鐸、劉源灝說道:“二位大人也在啊,好的很,皇上交代過,一定要我在李知縣的牌位前燒一柱香,勞煩二位大人帶路!”
    這話地意思就是,皇上不能來,讓肅順代皇上燒香。
    “這個……
    按理潘鐸、劉源灝得趕緊帶路了,可這二位朝廷大員,站起身來卻面面相覷,沒一個人動彈地。而在場的其他官員都知道今天這事熱鬧了,李知縣沒死,皇上的大匾卻來了,可不是玩地,鬧不好就是一個欺君妄上,砍腦袋那叫輕的,所以一個個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而那些個商賈、衙役、河兵等人可不知道這個厲害,有的互相竊竊私語,有的甚至搔頭傻笑。
    本來宣旨的事情,應該是內侍衛地職份,像肅順這樣的從二品散秩大臣,只有重大事務才會讓他出京宣旨,可這次李元宏以身護堤地事蹟被道光知道後,竟然心血來潮之下,命肅順趕來山西,臨走的時候還親自寫下“澤被蒼生”四個字,當時把肅順也嚇了一跳。
    這次到山西是替死人頒旨,沒有任何油水,況且物件又是個七品知縣,還是個漢人,換作別的官員可就沒什麼興致了,但肅順本來就對滿漢之分不在意,加上聽說這件奇事後,也很想來瞻仰一下,於是拿到聖旨後是星夜趕路,終於在祭廟落成之日到了太原。
    此時的肅順倒是被搞糊塗了,自己是代天子上香啊,雖然沒有明說,誰都能聽出來啊,怎麼這二位掌司跟沒聽見似的,心中不由一陣著惱,咳嗽一下朗聲道:“勞煩二位大人帶我去敬一柱香!”
    一聽肅順的口氣,潘鐸和劉源灝心裡咯噔一聲,更是為難了,他二人雖然很少去京城,但在同年之間的書信往來中知道,這個散秩大臣肅順雖然職權不大,可脾氣卻不小,經常把低級官吏訓的無地自容,他
    道李元宏沒有死.
    這時,湯金釗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一捋鬍子,拱手道:“肅大人別來無恙啊!”
    劉源灝一看恩師出場了,這才稍微松了口氣,畢竟恩師在朝中多年,一直被皇上所倚重,肅順即使再跋扈,也不會在他面前發脾氣的。
    肅順一看,好嘛,今兒還真熱鬧,將袖筒一抖回禮道:“沒想到湯閣老也在這裡啊,您離京之後,皇上數次在我面前提及您,說各部卿之中若是多幾位像您這樣的能臣賢吏,皇上也不用那麼操勞了,哈哈!”
    肅順這話明的是誇湯金釗,可順便也將自己的地位顯擺了一下,意思就是,我跟皇上關係多近啊,通過我的口,你才能知道皇上誇過你。
    這話讓湯金釗聽著有些不舒服,不過想想也無所謂,他們這些散秩大臣品階雖高,但終究沒有下屬,終日跟在皇上周圍打轉,想炫耀一下尊貴也找不著對象,一旦出了京還不好好顯擺一下,人之常情嘛。
    現在最關鍵是讓李元宏免了欺君之罪,湯金釗呵呵一笑道:“慚愧,這麼些年了還勞皇上掛念,實在有負聖恩啊,對了,肅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
    肅順見湯金釗也是一臉怪模樣,心裡更是奇怪了,皺起眉頭跟著湯金釗走到一棵銀杏樹下。
    湯金釗背朝樹幹,一臉鄭重的再次向肅順行了一禮,緩緩說道:“肅大人,有件事須得和你講一下,望你千萬要在皇上面前解釋則個。”
    見湯金釗如此表情,肅順倒有些瞧不起了,嘴角微微一撇道:“閣老請講!”
    湯金釗點了點頭,盯著肅順的眼睛道:“說起來也很簡單,那就是——李知縣沒死!”
    “啊!”肅順的反應果然和湯金釗想像的一樣,驚的下巴掉老長,不敢相信的看著湯金釗:“閣老,這玩笑可開不得啊!”
    湯金釗回身對衙役們喊道:“李知縣在哪裡?”
    不遠處,衙役和河兵呼呼啦啦閃開兩側,讓出了中間一塊空地,只見一個人躺在地上,頭上髮辮散亂,一隻手捂著屁股,正呲牙咧嘴的呻吟呢!
    “他是?”
    “曲沃知縣李元宏!”湯金釗搖了搖頭,他都替李元宏臉紅,一個被百姓奉為李青天的傳奇人物,當著欽差的面,一出場竟然是這副模樣,這印象分首先就沒了,實在……
    哪知過了片刻,肅順忽然臉色一肅,一改剛才傲慢的模樣,三兩步走上前去,雙手將李元宏攙扶起來,甚至還替李元宏整了整衣衫,退後一步,恭恭敬敬雙手抱拳道:“李知縣賢名如雷貫耳,所作所為感天地、泣鬼神,肅順不才,自忖也是能作實事之人,但比起李知縣,實在是汗顏,請受肅某一拜!”說著話就是深深一揖。
    這一出倒是把眾人搞蒙了,想不到一個從二品大員竟然如此謙恭的對待一個七品知縣,雖說李知縣名聲鼎盛,但也不至於這樣啊!
    在場的只有湯金釗知道,這個肅順,為人非常極端,他瞧不起的人,絕不給人家留一絲顏面,曾經將一個禮部主事罵得大病三月不起,但他若是欣賞某人,那恭敬的程度比對他親爹還過分,既然他如此對待李元宏,看來有戲了。
    李元宏見一個二品大員向自己如此行禮,連忙雙手將他托起道:“肅大人太過了,卑職擔待不起,萬萬擔待不起啊!”
    他剛才也聽見這個欽差名叫肅順,這名字聽得耳熟啊,但他又死活想不起這個肅順在歷史上幹過什麼了,不過話說回來,連自己這個歷史文盲都耳熟的人,恐怕也不是無名之輩了,所以說話多加了三分小心。
    肅順上下打量李元宏一番,忽然呵呵一笑道:“好,少年英雄,我大清若是多幾位像李知縣這樣敢作敢為、濟世為民的知縣,定能天下大平啊!李知縣不必擔心,皇上若知道李知縣還在人世,也必定高興……
    李元宏可不在乎道光是否對他關心,倒是今日之事如何收場還是個麻煩事,不由道:“肅大人,這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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