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86
bigsing 發表於 2009-4-16 10:54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十四章 左家山寨


  第十四章 左家山寨

  左擒虎立在石台上,定神看著百余左家寨的精銳開始在青石寨內四處搜尋,清理最後的殘余。富貴廳的戰斗在他的帶領下,很快便結束了,現在的任務,便是迅速的將青石寨藏匿的強盜清理一空,然後再把這里付之一炬。雖然楊誠希望他能固守這里,佔據有利地形對其他返回的青石寨強盜進行有力打擊,但他卻一言拒絕了。在正面戰場上,左家的戰士雖然俱是精銳,卻未必是青石寨的對手,況且即使獲勝,左家寨的損失也將非常慘重。

  “啟稟大當家,找到那人了!”一名左家勁卒快步跑來,恭敬的說道。身後正有兩人抬著一張門板,一個黑衣人躺在上面。

  一旁的楊誠立即迎了上去,剛才富貴廳的戰斗結束後,他便向左擒虎簡略的說出葉浩天可能被囚在寨內的猜想,沒想到竟真的找到了。

  躺在門板上的葉浩天遍體鱗傷,身上的黑衣裂成一條條的碎布。碎布下的身體上,密布著一條條血肉模糊的傷口,顯然在被擒這段時間吃足了苦頭。

  “葉大人?”楊誠輕聲喚道。

  “唔……”葉浩天艱難的睜開眼楮,看了好久,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竟是楊誠,憔悴的面容上不由露出一絲喜色,剛一張口,便扯動身上的傷口,痛得他 牙裂嘴的哼著。

  “快放下來,輕點。”楊誠急急說道,雖然葉浩天在強盜的拷打下招出了他們二人的底細,但看到他如此慘狀,楊誠早已沒有怪罪的意思。楊誠在軍中十年,受傷無數,對治傷也是頗有心得,隨身更帶有軍中專用的特效金創藥。將葉浩天平放在地上後,他立即小心的掀開葉浩天身上的碎布,掏出懷里的金創藥,小心的涂抹在葉浩天的每一個傷口上。

  楊誠的藥果然見效,葉浩天涂上後疼痛大減,臉上的表面也逐漸平緩。見終于逃脫了敵人的魔爪,傷口處又不斷傳來陣陣清涼的感覺,心神一松,竟沉沉的睡了過去。

  抹了抹頭上的汗珠,楊誠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葉浩天身上的傷口著實讓人觸目驚心,雖然他早已見慣這些,但為了不觸動葉浩天的傷口,增加他的痛苦,均是小心翼,直至處理好最後一個傷口,楊誠已是滿頭大汗。

  “唉,真慘,這青石寨的強盜真是禽獸不如啊。”楊明站在一旁,看著葉浩天的慘狀,痛心的說道。

  “咦?爹,其他人呢?”楊誠站起來時,包括左擒虎在內的其他人均已不見蹤影。

  “左當家他們去五步峽了。”楊明回道。左擒虎見葉浩天已然救出,青石寨內又再無一個活口,便迫不及待的向五步峽趕去了,若是今夜不能成功擊殺黃功偉,那麼以後定然會有一場惡戰,這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哦。”想著自己剛才專門為葉浩天治傷,竟連身邊的人走得一干二淨也猶然未覺,楊誠不由臉色微紅。

  “誠兒,這個官你還是別當了吧。”楊明猶豫著說道。

  “啊?”楊誠一愕,不知道父親為什麼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楊明看著睡過去的葉浩天,眼中閃過一絲堅定,語重心長的說說道︰“你不知道,這些年當官的可不像以前那樣風光了。不止是安平,就連附近的各縣,當官的都是逃得逃,死得死,沒有一個能有好下場。”

  楊誠自然知道父親的良苦用心,但他早已立下平定安平的志願,十年的軍旅生活又讓他形成了不畏艱險的堅定意志,哪里輕易就說放棄呢。當下說道︰“爹,您放心,匈奴人都沒能要我的命,這些山賊還沒這個本事。我不是貪圖當官,只是現在安平成了這個樣子,叫我怎麼能放手不理呢。”

  “唉。”楊明搖了搖頭,嘆道︰“打仗打得你糊涂了,連左當家這樣厲害的人物,都不敢輕易惹他們,你又是一個人,就算本事再大,又能起到什麼作用。”

  “誰說我只有一個人,我們只是朝廷先派來掌握情況的,平賊的大軍不久便會開來,到時這些山賊又有什麼可怕的。等一切恢復平靜,我就辭了這官,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服侍你們二老。”楊誠誠懇的說道。

  “真的?朝廷的大軍真的不久就要來了?”楊明不信的問道,零陵軍也來過安平幾次,來得時候還好,但剛剛一走,青石寨還不是馬上又出來做惡了。經過數次後,楊明對朝廷大軍已經不那麼信任了。

  “不錯,不僅平亂的大軍要來,而且朝廷還會免稅三年,讓老百姓都能安居樂業。”楊誠滿心期待的說道,這些自然是在靖海營時朝中的官員講給他們听的,楊誠一向呆在軍中,對這些話深信不疑。

  “哦,那就好,那就好,其實也用不著免稅,只要讓大伙交了稅還能吃飽,誰會跑到山寨里呆著,抗稅不繳啊。”楊明感慨的說道。安平都是些勤勞樸實的百姓,向來都是奉公守法的良民,若不是實在被逼無奈,哪里會形成現在這個局面。

  “爹你看著吧,安平不久便會向以前那樣安寧繁榮了。”楊誠望著寨內熊熊燃起的火焰,自信的說道。這一次左擒虎一出手,不論是否能將黃功偉順利截殺,他和葉浩天也不會再是孤軍了。左家一旦出手,斷不能輕易收手了,就算左擒虎想收手,青石寨豈會願意。安平的局勢已經在這晚徹底發生了變化,左家卷入後,其他各寨定不能袖手旁觀,必須選擇自己所站的位置。

  只要選擇了和青石寨對立,那麼這些山寨就相當于站在了官府一邊。事實上大多數山寨也從未想過要造反,是以自己想要拉攏他們,並非難事。如果有了各寨的幫助,楊誠自信對付青石寨並非難事,僅憑青石寨在防御部署上的漏洞百出,他便堅信自己能在正面戰場上徹底擊敗他們,畢竟比起匈奴,這些山賊所差的何止一級。

  正思慮間,兩名左家士卒快步走來,急聲說道︰“黃功偉發現了我們的埋伏,已經見機逃走了。左當家已經率隊趕回左家山寨,準備召集各寨商議對策。”隨即又看了一眼楊誠和躺在門板上的葉浩天,淡淡的說道︰“左當家說你們兩個若是無處可去,也可以先去左家山寨避避風頭。”

  楊明看了兒子一眼,他自是極想楊誠跟他一道回去,但左擒虎這話說得極不客氣,他怕楊誠一時難以接受,頓時有些擔憂。

  楊誠卻沒有顧及這麼多,他本就想去左家山寨見識一下,再說葉浩天傷成這樣,也實在需要找個安全的地方養傷。當下回道︰“好,我們就去左家山寨。”

  兩人淡淡的應了一聲,轉身便走。楊誠無奈的笑了笑,走到門板的一邊,低聲向楊明說道︰“爹,葉大人現在動不得,就由我們兩個抬著他走吧。”

  見楊誠沒有在意,楊明已是高興不已,俯身和楊誠一道抬起門板,迅速向左家山寨行去。

  左家山寨離青石寨約有六十余里,雖然四人疾步快行,但趕到時已是清晨時分了。

  晨曦中的左家山寨顯得異常寧靜,勤勞的人們已經開始在田地里勞作了,不時傳來的雞犬之聲,點綴在這一片田園風光間,讓楊誠感覺置身在夢中的世外桃源一般。

  左家山寨本是一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只是這幾年四周的百姓仰慕左擒虎的威名,紛紛來投,使得規模不斷擴大。到現在,已是一個有近一萬五千人的山寨了。密集的房屋建在三座山坡上,山坡四周,則是人們開墾出來的一塊塊田地。

  由于稅收越來越重,因為皮毛的價錢一向不錯,前幾年上山打獵的人越來越多,至使方圓數百里的山林里,幾乎鳥獸絕跡,是以現在百姓都只以種田為生。時近七月,嶺南陽光充足,已時稻谷即將收獲的季節,穿過一塊塊金黃的稻田後,楊誠終于來了到左家山寨的寨門前。

  左家山寨主要分成三個部份,中間的山頭上是主寨,環山而建的一堵高大的石牆異常巍峨。大多數的人都在忙祿著即將開始的收割,石牆上並沒有什麼人守衛。寨門那里也並沒人守衛,不斷進進出出的人們也都是一臉的安祥與滿足,顯然這里的生活讓他們非常滿意。

  主寨的左右兩個山頭也有大量的房屋,那是大多數百姓居住的地方,雖然也有石牆圍繞,但比起中間的主寨,卻要矮小得多。三座山寨成品字形,一遇戰事,便可互相支援,雖然地勢並不十分險要,卻也算得上是易守難攻。一塊塊的田地,便以三座山寨為核心,四散延伸,長達十余里。

  楊誠心中不由暗自贊嘆,這里的繁榮卻與青石寨炯然不同。到處展現著一派欣欣向榮的景像,所見到的每一個人,均是一臉燦爛的笑容,難怪安平大量的百姓均聚集到了這里來,比起其他地方,這里便是他們的天堂了。若是整個安平都像這里一樣,那將是如何的一番風光啊。楊誠不由深深的陶醉在自己的想像之中。

  進了寨門,便是三條分別通向三座山寨的青石大道,領頭的二人自顧向中央走去覆命,楊明則領著楊誠向左邊的山寨走去。一邊走,一邊介紹道︰“中間的山寨叫擒虎寨,平時大家訓練和商議大事的地方,所有的糧食物資也放在那里;右邊的叫德全寨,左邊的叫封飛寨,大家平時便住在那里。三個寨的名字是以三個當家的名字取的,你現在還不熟悉,不要到處亂走。”

  初到左家寨,楊誠只覺處處均是新鮮的感覺,雖然才來不久,他卻也深深的喜歡上了這里。若是平定安平後,能在這里住下,倒也算不錯,楊誠暗想。

  “英萍,快出來,你看誰回來了!”隔著老遠,楊明便大聲叫道,惹得四周的鄰居紛紛出來觀望。一看到門板上的葉浩天,均是搖頭嘆息,心軟的還跟著流下不少眼淚。“這是誰家的孩子啊,真是可憐啊。”

  走進一個小院,楊明示意將葉浩天放在院內,隨即扯著喉嚨喊道︰“英萍,孩子他媽,快出來,快出來。”

  楊誠新奇的看了看這個簡單的小院,想著這便是自己的家,自己盼了十年的家,眼淚頓時涌了上來。快步向隨著楊明向屋里走去,一個身著布衣的婦女正在一台織布機旁,放下手中的活計,喃喃說道︰“什麼事啊,看你高興成那樣。”

  那婦人剛一抬頭,立即看到了進門的楊誠,頓時呆坐在那里。楊誠也是定定的看著自己的母親,久久無語。十年不見,樣貌並未大變,卻看得出明顯蒼老了不少,雙鬢已是略見花白。兩人就這樣呆呆的對視中,淚水在兩人的眼眶不不住翻滾,不久便止不住的滴落下來。

  “這……這不是,這不是我的誠兒嗎?”婦人聲音發顫的說道。

  “娘!您的誠兒回來了,娘!”楊誠推金山倒玉柱的跪了下來,放聲哭了起來。男兒有淚不輕撢,只是未到情動時。相隔十年的重逢,一家三口均是喜極而泣,連四周圍觀的鄰居也感動不已。

  三人相擁許久才慢慢分開,鐘英萍拉起楊誠的手,上下打量著,激動的說著︰“十年了,我的兒終于回來了。來,讓娘,好好看看你。”

  楊誠抹去臉上的淚水,一臉憨笑的看著自己的母親。“嗯,不錯,我的誠兒已經長這麼高了,也這麼壯,好,好啊。”鐘英萍不住的嘮叨著。

  “娘,今後我們三個再也不分開了。”楊誠動情的說道。

  “好了,瞧你這樣,以後慢慢看個夠。誠兒的朋友還在外面呢,先抬進來再說。”楊明在一旁說道。

  葉浩天仍是沉睡不醒,經過一夜顛簸,卻絲毫沒有影響他的睡意,傷痛之下,顯然是倦極。

  “哎喲,真是遭孽喲,怎麼讓人傷成這樣了。”鐘英萍看著門板上的葉浩天,痛心的說道。

  “還不是青石寨那群強盜干的。”楊明回道。

  “這群天殺的,總有一天要遭報應啊。”鐘英萍口中念叨著,向廚房走去。

  兩人剛把葉浩天輕輕的放在床上,鐘英萍已是端著一盆熱水走了進來,口中說道︰“先給他擦擦身子,你們還沒吃早飯吧,我這就去給你們做。”

  楊誠剛想說話,鐘英萍已放下木盆,走出去了。人逢喜事精神爽,分別十年的兒子回來了,做起事來也暢快多了。

  “不用理她,她就是閑不住的。”楊明望著鐘英萍的背影說道。

  “又在我背後說我壞話了?”鐘英萍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沒,沒!”楊明急急說道,向楊誠笑了一笑,笑著說道︰“我去打點酒,再買只雞回來,你先給你朋友擦擦身子,一會咱們一家再好好吃頓飯。”話未說完,人已沖了出去。

  楊誠望著父親的背影,一臉溫馨的笑容。回家的感覺,真好!
bigsing 發表於 2009-4-16 10:55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十五章 一盤散沙

第十五章  一盤散沙

  “呀!”一聲慘叫打破了這個農家小院的寧靜。

  “慢點。”楊誠坐在一張木凳上,責怪的說道。葉浩天 牙裂嘴的站在院子中間,雙膝微屈,正低聲哼哼。

  二人來到左家山寨已經兩天了,在楊誠的精心調理下,葉浩天終于可以下床走動了。在床上呆了兩天,葉浩天早已悶得慌了,費了半天的口舌,終于征得了楊誠的允許,出來走走。哪知興奮之下,立即牽動了身上的傷口,才有剛才那聲慘叫發出。

  “還是先過來坐下吧,傷哪里好得了這麼快。”楊誠扶著葉浩天,向院中的石桌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

  “你就快趕上楊嬸了,這麼羅嗦。”葉浩天強笑著說道。這兩天他受到了楊誠一家無微不至的照顧,心中著實感動,與楊誠的隔閡在無形中也逐漸消失。

  “那好,我以後就不管了,反正痛的也不是我。”楊誠故意板著臉說道。

  兩人坐了下來,相視而笑。葉浩天微微喘著氣說︰“若不是你,我這條命就擱在青石寨了。”

  “還得感謝青石寨的強盜,幸好只傷到你的皮肉,若是傷到筋骨,那看你還笑不笑得出來。”楊誠倒起一杯水,向葉浩天遞去。

  “你還讓我感謝他們,我早就恨死他們了。那種苦痛,哪里是人能忍受的,也終于讓我明白,那些能經受嚴刑拷打的人,是多麼值得敬佩。”葉浩天回憶起在青石寨受的苦,感受頗深。他以前一直自以為自己還有一身傲骨,哪知在酷刑面前,他竟是那麼的軟弱。

  楊誠笑了笑,望著葉浩天說道︰“你一向養尊處優慣了,哪里是吃苦的人。很多事情,要自己經歷過才會明白其中的滋味。”

  “是啊,書上的東西都是死的,當真是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啊。不過,我可是再不願去經歷了,那種回憶,有一次已經足夠了。”葉浩天深有感觸的說道,想起在青石寨所受的痛苦,仍然心有余悸。

  “對了,說起書,有個事情我想請你幫忙。”楊誠眼楮一亮,望著葉浩天說道。

  葉浩天一口氣喝了一大口水,抹著嘴角的水漬說道︰“有什麼事盡管說,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我想,我想請你教我識字。”楊誠誠懇的說道。

  葉浩天奇怪的看了楊誠兩眼,看著楊誠透著真誠的眼神,並不像開玩笑。疑惑的問道︰“你不識字?”

  “就只認識幾個簡單的字,其他的都不會。”楊誠點頭說道。在軍中呆了這麼多,多少也認得出幾個,比如他自己的名字,還有軍旗上所繡的統領的姓氏之類的。

  “那你當初還有模有樣的看我的任命官文?”葉浩天不可置信的說道。

  “嘿嘿。”楊誠憨笑著,不好意思的說道︰“其實我只是看你那個大印和我的是不是一樣的。”

  “你!我還真被你騙過了,你還好意思冒充老實人!”葉浩天大聲叫道。

  楊誠卻不答話,只是笑呤呤的看著一臉氣憤的葉浩天。

  “真是服了你了。好,不如我們現在就開始吧。”葉浩天蘸起杯水里的水,就著桌面寫了起來。

  楊誠一臉認真的湊了過去,看著兩個工整好看的字迅速的在葉浩天手下出現,不由得一臉佩服。“這兩個字怎麼念。”楊誠認真的問道。

  “笨蛋!”葉浩天一字一字的念道。

  “啊?”楊誠一頭霧水的看著葉浩天。

  “笨蛋,連笨蛋兩個字都不認識!”葉浩天一臉正經的說道,旋又忍不住暴笑起來。

  一見葉浩天笑了起來,楊誠頓時明白原來是葉浩天在捉弄自己,拾起一顆石子,從桌子下面彈了出去。“唔!”葉浩天本來快要笑翻了,猛然吃痛,臉上立即奇怪的扭曲起來。過了一會,終于喘過氣來,討饒的說道︰“不敢了,不敢了,這次真的開始了。”

  ※※※※※※※

  擒虎寨  孝義廳

  一向平靜的擒虎寨今天格外特別,平時空無一人的寨牆上今天五步一崗,十步一哨,竟是防守森嚴。原來自由出入的寨門也有一隊勁卒防守,所有出入擒虎寨的人都需要經過仔細的盤查。

  孝義廳內人頭涌動,安平及周圍幾縣的山寨的頭領,齊聚于此。左擒虎一向節簡,是以雖然左家山寨在各寨中實力最為雄厚,但用作議事的大廳卻在各寨中最小。各寨的大小頭目少說也有四五十人,這座並不寬敞的孝義廳立時顯得擁擠不堪。

  雖然廳內擁擠,卻是沒有一絲雜音,人人均是危襟正坐,等待左擒虎的發話。雖然各山寨大多對左家寨馬首是贍,但左擒虎卻從不以首領自居,一向是平等的對待各寨,像現在這樣將各寨緊急召來,還屬頭一回。眾人均知左家寨如此急召,肯定是有重大的事情要宣布,是以均靜靜的等待。

  “今天,承蒙各寨當家賞臉,光臨左家寨,我們三兄弟非常感激。”左擒虎坐在上首,見人已到齊,緩緩的說道。他的左右,正是二當家封飛和三當家黃德全。

  “今天請大家來的目的,想必大家可能已經猜到了。”左擒虎環視了一眼正認真听自己講話的眾人,繼續說道︰“二天前青石寨被毀,這件事大家應該都知道了吧,正是擒虎所為。”

  左擒虎的話音剛落,下面的人群立即產生了不小的騷動。因為青石寨當時並沒有留下一個活口,左家寨的人自不會去宣揚,是以除了一兩個平日與青石寨有來往的山寨有所發現外,其他各寨對此仍是毫不知情。

  “本來我得到準確的消息,說青石寨精銳盡派去周圍各縣,只有黃功偉和一千山賊防守。我見機會難得,便想趁此機會一舉鏟除為惡已久的青石寨,只要黃功偉一死,青石寨又盡毀,其他山賊自然成不了氣候。”左擒虎平靜的說道。

  廳下眾人均是聞言點頭,若是青石寨無險可守,再加上沒了賊頭,對付起來便容易多了。左擒虎看了看眾人的反應,看來對于自己的這個決定,幾乎每個人都是認同的態度。“我見時間緊迫,也就沒有通知大家,只帶了左家的人去。可惜事于願違,雖然成功的毀去青石寨,但由于當時黃功偉並不在寨中,所以並沒能將他擒殺。”左擒虎婉惜的說道。

  “啊!”眾人發出一聲驚呼,黃功偉一向惡名遠播,官府以前圍捕了近十年也沒能捉到他。現在讓他逃掉,雖然青石寨沒了,但他手下還有那麼多人,足以讓各寨擔心不已。

  “這兩天來我們也不斷派出人手,探尋黃功偉的蹤跡,可惜一直沒有消息,恐怕現在他已逃到其他縣去了。”左擒虎繼續說道。

  “那,左當家召我們來,是不是要大家一起對付黃功偉?”說話的是一個中年壯漢,身著粗布短褂,胸口露出一團黑黑的毛,這壯漢便是黑鷹寨的寨主葉鋒。黑鷹寨與其他各寨均不同,葉鋒本身就是個強盜出身,甚至比黃功偉還要早。只是一向只做劫富濟貧的俠義之事,從不為難貧苦的百姓,是以雖然以一個名副其實的強盜山寨,但卻頗得大家的敬重。

  “正如葉當家所說,這兩年來黃功偉一直為惡鄉里,他的惡行不用我說大家也知道。大哥請各位當家的來,就是想大家一起合計合計,團結起來徹底把青石寨的強盜鏟除掉。”封飛大聲說道。

  “大家團結起來也沒什麼。只是左當家早不召集,晚不召集,自己去捅了馬蜂窩,卻只捅了個小窟窿,這才想起找大家來。”吳老六不緊不慢的說道。吳老六原來也是個獵人,只是品行並不好,立起山寨後不免要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不過每次均被左家逮住,不僅要把得手的東西乖乖的吐出來,還丟盡了面子。是以封飛話一說完,便立即出言譏諷。

  “吳老六!你這是什麼話,若是你不敢得罪黃功偉,你盡管走就是了。”封飛一向是火爆脾氣,听見吳老六這話,不禁怒火中燒,大聲喝道。

  “二弟。”左擒虎伸手止住封飛,對著眾人拱了拱手,平靜的說道︰“這事確實是左家山寨惹下的,黃功偉卻是大家共同的禍根。擒虎一直受大家錯愛,所以才斗膽請大家一起共商大事。當然,這也要尊重大家自己的意思,擒虎不敢勉強。”

  “左當家客氣了,只要左當家一句話,黑鷹寨那幾百號人就把性命交給左當家了。黑鷹寨雖然算不上什麼,但卻不像有的人,甘心當黃功偉的走狗。”葉鋒白了一眼吳老六,站起來大聲說道。

  “你說誰是走狗!”吳老六一向與青石寨暗通消息,听到葉鋒這樣指桑罵槐,立時便沉不住氣的回道。

  “誰是走狗誰自己心里明白。”葉鋒毫不客氣的回道。黃功偉曾警告各寨不得打富商和官員的主意,黑鷹寨卻偏不信邪。一次打劫了一名富商,結果不知怎麼的,竟讓黃功偉知道了,結果便有數十人外出時橫遭慘死。雖然明知是黃功偉所為,但畢竟實力相差太遠,葉鋒也只得忍氣吞聲。後來花了不少錢,才從青石寨一個嘍羅口中得知,正是吳老六告的密,兩寨從此便成了仇家。

  兩人誰也不讓誰,立時便指著對方對罵起來,左擒虎左右為難,一時也不好開口制止。其他各寨的人也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廳中頓時熱鬧起來。

  “你們兩個鬧個求啊!”一陣洪亮的聲音在大廳中響起,葉鋒和吳老六看了說話那人一眼,均是悻悻的坐了下來,再不敢出聲。

  “左當家叫你們來商量事,不是叫你們來討論誰是狗的問題,照我看,兩個都是狗,黃功偉丟點爛骨頭出來,就拼了命的爭搶起來了。”說話這人大概五六十歲,身材干瘦,卻是面色紅潤,聲如洪鐘,真震得廳內眾人耳朵嗡嗡作響。

  “洪老爺子。”左擒虎向那人揖手謝道。被左擒虎尊稱洪老爺子的人名叫洪方,卻是天寶寨的寨主。洪方已是年近八十,在嶺南一帶的威望甚至比左擒虎還高。洪家本中原一門望族,在百年前因權爭失利,舉家被貶到安平。雖然是被貶于此,但畢竟樹大根深,在嶺南一帶,仍然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大族。

  而且洪家不論男女均善搏擊,歷代名將倍出,是以享有崇高的威名。雖然這百年來洪家再無一人涉足官場,但卻出了幾個有名的武術奇才,是以天寶寨人丁雖然不多,但卻是任何人都不敢得罪的。只是洪家遷到安平後,一向低調行事,對外界的事向來不聞不問,這次能接受左擒虎的邀請,也實屬異數。

  “人老了,喜歡靜靜,听到兩只瘋狗在那里亂叫,難免有點火氣。”洪方卻不理會,自言自語的說著,眼楮又逐漸眯了起來。

  “大家也別吵了,左當家叫我們來,自然心中已有主意,還是請左當家先說出來,大家再一起商量怎麼樣?”一個身如鐵塔的大漢粗聲說道。這大漢名叫崔剛,是黃鹿山的寨主,原本卻是個屠夫,雖然孔武有力,腦筋卻是太直。

  “好,擒虎請大家來,是希望大家一起來對付黃功偉。各寨的人數加起來遠遠超過青石寨,只要大家同心協力,要想消滅青石寨,並非難事。”左擒虎施然說道。

  “現在青石寨被毀了,黃功偉又找不到,怎麼對付啊?難道追到其他縣去?”廳下一人說道,其他諸人紛紛點頭。以前青石寨在那里,還有個目標,現在目標都沒有了,黃功偉一向是逃亡的老手,要想消滅,恐怕就困難了。

  “我希望能把各寨的戰士集中起來,進行統一訓練,專門追擊黃功偉。只要各寨集中在一起,實力便可遠超黃功偉。”左擒虎猶豫的說道。他自知這句話一出,定會引起紛爭,因為這可是關系到各寨的切身利益。

  “都集中起來?集中到哪里?戰士都集中在一起了,若是黃功偉進攻我們的山寨,那我們如何防御呢?”果不其然,左擒虎話音剛落,眾人便紛紛問道。

  “大家可以搬到左家寨來,以左家山寨的規模,完全能容納各寨的人。”黃德全說道。

  此話一出,廳里頓時鬧了起來,僅有葉鋒明確表示贊同,其他各寨均是找出各種借口拒絕。左擒虎無奈的看著廳內的眾人,他也知道,這樣一來等于是要各寨加入左家寨,這些寨主當然難以認同。雖然都是些小山寨,但多少也是自己說了算,若是搬到左家寨來,還得听別人號令,會有幾人願意呢。

  “等消滅了黃功偉的山賊,自然是各自回寨。”左擒虎解釋道。

  “那左當家覺得能在多長時間內消滅掉青石寨的山賊呢。”吳老六領頭叫道,其他眾人均是隨聲咐和。官府出動大量官兵圍捕黃功偉數年,去仍然讓他逃掉,那時他還只是一人。現在青石寨有三四千人,要想徹底消滅青石寨,恐怕不知道要多久。

  “這……”左擒虎沉吟道。他卻也實在沒有把握能在短時間內擒殺黃功偉,除非黃功偉能和各寨人馬正面相抗,但誰也知道,以黃功偉的狡猾,當然不會笨得和各寨的人馬硬踫。

  “听說新任的縣令和縣尉都在左家寨里,不知道左當家的是什麼意思呢?”見難住了左擒虎,吳老六不由得意不已,繼續尖酸的問道。

  吳老六的話一出,眾人臉上都露出驚疑的表情,紛紛看向左擒虎。見左擒虎沒有否定,顯然吳老六所說的屬實,頓時如炒開了鍋一般。這些山寨雖然不是想要扯旗造反,但對官府均沒有好感。而葉鋒更是名副其實的強盜,當下也不由得猶豫起來,支持的聲音再沒那麼堅定。

  “是不是官府叫左當家這麼做的?”

  “消滅了黃功偉,是不是又由官府做主了?”

  “大家剛過上兩年安定的日子,要是官府又來了,那可怎麼活!”

  ……

  一時間,各種責問向左擒虎三人傳來。眾人均是認定,如果由官府來管,還不如維持現在的現狀,至少不用交稅,還能吃飽穿暖。雖然黃功偉無惡不做,但在眾人眼里,卻是他們與官府之間的屏障,如果屏障沒了,那現在的好日子自然就結束了。

  “大家靜一靜,縣令和縣尉確實在我們寨里。只不過擒虎此舉絕非是受官府之命,那兩人也只不過是在寨里養傷而已,況且那縣尉楊誠的家人也在寨中,只是回家看望父母,與我們絕沒有聯系。”左擒虎大聲辯解道,他對楊誠二人的態度也頗是猶豫,畢竟終究還是要由官府來管理一切,但又因為這些年見過太多,對官府早已失去信心,是以一直沒有主動去見楊誠二人。

  “這個誰會相信,他們不住其他地方,偏偏在左家寨,左當家要說完全沒有關系,恐怕說不過來吧。”吳老六不依不饒的說道。

  “我左擒虎說話,向來一是一,二是二,何曾說過假話。”左擒虎大聲說道,見這次召集各寨的大會演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心中不由微微發怒。

  “左當家的為人大家當然十分佩服,只是官府的人我們實在信不過。”葉鋒也站起來說道。他這個強盜頭子現在還在零陵的通緝名單里,若是打垮了黃功偉,引來了官府,對他來說當真是得不償失。

  “這麼說來大家是不願意和左家寨站在一起對付黃功偉了?”封飛站起來怒聲說道。

  “也不是不願意,只是如果黃功偉被消滅了,再由官府來統治的話,我們寧願還是現在這樣子。”崔剛向左擒虎抱拳說道。

  “是啊,官府來了我們還有好日子過嗎?”眾人紛紛嚷道。

  “不如大家再好好商量一下,怎麼樣才能既打掉青石寨,又能維持現在的現狀。”葉鋒大聲說道。

  “唉,看來還是少出門好,又浪費了一個好覺啊。”洪方緩緩的站了起來,打著呵欠向外走去。

  “洪老爺子。”左擒虎出言留道。

  “等你們吵出個結果來,再派人通知我吧,老了,精神不好了。”洪方人已走出老遠,聲音卻清晰的傳來。

  洪方一走,各寨寨主見沒什麼好說的,也開始紛紛告辭。左擒虎自知強留也沒什麼用,也不挽留,不久廳內便為之一空,只剩下左家寨三人和葉鋒。

  葉鋒站在那里,走也不好,不走也不好,心中左右為難。想許久,向左擒虎辭道︰“我是完全支持左當家的,只是,左當家也知道官府一直在通緝我,所以……若是左家寨有什麼需要,派人知會一聲就是,我葉鋒定會全力相助。寨內還有事,我就先告辭了。”

  “謝謝葉寨主的好意,黑鷹寨若有什麼難事,也盡可通知左家寨,我們斷不會坐視不理的。”左擒虎無力的說道。

  “那就告辭了。”葉鋒面帶歉意的說道。

  “葉寨主慢走,我們就不送了。”左擒虎說道,看著葉鋒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一盤散沙。”

  “大哥何必氣餒,就算沒有他們,憑我們左家寨的實力,也不是沒有和青石寨一拼的機會。”封飛看著一臉失落的左擒虎,安慰道。

  “二弟說的有理,難道我們三兄弟就對付不了黃功偉嗎?”左擒虎站了起來,充滿豪氣的說道,瘦小的身體竟顯得那樣高大。

  “大哥,不論你要做什麼,我們永遠支持你。”封飛和黃德全站了起來,立在左擒虎身後,堅定的說道。

  “哈哈,擒虎何德何能,竟有兩個這麼好的兄弟,此生足矣。”左擒虎挽著兩人,爽朗的笑聲在廳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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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十六章 擒虎發難


第十六章 擒虎發難

  九月,正是收獲的季節。天雖然剛剛亮,勤勞的人們早已離開溫暖的被窩,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封飛寨里的一個農家小院里,刀劍相交的聲音和間或傳來的喝叱聲四散傳來。兩個青年正在院中激烈的拼斗著,使劍的青年身著一襲白色勁裝,手中長劍上下翻飛,泛起陣陣劍光,配合著他削瘦的身形,甚是飄逸。在他對面的是一個身著灰色布衣的青年男子,雖然一身樸素,與一般農夫無異,但那高大威武的身形卻讓人不敢小視,步履間更透出一股強大的殺伐之氣,讓身在他周圍的人都如有重負。雖然白袍青年劍招精妙,不斷搶攻,但布衣青年卻是一臉的悠閑,每一刀劈出,均讓白袍青年手忙腳亂,其後的劍招再不能繼續。

  “不打了!”白袍青年收回長劍,擦了擦額頭微現的汗珠,向院子角落的石桌走去。

  “呵呵,今天足足打了一個時辰,浩天的傷看來已經痊愈了。”布衣青年伸手一拋,手中長刀在空中劃出一個漂亮的弧線,絲毫不差的插在了一個木制的兵器架上。

  這兩人正是楊誠和葉浩天,二人每天識字習武,幫著楊明做做田地里的勞活,不知不覺已在左家寨住了快三個月了。三個月里,二人相處及為融洽,感情也越見深厚。在純樸勤勞的楊誠一家的照顧下,葉浩天也漸漸拋開心結,心情日漸開朗,更把自己看成了這個家庭的一員。

  這三個月里,安平竟是異常的平靜。黃功偉在那一晚後再沒有現身,雖然各寨均派人四處探查,仍是毫無音訊,似乎這個人憑空消失了一般。開始各寨還有些忐忑不安,害怕盛怒下的黃功偉四處報復,但隨著時間的流逝,大家也逐漸習慣了,逐漸恢復了平靜的生活。左擒虎一直對二人不聞不問,二人也是樂得清閑,既然黃功偉自己消失了,他們也懶得過問其他。

  倒是零陵郡那邊,很是打了幾仗,雖然每次都是官兵獲勝,卻也損失不小,搞得劉介平緊張不已,哪里還有心思過問楊誠二人。至于朝廷的平叛大軍,卻是一直沒有意訊,只是官員頻繁更換的消息,偶爾傳到這里。楊誠本就無心官場,唯一的希望就是恢復安平的安寧,而現在安平確實也逐漸安寧下來,雖然這個安寧的局面來得有些突兀,但楊誠哪里顧得了這些。葉浩天因家族失勢,對功名逐漸看淡,現在能夠這樣平靜的生活,他已是心滿意足,朝廷的事也是不想過問了。

  “為什麼你使來使去就那幾刀,我卻想盡辦法也破不了呢?你倒底學了什麼絕世的刀法?”葉浩天看著走過來的楊誠,苦惱的說道。他每天除了教楊誠識字,便是每天兩次的對練,雖然堅持的時間越來越長,卻是想盡辦法,也近不得楊誠的身。

  “我哪里學過什麼刀法,軍中只有殺人的刀法,我最善長的是射箭,刀法實在不怎麼樣。”楊誠笑著說道。

  “這還不怎麼樣?那我的劍法不就是差勁得沒底了嗎?”葉浩天喪氣的說道。開始他還以為自己家傳劍法精妙,只因有傷在身才不敵楊誠,哪知道現在傷已經全好了,狀態更勝從前,卻仍然拿楊誠毫無辦法,心中不免有點恢心。

  “真的,軍中的刀法只講求實用,談不上什麼招式。你的劍法雖然讓人眼花繚亂,但繞的彎子太多,所以每次都能被我劈中,再無法施展後面的殺著。”楊誠若有所思的說道。每次和葉浩天對戰,他其實也對葉浩天精妙的劍法頗為頭疼,只是仗著蠻力和速度,總能逼得葉浩天和自己硬拼。長劍的力道本就比不上長刀,更何況楊誠的臂力遠遠超過葉浩天,是以不論葉浩天怎麼出招,總是敗局難逃。

  “是了,每次你的刀劈過來,其實我也看得清清楚楚的,感覺上很容易避開,行動上卻總是慢了一線。”葉浩天無奈的說道。

  “以前你只擋得了我幾下,現在已經能和我打上一個時辰了,我看不久我就不是你的對手了。”楊誠笑著說道,起身拿起小黑,向院中走去。這段時間,他每在都在練習如何使用小黑,雖然每次都會讓他手臂酸麻不已,但他都咬牙挺住。他本就對射箭極為喜愛,有了如此神弓,若不能用,豈不是要讓他難受死。經過不懈的努力,現在他已能滿弓射出五箭了,雖然離他的目標還很遙遠,但他卻毫不恢心。

  “雖然能打一個時辰,但那還不是因為你讓著我。若是一上來便狠下殺手,我恐怕一招也擋不住。”葉浩天望著楊誠嘆道,看著楊誠立馬開弓,又開始了每天必有的射箭練習,羨慕的說道︰“看你能一口氣滿弓射出五箭,我這輩子就別想追上你了。不知道你這是把什麼破弓,我連吃奶的勁都使出來了,竟然一半也拉不到。”

  楊誠卻不答話,凝神拉開弓弦。“咻!”羽箭帶著凌厲的破空聲,閃電般的向楊誠立在院外百步距離的一根木桿射去。“啪!”拳頭粗的木桿,竟應聲而斷。

  “得,這下過會又有得事情做了。”葉浩天笑著說道。他們嫌每次都去山上伐木麻煩,是以用來射箭的木桿均是綁了又綁,實在無法再綁了,才去山上找新的。這根木桿換已經綁了十多次了,看來是再不能用了。

  “明天干脆我們還是去山上練。”楊誠頭也不回的說道,拉起弓弦,將第二箭射出。

  听到楊誠這個提議,葉浩天笑臉馬上變成了苦臉,擺手說道︰“還是不必了吧,我還是寧願幫你綁木頭。”楊誠所說的山上,離這里有二十里之遙。葉浩天跟著去過一次,去的時候還是一臉興奮,新奇的東張西望,到了山上還能和楊誠對戰一會。但回程的路上卻讓他苦不堪言,一身疲憊的他雙腿像灌了鉛一般,楊誠肩扛著幾根木頭,也讓他望塵莫及。好不容易回到家里,也足足讓他全身酸痛了幾天,才回復過來,從此便再也不願跟楊誠上山了。

  “多走走山路對你是有好處的。”楊誠回頭看了看一臉苦相的葉浩天,不禁莞爾。

  “知易行難啊。”葉浩天懶洋洋的說道。這個道理他自然知道,不過一向養尊處優慣了,想讓他能咬牙吃苦,恐怕很難。

  “還有幾天郭常他們就要回來了,我們也該回縣城了。”葉浩天若有所思的說道。

  “找人捎信,叫他們直接來這里不就行了?”楊誠不以為意的說道。

  葉浩天伸了個懶腰,緩緩說道︰“我也不想走啊,可是這里已是越來越不歡迎我們了,難道要別人趕我們走嗎?我倒沒什麼,只怕連累了楊伯和楊嬸,那就實在過意不去了。”

  這倒是個實話,即使是楊誠,也感受到了左家山寨的人對他們的態度的變化。剛到這里的時候還有不少鄉親來串門問候,可後來他們兩個的身份傳開後,便再也沒有人登門了。走到各處,迎接他們的都是異樣的眼光,就連有小孩子向他們搭話,也會很快的便被大人抱走。楊誠的父母雖然一直沒有說什麼,但他們兩人也能感受到二老在外面肯定受了不少冷遇和委屈。

  百姓對朝廷的厭惡,早已根深蒂固,即使楊誠是個本鄉本土的人,也毫不例外。雖然他們還沒有膽子公然的對抗朝廷,但那種無聲的抗議,卻早已充分的說明了一切。

  郭常七人還好,對二人甚是恭敬。其實他們也沒有別的選擇,想是以前做過不少逼迫百姓的事,是以同樣不被安平的百姓所認同;而各寨的頭領,也因他們曾為青石寨通風報信,而不屑于接觸他們。在這種情況下,也只有楊誠和葉浩天可以成為他們的依靠了。

  “唉……”楊誠想了想,嘆了口氣。他自然也感受到再難以融入這個大家庭里,是以心里也憋悶得很。“現在回縣城並不妥當,希望這次郭常他們能帶回青石寨那伙強盜的消息。”楊誠擔心的說道。黃功偉這一去無蹤,各寨自是緊張,楊誠他們又何嘗能夠安心。縣城現在空無一人,又無險可守,若是青石寨的人回來了,恐怕第一個就要拿他們兩個開刀。

  “也是,可恨朝廷那伙當權者,只顧著權力斗爭,都幾個月了,朝廷平叛的大軍還是沒有消息。”葉浩天恨恨的說道。

  “是啊,若是朝廷的大軍一來,什麼事都好辦了。”楊誠也沒有了射箭的興趣,收起小黑,緩緩的走了過來。

  零陵離這里最近,傳來的消息當然也最多。最近的幾仗實在讓楊誠納悶不已,七千多官兵對付五六千的亂民,居然只是慘勝,不僅自己損失了近兩千人,還讓匪首輕松逃脫,亂民死傷的數量甚至和官兵差不多。他現在實在不敢對零陵軍抱多少希望了,只盼著朝廷的精銳部隊能快點趕來,以雷霆萬鈞之勢,迅速蕩平現在的暴亂。

  “朝廷的大軍?我勸你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這場權力爭斗短時間內恐怕難以結束,況且現在大將軍根本不管事,軍隊調動非常麻煩,就算能順利調動,也肯定以平定京城周圍和中原地區為重。安平地處偏遠,要等朝廷的大軍前來,不知道是何年何月去了。”葉浩天一臉不屑的說道。陳愜一死,幾個輔政大臣就開始忙著清除異己,安插自己的勢力,章盛去不聞不問,整天閉門不出。是以雖然打敗了匈奴,但國內的形勢愈見惡劣,暴動四起,雖然沒有大規模的攻城掠池,但照此下去,大陳不要說出現盛世的局面,恐怕又將陷入長年的征戰。

  楊誠回味著葉浩天的話,不由啞然,現在的情形也確實如此。朝廷對嶺南一帶的漠視,連對政治毫不敏感的他也能感受出來。他和葉浩天到安平後,從來沒有官文發到他們這里,按例每月都會有邸報發送到各郡縣的。而且由于動亂四起,他和葉浩天的俸祿也從沒領到,郭常他們更是有一年多沒有領到一文錢了。上個月派郭常去零陵催問,劉介平竟然說由各縣府庫支付,安平現在這個樣子,府庫早已一空,這句話不是廢話嗎?

  所幸楊誠二人一直住在左家寨,平日生活倒也用不上什麼。只是苦郭常他們,黃功偉一走,他們的生活已是無依,若是就此不干了,卻也心有不甘。

  “你說,現在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大家搬到縣城里住呢?”葉浩天遲疑的說道。他對這個問題也是極為猶豫,在左家寨生活這段時間,雖然大家都遠遠避開他們二人,卻也看得出這些百姓均對現在的生活非常滿意。只是他畢竟是個縣令,現在在自己的任所,不僅要寄人籬下,而且還受盡冷落,看盡臉色,心中當然不滿。若是能恢復安寧縣城的繁榮,他自然也臉上有光。

  “這恐怕沒有辦法吧。”楊誠肯定的回道,奇怪的看著葉浩天,顯然不知葉浩天為何突然有此一問。

  正在這時,楊明一臉怒氣的從門外走來,鐘英萍緊跟其後,一臉的無奈。

  “爹!娘!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楊誠站起來說道。

  “楊伯、楊嬸。”

  楊明向二人點了點頭,卻不答話,自顧向屋里走去。

  “娘,爹這是怎麼了?”楊誠拉著母親,疑惑的問道。以往二人都是要到正午才回,可今天離正午至少還有一個時辰,而且楊明一向脾氣極好,葉浩天在這里住了這麼久,從來沒有看到楊明這種表情。是以二人均是非常疑惑,關切的看著鐘英萍。

  “唉,你們還是不要操心了,你爹呆會氣消了也就沒事了。”鐘英萍一臉無奈的說道,臉上也有些激奮。

  “倒底是什麼事?我是你們的兒子,難道也要瞞著?”楊誠急急的問道,見母親不肯說,他卻更是心急,這段時間因為他們兩個,二老也跟著受了不少委屈,但卻從來沒有在臉上表現過。這一次父親竟是這樣的表情,肯定有什麼大事。

  “是啊,楊伯和楊嬸把我當親兒子一樣照顧,楊家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楊嬸你就說吧。”葉浩天也在一旁搭腔道。

  鐘英萍無奈的看著二人,她也知道拗不過二人,況且她本就是那種藏不住話的人。嘆了口氣說道︰“還不是因為田地的問題。你也知道,你爹原來是寨里的護衛,你們來了後寨里便不讓他當了。不當就不當了,不過是每個月少點糧食,況且我們自己也開了幾塊田地,辛苦一點也沒什麼。只是今天封少爺說,要收回田地,重新進行分配,窮苦的家里要多分一點,過得好的家里要少分一點。又說我們家里兩個當官的,根本不應該再霸著田地,硬要把我們的田地分給其他需要的人。你爹不服氣,頂了幾句,卻引得大家都來罵你爹,所以才心里不舒服。唉,算了,你爹氣一會就好了。”

  “簡直是豈有此理,他們也太過份了吧!”葉浩天拍桌子叫道。

  “他們怎麼能這樣!我這就去找他們評理,憑什麼收回我們家的田地。”楊誠也微微發怒。現在獵物幾乎絕跡,根本不可能靠打獵維持生活了。他自己知道他爹自從被左家辭退了就一直悶悶不樂,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那幾塊田地上,那些田地差不多就是他的命根子,現在說收走就收走,難怪一直老實的楊明也忍受不住。

  “算了,還是別去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日子又不是過不下去了。”鐘英萍死死拽住直欲向外奔去的兩人,苦苦的勸道。

  “你放手!讓他們去!”楊明站在門口,沖著鐘英萍大聲喝道。“憑什麼把我辛辛苦苦開出來的田地,隨隨便便的就拿去了。這山難道就是他們三家的嗎?我兒子當官又怎麼樣,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楊明的話一出,三人都愣住了。楊明一向是個少言寡語的老實人,平時不要說發火,就是大聲說話也少有。鐘英萍和楊明生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見過楊明發這麼大的火,就算是以前官府催稅的官差搶走了家里僅有的一點糧食,也只是狠狠的擂了幾下牆壁,然後悶頭上山打獵去了。見到楊明現在厲聲大吼,鐘英萍一下子呆住了,抓著楊誠二人的手也松開了。

  “楊伯,我們這就去找左擒虎,我倒要看看他們到底想干什麼!”葉浩天這段時間也憋著一肚子火,如今一見欺負到楊誠的爹娘身上來了,卻是怒火中燒,積存的怒氣一下子爆發出來,再也無法制止。

  “話是封少爺說的,你們不要找到左當家身上了。”鐘英萍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站在那里手足無措的說道。

  “哼,我才不相信左擒虎會不知情,我知道他早就想趕我們走,只是沒想到會用這麼卑鄙的手段。難道我這個縣令就是這麼好欺負的嗎?”葉浩天怒聲說道,拉起楊誠向外奔去。

  “哎,何必呢,大家和和氣氣的不是挺好的嗎?”鐘英萍望著二人遠去的身影,喃喃說道。
bigsing 發表於 2009-4-20 11:29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十七章 左家錦虎

第十七章 左家錦虎

  “什麼!我不是說了不許這樣做嗎?”孝義廳里,左擒虎看著面前的封飛父子,失聲說道。左氏姐妹俏生生的立在左擒虎的後面,看著廳內的眾人,卻不言語。

  左擒虎對楊誠二人住在這里也是左右為難,當初讓二人到這里養傷,卻不知道自己的一時好心卻惹來了這麼多的麻煩。楊誠二人在這里一住就快三個月了,各寨對左家寨心里的疙瘩越來越大,雖然表面上還是客客氣氣的,卻不約而同的開始逐漸疏遠左家寨的人。左擒虎對各寨的變化也是心知肚明,但卻不好明著趕楊誠二人,畢竟楊誠的父母也住在這里,他是明正言順的住在自己家里。

  本來以為自己的刻意冷落會讓他們知難而退,哪知葉浩天的傷早就好了,二人卻沒有半點離開的意思。昨天三人一起商議,封飛提出干脆來個釜底抽薪,把楊誠家里的田地收了,他們在這里無法生活,再不能賴著不走。這一著相當于直接撕破了臉皮,但卻是最有效的方法。

  雖然黃德全也認為可行,但左擒虎卻當場否定了。畢竟楊誠一家本就是這里的人,更何況楊明也為左家寨出過不少力,這樣相當于強行搶奪了他辛辛苦苦開出來的田地,于情于理,都不恰當。

  但封飛卻顧不得這麼多,以前踫到各寨的人都是受盡尊榮,現在卻逐漸被孤立了起來,踫了面也只是冷漠的打個招呼。他本就是個極愛面子的人,如何受得了這口氣,況且左家寨的不少百姓有非常不滿,因為楊誠他們住在封飛寨里,便經常找他訴苦。是以雖然表面上答應了左擒虎,背地里卻叫兒子封武找個理由把楊明的田地收去。

  “反正做都做了,大不了大哥把我趕走,讓他們住在這里便是。”封飛橫心說道。

  “唉。”左擒虎皺眉嘆道︰“我又何嘗希望他們住在這里,你以為我看著各寨的臉色心里會舒服嗎?只是這樣做實在不妥,雖然我們左家寨現在越來越壯大,但我們原來也是貧苦百姓,以前立寨的時候大家就宣過誓,要平等對待所有來左家寨的鄉親,我們並不比他們高人一等,只是大家團結起來過上幾天舒心的日子。但我們現在這樣做,和以前官府的做法又有什麼差別呢?我們這樣任意奪取別人的田地,那大家又會怎麼看待我們?”

  “大哥你這話說得太重了吧,我們只是想把他們趕走而已。只因為他們是朝廷的官員,對其他百姓我哪里會這麼做。”封飛氣鼓鼓的說道。

  “二弟啊,說到底,這安平最終還是要由官府來統治的。就算我們千不願,萬不願,也不能改變這個事實。雖然我也很痛恨那些貪官污吏,但這有什麼辦法?難道要造反嗎?”左擒虎見封飛發脾氣,和聲說道。

  “就算造反,又有什麼。”封飛反正是鐵了心了,想也不想的隨口說道。

  左擒虎和黃德全聞言馬上臉色大變,黃德全急急說道︰“二哥,這話我們兄弟幾個听到就罷了,如果傳到別人耳朵里,整個山寨的人都要人頭不保。”

  “這話以後休要再說,我們立下山寨只是想讓鄉親們不受強盜搶掠,過上平靜的生活,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你說著玩就罷了,以後想也不要想。”左擒虎一臉凝重的說道。

  “不說就不說,反正這次我是鐵了心的要趕走他們兩個,就這樣大家都以為我們左家寨勾結官府了,再不趕他們走,以後叫我們如何立足。”造反正歷朝歷代都是極為敏感的話題,哪怕只是說說,也是滿門抄斬,誅連九族的罪。封飛自然知道其中厲害,只是一時氣憤,才說出那樣的話,現在回想起來,也後悔不已。

  “要趕走他們盡可以用其他的方法,又何必做得這麼絕呢?”左擒虎無奈的說道。他也知道這件事既然做了,就已經無法挽回了。若是他強行將田地還給楊明,封飛定會受不了氣,離寨而去。他們三人雖然不是親兄弟,但感情卻是非常深厚,他自然不會為了這件事和封飛鬧翻。

  “大哥你也看見了,全寨的人都給他們臉色看,他們還是賴著不走,若想讓他們主動離開,除非太陽從西邊出來了。長痛不如短痛,大哥顧著名聲,要做仁厚之人,就由兄弟我來做奸詐小人吧。”封飛干脆的說道。

  “你這是說什麼話,我們三人一體,不管你做了便是我做了,怎麼越說越不像話了。”左擒虎肅然說道。

  “是啊,二哥,你這話就太見外了。我們三兄弟還分什麼彼此。”黃德全說道。

  正在這時,寨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左擒虎眉頭微皺,向廳外大聲說道︰“小剛,去看看外面什麼事?”一個俊朗精壯的青年應聲向外跑去。這個青年名叫黃勇剛,在左家寨還是左家村的時候,便已跟著左擒虎。左擒虎只有兩女,一直把黃勇剛當做親生兒子一般對待。黃勇剛也確實不負所望,盡得左擒虎真傳,不僅有一手驚人的箭技,近戰肉搏也甚是了得,在嶺南一帶也是略有威名,由于面相俊朗,外人都尊稱他為左家錦虎。

  擒虎寨外,葉浩天正和守門的護衛鬧得不可開交。“把左擒虎給我叫出來,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麼權利奪人田產,左家可以一手遮天嗎?你們眼里還有沒有官府!”

  左家寨的護衛本就是些老實的百姓,哪里爭得過葉浩天,只是死死攔住二人,不讓他們進去。左擒虎早就告訴過這些護衛,不見楊誠和葉浩天兩人,雖然楊誠他們一直也沒來過,但這些護衛平素最敬左擒虎,是以一直牢牢的記在心里。現在見楊誠二人竟要強行進入,幾乎就要拳腳相向了。

  “給我放開!”葉浩天大聲喝道,“你們想干什麼?竟然敢意圖圍攻朝廷命官,想要造反啊!你們眼里還有沒有皇上,還有沒有王法!”

  葉浩天這話說得鏗鏘有力,竟將眾人震住。雖然他們一向對官吏極為痛恨,但說到底也是些奉公守法普通百姓,現在雖然逃到了左家寨,但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在他們心里自是根深蒂固。就算是小偷小摸這樣的事,在他們眼里也是不得了的惡事了,更不要說造反這種事情。是以葉浩天一抬出皇上,眾人均是呆立當場,再不敢動手阻擋。

  葉浩天見唬住了眾人,甚是得意,閃過面前的兩名護衛,大搖大擺的向里面走去。剛踏入大門,一股勁氣悄然襲來,直到快要貼身體,葉浩天才突然發覺。這時閃避已是不及,幸好這段時間天天和楊誠對練,武技有了不小的進步,當下沉腰坐馬,伸手握拳向勁氣襲來的方向揮去。

  “咦。”進攻的人顯然有點驚訝,倒不是驚訝葉浩天的反應,而是看出葉浩天根本擋不住自己這一拳,卻仍然徒勞的揮拳。攻擊葉浩天的人正是黃勇剛,本來他見葉浩天如此得意,便想給他一個教訓。但眼見這一拳打出,葉浩天雖然反應還快,但回擊的速度卻不怎麼樣,是以自己這一拳將毫無困難的擊中他的左肋。黃勇剛見葉浩天揮拳的速度,便知他的體質實在不怎麼樣,若是自己這一拳打實,恐怕會讓他受傷不輕。心念之間,變拳為掌,想著推他一下也就可以了。

  葉浩天心中大驚,雖然自己及時做出了反應,但黃勇剛仍然擊中了自己。伴隨著左肋傳來的陣痛,一股強大的力量使他身不由己的向右邊倒去。正在心中叫糟,一個寬厚有力的肩膀抵在了自己右肩,頓時止住了身勢。但葉浩天卻有苦自己知,雖然不至于倒下出丑了,但在兩邊用力之下,他等同于同時受到兩邊的壓力,頓時胸中氣悶,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黃勇剛心中是非常震驚,自己雖然並沒有用全力,但就算是山寨里一個壯實的護衛,在全神戒備之下,經他這一推也定然無法站穩。但現在葉浩天卻只是晃了一晃,便紋絲不動了。心里不服氣的剛想再次用力,但葉浩天雖然被他推中,但揮出的拳卻未受阻礙,仍然直向他手臂揮來。本來若是葉浩天被天拖倒在地,自然這拳就打不到他,但現在葉浩天並沒有像他想像中那樣,是以招式用老,葉浩天的拳雖然不快,但他卻已是收手不及。“啪!”竟被葉浩天打中手臂。

  雖然手臂並沒有什麼疼痛的感覺,但黃勇剛卻是憤怒不已。本來他若是不收力變掌,葉浩天現在恐怕已經躺在地上哼哼了,但現在竟被他一拳打中。黃勇剛在左家寨里是年青一輩中的翹楚,向來找不到能擋他幾拳的對手,更不要說被人打中。而現在竟被一點也稱不上健壯的葉浩天打中,立時便覺得臉上無光。

  惱羞成惱之下,立即用盡全力,揮拳向葉浩天打去。他自然也看到了葉浩天身旁的楊誠,也對剛才發生的事猜到大概,但他卻打定主意,先擊倒的葉浩天,再來教訓楊誠。在他眼里,楊誠不過有些蠻力,何況自己中途曾收回不少力,才會讓楊誠得逞。是以對楊誠並不在意。一個小小的縣官,會有什麼厲害的,黃勇剛暗想道。

  葉浩天看著黃勇剛再度揮來的拳頭,頓時大驚,剛才他在黃勇剛和楊誠的擠壓下已是吃足苦頭,還沒來得及喘口氣,黃勇剛已是再度攻來。這一拳比剛才那拳更有威勢,打在身上那還得了。但現在他一時已是使不上力,再加上楊誠壯實的身體抵著自己,根本無法向後挪動,心中頓時叫苦不已。

  正當葉浩天心中絕望時,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右肩傳來,立時身不由已的隨著那股力量向後退去。慌亂中,楊誠已在他前面閃過。葉浩天心中一喜,既然楊誠出手,他便是安全了。

  預料中雙拳相擊的聲音並沒出現,葉浩天定神看去,只見楊誠右手緊緊握住黃勇剛的拳頭,兩人均在暗自使力,眼中同時閃著驚訝的眼神。

  黃勇剛心中的震憾實在難以言諭。剛才他這一拳已是使盡全力,但還沒看清楊誠有何動作,便已緊緊的握住了自己的拳頭。雖然心中大驚,但他的反應並不慢,立時便用力收回拳頭,左腳已是閃電踢出。但更令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用盡力氣,右手仍是紋絲不動,被楊誠如鐵鉗盤的大手牢牢握住;左腳剛一踢出,楊誠的右腳已是後發先至,恰到好處的踩在他的左膝,讓他再無法使力,攻勢力解。

  二人動作均是非常之快,葉浩天立穩看過來時,兩人已是收回踢出的腳,僵持當場了。楊誠用力握住黃勇剛的拳頭,表情並不輕松,驚訝的眼神中帶著一絲贊賞。黃勇剛的強悍也是大出他的意料,本來他握住黃勇剛的拳頭,接下來便準備使力將他的手扭反到後背,便能一舉將他擒住。哪知黃勇剛的臂力也是異常了得,他猛然用力,竟扭不動黃勇剛的手臂。

  他正準備再度使力時,黃勇剛的腳已經踢出。當時他的力量大多用在手臂,倉促之下哪里還能使多大力氣,但又不想就這樣放手,才冒險一試,向黃勇剛的膝蓋處踩去,沒想到竟順利踩中。黃勇剛膝蓋被踩中,頓時再無法續力,攻勢立是冰消瓦解。

  兩人在那里僵持,周圍的護衛紛紛圍了過來,只是黃勇剛一向極為自傲,不屑于別人的幫忙。是以眾人焦急的圍在一旁,幫也不是,不幫也不是,站在那里左右為難。

  這時二人的形勢卻又起了變化,黃勇剛漸漸力氣不濟,已無法抵抗楊誠,手臂開始微微彎曲。兩人相恃並不久,但黃勇剛的頭上卻已微現汗珠,顯然和楊誠的力量比試,已逐漸處于下風。楊誠在軍中十年,經常會有連續數日的戰斗或行軍,是以耐力遠非普通人所能及。黃勇剛雖然悍勇,但要比起耐力來,卻差楊誠太多。照此下去,定然會被楊誠擒住。

  正在黃勇剛無力支持時,一條灰影閃入場中。楊誠只覺手腕一緊,握著黃勇剛的手突然乏起一陣無力感,手指一松,黃勇剛的拳頭已然脫離自己的掌控之中。定神一看,左擒虎立在二人中間,正關切的看著黃勇剛。

  “怎麼!厚著臉皮不走不說,還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封飛正大步從里面走出,口中怒喝道。黃德全跟在後面,卻不言語,看著黃勇剛正低頭握著發青的拳頭,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殺意。

  “喲呵!還惡人先告狀了。你先搞清楚是誰先出手的!意圖剌殺朝廷命官,這簡直就是造反,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葉浩天已回過神來,雖然他並不知道楊誠怎麼松手的,但任何人都不難看出,楊誠要比黃勇剛高上一籌。見正主出來了,心中那股怒氣又升了上來,立時針鋒相對的回應道。

  “你……”封飛哪想道葉浩天竟把這麼大的罪名拋了過來,而且還讓人覺得真有那麼回事,頓時氣得說不出話來。

  “哼,栽贓陷害一向是你們這些官員的拿手好戲,但不是每次都會那麼有用的。”左擒頭淡淡的說道,拉過黃勇剛的手,見並無大礙,頓時松下一口氣,慢慢的轉向二人。

  “栽贓陷害?這里這麼多人可都看得一清二楚,是誰不要臉的出手偷襲本官的?左家的名聲也不小,怎麼盡出些只會偷襲的人。”葉浩天毫不客氣的說道。

  “你說誰只會偷襲了?上次要不是本姑娘手下留情,你的小命早就沒了。”左氏姐妹跟在黃德全後面,左飛鴻一听到葉浩天說出這話,立時想到葉浩天定是將自己也罵了進去,當即出言回道。左飛羽看著場中的形勢,眼神中帶著深深的憂慮。

  “手下留情?要不是靠偷襲和別人指點,你以為本官會輸給你嗎?”葉浩天一直為上次輸在左飛鴻手里耿耿于懷,一見到左飛鴻,怒氣頓時升起。

  “就你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我們現在就比劃比劃,讓本姑娘好好教訓教訓一下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左飛鴻嬌聲喝道,從腰間拔出短刀,便欲向葉浩天撲來。身後一緊,左飛羽伸手拉住自己,不斷的使著眼色。見姐姐不許,左飛鴻也是無奈,狠狠的瞪了葉浩天一眼,“過會再教訓你!”

  “難道我會怕你!”葉浩天毫不示弱。

  “夠了,兩位大駕光臨,難道就是來吵架的嗎?”左擒虎怒聲說道。雖然黃勇剛受挫,但左擒虎並怪二人,畢竟是黃勇剛出手在先,更何況所受的傷並無大礙,見二人越吵越烈,不禁惱怒不已。

  楊誠拉住躍躍欲試的葉浩天,揖手向左擒虎說道︰“我一向敬佩左當家的威名,所以想向左當家討個公道,憑什麼把我父親開出的田地奪去。若是不滿我們兩個,沖著我們來就是,但為難我的父母,實在讓我懷疑左當家的為人了!”

  左擒虎自知理屈,但木以成舟,況且他也實在不願二人住在左家寨中,當下不客氣的說道︰“你們既然知道,那我也不多費口舌。左家寨地方太小,實在招呼不了兩位官爺。若是你們離去,田地我自然會歸還給楊明。”

  “既然這樣說,那就如你所願!”楊誠怒聲說道。

  “你爹是個老實人,只要你們離開這里,我斷不會為難他。左某也不是那種卑鄙小人,只是二位住在這里,實在不便,希望二位能體諒我的難處。”二人畢竟是朝廷命官,左擒虎也實在不願太過得罪,是以口氣稍緩。

  “好,我們不會再為難左當家了。”楊誠沉聲說道,拉起一臉怒氣的葉浩天,向外走去。他自然相信,以左擒虎的為人,說出的話定會算數。現在青石寨一去無蹤,安平縣城並不安全,是以只能將自己的父母安頓在這里,左擒虎既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便再沒有什麼可以爭執的了。葉浩天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是以楊誠一拉他,便也不再多說,來日方長,以後再慢慢和他們算帳。

  “姐!你去哪里?”見楊誠他們走了出去,左飛羽跺了跺腳,低頭向外追去。左飛鴻急聲問道,她一向和左飛羽形影不離,當下立即追了過去。左擒虎見狀,也不阻擋,搖了搖頭,向廳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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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十八章 柳暗花明

   第十八章 柳暗花明

  “兩位請留步!”楊誠和葉浩天怒沖沖的走進封飛寨,剛要跨進家門,一聲甜美的女聲從背後傳來。二人怔了怔,疑惑的回頭看著正急步追來的左飛羽。

  “左大小姐有什麼事嗎?”楊誠不冷不熱的問道。左擒虎他們把自己二人視為毒蛇猛獸一般,心中當然非常不舒服,是以態度並不好。

  “兩位一定很生我爹的氣吧,我爹他也是沒有辦法,並非是對二位有成見,還請兩位體諒我爹的難處。”左飛羽走到二人身前,清秀的面孔上一臉的真誠。

  左飛羽對現在左家寨的情況非常擔憂,她雖然出身貧寒,卻是個深明大義的女子。雖然現在左家寨看似一片大好,百姓的生活雖然清苦,倒也算得上能安居樂業。但左飛羽卻深知,這種形勢必然不會持久,只要朝廷下定決心肅靖禍亂,眼前的這種亂局必然會很快平息。大陳立國百余年,根基已深,何況現在外患已除,只需稍加安撫,百姓大多容易滿足,哪里還會有心去叛亂。形勢平定之後,必然還是將由官府來統治地方,若是現在和官府鬧得太僵,不止她們一家不會有好的結果,甚至還會連累整個左家寨的一萬多百姓。

  她也曾數次勸諫左擒虎,雖然左擒虎也明白這些道理,但他的兩個兄弟卻總希望維持現在的局面。再加上大家對官府的成見已深,而朝廷一時又沒有什麼平亂的舉措,使得左擒虎一直搖擺不定。況且各寨均對官府態度一致,左擒虎最講義氣,也難以拉下面子主動向官府示好,所以才會做下這個讓她感到失策的決定。

  如今兩人這一走,那左家寨便徹底的與官府決裂了,現在的左家寨就等同于同時得罪官府和青石寨,任何一方得勢,都難有好日子過。楊誠和葉浩天到安平來的表現,讓她也略有好感,畢竟僅憑兩個人的力量,在如此惡劣的情況下,仍能勇于與青石寨針鋒相對,單憑這股勇氣,便已非一般人所能比。二人在左家山寨生活這段時間,她也在暗中觀察,心中早已斷定二人絕非奸惡之徒,若是在時局平定後治理安平,也應是安平之幸。是以急急追來,想努力彌補兩人和左家寨的裂縫,如果左家寨能得到官府的認可,日後便好辦多了。

  “我們怎麼敢,左家寨人多勢眾,左當家又威名遠播,我們兩個只是小小的縣官,哪里有資格入左家的眼。”葉浩天冷言諷道。

  左飛羽聞言臉色微變,葉浩天這番話表面像是在稱贊左家,但若是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卻將左家置于一個危險的境地。想著自己追來的目的,左飛羽玉容一整,和聲說道︰“葉大人這話從何說起,若是左家如此輕視二位,當初我何必親到縣衙?雖然五日之約無法實行,但並不代表左家就要與官府劃清界線。”

  二人聞言一呆,左飛羽這番話實則是在暗示左家仍然有可能協助二人。雖然心中怒氣未平,但二人均非常清楚,在外援無望的情況下,若得不到像左家這樣的本地勢力的支持,二人根本難有作為。

  楊誠臉色稍緩,正色說道︰“左大小姐這話什麼意思?還請明言。”

  見二人臉色稍緩,左飛羽暗自松下一口氣。她自然知道二人現在迫切需要有人支持,現在形勢未明,各寨均不會理會他們,但若是形勢發生變化,恐怕各寨都會爭著尋求官府的支持。而以左擒虎的脾氣,肯定拉不下臉來,到時左家就會處在非常被動的地位。只要她現在在左家和二人之間留下余地,自然可以化解困局。

  “兩位難道不請我進去坐坐?”左飛羽淺笑說道。

  楊誠與葉浩天相視一眼,同時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屋內的楊明夫婦聞聲出屋,楊明一見左飛羽,臉色微窘,轉身回屋去了。說到底,左家在他們的眼里仍然有著崇高的地位,雖然在楊誠他們面前還能振振有詞,但哪敢在左家人面前做臉色。鐘英萍卻是熱情的招呼著,端茶遞水的忙忽了一陣後,知道自己也插不上話,便識趣的回屋去了。

  三人圍著石桌坐定之後,左飛羽看著盯著自己的二人,淡然說道︰“二位都是深明大義之人,我想問問二位,百姓為什麼如此厭惡官府呢?”

  二人聞言均低下了頭,對那些官吏的作為,二人這段時間雖然不怎麼走動,但也听了不少。雖然自己並不是這樣的人,但畢竟大勢如此,二人也無力改變,是以心中有愧。

  “見二位的表情,便知道二位都是明白人。既然二位明白其中的原因,那就應該體諒我爹對二位的態度了。”左飛羽一開口,便要解開二人心中的結。

  “官吏也分好壞,前面的如此,到我們這里就未必如此。”葉浩天不服的說道。

  左飛羽淡然一笑,悅聲說道︰“官吏分好壞,但是不是每個好官的頭上都寫著一個好字呢?”

  “這……”二人沉吟著,卻不知怎麼回答。人心是最難測的,自然不能一眼看誰人的好壞來。

  “所以了,二位頭上又沒有刻著個好字,而以前的官吏又實在不堪,那二位就不能怪我爹會怠慢二位了。”左飛羽見二人並不難說服,心情頓時輕松起來。

  見二人沒有作答,左飛羽甜美的聲音再度傳來︰“我爹其實也希望協助朝廷,早日平定現在的亂局,讓百姓過上安樂的日子。只是一直沒有遇到心目中的好官,若是貪官污吏,我們左家自然置之不理。所以只要二位能夠證明自己是值得相助的好官,那左家寨就算傾力相助,又有何難?”

  “這怎麼證明?”二人呆呆的說道。左飛羽這話實在讓二人心動,只要左家寨能帶頭幫助二人,那其他山寨肯定也會聞風而動,到時二人要想恢復安平的舊貌,將再不是難事。

  “這就要問問你們自己了。”左飛羽笑著說道,臉上竟帶著一絲頑皮。

  “姐!”左飛鴻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左飛羽暗叫不妙,左飛鴻和葉浩天見面就吵,現在自己好不容易緩和了二人的怒氣,經她一鬧,恐怕就全白費了。想到這里,長身而立,對二人施禮說道︰“二位現在這樣呆在左家寨,自然沒有證明的機會,希望二位明日走後,能好好的表現一番,百姓的眼光自然是雪亮的,是非自有公斷,飛羽就在左家寨等候二位的好消息了。”

  剛一走到門邊,又想起了什麼,轉身對起身欲送的二人說道︰“二位不必相送,若需要什麼幫助,盡可派人直接告訴我,只要在能力範圍,飛羽自不會坐視不理。”

  “姐!”左飛羽的話剛說完,左飛鴻已走到門外,剛想擠進來,左飛羽用力抓住她的手,拉著一臉不服的左飛鴻向外疾走而去。

  左飛羽走後,二人呆在那里,回味著左飛羽的話。葉浩天這幾天也正在思索如何治理安平,雖然他沒多少經驗,但畢竟學識過人,自然知道要治民,先立信的道理。若百姓根本不信任你,就算有絕好的方法,也是難以施行。現在他們就處在這樣的困局中,由于對官府的不信任由來已久,是以他們二人現在也難以得到百姓的信任。百姓不信任,又能有什麼作為呢?除非能得到像左擒虎這樣德高望重的本地人的支持,否則要想讓百姓信任,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想了許久,葉浩天頹然坐下,喪氣的說道︰“我現在實在想不出有什麼辦法證明我們是好官,怎麼辦。”

  楊誠對這方面更是一竅不通,聞言也是頹然說道︰“是啊,就算我們一心想把安平治理好,但現在縣城附近連一個百姓都沒有,根本就沒辦法嘛。”

  “是啊,若是有百姓給我們管理,那便有機會了。我就不信我連個小縣也治理不好。”葉浩天若有所思的說道,自己之前也問過楊誠,如何能讓百姓搬到縣城去住,但卻是費盡心思,也想不出什麼辦法來。

  “地要回來沒有?”見左飛羽走了,楊明急沖沖的跑了出來,看著二人急急說道,一臉的期盼。

  “縣令的面子,他們怎麼敢不給。”葉浩天故做得意的說道。

  “這麼說就是要回來了?”楊明眼中一亮。

  “要回來了,左擒虎親口答應的,而且今後也不會為難爹了。”楊誠打起精神說道,他並不想讓楊明知道他和左擒虎的協議。若是楊明知道要回地的代價是兒子不能住在這里,恐怕再無法開心。

  “那就好,那就好。”楊明連連說好,轉身拿起放在牆腳的鋤頭,便要向外走去。

  “爹,你干什麼?”楊誠驚訝的問道。

  楊明的怒氣隨著田地的要回早已煙消雲散,回頭望著二人,展顏笑道︰“昨天我才把地整好,趁著天還沒黑,把菜種上啊。”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是以楊明一見田地要回來了,便再也坐不住了。

  葉浩天看著一臉笑意的楊明,眼中一亮,自己和楊誠都算不上純粹的老百姓,當然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來了。要想知道怎麼樣才能讓百姓們搬去縣城,當然要問楊明這樣土生土長的人才行,當下急忙起身,攔住急沖沖的想去種菜的楊明,笑著說道︰“楊伯先別急,地在那里又沒人搶你的了,過會我也去幫忙。現在還請您老歇歇,我有些問題想請教你。”

  楊明著急的說道︰“請教我?晚上再說吧,早一天種下,便可以早一天收獲啊。”

  “過會我和楊誠一起幫您,我想和您商量件大事,您老就先坐下來吧。”葉浩天拍著胸口說道。

  見葉浩天一臉的鄭重,又說是大事,楊明停下了動作,向石桌這邊走來,面色疑惑的說道︰“我能懂什麼大事?”

  坐定後,葉浩天開門見山的說道︰“楊伯,您是這里土生土長的人,你說現在若是想讓大家搬去縣城,可不可能?”

  “搬去縣城?去縣城做什麼?”楊明疑惑的問道。

  葉浩天見楊明似乎沒明白自己的意思,耐心的說道︰“大家在山寨里始終不是長久之計,我和楊誠到底是這里的父母官,也想著讓大家能過上安樂的日子。但現在您也知道,縣城周圍根本就沒有百姓居住,我們完全成了掛名的了。所以我想,要是能勸說大家搬到縣城里去住,那我和楊誠就有用武之地了。”

  听完葉浩天的話,楊明不由沉吟起來。葉浩天見狀,急急的補充道︰“您也知道左家寨的百姓是怎麼看待我們的,我和楊誠實在是想不出法來。當然,在這里住了這麼久,您也知道我的為人,我絕對不會是個貪官,至于楊誠,那您是應該更清楚,總之我們也是想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沒有一點私心。”

  沉吟許久,楊明緩緩的說道︰“我也相信你會是個好官,誠兒我更是放心。只是現在大家對官府都不信任,要想讓大家這樣搬去縣城,由官府來管理,真的是很難。不過,也並不是沒有辦法……”

  “真的?”葉浩天頓時大喜,拉著楊明急切的問道︰“有什麼辦法?”

  “你也知道,現在鳥獸絕跡,根本無以為生,所以大家的活下去的希望都在田地上。雖然這兩年左家寨周圍田地的規模不斷擴大,但這畢竟處在深山之中,土質又不好,地勢又不平坦,糧食的收成非常少。雖然說是一年三熟,但這麼多的田地,種出來的糧食也只能勉強不挨餓而已。況且左家寨的人越來越多,今年收獲的糧食,恐怕也捱不到明年收糧的時候啊。”楊明緩緩的說道,眉頭微鎖。雖然他起早貪黑的干,但收成卻並不好,要養活這一家四口,還真成了他的心病。

  “您的意思是?”葉浩天略有了一點頭緒,若有所思的問道。

  “縣城周圍就不同了。雖然我們這里多山,但縣城附近卻算得上地勢平坦,又有一條水流充足的河,僅周圍幾個平壩的田就足可以養活一萬人以上了。”楊明婉惜的說道,想著那麼好的田地現在卻荒廢著,實在心痛不已。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那還是在要向朝廷交五成的稅的情況下,若是少收點稅,便可以養活更多的人。”

  “真的!”葉浩天大喜說道,照楊明這樣說,自己完全可以用土地作為誘餌,吸引百姓前來耕種。到時自己再用心施政,那所有難題就可以迎刃而解了。何況先皇早已定下遺詔,對貧困的郡縣緩征甚至免征賦稅。

  “楊伯還會騙你?”楊明責怪的說道,旋又搖了搖頭︰“只是之前都是征九成的稅,那樣實在沒有活路啊。”

  “若是三年不征稅,那又如何?”葉浩天笑著說道。

  “真的?”楊明驚訝的問道,臉上竟有絲喜色。莫要說不征稅,就是征四成的稅,他也用不著像現在這樣辛苦了。

  “當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問楊誠。”葉浩天一臉興奮的說道。楊明疑惑的望向楊誠,後者堅定的點了點頭。

  “那可就真是老天開眼,讓百姓有好日子過了。”見楊誠如此肯定,楊明頓時大喜過望。

  “明天我和楊誠就下山,楊伯您就等著好消息傳來吧。”葉浩天站了起來,臉上充滿了自信。心中此時再沒有迷茫,他堅信,只要能順利的走出這一步,以他的能力,要想治理好安平,簡直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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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十九章 噩耗傳來


  第二天一大早,二人辭別楊誠父母,像縣城趕去。由于心中有了一線希望,葉浩天的腳步也格外輕快起來,到黃昏時分二人已是抵達安平縣城。

  由于郭常他們還沒回來,二人完全不熟悉周圍情況,也做不成什麼事。在無聊的等待下,便開始動手整理縣衙的房間、割去長滿一地的雜草、修補破損的屋頂,由于縣衙有兩年多沒有人整理了,直忙得二人不亦樂乎。就這樣過了三天,縣衙里終于面目一新,雖然看著還是破舊,但還算得上整潔。第四天中午,郭常他們終于回來了。

  一進縣衙大門,七人便愣住了,幾乎認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直到楊誠二人迎了出來,才終于確定這就是不久前一片雜亂的安平縣衙。確認縣衙里沒有其他人後,眾捕快均對楊誠二人又多了一層敬佩,在他們以往接觸的縣令和縣尉中,均是些頤氣指使的人,不要說整理這些,就是鋪床疊被,也是不願親為的。

  “總算等到你們回來了,怎麼樣,這次應該有好消息給我了吧。”葉浩天與楊誠並肩走來,前者笑著說道。到安平這段時間以來,葉浩天原來白皙的皮膚也慢慢開始變黑了,人卻顯得更為成熟和穩重,步履間也少了許多公子王孫的浮華,顯得更有氣勢起來。在楊誠的潛移默化下,他正一點一點的改變著,只是他自己卻並不知道。

  “這……這是二位大人做的?”郭常雖然知道不可能有其他人來幫忙,但仍有點不相信,指著整潔的前院疑惑的說道。

  “難道我們看起來不是做事的人嗎?”葉浩天笑著反問道。現在他就只有這幾個手下,當然要極立拉攏,是以對郭常等人的態度出奇的好。

  郭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些粗活一向是小人們干的,沒想到竟勞煩大人,實在是……”

  “廢話不用多說了,先進去,坐下來慢慢說,你們幾個這段時間也實在辛苦了。”葉浩天一手接過郭常的包袱,扛在肩上便往大堂走去。楊誠雖然沒作聲,手里卻也不閑著,搶過幾人的包袱,大步跟著葉浩天走去。

  七人不好阻攔,只好無奈的跟著二人,眼神中竟有一絲感激。這兩年七人在官府眼中成了油子、累贅;在百姓眼里是走狗、惡吏;在青石寨眼里只是搖尾乞食的野狗;在各寨眼里是卑鄙無恥的小人。當真是受盡了白眼和冷遇,如今見楊誠二人絲毫不在意自己的過去,而且一向沒把自己當下人一樣使喚,都是非常客氣和尊重,叫他們如何不感動。

  眾人坐下來後,端著楊誠遞來的水杯,郭常潤了潤後,面色憂慮的說道︰“這次我們出去,收獲還是不小,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

  “那就先說說好消息吧。”葉浩天饒有興致的說道,壞消息已在他預料之中了,听聞竟有好消息,他當然大喜過望。

  “嗯。”郭常點了點頭,緩緩說道︰“好消息便是朝廷的平亂大軍已經開拔,七十萬大軍分成四路,分別開向各處。我們這邊的平亂大軍已經開抵江夏,听說一路的叛軍都是聞風而降,不出一個月,就應該能到零陵郡了。”

  “啪!”二人聞言大喜,擊掌而慶。“這樣就好了,大軍一來,我們便沒有後顧之憂了。”二人皆是一臉的興奮。

  “是啊,听說隨著大軍的開拔,朝廷減稅的詔書也遍發各地,全國各地今年只收五厘的稅,南方最亂的各郡縣甚至免去三年賦稅。”郭常等人也是喜形于色,他們在老百姓心中的惡名大多是因為強行征稅而來,如今朝廷這樣減免賦稅,他們也再不用收稅的事而苦惱了。

  對後面這個消息,楊誠二人並不驚訝,皆因從長安出來前,便已得到通知了。楊誠最先平靜過來,淡然問道︰“那壞消息呢?”雖然朝廷大軍開來,但到這里還要有一個月時間,剩下這段時間還需要他們獨立支持,現在高興還是太早了。

  七人神色一黯,郭常嚅嚅說道︰“壞消息有兩個。一個是零陵又打了幾仗,而且糧倉被燒了幾座,幾乎損失近半,郡守大人為了保證守軍有充足的糧食,已在昨天將城內百姓全部趕出了城,現在流民分成數路,四散逃難,其中有一路正是向安平跑來,明天中午之前便要抵達縣城了。”

  二人臉色不由得凝重起來,歷來的亂事大都由饑餓的流民開始,這群人寧願遠逃,也沒有加入其他的亂民,想來並不難馴。但安平現在這個情況,就是養他們幾人也是頗為困難,若是來個幾千上萬的難民,那如何安置就成了大問題了。如果不妥善安撫,那流民在走頭無路的情況下,定然會成為暴民,那對他們二人的計劃,將是毀滅性的打擊。

  看著面色凝重的二人,郭常也止住了口,他自然也知道這件事非常難辦,幸好他還是先撿輕的說,否則二人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二人皺眉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葉浩天苦著臉說︰“還有一個壞消息呢?”

  郭常猶豫了一下,橫心說道︰“黃功偉終于有消息了。”

  “是嗎?”二人均露出關注的神色,大軍到來之前,他們最關心的就是黃功偉這伙強盜的動向了。不管是流民還是其他各寨,均對他們沒有致命的打擊,但黃功偉卻不同,他必定是要除自己二人而後快的,偏偏現在各寨又坐視不理,憑他們兩個又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叫他們怎麼不緊張。

  “消息應該是真的。從南邊傳來消息,黃功偉已在一個月前攻破了蒼梧郡城和周圍各縣,接著又在十天前攻下了南海郡,各地的流民紛紛投靠,賊眾不斷激增,三日前合兵五萬,準備進攻合浦和郁林兩郡。”郭常面帶懼色的說道。

  郭常的話頓時震呆了二人,直如一個驚天巨雷,在二人耳邊響起,讓人久久不能回過神來。之前面對四千賊眾,已是讓二人手足無措了,現在幾個月不見,陡然變成了五萬,若是攻下合浦和郁林兩郡,那人數還會大增。到時莫要說他們這九個人,就算是安平各寨的全部力量加起來,也是望塵莫及。

  楊誠還要好點,葉浩天對天下郡縣分布極為熟悉,對這個消息的震驚遠超楊誠。心知攻下合浦和郁林兩郡後,向南便只剩下交止、九真、南日三郡,這三郡地處極南,黃功偉暫時應不會勞師遠攻。那便只有向北了,首當其沖的便是零陵和桂陽二郡,以現在兩郡的形勢,根本不可能阻擋得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和楊誠二人自然不能幸免。

  “各寨知道這個消息了嗎?”楊誠皺眉說道,饒是他經歷過不少大場面,對現在的形勢仍然不能樂觀。

  “暫時應該還不知道,不過也瞞不了多久吧。”郭常面帶疑惑的說道,顯然不知楊誠為何有此一問。他們七人也是內心爭斗很久,若不是朝廷大軍趕來的消息撐著,恐怕在半路就逃了,黃功偉現在肯定是不會放過他們了。七人對往日那種又有俸祿又悠閑的捕快生活非常懷念,現在將有希望再過上以前那種日子,是以不願輕易放棄。

  “浩天,事不宜遲,我們應該馬上有所行動才好。”楊誠望著葉浩天,肅然說道。

  “行動?”葉浩天疑惑的看著楊誠,他的心中已是方寸大亂,現在唯一指望的,就是朝廷的平亂大軍能在黃功偉到達陵零前趕來,否則便萬事皆休。

  “不錯,我們不能把希望全放在朝廷的大軍身上。畢竟平亂大軍並不是只負責我們這一個地方,沿途還有那麼多郡縣需要平定,若是稍有耽擱,那我們現在什麼都不做的話,到時就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楊誠正色說道。

  “我現在是沒主意了,我們現在還能有什麼作為嗎?”葉浩天垂頭喪氣的說道。

  楊誠嘆了口氣,他自知現在形勢嚴峻,心里也不怪葉浩天的消沉。振了振精神,楊誠望著郭常七人,果決的說道︰“現在事不宜遲,郭常你馬上前往左家寨,直接找左家大小姐左飛羽,向她實說現在的形勢,把朝廷大軍的事情說得越詳細越好,另外再請她設法運點糧食來縣城,流民來了,沒有糧食的話,後果不堪設想;鐘牛負責去黑鷹寨、郭五去雞鳴峽、張華康去天寶寨、張正明去黃鹿山。一定要記住,自己要有自信,即使把平亂大軍的消息夸大一點,也可以。”

  “浩天,你馬上寫五份告示,把朝廷的免稅詔令清楚的寫出來;再把我們招撫百姓的辦法寫上,按你之前想的,只要親自到縣衙編入戶籍,便每人分給三畝良田,三年之內不征任何賦稅,蓋上我們兩個的官印,讓他們五人分別張貼在各寨。”

  “謝軍和伍全,安平除了通往零陵和桂陽的大路外,還有一條通往蒼梧的小路,你們應該知道吧。中間有一里左右的山路,完全建在山崖之間,給你們半個月的時間,方法你們自己想,反正不能再讓人通過,毀得越徹底越好。”

  “你們五人到了各寨後也不必急著趕回,也給你們十天時間,總之能讓每個百姓都知道朝廷的政策才回來。若是還有一人不知道,到時別怪我軍法處置了。”

  “現在形勢嚴峻,希望大家能齊心協力。事成之後,我和浩天自然不會虧待諸位。”

  看著楊誠鎮定自若的一口氣做出這麼多安排,八人均是呆住,葉浩天更是閃著敬佩的眼光。定了半晌,眾人才回過神來,紛紛應諾。雖然眾人均懷疑做了這些能有多大作用,但楊誠那一臉的自信卻深深的感染了眾人,立即行動起來。

  葉浩天寫完五份告示後,七人立即按楊誠的分配,顧不上幾日來的一路勞頓,匆匆而去,竟沒有半點猶豫。他們現在已經沒有任何退路了,只能依靠楊誠二人,才能立足。

  “呼,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葉浩天伸了伸腰,舒服的說道。由于心情有些緊張,寫完這五份告示竟讓他出了一身大汗,全身酸痛不已。

  “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楊誠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葉浩天苦著臉望去,只見楊誠背著一個大包袱,從後衙大步走出來。“不是吧,又有什麼事要做啊?”葉浩天愁眉苦臉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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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二十章 安置難民


“總算完工!”葉浩天看著貼在城門旁邊的告示,疲倦的說道。

  “明天你準備怎麼應付?”楊誠望著從城門延伸到山上的大路,淡淡的問道。

  “哈,難不倒我,讓他們全涌去各寨好了,反正我們也養不起他們。”葉浩天拍了拍楊誠的肩膀,笑著說道︰“怎麼樣,我這主意不錯吧。”

  楊誠回頭奇怪的望著葉浩天,皺眉說道︰“難道你沒想過,這是個很好的機會嗎?”

  葉浩天嘆了口氣︰“我知道你又要說,把這些流民安置好,這樣才能使各寨換眼看我們,展現我們的能力。但現實問題擺在這里,這麼多張嘴要吃飯,你有辦法嗎?”

  楊誠若有所思的說道︰“縣衙里的糧食,如果煮成粥,再弄點野菜,應該能支持一天吧。”

  “天,過了這一天怎麼辦?難道我們帶著他們四處乞討?”葉浩天苦臉說道。

  “唉,看著這麼好的機會,放棄了真是可惜啊。”楊誠也沒什麼辦法,畢竟流民不是十個八個的,而是成千上萬,縣城里安置起來倒沒什麼問題,只是吃的問題根本無法解決。

  “好了,這幾天累死了,我現在只想蒙頭大睡,明天的事明天再解決吧。”葉浩天拍了拍楊誠的肩膀,向城內走去。

  ※※※※※※※

  雖是九月中旬,但仍是驕陽似火,竟絲毫不比盛夏時節遜色半分。雞鳴峽,一群面色彷徨的百姓正疲倦的挪動著。這支隊伍大概有兩千人,大人們空洞的眼神,無助的望著前面的山道,雖然不知道自己最終的歸宿,但他們現在卻只能不停的走。小孩子們似乎還不知道他們是在逃難,三五成群的嬉戲著,不時摘起路邊的野花,追逐五顏六色的蝴蝶。劉介平總算還有點良心,每人發放了三日的口糧,不過這也只是杯水車薪而已,誰也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強盜、山賊、亂民,還是荒無人煙的絕地。

  “老大,這次我們發了,這麼多肥羊。”侯四獻媚的說道。

  “媽的,你是故意氣我不是!你不看看是些什麼人!”吳老六一腳將侯四踢了個狗啃屎,臉上猶不解恨。

  “我又說錯了什麼嗎?這些人不是富商,也不是官吏,再說現在青石寨又不在安平了,也沒人管我們搶了誰吧。”侯四一臉無辜的說道。

  吳老六向侯四啐了一口,罵道︰“這些人會有什麼油水?再說搶了他們,你叫他們還有活路嗎?干點小買賣還可以,你叫老大我弄死幾千條人命?要真拼起命來,我們這一兩百號人,你還真能一個打十個啊!”

  “要不,把他們弄到咱們寨子里,那樣我們寨子也成了個大寨了。”二娃子自以為是的說道。

  “這麼多張嘴巴,你來喂啊?再說你也不看看,這麼多人里,青壯的不過百十號人,這麼多吃白飯的誰來養。我怎麼就養你們這些廢物!”吳老六罵罵咧咧的說著,在二娃頭上敲了個暴粟,轉身向林中走去。“走了,還是回去種田,媽的,做了這麼久的強盜,才搶了幾個人,這叫什麼事兒啊!”

  也難怪吳老六這樣抱怨,有錢的他不敢搶,窮的他又不想搶,畢竟自己還是貧苦出身,心里倒還有點良知。所以說起來做了幾年強盜了,但能讓他下手的,卻也沒幾個。偶爾想搶個壓寨夫人,還被左家寨給死盯著,搞得他也意味索然了。

  山道上的難民自然不知道他們安然渡過一劫,仍然堅定的向未知的前路走去。穿過雞鳴峽,一座縣城在眼前出現。城市!人群中立即開始騷動起來,人人臉上都開始泛起希望。劉介平在零陵郡里實施高壓政策,所有消息均被嚴密的封鎖了,是以這群人並不知道,眼前這個縣城,早在兩年前便空無一人了。

  近了,近了,連城門也清晰可見。人們並沒有在意這座城市似乎已經沒有城牆了,至少今天,他們不會露宿荒野了。城門前面站著兩個人,一個身著官服,顯得儒雅飄逸;另一個竟是全身鎧甲,驕陽似火,但他卻像毫無知覺一樣,如山的挺立在那里,顯得那麼雄壯威武。

  “真的要留下他們?你那辦法到底有沒有效啊?”葉浩天看著不斷涌現的難民,擔憂的對楊誠說道。

  楊誠臉上泛著一絲興奮,他今天早上憂心難民們的去向,不由得心情煩躁不已。在縣城四周無聊的散步時,居然讓他發現,平時沒注意到縣城四周的一片青綠,竟是漫野的野芋。野芋本就生長在田間地角,只是比普通的芋頭要澀口許多,是以平時大家除非萬不得已,一般不會食用。縣城周圍都是良田,但兩年來無人耕種,竟使得這種野芋趁勢興起,在各處的田地里長勢喜人。

  “相信我,那東西真的能吃。你生在京城,當然不知道,但在我們這一帶,就算是平常,也會有人食用。”楊誠肯定的說道。

  “既然能吃,那怎麼沒人來采挖呢?”葉浩天仍有些不信的說道。

  “這一帶附近並沒有人居住,最近的便是青石寨了,他們自然不屑去吃這種東西了。其他各寨的又畏于青石寨的勢力,不敢到這里采,更何況現在各寨也開出不少田地,足以糊口,已用不著吃這種了。”楊誠耐心的解釋道。“好吧,就听你的。到時吃出問題來我可不負責哦。”葉浩天無奈的說道。

  正說話間,人群已在他們二十步外停了下來,不斷聚集中,均是靜靜的看著二人,臉上盡是期待之色。零陵的百姓與周圍各縣的百姓不同,他們一直在官府的庇佑之下,並沒有受到各縣百姓那種遭遇。是以雖然他們對官府也不滿,但卻不像其他百姓那樣痛恨和仇視官府。懾于二人的官威,均是靜靜的立在那里,等侯命運對他們的安排。若是兩人拒絕他們入城,他們也只能無奈的轉往別處。

  見到這個形勢,兩人都略有些詫異,他們原本以為,要想讓這群難民停下來,要頗廢些手腳,在葉浩天的強烈要求下,楊誠還特意一身重甲,用以震懾流民。哪知道他們還沒開口,這些人就在他們不遠處自動的靜了下來,眼巴巴的望著二人。

  “咳。”葉浩天輕咳一下,與楊誠一道登上城門,居高臨下的說道︰“各位,我是本縣的縣令,我旁邊這位是本縣的縣尉。我們非常同情你們的遭遇,對你們的困難,我們是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人群中又是一陣騷動,接著不知道是誰開頭跪了下來,其他人也紛紛跟著,頓時黑壓壓的跪下了一大片。這群人已經習慣了官府的管制,是以葉浩天此話一出,想著自己終于有了棲身之處,頓時感激不已。

  “大家先起來,先起來。”二人料不到會有此景,都手足無措,慌忙說道。人群再度平靜後,葉浩天繼續朗聲說道︰“大家先不必感激。實話說,安平是座空城,除了我們和幾個捕快,沒有其他居民,也沒有糧食。但我和縣尉已經想到了辦法安置大家。”

  听到安平的現狀,流民們不由得面面相覷,顯然這實在出乎他們的意料。身上所帶的糧食本就不多了,好不容易到了這座城市,居然是座空城,難道是一場空歡喜?听到葉浩天說已經有辦法了,不由面露疑惑,靜待葉浩天的下文。

  “大家看!”葉浩天向城外的四野指著,大聲說道︰“這漫野的野芋,雖然不是什麼美味,但卻可做充饑之用。只要大家齊心協力,我們一定能度過現在的難關。朝廷的平亂大軍一個月後便會到達這里,到時一定會有朝廷賑災的糧食,發放到大家手中,讓大家能撐到明年收獲的時候。”

  葉浩天話音剛落,人群中竟暴發出陣陣歡呼。二人今天真是驚奇不斷,沒想到這群人竟沒有對葉浩天的話產生半點懷疑,這麼輕易就相信了,如果安平的百姓也是如此,那該有多好,二人同時想到。

  “現在,願意留在安平與我們同甘共苦的,每五戶為一伍,推選出一名伍長;然後由十戶為一什,推選一名什長,再由百戶為一里,在十名什長中推選一名里長。再由里長到我這里登記造冊,就可以分配到住所,進城居住。若是不願意留下來的,我們也不勉強大家,可以就此投奔其他地方。好了,現在大家開始自行決定,留或是不留。”葉浩天大聲說道。

  眾人議論了一會,紛紛表示留下。畢竟現在他們確實也沒地方可去,就算有個別想投別的地方,見大多數人都要留下,也只得順眾。這便是百姓從眾心理,即使心中不願,但也只會跟隨大流,而少有願意獨樹一幟的。

  “既然大家都願意留下,那麼現在就由你們自己自由組合,推選出伍長、什長和里長。”葉浩天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喜色,本以為今天會麻煩不小,誰知道竟如此順利。

  這些難民本就是同城居住的,大多原來就是鄰里關系,甚至有的在零陵就已是完整的一里、一什的組成,是以推選起來非常方便,大多按原來的組成,不多時,已有大半的人分配好了。隨著剩下的人越來越少,其他人也慌起來,顧不得爭執,迅速的組成什里。

  看著四老二少六名推選出來的里長站了出來,葉浩天滿意的點了點頭。按每戶三四人計算,這群人足有兩千以上,如果能順利安頓好,那對以後的事,就好辦多了。招來幾名里長分配好各自的居住區域後,朗聲說道︰“勞煩大家站了這麼久,現在,就由各里長領著大家到指定的地方。城內房屋比較殘破,大家休息好後動手修補一下,應該還可以遮風擋雨。安頓好後,就請六名里長和所有什長到縣衙,再商議其他事宜。”

  在太陽底下站了這麼久,早有些人受不住了。听到終于可以進城,不由得又是一陣歡呼。然後開始隨著里長,有序的向城內走去。

  “呼,總算完事。”葉浩天擦了擦臉上的汗水,一臉興奮的說道。

  “現在高興,還太早了吧。事情才剛剛開始呢。”楊誠在一旁淡淡的說道。

  “咦?”葉浩天奇怪的盯著楊誠,訝聲說道︰“穿了這麼厚的盔甲,你一點也不熱嗎?”

  楊誠白了葉浩天一眼,平靜的說道︰“這有什麼,比起以前,這已經是很輕松的了。”話一說完,縱身躍下城門,大步向縣衙走去。

  葉浩天羨慕的看著楊誠的背影,嘆了口氣,緩緩的向下走去。

  ※※※※※※※

  看著廳內黑壓壓的幾十個人,楊誠二人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楮了。想起不久前兩個還是空頭縣官,掌管著一座死氣沉沉的空城,現在一下子就有了幾千人住進了城,心中不由興奮不已。廳內的里長和什長們表情卻有些復雜,在找到歸宿的興奮退卻後,殘酷的現實讓他們微微失望。安平的情況實在超出了他們的想像,所謂的房屋,大多是些殘牆斷垣,連遮風擋雨都不能。在零陵,雖然大多是些平民百姓,但居所還算完好。兩相比較,當然對現在的狀況有些失望。

  二人顯然也看出了眾人的失望,定了定神,葉浩天大聲說道︰“相信現在大家對城里的情況有了大致的了解,雖然安平比較殘破,但我希望大家能相信我們,只要大家一起努力,相信不久之後,一定能改變現在的狀況,讓大家能在安平安居樂業。”

  眾人並沒有葉浩天想像中的歡呼,反應均很冷淡,一個老者說道︰“二位大人,房子破點我們還能克服,但現在城中連鍋碗和基本的農具也沒有,怎麼生活啊。”

  “呃。”葉浩天臉上有些尷尬,“這些困難我們慢慢想法解決,大家還有什麼問題和建議盡管提出來,我和楊縣尉一定會想辦法給大家解決。”現在,他當然要死撐著了,若是讓大家對二人失去信心,管理起來就麻煩了。

  葉浩天話音剛落,廳內立時炸開了鍋。有的說房子根本無法住人;有的說井里全是爛泥,而且打水的繩桶也沒有;有的說缺少生火的柴和;有的說……

  “好好好!大家先靜一靜,房子嘛,只有大家自己動手修補一下;井水也好辦,找人把爛泥挖出來,不就有水了嗎?周圍都是山,找柴和還不容易。事情一件一件的來,開始當然會困難一點,慢慢的就會好了嘛。”葉浩天耐心的說道。

  見眾人沒有話說了,楊誠沉聲說道︰“現在各什長馬上下去做幾件事。第一,統計一下各什的人數,包括老幼青壯各是多少;第二,統計一下大家有沒有帶來鍋碗和農具的,具體數量也報上來;第三,抽出部份勞力,先去采挖野芋,我們先解決了吃的問題,其他問題慢慢商量。”

  听到楊誠這樣安排,眾人也沒有什麼意見。畢竟填飽肚子是當前的第一要務,雖然各人還帶有一些糧食,但只能維持一天左右了。是以楊誠一說完,各什長便紛紛離去,完成楊誠所安排的任務。

  廳里只剩下六名里長後,葉浩天又簡要的向他們介紹了一下安平的情況,當然,黃功偉的事情被他刻意隱去了。現在人心未穩,若知道了這個消息,恐怕馬上就會棄城而逃了。接著又宣布了安平的招撫政策,雖然這些人不是安平本地人,但二人卻是有心留下他們,作為自己最先的基礎。

  眾人見到了這里居然還可以分到良田,不由得喜出望外,紛紛表示服從二人安排。這也不奇怪,土地一向是最容易收買老百姓人心的東西,他們本來對前途沒有希望了,現在居然又能得到田地,當然不會再有其他意見了。

  不久之後,各什長統計的數據也報了上來。這一群流民共有二千三百四十人,其中大多是老弱婦孺。青壯的男子不過只有一百多人,若是加上還能勞動的婦女,也就六百人左右。家具和生活用品也極為缺乏,全部加起來也只有幾十把農具和十口鍋。

  “這樣,縣衙里還有兩口鍋,加起來十二口,每里兩口鍋,先湊和著,以後再慢慢想辦法。婦女和小孩安排上山拾撿柴和,青壯的男子全部組織起來,今天先幫著修補房屋,明天開始采挖野芋。至于田地的分配,等大家先安頓下來,再從長計議。”葉浩天說道。

  眾人紛紛點頭,現在正是百廢待興,也只有先這樣了。“在我們後面,還有一群難民,可能要明天早上才會到。”一個什長遲疑了一會說道。

  “還有?”聞言二人立即頭痛起來,現在都這樣了,若是再增加,便越來越不好安置了。

  “這樣,趁現在還有半個時辰才天黑。各里抽出十名有經驗的伍長,分配到城外,先看看野芋究竟有多少,能夠多少人吃。另外,如果發現有其他可以食用的,也報上來,我和葉大人好心中有個底,再做安排。”楊誠皺眉說道。

  “沒人管時閑得慌,有人管時愁得慌。唉,從明天起,有得忙嘍。”眾人離去後,葉浩天伸了個懶腰,苦叫道。

  “這不正是你所希望的嗎?現在就叫苦了,以後看你怎麼受得了。”楊誠笑著說道。

  “放心,我也只是在你面前發發牢騷,這點事情,還難不倒我的。”葉浩天拍著胸口說道。

  二人相視一笑,正在這時,幾個什長慌忙的沖進來,急急的說道︰“葉大人,不好了,他們鬧起來了。”

  “什麼!”二人失聲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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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二十一章 漸入佳境


    二人急沖沖的隨著幾位什長趕去鬧事的地方,兩幫人正對罵著,幾乎就要拳腳相向了。見二人趕來,全了靜了下來,畢竟在他們眼里,官還不是他們敢惹的。

  問清緣由後,二人不由得哭笑不得。原因竟是因為爭鍋而引起的,有一里分了兩口大鍋,另一里則分到的兩口都是小鍋,所以心生不滿,上門理論,結果越吵越厲害,幾個什長見形勢不對,趕忙跑來報告二人。

  “把里長、什長全都給我叫來!”葉浩天生氣的說道。不多時,兩個里的里長和什長來到兩人面前,其他里的人也紛紛圍了過來。

  “怎麼回事?都這樣了還有閑心吵,你們是不是閑得慌啊!”葉浩天指著兩個里長的鼻子罵道。

  “葉大人,這麼兩口小鍋,你叫我們幾百號人怎麼辦嘛。”分到小鍋的里長熊大樹委屈的說道。

  “這兩口大鍋本來就是我們里的,我們已經拿出多的兩口鍋了,只是把自己的東西留下,有什麼不對。”張員外不服的說道。

  原來張員外這個里原本就有四口鍋,熊大樹那里卻是一口也沒有,是以各里分配之後,便只剩下兩口小鍋了。葉浩天和楊誠不由得犯難起來,問題雖然小,處理起來卻有點麻煩。

  “嗯,這樣。”葉浩天沉吟良久,開口說道︰“張員外你們里暫時和熊大樹換一口,等這幾天過了,我想辦法就是。大家現在都在一條船上,互相體諒一下。”

  “是。”張員外懶洋洋的應道。

  眾人剛準備散去,葉浩天大聲叫道︰“慢著!事情還沒完,這次若不是我們及時趕來,你們恐怕就要打起來了。兩個里長沒有約束自己的百姓,為明法紀,還得進行處罰。”

  葉浩天此話一出,眾人均是一驚。“既然大家在本縣的管制之下,有任何事情應該先與本縣商量,而不應該擅自行動。兩個里長沒有約束部下,每人各打十大板;來報告的幾名什長做得不錯,每人獎勵二十文,一會到縣衙來領取。”葉浩天振聲說道,雖然這件事讓他惱火,但卻是個很好的機會。

  看著兩個里長驚愕的表情,葉浩天滿意的說道︰“本縣做事一向賞罰分明,今後大小事情,一律需要報請本縣,否則定當重罰。此事就此了結,希望其他各里以此為戒,若是今後發生此類事件,本縣定當重罰!好了,各人就此散去,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今晚就好好休息。”

  看著迅速散去的眾人,楊誠贊許的說道︰“這一手做得不錯,恐怕以後他們再不敢生事。”

  葉浩天一臉你才知道的表情,不以為意的說道︰“我的手段還多著呢,和他們玩,簡直就是小菜一碟。”

  “那你一會會真的打那兩個里長嗎?”楊誠疑惑的問道。

  “那倒不必,嚇嚇就行了,給他們記著,以後還不怕他們盡心為我做事嗎?”葉浩天笑著說道。

  “對了,還有一件事。”葉浩天神秘的說道。

  “什麼?”楊誠湊了過去。

  “我這里一文錢也沒了,一會獎勵的錢就先由你墊著了。”葉浩天低聲說道。

  “啊!”楊誠驚訝的應道,葉浩天已逃也似的向縣衙跑去。

  ※※※※※※※

  經過昨晚一鬧,人們辦事的效率明顯快許多。葉浩天說話算話,隨後就兌現了所說的獎勵,雖然數目不大,但官府獎勵百姓,這在很多人來說是聞所未聞的,現在竟真實的發生在自己身邊,那種震憾是不言而喻的。兩個里長也因為葉浩天“暫免”了他們的板子,感激不已,對葉浩天下達的任務比誰都跑得快。

  “來來來,早餐來了。”楊誠端著兩個熱氣騰騰的陶碗,興沖沖的踏進縣衙。因為縣衙的鍋已經給了百姓,是以楊誠提議二人輪流在各里用餐。一是可以起到表率,要知道縣官大老爺和自己一口鍋里吃飯,還不讓那些百姓受寵若驚,就算再難吃,恐怕也生不起什麼怨言;另外一方面,二人也是沒辦法,縣衙的那點糧食被葉浩天“大方”的捐做公糧,專給年老生病的人吃。

  還別說,二人這樣一做,這群難民竟感動不已,連自己所帶的糧食也捐了出來。匯集起來倒還不少,雖然二人也沒資格享用,不過心里卻是高興,能讓這群難民這麼快就服從自己的命令,實在是大出二人意料。

  “噗!”葉浩天剛吃了一口,立即便噴了出來,苦著臉叫道︰“這是什麼東西啊?”

  “芋睫和芋葉混著煮的芋綠粥。”楊誠埋頭邊吃邊說著,想著自己取的名字,頗有些得意。

  “不是說吃芋頭嗎?怎麼吃起這玩意來了。”葉浩天仰頭喊到,一臉悲憤。

  “昨天回來的什長不是說了嗎?這芋睫和葉也是可以吃的,雖然昨天帶回來的情報說這周圍的野芋足夠他們吃上一個月。但你想想,還有一批難民就要來了,人一多,不就不夠了嗎?所以我才建議他們,早上就只芋睫和葉,中午才煮芋頭,晚上一樣一半。這樣算來,再來這麼多人也可以吃上一個月了。”楊誠望著葉浩天說道。

  “說是這樣說,但我們大小也是個官哎,特別一點點總可以嘛。”葉浩天望著自己的碗里的綠糊,愁眉苦臉的說道。

  “這怎麼行,要和大家同甘共苦,這可是昨天你親口說的。”楊誠一邊大口嚼著,一邊說道。

  葉浩天望著楊誠一副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探頭疑惑的說道︰“咦,你碗里是什麼?”

  楊誠把碗伸了過去,坦然說道︰“還不是一樣的啊,葉大人,要不要換換嘛。”

  “那你怎麼吃得這麼香呢?”葉浩天看了看,確實和自己的一樣,苦臉說道。

  “你是吃苦吃得太少,以前我們幾天沒得吃,只要能吃的,什麼沒吃過啊。”楊誠不以為然的說道。

  “嗚,怎麼吃啊。”葉浩天望著自己的碗,悲號道。

  “你就把它想像成美味佳肴,悶頭吃就是了,多吃兩口就習慣了。”楊誠的碗里已吃得干干淨淨,敲著碗對葉浩天說著。

  “唉,天將降大人于斯人矣!”葉浩天大叫一聲,面色悲壯的學著楊誠那樣,大口猛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安慰自己道︰“嗯,好吃,好吃。”

  “這樣就對了,來,我們再去盛一碗,當著他們美美的把芋綠粥吃下去,肯定比你賞他們銀子還有效。”楊誠拉起剛把碗里的東西吃完,正在大口喘氣的葉浩天,向縣衙外奔去。

  “不是吧,你要我的命啊。”葉浩天拼命掙扎,但哪里掙得過楊誠,一直悲號到縣衙門口,方才止住。

  好不容易撐完了在民眾面前的早餐表演,葉浩天迅速拉著楊誠,向城門走去。

  “咦?莫非是剛才葉大人笑過了頭,岔了氣,導致現在表情如此怪異?”楊誠望著苦不堪言的葉浩天,笑著說道。

  “你還好意思說,若不是你,我怎麼會又多吃了一碗!”葉浩天恨恨的說道。

  “為了剛才大家敬佩的表情,葉大人的苦也不算白吃啊。”楊誠戲謔的說道。

  二人今天的表現確實收到了非常大的效果,那些百姓大多本就是貧苦出身,吃起來也是個個苦著臉。楊誠和葉浩天居然在眾人面前吃得津津有味,在楊誠的“陷害”下,葉浩天還多吃下一碗,胃口好得讓眾人嘖嘖稱奇。原本有些人還有意見,但看到兩個縣官都這樣了,自然也是無話可說了。

  “唉,得吃一個月啊,不知道我活不活得到那個時候了。”葉浩天故做悲涼的說道。雖然他對吃的並不很挑剔,但想著要吃這東西吃上一個月,不由一肚子苦水涌了上來。所幸他這個人還有一股頑強的毅力,立下了目標便絕不回頭,所以雖然一時苦不堪言,卻從沒想過要放棄。

  “說不定不到一個月平亂大軍就打到這里來了呢?”楊誠安慰的說道。

  “你怎麼不說平亂大軍沒來之前黃功偉就打到這里來了呢?”葉浩天白了楊誠一眼,出言頂道,顯然對剛才楊誠對他的迫害耿耿于懷。

  “呵呵。”楊誠望著葉浩天傻傻的笑著,也不再說話。不知不覺間,二人已趕到了城門了。

  晨曦中,成群結隊的婦女和兒童正手拉著手,結伴向山上行去,一路的歡聲笑語;周圍的荒蕪已久的田地里,百余精壯的漢子,赤著上身,成片成片的采挖著綠油油的野芋,然後運到河邊,交給等在那里的老人們清洗;城內,留下的人們已經開始用自制的掃帚清掃著大街,一口口井里的爛泥也開始逐漸運了出來。

  二人看著這群昨天還彷徨不已的人們,有條不紊的開始勞作起來,雖然臉色還有些蒼白,卻均充滿著希望,不由感慨不已。

  “這就是我們勤勞的百姓啊,只要有一點點的希望,便已滿足。”葉浩天感慨的說道。

  “是啊,這麼好的百姓,怎麼能讓他們再受到戰火的殃及呢。”楊誠目光堅定的應道。

  二人相視一笑,葉浩天感嘆的說道︰“以前我整天看書習武,享受著錦衣美食,只知道高談闊論,卻是整日昏昏噩噩,不知道自己要干什麼。沒有自己的選擇,只能茫然的服從家族的利益,從來感受不到自己存在的價值。而現在,雖然遠離了錦衣美食,卻讓我感到了生命的可貴,我終于找到了我的目標。”

  “那就讓我們一起去實現吧!”楊誠仰望天際,深有感觸的說道。心中默念著︰統領大人,我明白你當初的話了!

  ※※※※※※※

  第二批難民在正午前終于來到了安平,楊誠二人又是一番忙祿。有了前面的示範,這批難民的安置也順利得多了。召集新推選出來的里長和什長們詳細解說了二人定下的規矩後,葉浩天便開始忙著登記造冊。所幸難民中也有不少會寫字的,找來幾個幫手後,葉浩天大大的松下一口氣,卻並不敢閑著,親自跑到到各里,征求父老意見,宣傳朝廷的政策。

  楊誠則跑到各里,幫著挑抬扛提、修補房屋、清理水井,忙得焦頭爛額。所幸他比常人健壯得多,倒也不覺得累,他的威武和親和更傳遍了所有難民。走到街上,感受到人們熱情的招呼和敬服的目光,頓時讓他倦意頓消,心中更有說不出來的滿足。

  直到黃昏時分,二人總算是松了口氣。加上這第二批難民和零散跑來的難民,現在安平竟有五千人左右了,在二人的安排下,一切卻是井井有條。

  二人立在縣衙門外,看著***通明的大半個縣城,均是欣慰不已。想起這座空城又恢復了生氣,雖然二人均是疲倦不堪,但心中卻非常興奮,黃功偉所帶來的壓力早被二人拋到腦後,二人現在一心想的,便是如何治理好這里,讓這群難民不用再流離失所。

  表演似的吃過晚餐後,二人召集了所有的里長和什長,齊聚縣衙,準備商議接下來的事宜。

  縣衙大堂雖然寬敞,但現在已有十二個里長和一百二十個什長,葉浩天閑太過擁擠,干脆一起在大堂前的空地上席地而坐。空地上的雜草被二人清理後,顯得非常寬闊,百十號人坐在這里,竟只佔去一角。

  “今天召大家來呢,首先,還是商量一下吃的問題。”葉浩天見眾人靜了下來,朗聲說道。他自然有點私心,雖然今天已勉強度過,但若真的要這樣吃一個月,恐怕他再也吃不消了。

  葉浩天話一說完,許多人也跟著紛紛點頭。吃當然是件大事,能填飽肚子了,當然希望能吃得好一點。

  “啟稟大人,經過一天的探查,確實也發現安平附近還有些可以吃的東西。”說話的是熊大樹,葉浩天“好心”的給他一個立功的機會,派他帶人四處查看,感激之下,當然十分賣力。

  “說來听听?”葉浩天饒有興趣的說道。

  “現在正是秋季,山上的野果也不少,還有幾種味道稍好一點的野菜。”熊大樹大聲說道,聲音卻有點虛。

  “有多少?能不能夠讓我們不吃芋睫撐上一個月?”葉浩天關心的問道。

  “這……恐怕不能。”熊大樹為難的說道。這些東西本來也不是很多,更何況稍遠一點便有各寨的人采摘了。

  楊誠看著面色難堪的葉浩天,若有所思的說道︰“現在不能把希望全放在朝廷大軍身上,如果只考慮這一個月,到時如果沒及時趕來,那我們就只有喝西北風了。”

  “那有什麼辦法,現在已是九月,還能播種嗎?”葉浩天無奈的說道。

  楊誠想了想,還是決定試一試,開口向眾人說道︰“平亂大軍雖然一個月後就會來,但我們還是需要自力更生。野芋采了之後,開出來的田現在全都空著,我想問問各位,現在還有什麼可以播下去的作物嗎?比如稻子?”

  “這恐怕不能吧。”眾人均是一臉的難色,其中一人叫道︰“也並不是一點可能也沒有,除非這樣的天氣能維持一個月,直到稻子灌漿時仍然有充足的陽光,否則就只會顆粒無收了。”

  眾人聞言露出深思,今年的天氣熱得異常,到現在仍然像盛夏一樣,說起來也並非沒有可能。

  “那我們就賭一賭,我建議把收集起來的糧食,凡是沒有磨成米的,都播下去,若是老天開眼,那我們就有糧食捱到明年了。”楊誠大聲說道。

  葉浩天也點了點頭,堅定的對面有疑惑的人們說道︰“反正那點糧食也吃不了兩天,若是種下去,或許還有點希望。”

  眾人見兩人態度這樣堅決,卻也不再說什麼,紛紛應和。

  “既然大家同意,那明天就開始清理田地,後天就組織播下去。”葉浩天朗聲說道。

  接下來的幾天,安平城內便是一片忙祿的景像。在楊誠和葉浩天的領頭下,一塊塊良田被清理出來,播上了載滿全城百姓希望的稻種。城內的大片房屋也得到了修補,大街上逐漸恢復了人來攘往的熱鬧景像。所有的人都被有效的調動起來,投入這個新家的建設中。

  葉浩天見事務繁忙,物色了七八名能識字書寫的人充入縣衙,使得原來空有架子的縣衙也開始逐漸正常運轉起來。葉浩天和楊誠的威信也漸漸樹立,處理起事情來頗為順暢,各人均知他賞罰分明,鄰里間也少有爭執,讓他省心不少。

  楊誠則帶著青壯的男子收采野芋,清理田地,種下稻種,所有重活均是挑著頭干。空閑之時,他又將青壯組織起來進行訓練,有意讓他們成為自己手中的第一支保衛安平的力量。他心中清楚的知道,現在既不能靠平亂大軍,也不能靠各寨的幫助,所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幸好這段時間的身體力行,讓他在青壯中聲望漸隆,可以讓他放開手腳實施自己的計劃。

  二人每天均是忙祿不已,連已成定律的對練和習字也擠不出時間來。就這樣過了十日,稻子總算完全播了下去,而安平在他們的治理下也開始逐漸的恢復正常。二人對安平的管理也逐漸走上正軌,雖然仍是困難重重,但卻過得非常充實。

  忙祿而平靜的生活直讓二人忘記了時間的存在,直到這一天下午,郭常他們帶著數百難民出現在城外,平靜了十天的安平,終于蕩起一絲漣漪。
bigsing 發表於 2009-4-20 11:32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二十二章 未雨綢繆



  郭常七人疑惑的看著城外田里正辛勤勞作的百姓,原本他們以為幾千難民涌入這里,肯定會變得混亂不堪,沒想到展現在他們眼前的竟是一副繁忙、有序的景像。

  “你們是什麼人!”郭常他們剛一踏進城門,五六個手持長刀的年青人迎了上來,警惕的看著他們,另有一人,則飛快的向縣衙跑去。周圍的百姓並沒有因為城門這里的異常而停下,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又埋頭做自己的事情了。

  “這倒怪了,我沒問你們,你們倒問起我來了!”到底是自己的地盤,沒想到竟然遭到盤問,七人又好氣又好笑。

  “少說廢話,看你們帶著兵器,一看就知道不是難民,再不老實我們可要動手了!”領頭的年青人毫不所動的說道,其余幾人也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郭常頓時氣極,但見對方頗為扎手,也不敢太過放肆,只得悻悻的說道︰“我是安平縣的捕頭,你們又是誰啊,在我的地盤上指手劃腳的。”

  “你有什麼證明!”領頭的年青人仍然沒有放行的意思。

  “你……”郭常一時竟氣得說不出話來,不過他確實也拿不出什麼證明來,他們幾人這幾天為了行動方便,並沒有穿上捕快服裝,再加上本來就有幾分流氣,所以看起來更像強盜。

  兩邊正爭執間,一個壯漢從田間跑了過來,卷起的褲腿上滿是稀泥。“發生什麼事了。”渾厚的聲音立即將兩邊的視線轉移了過去。

  “大人,這伙人帶著兵器,說是本縣捕快,又沒有什麼證明,看他們的樣子長得像強盜,所以屬下才攔住盤問他。”領頭的青年不卑不亢的說道。

  “楊……大人?”郭常望著眼前的楊誠,不可置信的說道。

  “怎麼,不像嗎?”楊誠笑呵呵的說道,轉向那名青年說道︰“破舟,他們確實是本縣的捕快。”

  經楊誠一證實,幾名青年松了口氣,紛紛收起兵器,卻仍有點懷疑的看著郭常他們。楊誠看著兩邊的尷尬氛,笑著說道︰“哦,破舟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鐘牛、郭常、郭五、劉正明、張華康、謝軍、伍全,他們七個都是安平的捕快,在安平干了好幾年了,以後有事要多向他們請教。”說完又指著領頭的青年說道︰“張破舟,名字有點怪,不過卻是個好小伙,現在是安平的巡城官。”兩人象征性的點了點頭,旋又別開,經過剛才的事,顯然都對對方沒什麼好感。

  “這些人是?”楊誠疑惑的指著七人後面的數百衣衫破舊的百姓問道。

  “他們是從蒼梧逃難過來的,我們在路上遇見他們,所以帶到縣城來的。”郭常解釋道,臉色卻有些不自然。他們幾人完成任務後,並沒有馬上回城,而是相約聚在一處,本打算分開回來,哪知遇上這群難民,只好帶著一起回來了。他們雖然沒有什麼二心,但卻難免讓人懷疑,是以表情有些尷尬。

  “破舟,你就負責安排他們,把我們的規矩給他們講清楚,待遇要和大家一樣。”楊誠對張破舟說道,旋又對郭常說道︰“那我們就馬上去縣衙,葉大人應該也收到消息了。”

  張破舟疑惑的看了看隨楊誠而去的七人,領著幾人向難民走去。

  縣衙大門處,葉浩天早就收到消息,在那里等著了。現在安平已初具規模,但他仍然急切的想知道各寨的反應。雖然城里現在看起來井然有序,但卻是經不起任何打擊,若得不到各寨的支持,憑他們現在這樣,根本無法應對隨時可能到來的黃功偉。

  “哎呀,你們終于回來了,這幾天真是辛苦諸位,來,進去再慢慢說。”葉浩天熱情的說道,領著七人向大堂走去。大堂外的空地,已被楊誠作為校場,此時正有一百名精壯的青年男子,用心的操練著,對進來的幾人,竟是正眼也不看。

  “兩位大人真了不起啊。”坐定後,七人由衷的嘆道。一路來的所見所聞,已讓七人從心底里折服,難民一向是連朝廷都非常頭疼的問題。很多郡縣對難民一般都采取置之不理的態度,而二人僅憑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將數千難民妥當的安置好,並且讓一切都井然有序,他們七人自然是聞所未聞,對兩人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這算不了什麼。還是說說你們的情況吧,各寨的反應如何?”葉浩天關注的問道。其實郭常不說,他和楊誠也略知大概了,這十日各寨沒見到一個人來縣城,向左飛羽要的糧食也是毫無音訊,各寨的態度自然不言而喻。

  七人均是面帶憂慮,郭常開口說道︰“主要還是觀望為主,很多人听說黃功偉現在的勢力這樣大了,都不願去得罪。朝廷大軍的消息他們也听到了,不過認為黃功偉畢竟離這里近點,若是現在就表明態度,怕黃功偉先到安平而遭到報復。不過可能是朝廷大軍的作用吧,對我們倒還算客氣。”

  “不是叫你找左大小姐嗎?見著了嗎?”楊誠急急的說道,郭常說這些本就在他和葉浩天的意料之中,是以並不感到詫異。

  “見是見到了,左大小姐也答應了。不過好像左家寨的二當家和三當家都極力反對,說是左家寨的糧食也不多,哪里能把糧食送給官府,讓自己人餓肚子。不過經過我的調查,左家寨也確實沒多少糧食,所以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不過左大小姐還是送了我們百多套農具,說是補償對二位大人的承諾。”郭常說道。

  楊誠二人相對無言,現在糧食問題是他們的頭等大事,雖然野芋足夠他們吃上一個月,但那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吃了十天的野芋,又沒有半點油葷,連鹽也沒有半點,很多人都已是面有菜色了。若是這樣吃一個月下去,恐怕連楊誠也會感覺吃不消。不過農具也是他們緊缺的,總算心里有點安慰。

  “那你們帶回來的難民是怎麼回事?”葉浩天問道。既然各寨不願幫忙,自己多想無用,還是先把縣城治理好再說了。

  “那些人都是從蒼梧郡逃難來的,黃功偉在那邊無惡不做,又不事生產,搶完了官府和富戶,就縱容手下搶掠百姓。能逃的大多數都逃出來了,只有家里有壯丁的,若是投向他,還勉強可以活命。”郭常七人均是面帶憤怒,顯然听這些難民說了不少慘事,讓他們也憤慨不已。

  “也就是說,你們這次帶回來的,一個青壯也沒有?”听郭常這樣說,葉浩天一下子意識到這個嚴重的問題,小心的問道。

  “有青壯的都被黃功偉強征了去,家人若是逃走,那被抓去的壯丁便要被剝皮示眾,誰還敢逃啊。所以,這幾百難民中確實也沒有一個青壯。”郭常低頭說道。

  “唉。”葉浩天深深的嘆了口氣,現在這五千人里也只有不到兩百個青壯的男子,這已經讓他憂心不已,沒想到郭常他們帶回來的幾百人,竟連一個也沒有。單憑這些,他拿什麼去與黃功偉斗呢。

  “這樣說起來,黃功偉現在並不得人心了?”楊誠若有所思的問道。

  “豈止是不得人心,簡直天怒人怨啊。不過現在他勢大,又心狠手辣,所有敢反對他的,一律格殺匆論,大家也只是敢怒不敢言啊。”郭常激憤的說道。跟著楊誠和葉浩天這段時間,幾人的正氣又開始慢慢恢復了,再不像以前那樣漠然。

  “那就不用擔心了,我還怕他趁勢收買人心呢。如果讓他扎下了根,那就不好對付了。”楊誠慶幸的說道。

  “嗯。”見楊誠這樣說,葉浩天也點頭稱是。“山賊畢竟是山賊,眼光怎麼可能會放得長遠。”想了想,旋又關切的問道︰“合蒲和郁林有沒有被他們攻下?”

  “這個卻是不知,這群難民逃離的時候,黃功偉也才出兵幾天,恐怕現在才到那里不久吧。”郭常據實答道。

  “照這樣說,就算黃功偉順利攻下合蒲和郁林,那至少也得一個月後才能到安平了。”葉浩天眼神一亮,興奮的說道。

  楊誠看了葉浩天一眼,他自然知道葉浩天這話的意思。因為之前郭常他們說朝廷大軍也在一個月後到達,這樣算起來,應該會趕在黃功偉到達之前,那安平就算是安全了。但他卻不敢太樂觀,越往南,形勢越是混亂,雖然平亂大軍前面一直是勢如破竹,但難保不會遇上頑強抵抗的。若是被阻上一段時間,那安平就危險了。

  “你又打平亂大軍的主意了,別忘了你當初是怎麼警告我的。”楊誠毫不客氣的提醒道。

  “不是我打平亂大軍的主意,而是現在我們雖然有點起色,但不要說黃功偉,就是安平隨便找個寨出來,也強過我們啊。”葉浩天無奈的說道。

  楊誠也嘆了口氣,現在他手底下只有一百八十個精壯的青年,雖然他有信心能把他們訓練成出色的士兵,但至少也得半年,而現在只有一兩個月的時間,雖然不會比黃功偉那些烏合之眾差,但畢竟人數太少。

  “這樣,你們先休息一天,明天鐘牛、郭五、劉正明、張華康你們四個再去各寨一趟,浩天連夜寫五封請柬,讓他們帶去。請各寨三天後派人來縣城一聚,語氣盡量客氣一點。你們四人送了請柬後,不必回城,會合後就立即潛往蒼梧一帶,把所有能打听到的消息帶回來;郭常、謝軍、伍全,你們三人明天一早趕向北面,一路打听一下朝廷大軍的消息,記住,我要的是確切的消息,而不是道听途說的小道消息。也順便打探一下附近各郡縣的消息”楊誠想了想,說道。

  “還有一寨呢?”郭常疑惑的問道。

  “左家寨,看來得我親自走一趟了。”楊誠堅定的說道。

  “有用嗎?”葉浩天擔心的說道。

  “成敗就在這三天了,只要我們把縣城的治理情況展現給各寨看,再曉以利害,應該可以打動他們。”楊誠若有所思的說道。

  “我始終對各寨不抱多大的希望。”葉浩天泄氣的說道。

  “不多試試怎麼知道呢?沒看到他們听到平亂大軍的消息,對郭常他們也客氣很多了嗎?這至少說明,朝廷在他們心里還是很有份量的。”楊誠拍了拍葉浩天,自信的說道。

  “也是,幾十萬大軍給我們撐腰,還怕他們做什麼。我就不信,我還唬不住他們。”葉浩天釋然說道。

  “到時就看你唬人的手段了。”楊誠笑著說道。

  “放心,小菜一碟。”葉浩天拍著胸口說道,看著楊誠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心中的頹廢也一掃而空。

  安排郭常他們下去休息後,楊誠不敢停留,立即召集所有的青壯在校場集合。這些人雖然數量不多,但卻是他現在最實在的力量了。

  不多時,一百八十人迅速的集合在了校場。看著個個抬頭挺胸,堅定的望著自己的壯漢,楊誠的自信更加堅定起來。兵不在多,只要自己能把他們用心訓練,未必就會輸給黃功偉那群烏合之眾。

  “告訴大家一個壞消息,安平和平安寧的日子恐怕維持不了多久了。”楊誠大聲的說道。

  眾人卻沒有發出一聲驚呼,只是臉上的表情均有些錯愕。“一群山賊正在蒼梧作亂,恐怕不久便會打到我們安平來,若是我們不能抵御,恐怕就只能再度踏上逃難的路了。”跟葉浩天生活了這麼久,楊誠不斷的在影響著葉浩天,而葉浩天何嘗又不是在不斷的影響著楊誠,在葉浩天的影響下,楊誠說話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直來直去了,也開始逐漸懂得,調動起大家的情緒,再進行自己的安排,那便容易許多了。

  果然,听到楊誠這樣說,人人臉上都表現出激憤的神情。雖然在安平的日子並不長,生活也很清苦,但楊誠和葉浩天那種事事身先示卒的的垂範作用已經深得民心。大陳吏制腐敗已久,好官並非沒有,而是太少。而楊誠和葉浩天與他們之前所遇到的劉介平,完全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是以眾人對兩人都是由衷的敬服,這些青壯之人更對楊誠的威武折服,把楊誠當作了自己榜樣,打心底里崇拜著。

  “誓殺山賊!誓殺山賊!”不知道是誰最先開口,眾人一遍又一遍的高喊起來。直到楊誠揮手示意,這整齊宏亮的聲音才嘎然而止。

  楊誠滿意的點了點頭,雖然這些人經過他的訓練不過才不到十天,但卻已略顯出嚴明的紀律了。雖然還沒有經歷過什麼考驗,但只要自己多加調教,定有可為。“殺山賊不是喊幾句口號這麼輕松,那可是真刀真槍的,隨時會送上性命的,你們不怕嗎?”楊誠大聲的問道。

  “大人連匈奴人都不怕,我們還怕什麼山賊!”張破舟激動的說道。其他眾人也紛紛咐和。

  “但憑現在你們的實力,還不足以對付山賊啊。”楊誠憂慮的說道。

  “但憑大人吩咐,我們誓死效命!”張破舟領頭說道。

  “那好。”楊誠見眾人的情緒已被調動起來,適時的說道︰“山賊我們肯定要殺,但同時也要能保住自己的命,才能殺更多的山賊。為了殺更多的山賊,你們怕不怕死!”

  “不怕!”眾人轟然應道。

  “吃不吃得了苦!”楊誠大聲喝道。

  “吃得了!”眾人群情激昂的回道。

  “那好,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將對大家進行最為嚴格的訓練,若是受不住,叫了苦,那就請回去種田,再不要提殺賊之事。”楊誠肅然說道。

  “是!”震耳欲聾的吼聲立是在校場響起。

  楊誠在校場動員的時候,葉浩天也沒有閑著。他親自跑到蒼梧難民們居住的地方,親善的慰問和安撫著。又從中挑出十幾個能說會道的人,分派到各里,開始煸風點火。

  “你知道嗎?青石寨那伙強盜,簡直不是人啊,我們那里,每家每戶的糧食,全被搶劫一空,一顆米也沒有剩下……”

  “我們村那個八十歲的老太太,只因為阻攔要搶走她唯一一點口糧的山賊,便被活活砍死,接連砍了幾十刀,連個全尸都沒有啊……”

  “隔壁村里古老頭的女兒小花,被山賊抓了去,被幾十個人糟踏了整個晚上,當天晚上就斷氣了,古老頭第二天也在家里上吊死了……”

  “那些山賊,沒糧的時候听說竟要吃人肉,李家屯一屯百十號人,听說全被吃了,第二天有個膽子大的去看,還見煮人的鍋正開著呢……”

  ……

  晚飯後的空閑時間,各種各樣的消息,透過這些從蒼悟來的難民的中,迅速的傳到了安平城里的每一個人耳朵里。百姓們先是有些恐懼,隨即對黃功偉的惡行痛恨起來,一邊安慰著這些邊講邊哭的難民,一邊慶幸著自己沒有遭遇這樣的劫難。這些事情對很多人來說,均是聞所未聞。

  同情完別人後,想著自己現在稍稍平靜的生活又要遭到破壞,人們對從未謀面的黃功偉開始激憤起來。怒火不知不覺中,在安平城內的每個人心頭燒了起來。只等著楊誠二人稍加拔動,便會猛烈的爆發出來。
bigsing 發表於 2009-4-20 11:33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二十三章 兩強對決


  安排好訓練的內容後,楊誠辭別葉浩天,獨自一人趕去左家山寨。

  雖然都是些新丁,但楊誠安排的訓練項目卻非常多,甚至遠比當年在正威營的訓練還要繁重。所有人必須卯時三刻就起床,兩腿綁上十斤重的沙袋,並且背負近八十斤的重物,沿著縣城中速跑足一個時辰。楊誠本想讓他們攜帶各種武器,以適應以後的行軍,不過郭常他們所藏的兵器雖然不少,但若要裝備齊全,卻僅有二十套完整的,所以只好放棄。

  跑完之後,休息一柱小香的時間,快速吃完早餐,接著便分成六組,分別進行射箭、刀劍、隊列的訓練。每樣各一個時辰,當然這也是因為武器不足的原因,像弓箭,安平城里的弓箭全加起來也不過三十多把,當然不能讓百多人同時訓練。

  訓練完後便是半個時辰的休息和進餐,下午則是輕裝的快速行進,地點則放在山里。畢竟這一帶多山,若不能讓他們迅速克服山路崎曲的困難,很多行動都不能順利達成。

  由于人數的限制,楊誠自然不能指望能正面硬撼黃功偉,所以重點便放在了體力訓練上,以便能靈活的進行迂回突襲,在保存實力的同時,盡可能的擴大對敵人的傷害。

  離開之前,楊誠還特意和眾人一道參加了第一次晨跑。雖然這種強度的訓練已經讓他們吃不消了,但每個人都咬牙挺著,竟沒有一人中途放棄。楊誠終于可以放心,詳細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項後,便大步向左家山寨走去。

  雖然離開左家寨才不過十多天,但此時楊誠的心情卻大不一樣。二人當初可以說是灰溜溜的被趕了出來,除了郭常幾個不知道可不可靠的手下,幾乎就是兩個空頭縣官。而經過十多天之後,卻發生了根本的變化,雖然仍然是困難重重,但至少還能擺得上台面了。前途再不迷茫,但楊誠的心情卻沒有絲毫的放松,畢竟現在肩上擔著數千條人命,再不似以前只有他和葉浩天兩個人,想打就打,想逃就逃。

  在寨門處通傳後,很快便被帶去了孝義廳。受到這樣的待遇,楊誠顯然有些驚訝,或許這段時間安平的變化,左擒虎也在暗中關注吧,否則便不會有這樣的轉變。

  孝義廳內,左家寨的重要人物齊聚一堂。左擒虎穩坐上首,左右則分別是封飛和黃德全。四個年青人左右分立,其中兩人便是封飛與黃勇剛,另外兩個楊誠卻沒見過,不過一見就不是庸手。左氏姐妹仍然俏立在左擒虎身後,左飛鴻正低頭玩著兩條扎起的發辮,看也不看大步進來的楊誠。左飛羽眉頭微皺,見楊誠進來,微微頷首示意。

  “左當家、封當家、黃當家。”楊誠穩立中堂,不卑不亢的揖手說道。

  “請坐,楊縣尉。”左擒虎不冷不熱的抬手說道。封飛和黃德全卻別過頭去,一臉的傲慢。

  楊誠倒也爽快,毫不客氣的自顧坐下,若是自己太客套,恐怕反而惹得他們反感。

  “不知道是什麼大事,竟然讓楊縣尉親自光臨左家寨?”左擒虎眼神焯焯的望著楊誠,仍然是一副冷淡的樣子。雖然楊誠他們的所做所為他也略有所聞,但這點卻並不足以他改變態度,況且各寨並沒有取得統一的立場,左家寨若是冒然帶了這個頭,恐怕反而會遭到孤立和恥笑。

  “大家都是實在人,我也不拐彎抹角了。這次我來,有三件事情想請左家寨幫忙。”楊誠定神望向左擒虎,振聲說道。

  左擒虎卻不開口,靜靜的望著楊誠。

  “赴會、借兵、借糧。”楊誠朗聲說道,雙眼閃著精光,毫不示弱的迎向左擒虎凌厲的眼神。掏出懷中的請柬,隨手一拋,請柬在空中劃出一條好看的弧線,直向左擒虎飛去。

  左擒虎卻不為所動,仍然穩穩的坐在那里,看著請柬輕輕的落在自己放在桌上的手心里,眼中閃過一絲驚訝的神色。“什麼!想也別想!”封飛和黃德全卻沒有看到這一幕,楊誠的話音剛落,二人立時站起來說道。

  “二位賢弟先別沖動,別人遠來是客,莫要讓人說我們左家寨沒有一點待客之道。”左擒虎打開手中的請柬,淡淡的說道。聲音雖然不大,但二人卻不好再發作,悻悻的坐了下去。

  “左當家一向深明大義,在下一向佩服得緊。現在正是安平存亡之際,以左當家的威名,不會就此坐視不理吧。”楊誠看也不看封黃二人,盯著左擒虎和聲說道。雖然封黃二人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不過對官府成見太深,自己就算費盡口舌,恐怕也沒什麼效果。倒不如全力說服左擒虎,再由他去勸二人,反而會事半功倍。

  “楊大人說的是青石寨那股山賊吧。剿滅山賊是官府的職責,我們左家寨不過是些貧民百姓,哪里敢插手。再說,就算想要插手,也是有心無力。”左擒虎仍然是毫無表情的樣子,冷淡的說道。

  “我原本以為左當家是個明事理的人,誰知道卻不過是徒有虛名而已。”楊誠憤然說道。左擒虎這樣推脫,顯然是不願協助官府,偏偏現在自己又不能沒有左家寨的幫助。楊誠自然知道不會那麼容易說動左擒虎,是以出言激到。

  左擒虎卻不為所動,仍然淡淡的說道︰“擒虎雖然蒙大家抬愛,有那麼一點虛名,卻不會為了自己這點虛名,視左家寨上萬百姓的性命如兒戲。”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黃功偉大軍一來,左家寨又豈能獨善其身。黃功偉在蒼梧誅殺異己,殘害百姓,左當家難道一點都不知道?若是安平陷落,那左當家除了舉寨覆滅,就只能投向賊人,不知道左當家會否有第三條路可以選擇?若是選擇後者,那現在就可將我拿下,去邀功請賞了。”楊誠這番話說得義正嚴辭,配合他一臉的正氣,竟是聲勢奪人。

  這段時間跟著葉浩天識文習字,說起話來也凌厲許多,再加上昨晚和葉浩天幾番對演,幾合下來,廳中諸人再沒有那種輕視的眼神。

  左擒虎也微微色變,他當然也知道現在的形勢,楊誠來之前就正在和眾人商議對策。迫于形勢,他連一直在外的左化龍和楊開也召了回來。這兩人均是左家寨的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與黃勇剛一起並稱左家三杰。一向負責從外面運送左家寨及各寨的急需物資,雖然到處都混亂不堪,卻是從未失過手,極為精明能干。

  “朝廷平亂大軍數十萬,不日便可抵達安平,哪里輪得到左家寨這樣的角色,楊大人又何需夸大事實呢?”左擒虎雖然仍沒有松口,但口氣卻緩和了許多。

  “左當家何必再裝糊涂!平亂大軍,豈是專為安平而來。一路行來,多有阻隔,若是左當家仍然一味這樣糊涂下去,恐怕我們只會坐失良機。到了人為刀殂,我為魚肉之時,就悔之晚矣!”楊誠氣憤的說道。

  “但現在黃功偉人多勢眾,就算左家寨願意相助,也不過是以卵擊石,白白送死而已。”左擒虎終于有了一絲松動。封飛和黃德全一直不贊成與官府合作,而是建議聯合各寨,由左家領頭,自己與黃功偉周旋。左擒虎卻深知,雖然形勢逼人,但各寨大多目光短淺,只顧著自己的寨主寶座,哪里會想到以後,上次已是不歡而散,現在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這倒未必。黃功偉就算人多勢眾,但俱是烏合之眾。左家精銳威震嶺南,遠遠勝于黃功偉的手下,尚未出戰,何以言敗。況且左當家上次突襲青石寨,難道黃功偉會毫不知情?照現在的形勢,在平亂大軍到來之前,黃功偉的勢力恐怕會越聚越大,若我們不趁早出手,難道要坐視他不斷壯大嗎?”楊誠自信滿滿的說道,說到後面更是一臉的激憤。

  “不知楊縣尉憑什麼狂言能敵黃功偉。”封飛插話說道。開始他還是一臉不屑,及到後來,也開始用心思量著楊誠的話來。見封飛這樣說,左擒虎也微微露出關注的神色。左飛羽則眼神閃動,暗自佩服不已。連左飛鴻也停止了動作,用心的听著楊誠對答。

  楊誠環視廳內眾人,見眾人均有些動容,再不似先前那樣冷淡,看來自己昨晚的精心準備,總算沒有白費。想到這里,自信的說道︰“大敵當前,楊誠豈能把人命當兒戲。此話絕非狂言,若是左家寨坐視不理,我有五成把握能將黃功偉拒于安平之外;若是左家寨相助,不僅安平無憂,而且還有九成把握能擊敗黃功偉!”

  此話一出,廳內眾人均是愕然。看著楊誠那一臉的自信,並非是在說謊,但眾人均難以相信,楊誠竟然說僅憑左家寨的力量,就能有九成把握擊敗黃功偉。要知道,現在黃功偉就有五萬之眾了,若是攻下合蒲和郁林兩郡,就是增至十萬,也不無可能。左家寨商議了幾天,也都束手無策,畢竟力量懸殊太大,就算是面對,也需要極大的勇氣。

  “哼!左某雖然愚鈍,但若是你以為只憑這幾句話就可以騙得了我,未免太過異想天開了。”左擒虎冷靜過來,怒聲說道,顯然認為楊誠在欺騙他們。

  看著眾人質疑的眼光,楊誠面不改色,肅容說道︰“事關安平甚至整個嶺南的安危,我哪里還敢有半點虛言。若是沒有十足的把握,我早帶著父母遠避深山,還會跑到左家寨來浪費唇舌嗎?”

  “畢竟事關重大,還請楊大人將破敵之策詳細講來。”左飛羽娓娓說道,雖然她也覺得太過不可能,但卻相信楊誠所言非虛。

  “黃功偉看似人多勢眾,但敗亡的命運早在他攻破蒼梧就已注定。第一,黃功偉早已惡名遠播,所率之眾,大奸大惡之人畢竟只佔極少數,眾人現在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軍心已失,豈能不敗;第二,黃功偉攻城掠地,卻毫不收買人心,而是一味的燒殺搶掠,使得所陷之地民怨深積。民心已失,豈能不敗;第三,黃功偉以一月之間,連克兩郡,卻不思鞏固,而是好大喜功的立即轉攻郁林、合蒲。根基不保,豈能不敗;第四,強拉壯丁,肋迫家人,士兵心有怨恨,只需我們振臂一呼,便可倒戈相向,豈能不敗;第五,朝廷大軍聲勢浩大,豈是黃功偉之流可以阻擋,只要將消息四處散布,必會軍心遑遑,哪里還會有心戰斗。況且朝廷邊患已除,又廣施仁政,大勢如此,豈能不敗!”這些話是由楊誠想出,再加上葉浩天的潤色,兩人又排練許久,是以現在說起來,竟是有條不紊,一氣呵成。

  眾人卻仍沒有回過神來,凝神回味著楊誠的話。楊誠這番話深深的震撼著廳內的眾人,雖然他們也知道一些,但卻沒有楊誠看得這麼透徹。

  “你說這些,並不能代表以左家寨的實力,就可以打敗黃功偉啊?就算黃功偉必敗,但也有很大的可能敗在左家寨之後。”黃德全疑惑的問道。

  “剛才說的是大局,那我再說說細節。請問諸位,現在黃功偉傾巢而出,全力攻打合蒲和郁林,如果以左家寨的實力,五日拿下蒼梧和南海應該沒問題吧。”楊誠輕松的問道。見到眾人的表情,顯然已被自己的話打動,只要自己再加一把勁,便可以水到渠成。

  就算以左擒虎的謹慎,也是堅定的點頭。楊誠滿意的一笑,繼續說道︰“如果加上各寨的力量,五日內搬空兩郡的糧草物資也不會有多大困難吧。”

  “這樣一來,豈不是會引得黃功偉怒而轉攻安平?”左飛羽擔心的說道。

  “他哪有這個閑心。只要十日,他的後方就空無一物,而等到消息傳到他那里,就算他已經攻下兩郡,立即調頭趕回蒼梧,至少也需要十五日了。兩地之間群山連綿,若給我們三日時間精心設伏,那會是什麼結果?”楊誠面帶微笑,循循善誘的說道。

  “那樣就算滅不了他,也會讓他元氣大傷啊。”封飛情不自禁的脫口說道。

  “不錯,若是在伏擊他的同時,再派一隊精銳,疾行奔襲郁林,必會讓他首尾難顧。況且蒼梧到安平的道理已被我毀去,左家寨的精銳全是身手敏捷的獵人,自然難不到他們,但黃功偉的人卻難以行走,要攻到安平,就需繞道桂陽。如此一來,黃功偉必然缺糧,再加上朝廷大軍不斷逼近,必定會士氣低沉,到那時,大家認為擊敗黃功偉,還會有多困難呢?”楊誠一步一步的將自己的計劃展現了出來,雖然他知道實際操作起來還有諸多麻煩,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左家寨拖下水來,至于其他,還需郭常他們回來再從長計議。

  眾人沉醉在楊誠的描述之中,黃功偉也再沒有那麼可怕。幾個年青人竟面帶興奮,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連一向固執的黃德全,此時面色緩和,沉思著楊誠的話。

  “你把我說服了。”左擒虎嘆氣說道。看著面露喜色的楊誠,又補充的說道︰“不過你還需要做一件事,我才會放心的把左家寨交給你。”

  “什麼事?”楊誠急急說道,眼看大功告成,哪怕叫他上刀山,他恐怕也會毫不猶豫的答應。

  “打敗我!”左擒虎一臉平靜,認真的說道。

  “什麼!”楊誠驚呼道,廳內的眾人也和他一樣,一臉的驚愕。

  “雖然我一介平民,卻也知道行軍打仗不比一般,需要有效的統一指揮才可成行。此事自然需要官府領頭,剛才那番話雖然說得頭頭是道,但這戰卻不是光憑說就行的。若是你能打敗我,才能有足夠資格證明你剛才的話不只是夸夸其談,也才有資格率領左家兒郎,出戰黃功偉。同樣,若你打敗了我,才有足夠的威勢讓其他各寨心服口服。”左擒虎顯然並沒有完全被楊誠的話迷惑,仍然非常冷靜的說道。

  左擒虎的話一說完,廳內眾人都靜了下來,紛紛向楊誠看去。表情卻是各種種樣,楊開和左化龍均是一臉的凝重;左飛羽卻有些發呆,眼神有略有憂慮;左飛鴻則一臉驚奇的看著楊誠,顯然對楊誠是不是她爹的對手感到懷疑;黃勇剛和黃德全則是一副幸災樂禍的表情。

  楊誠卻沒有注意到眾人的表情,雖然他並不畏懼,卻心中有些猶豫。若是拒絕,恐怕會遭到眾人恥笑,想要左家相助則肯定沒有希望了;若是答應,左擒虎成名已久,盛名之下,豈是容易對付之人,對于打敗他,自己並沒有什麼把握,偏偏現在又必須要打敗他,才可以順利的達成這次的目的。

  猶豫了一會,橫下心來,堅定的說道︰“好!若是我沒有一點真本事,自然沒有資格讓左家寨幫助我。怎麼個打法,就請左當家的來定。”

  “自然是由我而定。”左擒虎毫不客氣的說道︰“大家尊我為嶺南第一獵人,雖然不過是虛名,但對于箭術我還頗有心得,所以我也不怕別人笑話,我們就比射箭。”

  “好!”楊誠爽快的說道,第一獵人的名頭下,箭術定然驚人。所幸他所長的也是射箭,況且從小的志向便是要做嶺南的第一獵人,正好可以在這時完成自己的夢想。

  “你先別答應的這麼爽快,我和你要比的可是生死之戰,而不是一般的射射箭靶而已。”左擒虎淡淡的說道。

  “啊!”不僅是楊誠,連其他人也紛紛驚呆了。左飛羽剛欲出口勸阻,左擒虎揮了揮手,決絕的說道︰“上了戰場便是生死相搏,要擊敗我,也只能在戰場上!怎麼樣,若是不敢,那就算了。”

  楊誠卻不說話,咬牙狠狠的點了點頭。“既然這次打仗大多在山野之地,那我們就在對面的山上一戰,我也不多佔你便宜,給你一天時間熟悉地形,明日再戰。”左擒虎看著楊誠說道。

  “不必了,若在戰場上,敵人哪會給你時間熟悉地形。既然要戰,就在此刻!”楊誠果決的說道。

  左擒虎露出一絲贊嘗之色,點頭說道︰“果然後生可畏,好,那現在就去。我也有好幾年沒有活動一下筋骨了。”

  楊誠振起精神,緊跟在左擒虎身後,踏步向前走去,眼神中透中強大的自信和無比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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