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 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otto544 2008-10-20 20:15: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96 145985
bigsing 發表於 2009-5-8 20:00
[歷史軍事]神箭傳說  作者:簡單老楊  (連載中)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四十四章 正後奇隨
   濃煙散盡,一老三少施然走出,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洪承業走了過來。

“三叔為什麼不讓小青用黑竹,全部毒死豈不省事了?”一名青年男子輕蔑的看著地上的洪承業,沉聲說道。俊朗的臉上閃過一絲陰毒,讓人看著很不舒服。

“小華,這方面你比起你大哥就差遠了。留下這些人,對攻下安平將有很大幫助。”被稱作三叔的男子約五六十歲,卻是一臉的忠厚,沒有見過他出手的人,幾乎都會把他當作一個仁厚善良的農夫。

青年男子正是謝明倫的親弟謝明倫,听了老者的話,悄悄的撇了撇嘴,顯然對老者口中的大哥極是不滿。

“小青,可不可以把這小子弄醒,我倒要看看這小子有多厲害,竟能讓大哥吃了這麼大苦頭。”說話的是一名彩衣少女,一邊說話,一邊饒有興趣的蹲在洪承業身前,絕美的妖容讓人砰然心動。

“這……”小青為難的看了老者一眼,顯然是要听取老者的意見。小青人如其名,身著青色的布褂,布裙。短裙下露出大截近乎古銅色的大腿,盡顯健康的青春活力。若不是之前眾人的對話,幾乎難以讓人相信這個一臉天真的異族少女竟是施放毒煙毒箭之人。

“小美不得造次。這小子是洪家年青一輩的佼佼者,若是讓他逃掉,麻煩可就大了。”老者急聲斥責道。

“哼,我們四個人在,還怕他逃掉?”謝明美不以為然的說道。

“這里離天寶寨不遠,若是引出那個老怪物就不好辦了。小青,叫你的人進來,把這些人運回安平,交給小倫。”老者沉聲說道,不安的張望了一下,似乎對他口中的老怪物極為忌憚。若是給外人看見,一定會大為驚訝,謝家數一數二的高手謝世宏,竟會如此忌憚一個人。

小青點了點頭,從懷中摸出一支青翠欲滴的竹笛,放在嘴邊吹了起來。優美的笛聲立即在中響起,過了許久,林中卻沒有一絲動靜。小青放下竹笛,驚訝的向後面望去。其他三人也覺察到情況不對,小青的手下離他們不過數十步,就算慢慢走來,也該出現了,但現在竟然沒有一絲動靜。

“唉。”一聲長嘆在林中響起,一名布衣老者緩慢的踱步而出。這個老者雖然步履緩慢,每一步卻是堅實無比,滿面紅光的臉上掛著強大的自信,正是在左家寨臭罵葉鋒和吳老六的洪方。

“幾十年沒出來走動了,看來世人都將我忘了,竟然敢叫我老怪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洪方邊走邊搖頭說道。

“洪方!”謝世宏失聲叫道。三名青年雖然不知道這洪方是何方神聖,但能讓謝世宏面露怯意,卻也震駭不已。他們隨謝世宏經歷過不少凶險的場面,但謝世宏如此表情,卻還是首次看到,當下不敢大意,紛紛圍在謝世宏左右,警戒的盯著慢慢走來的洪方,只待謝世宏一聲令下,便展開無情的攻擊。

“難得你還知道我的名字。本來不知者不罪,但你們不僅毒暈我最心愛的孫兒,還叫我老怪物,若就這樣放過你們,那我洪方的老臉還往哪里放。”洪方腳下未停,不緊不慢的說道。

“你把他們怎麼樣了?”小青嬌聲叱道,一臉關心之色。她的手下俱是部落中百里挑一的上上之選,一向是整個部落的支柱,這次第一次隨她出來,若有閃失,叫她如何交待。

“唉,到底是青年人,若是剛才我一出現你們就挾我孫兒威脅我,那我還得大傷腦筋。”洪方穩穩的立在離四人十步左右,惋惜的說道,一副教導他兒孫的口氣。

“哼,難道我們四個就怕了你這糟老頭不成!”謝明華不以為然的說道,悄悄的瞟了一眼身後三步外的洪承業。

“果然是初生牛犢,我看你還是多問問你三叔。”洪方嘆氣說道,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從出現到現在雖然沒有顯露出一招半式,卻讓四人如臨大敵。

“我便先殺了這小子,再取你這老怪物的性命。”謝明華華咬牙說道,伸手懷中掏出一支鐵矢便要向洪承業飛去,之前便有十余名安平士兵喪命在他這種鐵矢之下,此時驟然出手,更是異常迅捷。

“不可!”謝世宏急聲喝道,卻已無法阻止,眼見謝明華手中鐵矢飛出,臉上竟泛出一絲絕望之色。

“叮!”謝明華出手之際,三人只覺眼前一花,洪方已揉身撲了上來。看他剛才一副老態,沒想到動作竟如同脫兔一般,三人不由大驚失色。幾乎在謝明華的鐵矢被擊飛的同時,洪方已經撲了上來,謝世宏見勢不可免,手指微曲,迎了上去。他雙手如同鐵爪,威震天下,此時全力出手,聲勢懾人。

“小華小心!”謝世宏一爪抓空,見洪方已閃過自己,當下心中大駭,失聲叫道。

謝明華正一臉驚訝的看著地上安然無恙的洪承業,要知他這鐵矢看似平常,但他苦練十幾年,隨三叔出來歷練這段時間,幾乎從未落空。雖然不知道洪方用什麼方法擊飛自己的鐵矢,卻足以讓他震駭不已。正發愣時,一股勁風同謝世宏的聲音同時傳來。

“ !”洪方一向把洪承業視為接班人,極為疼愛,此時含怒出手,哪里時謝明華所能抵擋。謝明華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洪方重重的一拳已擊在他腹部,劇痛傳來之際,人已凌空飛出。

“唰!”謝明美嬌喝一聲,手中細劍如毒蛇吐信,閃電般向洪方當胸剌來,角度又狠又準,顯示出她不凡的身手。

眼見謝明美的細劍刺來,洪方卻是不慌不忙。身體一曲,左手閃電伸出,兩支手指已穩穩的夾住劍身。正在謝明美驚駭欲覺之時,只見洪方輕輕一帶,謝明美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從劍身傳來,立時身不由己的向前撲去。

“呀!”謝世宏發出一聲驚呼,洪方閃過他之際,他已餃尾攻來。眼見就要抓住洪方的頸脖之際,卻見洪方身形一閃,洪方已消失在自己眼前,迎面而來竟是謝明美的森冷的劍尖。到底是成名又久的高手,謝世宏匆忙收住自己全力而發的攻勢,縱身向後躍去,堪堪躲過了細劍穿手之局。

“  !”兩聲沉悶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在謝明美就要撞上之際,洪方肩一用力,立時將她撞飛出去。隨即右腳倏然踢出,不僅化解了小青凌厲的攻勢,更一腳將她踢飛。

看著兩指夾著謝明美的細劍,穩穩的立在中央的洪方,三人終于明白謝世宏為何如此忌憚此人了。短短的一瞬間,退謝世宏,傷三人,換作以前,他們三人根本不相信有人會如此厲害。

洪方愛憐的看了仍是昏迷不醒的洪承業一眼,淡淡的說道︰“留下解藥,都給我滾!”聲音雖然不大,卻透出不可抗拒的威嚴。

四人吃足苦頭,當然知道他有說這話的資格。小青三人卻不說話,只是征詢的看著緊張的立在一旁的謝世宏。謝世宏雖然沒有受傷,但卻有自知之明,饒是他一向自命不凡,也知道自己與洪方有著天大的距離。但若要他如此灰溜溜的離去,卻是心有不甘。

看著正彎腰想要抱起洪承業的洪方,謝世宏眼中閃過一絲殺氣,朝著小青使了眼色。“呼!”一個漆黑的竹筒從小青手中飛了出來,四人已是倉皇向外逃去,竟是頭也不回。

“哼!”洪方冷哼一聲,抱起洪承業縱身向外躍去。“若想要回你那些手下,帶著解藥自己來天寶寨找我。”洪亮的聲音從半空中響起,立時傳遍整個山林。

“啪”竹筒落在地上,黑色的濃煙在剛才洪承業躺著地方冒起,黑煙所及之處,草木枯黃!

※※※※※※※

“ !”裴成奇手中的分水剌重重的剌出,一面革盾竟如同薄紙一般應聲而裂。持盾的程克眼睜睜的看著閃著寒光的刺尖透過革盾,剌入自己的胸口,驚駭欲絕。僅一個照面之下,謝明倫的大將便在裴成奇雙剌下喪命。

裴成奇身上的重甲根本不懼普通刀劍,使得他肆無忌憚的人群中橫沖直撞,手下難有一合之將。在一擊剌死程克後,更是如猛虎出籠,一個個的謝明倫軍士兵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便倒在他的腳下。

黑色和藍色的激流在大營外膠著著,謝明倫臉色已逐蒼白起來。開始他還以為裴成奇手下的士兵穿著這麼厚的重甲,一定行動不變。哪知甫一接戰,他便知道自己是大錯特錯了,這些身著重甲的士兵竟比自己那些只著輕甲的士兵還要靈活!

黑甲雄兵再現,天下誰敢爭鋒!看著裴成奇的兩千士兵如同切菜般的斬殺自己派出的五千刀盾兵,謝明倫終于明白為何家族會如此嚴厲告誡他,不可招惹裴成奇。現在他終于證明了這個告誡並非虛言,不過卻已太遲,五千士兵已永遠的躺在了營外的空地上。

在不到半個時辰里,謝明倫派出的五千士兵全部陣亡!沒有任何一個士兵有半點逃生的機會,絕望的惶恐中他們連逃走的意念都來不及生起,便倒在如狼似虎的黑甲雄兵腳下。一萬多名士兵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戰友倒在血泊中,甚至連半點救援的意思都沒有,黑甲雄兵的強悍已讓他們深深的震憾。他們沒有想到要施以援手,或者可以說是不敢援手,任何人只要一卷入那股黑色的激流之中,都會被立即絞得粉碎!

最後一名士兵倒下後,寨門外一片死寂,只有呼呼的風聲還在泣訴著剛才慘烈的一戰。

“繼續!”裴成奇抹了一把臉上的鮮血,淡淡的說道,似乎把剛才的一戰當作了熱身運動一般。兩千士兵已立成陣勢,如同石頭一般挺立在裴成奇身後,如不是親眼所見,任何人都不相信這群身著重甲的士兵竟然能如此敏捷,那幾乎已達到他們認識的極限,這哪里還是人,簡直就是一群恐怖的殺人機器!

“怎麼,不敢了嗎?剛才是誰狂言有十萬大軍的,膽子這麼小還想爭奪天下!”見謝明倫默不出聲,裴成奇輕蔑的譏諷道。

“主公,請讓末將出戰!”湯懷武跪倒在謝明倫身邊,堅決的說道。

“算了,徒死而已。”謝明倫無力的嘆道,看著身後露出怯意的士兵們,一種無力的感覺在心中升起。這些士兵大多跟隨他不久,哪里見過如此殘酷的戰場,饒是他們對自己忠心耿耿,也是驚恐不已。雖然不會違背自己的命令,但他豈會讓他們白白送死。

“裴兄,以你的才能,何苦要委身于章明忠那小子手下,不若我們兩人聯手,平分天下如何?”謝明倫揚聲說道。

“哈哈,笑話,你有什麼資格與我平分天下!”裴成奇大笑說道,一臉的不屑。

“裴兄真的要與我為敵?”謝明倫淡然問道。

“少說廢話,把你的十萬大軍召來,與我堂堂正正的一戰吧,那樣我還當你是條漢子!”裴成奇大聲說道。

“既然如此。”謝明倫沉吟道,轉而向後揚了揚手,決然的說道︰“退後!”

謝明倫軍令一下,身後的士兵如蒙大赦,如潮般退入營中。寨門緊緊關閉的同時,一輛輛投石車緩緩推上寨牆,火箭、弩車紛紛作勢欲發。

“膽小鬼,既然不敢與我正面作堂堂之戰,下面就由大爺我教你如何以奇兵致勝吧!”裴成奇縱身說道,轉身帶著黑甲雄兵揚長而去。黑甲雄兵再怎麼厲害,在如此陣勢下也再討不到半點好處。

看著放下狠話而去的裴成奇,謝明倫眉頭緊鎖,猶豫了半晌,無奈的說道︰“立即請二叔他老人家來吧。”

“主公……”湯懷武本想出言勸諫,猶豫了一下,終告放棄。

微風輕拂,一股濃烈的血腥之氣撲面而來。

※※※※※※※

長安城 大將軍府

章盛一臉安祥的坐在池邊,享受著午飯後的悠閑時光。

“大哥可真是悠閑,小弟在外面東奔西走,大哥卻在這里賞花喂魚,真是好不公平!”一個中年文士從院門慢慢走出,雖然口中叫苦,卻是一臉笑容。

“大哥若是你這個年紀,哪里有你奔走的份。年青人多干點事,這有什麼不公平。”章盛淡淡的說道,語氣卻極為親切,遠勝他對自己兒子的態度。

“年青人?我也想啊,可惜明天我就要跨進八十的門檻了。不知道大哥那壇放了五十年的好酒,會不會因此開封?”中年文士笑著說道,雙眼泛光的看著章盛。

“呵呵,我那壇酒你都打了三十年的主意了,明天就如你如願吧。”章盛不舍的說道,眼楮仍然盯著池中游水的魚兒。

“真的?”中年文士雙眼一亮,欣喜的說道。

“大哥什麼時候騙過你。唉,趁早喝了吧,已後也沒多少機會了。”章盛嘆氣說道。

“大哥這是什麼話,就憑大哥這麼好的精神,再怎麼也得陪小弟再喝十幾年酒。”中年文士生氣的說道,一屁股坐在水池邊,水中魚兒受此驚嚇,紛紛遁走。

章盛責怪的看了中年文士一眼,正色說道︰“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有大哥主持大局,一切當然順得不能再順了。”中年文士得意的說道。

“那就好,關了二十年了,希望裴賢弟在九泉之下不要怪我。”章盛淡淡的說道。

“不過那小子可能比裴青恆還要厲害,大哥就這樣放了,以後恐怕不好收場。”中年文士憂慮的說道。

“唉,這江山守了六十年了,我也只能做得了這麼多了。以後的事,就讓年青人們自己去處理吧。”章盛遐意的靠在椅背上,閉著眼楮輕輕的說道。
bigsing 發表於 2009-5-8 20:00
第四十五章 英雄往事

  “主公,章明忠昨天已克長沙,現在正水陸並進,朝零陵這邊開來了。”黎元濟面色焦急的沖進大帳,急聲說道。

  “什麼?不是在江夏休整嗎?”謝明倫正在帳中喝茶,聞言立即吃驚的說道,隨即被茶水嗆住,神情狼狽。

  “大艦都停在江夏岸邊,朝廷大軍的精銳卻是連夜輕舟快馬,一夜之間便把長沙奪下。”黎元濟面色凝重的說道。

  “那四叔他們這次不是要撲個空?有沒有消息傳回來?”謝明倫好不容易回過氣來,怔怔的說道。

  “沒有,四爺他們離開長沙的當夜朝廷大軍就來了,現在長沙以北的消息都難以傳過來。”黎元濟搖頭說道,看著謝明倫略微蒼白的臉色,好言安慰道︰“四爺的功夫最為了得,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的。”

  “唉。”謝明倫嘆了口氣,眉頭緊鎖。自從裴成奇離開後,他的心緒一直難以平靜。已經三天了,在大營外驚鴻一現的裴成奇似乎憑空消失了一般,任他廣布眼線,卻是毫無頭緒。裴成奇不來攻他,他反而坐立不安,他自然清楚現在的平靜都表面的平靜,當裴成奇的消息再度傳來時,一定會是一個更大的震驚。

  正在這時,湯懷武表情復雜的走了進來,湊在謝明倫耳邊輕輕說道︰“二爺來了。”

  謝明倫看了湯懷武一眼,淡淡的說道︰“快請他老人家進來,不,還是我親自去接。”說完立即站了起來,整了整心神,大步向帳外走去。

  出營五里,一頂錦綢軟轎靜靜的停在雞鳴峽外的山道上,四名青衣小童抬著軟轎,紋絲不動。

  謝明倫眼神復雜的看了一軟轎一眼,急步迎上。“佷兒恭迎二叔。”謝明倫立在軟轎五步外,恭敬的說道。

  “嗯,你總算還記得我,走吧。”尖細的聲音從轎內傳來,卻沒有絲毫出轎的意思。

  “恭迎二爺入營!”謝明倫大聲喝道,隨著謝明倫出來的數千士兵轟然應道,整齊的跪倒在道路兩旁。“佷兒在前面帶路。”謝明倫轉身輕輕說道,領著軟轎向營中走去。

  湯懷武同情的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謝明倫,無奈的嘆了口氣,腳步沉重的跟了上去。

  “二叔,大帳已到。”不緊不慢的走了半個時辰,總算抵達大帳外面,謝明倫松下一口氣,恭敬的對著轎子說道。

  “停轎。”尖細的聲音發出後,適才穩立不動的青衣小童輕輕的放下軟轎,轎前的兩人細步走到轎外,模樣做作的掀起轎簾。一個身著極為豪華的老人緩緩的走了出來,踏在鋪著綢緞的地上,看了一眼周圍跪了一地的士兵,滿意的點了點頭。

  謝明倫匆忙迎了上去,伸手迎上老人抬起的左手,扶著他慢慢向大帳走去,四名青衣小童緊隨其後。

  “呸!”看著最後一個青衣小童走入大帳,湯懷武忿忿的啐了一口,隨即換上一副恭敬的表情,跟了進去。

  謝明倫扶著老人在上首鋪著厚厚的錦綢的大榻上坐下,恭敬的立在一旁,四名青衣小童則走到老人身旁,輕輕的錘捏著老人的腿肩。

  “呼,總算是到了。”老人輕輕的呼出一口氣,一副累壞了的樣子。

  這個老人便是謝明倫的二叔謝世成。謝世成自幼便極為聰慧,只因不是長子,所以沒能繼成家主的位置。後來更因為家族的需要,七歲便被送入宮中,一直在大陳皇宮呆了五十年,也曾顯赫一時。直到上任皇帝陳愜組建征北軍征討匈奴,才悄然離開皇宮,轉而為家族籌劃復國之業。

  謝世成在宮中五十年,見識極廣,朝野內外很多鮮為人知的秘聞他都知之甚詳。再加上他本就極為聰慧,幾乎有過目不忘之能,在宮中這些年更是處心積累,宮中的藏書幾乎讓他翻看殆盡。論謀略和心機,在謝家首屈一指,被譽為謝家第一智囊。只是身體殘缺之人,難免有些怪異的行為,謝世成不僅窮極奢豪,架子極大,更有好男色之習,在家族中惡名極著。

  而且他認為自己為家族做出這麼大的犧牲,心理上極為偏激,更因謝明倫的父親僅比他大幾個時辰,便有著與他截然相反的命運,因此對謝明倫也是多加責難。是以謝明倫羽翼漸長之後,便一心想脫離他的掌握,這次也因形勢危急,才迫不得已請他出山。

  洗手、洗臉、喝茶,三件事情直花掉半個時辰。看著一直恭敬的立在一旁的謝明倫,謝世成滿意的點了點頭,懶洋洋的說道︰“立即把白虎軍調回來,唉,也不知道鐵雄這小子還有沒有命,這麼個標致的小伙子,可惜了啊。”

  “二叔是說裴成奇這幾天消失不見,是往南去了?”謝世成的第一句話便已讓謝明倫動容,他並不奇怪謝世成為何知道這些事情,這十年里他一直忍辱負重,卻仍是看不透他這個二叔的深淺,每每都能給他出人意料的驚奇。

  “這是當然,裴成奇一走你就該馬上召鐵雄回來,年青人啊,總是考慮不周全。”謝世成搖頭嘆道。

  “可是鐵雄手下足有三萬人,而且都是我軍最精銳的勇士。裴成奇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打敗白虎軍啊?”謝明倫輕言駁道。雖然他已見識過裴成奇手下的黑甲雄兵的厲害,但那天他派出陣的,並不是最為精銳的部隊,是以雖然也曾想過裴成奇會找白虎軍的麻煩,卻並沒有放在心中。

  “白虎軍是不錯,不過對手若是黑甲雄兵,便是十死無生。”謝世成淡淡的說道,語氣卻是異樣的堅定。

  “黑甲雄兵就這麼厲害?”湯懷武見謝世成說得如此肯定,疑惑的問道。雖然那天他也在場,親眼見識過裴成奇的兩千黑甲雄兵如同切菜一樣的屠殺己方的五千士兵,卻抱著和謝明倫一樣的想法。

  “真是初生牛犢,黑甲雄兵可是宣武皇帝親封的,若是你們知道他們的來歷,就不會這麼樂觀了。”謝世成嘆氣說道。他口中的宣武皇帝,指的正是陳愜的父親。

  “還請二叔指教。”謝明倫恭敬的說道,雖然謝世成曾給他講過一些關于黑甲雄兵的事,但卻只是告誡他在戰場上遇到要馬上撤退以及黑甲雄兵的一些特征,其他的卻是絕口不提。謝世成對他便是這個樣子,每件事只告訴他一些片斷,詳細的緣由卻難以提及。

  “也罷,雖然你父親對不起我,但你現在畢竟是我們謝家的家主,助你成就大業,本就是謝家子弟的責任,我就多費點口舌,給你們講講黑甲雄兵的事吧。”謝世成懶洋洋的說道,看了看凝神傾听的二人,緩緩的張開了口。

  “說起黑甲雄兵,還得從六十年前說起。想當年先皇在世時,匈奴出了個千年難得一見的絕世之材,這便是威震中原、大漠和西域的柯里撒大單于。這個人確實是個了不得的人才,僅用五年的時間,便由一個不入流的小部落,一統草原所有匈奴部落,擴土千里,建立起一個強橫的匈奴帝國。”說到這里,謝世成嘆了口氣,心神飛回了自己年青時的歲月。

  “統一匈奴之後,柯里撒又花了五年時間,令東西數十個小國臣服于匈奴,然後便揮軍直犯大陳,無人可擋。大陳邊境百里之內再無一完整的城池,一時朝野驚恐,不到三年,大陳的精銳幾乎喪盡,士卒傷亡百余萬。”提起柯里撒,連一向不服于人的謝世成也是一臉由衷的敬佩。

  “既然柯里撒如此厲害,為何沒有揮軍掃滅大陳,入主中原呢?”听到謝世成如此稱贊柯里撒,謝明倫忍不住發問道。

  謝世成不滿的看了謝明倫一眼,顯然對他的插嘴極不滿,看著急忙低下頭的謝明倫繼續說道“本來掃滅大陳可以說是已成定局,不過卻出了個章盛。唉,這些千年難現的人才,竟然一出就出了兩個,是以你父親勝你百倍,也只落得個郁郁而終的命運。”想到自己的大哥早已死了十幾年,謝世成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章盛當時不過是個城門小兵,在朝中眾臣紛紛力勸先帝南遷避禍時,卻趁著先帝出城祭天之際,攔駕進諫。當時我也在場,親眼看見近百名欲上前捉拿他的羽林軍,片刻之間便被他打得再無一人可以站立。先帝贊其勇猛,便赦他無罪,準他進言。章盛當街獻上拒敵十二策,先帝驚為天人,連預定的祭天也馬上取消,邀章盛與自己同車回宮,在五羊宮談了三天三夜。”謝世成感嘆的說道,當時他就在想,若是以他之才,由正道入仕,說不定也能受到重用,可惜他卻再沒有這個機會。

  “後來呢?”謝明倫見謝世成低呤不語,輕輕的說道。

  “後來,後來章盛從五羊宮一出來,便立即被封為驃騎大將軍,全權負責對抗匈奴之事。同時先帝下令,敢言遷都者,立斬不赦。那道聖旨還是由我來宣讀的呢。”想著自己入宮不到三年,便成為宣武帝的親信,謝世成不由微微得意。

  “章盛剛被封為驃騎大將軍,柯里撒的五萬精騎已攻至安定,兵鋒直指長安。章盛僅率五千羽林軍相抗,在涇水連戰十場,場場皆勝,直將匈奴擊退數百里。一直打到武威,五千羽林軍僅剩八百,又遇到柯里撒親率的十萬鐵騎。”謝世成贊賞的說道。

  “啊!”听到這里,謝明倫不由發出驚呼,章盛現在仍位居大將軍,莫非以八百抗十萬匈奴鐵騎仍然取勝?以他之能,實在難以想像,當下已是驚訝不已。

  “事在人為,看你這個樣子,如何成得了大事。”謝世成白了謝明倫一眼,對他的表現心生不滿。

  “這一場他也勝了?”謝明倫卻顧不得謝世成不責怪,急急的問道。

  “章盛先是硬撼匈奴三萬前鋒鐵騎,在重重圍困中突圍而出,其後兵鋒一轉,將緊隨在柯里撒身後的牛羊糧草全部掠走。柯里撒分兵十路前去追擊,反被神出鬼沒的章盛擊潰其中兩路,最後糧盡兵疲,嘆息而退,三年不敢犯陳。”謝世成一臉的向往之色,當初捷報傳來時,還是由他親手奉給宣武帝,並在大殿當眾宣讀。

  “呼,他是怎麼做到的?”雖然知道謝世成沒有必要編造謊言來騙自己,但謝世成所講的,簡直超出了兩人的理解範圍,是以同聲問道。

  “章盛與柯里撒之戰,究竟情況如何,我也不知道,相信除了他們兩人和參戰的那些戰士,天下已無人知曉了。”謝世成嘆道,他事後也通過各種途徑想打探章盛是如何逃脫能在柯里撒的追擊下獲勝的,要知道,柯里撒最讓人恐怖的,便是每戰之始,必先射殺敵軍將領,從來沒有人能在他的箭下逃生,均是一戰斃命。而傳聞柯里撒曾經追上章盛,卻沒有像以前的數百次戰斗一樣,一箭將章盛射殺。

  “那黑甲雄兵是怎麼回事?”謝明倫見謝世成說了這麼多,卻只字未提黑甲雄兵之事,不由好奇的問道。

  “此次大勝後,朝野為之一振,先皇大喜之下,出城五百里相迎,古今未有。”謝世成卻不理謝明倫的問話,自顧說道。“不過能隨章盛回來的,也僅剩百余人。先帝賜與他們烏金鐵甲,人人封千戶侯,尊榮無比。章盛更被命為大將軍,統全國兵馬。”

  “這些人就是黑甲雄兵?”謝明倫問道。

  “算是吧,柯里撒雖然退兵,但畢竟不會死心。章盛出任大將軍後,便在大陳的百萬兵將中精心挑選,在那百余人的基礎上,建立一軍,因其每人均身著精心打制的烏金鐵甲,是以先帝親賜為黑甲雄兵。黑甲雄兵是全國最為精銳的部隊,其中最低級的士兵,其職級也超過一營統領之職。不過進入黑甲雄兵的條件卻非常嚴格,花費了三年時間,在百余萬人中也僅有不到一千人入選。”謝世成嘆道。

  “一千人!”謝明倫驚訝的說道,大陳在當年應該算是盛世,還沒有經過這十年戰爭的摧殘,兵員遠比現在龐大,卻只能挑出不足一千人,任誰也知道所能挑出來的這些人,是何等的威勇。

  “不錯,入黑甲雄兵有三道考驗,全部通過才能過關。第一是體魄。身著五十斤重的烏金鐵甲,並且裝備長刀、鐵弓及六十支羽箭,攜三天軍糧還能連續行軍百里,並能馬上投入戰斗;第二是步騎皆精,步戰騎戰均要在軍中一流;第三是精通各種武器和戰陣。過此三關,才能進入黑甲雄兵。大陳擁兵百萬,從成立到先帝駕崩這二十年里,黑甲雄兵的規模也沒有超過四千人。”謝世成如數家珍的說道,他也曾以類似的手法想在謝家子弟中挑選部份精英,卻是一個也找不出。

  “竟是如此厲害,怪不得匈奴一直沒能進入中原,最後反被覆滅。”謝明倫吸著冷氣說道,想著當日那一戰,心中不由慶幸自己沒有將兵力全部壓下,否則損失將更大。

  “那是當然,憑著黑甲雄兵,章盛在其後的十幾年里與柯里撒針鋒相對的不斷相斗,雖然說不上百戰百勝,但終柯里撒一生,卻始終無法踏入長安半步,最後郁郁而終。”謝世成不無羨慕的說道。

  “但是,黑甲雄兵到現在已經數十年了,那些勇士應該都以老邁。征北之戰也未見黑甲雄兵的身影,為何現在會出現在安平,而且是水寇裴成奇率領的呢?”謝明倫疑惑的問道。

  “說來話長,章盛自知功勛太盛,雖然深得皇上信任,但也自知為官之道,是以柯里撒死去後,邊境一平他便將黑甲雄兵交給當年那百余人之一的裴青恆統領。裴青恆雖然是個戰場的良將,為人卻太直,又毫不知變通。最終被他得罪的人設下圈套,竟被誣以里通匈奴的謀反之罪。設局者是個非常高明之人,到現在我仍然不知道這人是誰,本來是件無中生有的事,竟被弄成了鐵證如山,讓裴青恆百口莫辯。”謝世成面帶疑惑的說到,當年他也算得上京中顯要,但饒是他全力追查,卻仍是毫無頭緒,心中對這人不由異常佩服,同時也暗自警惕。

  “章盛竟然能將黑甲雄兵交付給他,應該是交情深厚的啊,怎麼沒出面幫他呢?”謝明倫不解的問道。

  “唉,設局之人的厲害,你是想像不到的。鐵證如山,章盛又敢如何?況且謀反歷來是皇家最為忌諱之事,就算是錯殺,也不會放過。”謝世成嘆道。

  “難道裴青恆就這樣死了?”謝明倫問道。

  “我也當初也是這樣以為。當年裴青恆被判全家抄斬,但他手下的黑甲雄兵卻深信他是冤枉的,幾番努力無果後,憤而攻下天牢,救走裴青恆。當時章盛並不在京中,滿朝文武均束手無策。裴青恆也對自己的冤曲不服,出獄後率黑甲雄兵直逼五羊宮,七萬羽林軍被殺得潰不成軍,連先皇也被迫離宮避難。裴青恆自知闖下大禍,帶著四千黑甲雄兵逃出京城,章盛聞訊趕回,先皇嚴令他擒殺裴青恆。”頓了頓,謝世成繼續說道。

  “章盛無奈之下,率殘存的三萬羽林一路追趕,從長安一直追到洞庭湖畔,三戰三勝,將四千黑甲雄兵盡數斬殺在洞庭湖畔。此戰過後,章盛謝絕了先帝的封賞,雖然掛著大將軍之職,卻從此不再理事,連征北軍的事也從不過問。”謝世成長嘆說道。

  “章盛又是如何打敗黑甲雄兵的呢?”謝明倫奇道,黑甲雄兵如此厲害,即使是落在一個不會打仗的人手里,也是一支可怕的力量,更何況裴青恆身經百戰,即使比不上章盛,也應不致于一敗涂地。

  “這戰和武威一戰一樣,報回朝廷的只有︰三戰三勝,叛軍盡滅和一個血肉模糊的人頭。”謝世成淡淡的說道。

  “照這樣說,章盛是故意放走裴青恆,虛報軍情?”謝明倫疑惑的問道,照理說宣武帝也是個精明之人,怎麼會看不出這點呢?

  “章盛一向一言九鼎,即使他呈上的是狗頭,也沒有人敢懷疑。況且其後的二十年里,黑甲雄兵確實也再沒有現過身,若不是路過洞庭里湊巧讓我看見,我也會認為縱橫一時的黑甲雄兵早已死在洞庭湖邊了。”謝世成長嘆說道,想起當初幾乎被裴成奇發現,現在仍是心有余悸。不論他如何自傲,也不會認為自己能逃得了黑甲雄兵的追殺。

  “裴成奇就是裴青恆?”謝明倫問道,旋又搖了搖頭,裴青恆到現在少說七十歲了,哪里還會如此年青。

  “當然不是,裴成奇是裴青恆的兒子,現在這支黑甲雄兵,應該也是當初那些人的後代。黑甲雄兵被章盛剿滅後,先皇曾想將所有參與之人的全家抄斬,以報復逃宮之辱,哪知遍搜之下,這些人的家眷早已不見。先皇自然知道是章盛做的,卻也不好發作,最後不了了之。”

  “原來如此。”謝明倫點了點頭,旋又憂慮的說道︰“如今裴成奇與我們為敵,這可怎麼辦。”

  “不必如此緊張,雖然這只黑甲雄兵仍然厲害無比,卻已不是當初縱橫天下的黑甲雄兵了,否則你現在已不能在這里和我說話了。當務之急,要先拿下安平。真不知你怎麼搞的,一座巴掌大的小城,圍了十天了,居然還沒攻下,若是以後讓你攻長安那樣的堅城,豈不是要等幾十年了。”謝世成責怪的說道。

  “安平雖是小城,卻是準備充足,城中又有最近聲名鵲起的神箭將軍駐守,如果強攻,我擔心死傷太大,難以應付朝廷的平亂大軍了。”謝明倫低頭說道。

  “不強攻就沒辦法了嗎?”謝世成生氣的問道。

  “還請二叔指教!”謝明倫恭敬的說道。他雖然心中十分厭惡這個二叔,但卻知他一向多謀,此時有求于人,當然顧不了這些了。

  “听說神箭將軍的父母住在左家寨?”謝世成淡淡的說道。

  “您是說抓他的父母來威脅他?這辦法能行嗎?”謝明倫低聲問道。

  “安平五寨,雞鳴峽和黑鷹寨為之一空,天寶寨暫時不能動,剩下黃鹿山和左家寨還有近萬百姓,全部抓來。安平城中兵士多來自這幾寨,以其家人威脅,我就不信他們下得了手。就算狠心下手,也勢必會軍心大動,到時攻起來,便容易多了。”謝世成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樣是不是……”謝明倫為難的說道,他一向以君子自稱,要犧牲無辜的百姓,卻為他所不齒。

  “你和你死鬼老爹一個德行,滿口的仁義道德,這能復國嗎?爭天下就要不擇手段,再說你能犧牲手下的士兵,再犧牲點百姓又有什麼。”謝世成不以為然的說道。

  謝明倫臉色微紅,低頭不語。當日安平軍襲擊三寨時,他確實也把要塞里的士兵當作犧牲的誘餌,在這數月來的戰爭里這樣的事情並不少,只是謝世成竟然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了如指掌,當下心里有點不是滋味。

  “欺世盜名正是天子之道,若你想要有個仁義的名聲,攻城之後將這里的人盡數屠殺,也未嘗不可。”謝世成淡淡的說道,似乎他所說的屠城就像吃飯一樣平常。

  “啊!”謝明倫聞言一驚,這卻是他從來不敢想的。

  “啊什麼啊,若你做不來,就讓二叔來幫你做吧。好了,說了這麼多,我也累了,你們都下去吧。”謝世成淡淡的說道。

  “是,小佷就不打擾二叔休息了。”謝明倫恭敬的說道,轉身向帳外走去。

  “慢著,一個時辰後給我送個標致點的來,太黑的我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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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四十六章 神箭七殺

   “咚咚咚……”震天的戰鼓聲在安平城樓響起,困在城中十幾天的安平軍戰士紛紛涌上城牆,有序的跑到各自的位置,火箭、弩車、投石車,短短的一瞬間,所有攻擊武器都進入了進攻狀態。看著這批訓練有素的安平軍戰士,和楊誠一道並肩登上城樓的葉浩天不由深感滿意,他苦心經營的安平,可不是隨便就能攻下的。

  “謝小子終于坐不住了,恐怕章小子已經把戰火燒到他屁股後面了。”葉浩天笑著說道,初時的驚慌早已不見。

  “不要把他看得這麼簡單,他忍了這麼久,這個時候才發起攻城,一定是有了攻城之法,又或者是四郡已經被他攻下,要以雷霆之勢蕩平這座唯一的孤城。”楊誠卻沒有葉浩天這麼輕松,由于洪承業一直沒有傳消息回來,安平與外界幾乎完全隔絕了。而且照現在這個樣子,洪承業襲擾謝明倫軍糧道肯定是沒成了。

  “這……這是!”剛一登上城樓,葉浩天指著城外驚訝的說道。

  “什麼?”楊誠順著葉浩天的手指看去,不由吸了一口冷氣,這下可就麻煩了。

  安平城外,數是萬計手無寸鐵的百姓正緩緩向北城走來。這些百姓每十人被捆在一起,在一名手持長槍的士兵押送下,一臉悲憤,卻無可奈何的挪動著。

  “爹,我爹在里面!”

  “娘!我娘也在里面!”

  “那不是我姐嗎!”

  ……

  隨著百姓們越來越近,一聲聲焦急的呼喊從城牆上傳開,一時父哭子、子哭母、弟哭姐……這些面對死亡也不曾變色的士兵們,此時竟是如此的軟弱。

  楊誠和葉浩天相視無言,兩人都沒有想到一向以善待百姓而聲譽極佳的謝明倫,竟然使用這樣的手段。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這謝小子也讓我看走眼了!”葉浩天咬牙切齒的說道,雖然在戰斗中用百姓做肉盾並不是沒有人用過,但如今親眼見到,卻哪里還有听別人說起時那樣輕松。

  “唉。”楊誠長長的嘆了口氣,卻不言語。以前匈奴也曾將捕獲的大陳百姓用來威脅征北軍,不過趙長河卻不理這一套,只要沖到陣前,便不分敵我一律射殺。如此數次後,匈奴再不敢用大陳百姓作肉盾,而是抓住便殺。但是現在,他卻不敢下這樣的命令。

  他也不是沒有射殺過被匈奴挾持的大陳百姓,但畢竟那些人都是素不相識的人,只是事後會有幾天不愉快而已。但現在這些人都是他熟悉的父老鄉親,和安平軍有著極為密切的關系,且不說士兵們很可能會抗令不從,就算士兵們服從自己的命令,他也會一生愧疚。

  “怎麼辦?”看著最前面的百姓已進入投石車的範圍,葉浩天著急的問道。

  “你說呢?”楊誠反問道。

  “我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問你,謝小子可真夠毒。若是殺便會軍心大動,不等他攻來,這些士兵就先把我宰了;若是不殺我們就只有挨打的份,恐怕今天就得城破人亡。左右都是死,他娘的!”葉浩天恨恨的說道,連平時極少出現在他口中的粗話也說了起來。

  “我們只有這兩種選擇嗎?”楊誠看著跟在百姓後面的數萬敵兵軍陣,緩緩的說道。

  “難道你想?”葉浩天臉色微變,驚訝的說道。

  “來人!快去把公孫勇、封飛、左擒虎、葉鋒、崔剛、張破舟六個人給我找來!”楊誠斷然喝道,眼神里閃過一絲罕見的殺氣,讓葉浩天也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

  “雖然我不屑于二叔的這種方法,不過有時還是得用卑鄙一點的方法。”看著安平城牆上苦苦叫喊的士兵們,謝明倫淡淡的說道。

  “我卻寧願強攻。”湯懷武甕聲甕氣的說道,顯然對謝明倫最後的決定極為不滿。

  “唉,強攻的話,我們至少要付出數萬士兵的代價。大敵當前,保存實力才是第一要務。”謝明倫無奈的說道。

  “可是主公好不容易積下的名聲無可挽回了!”湯懷武大聲提醒道。

  謝明倫遙望著己方的軍陣,沉默不言,眼神暗了下去。

  “哼,婦人之仁。”尖細的聲音傳來時,謝世成在兩名青衣小童的攙扶下緩緩登上高台。

  “二叔,居然勞煩你老人家,小佷哪里過意得去。”謝明倫收起心情,恭敬的說道。湯懷武卻是悶哼一聲,把頭別了過去。

  謝世成冷冷的看了湯懷武一眼,淡淡的說道︰“要不是看在你為謝家立過不少功勞,依老夫的脾氣,早就把你殺了。”

  “湯將軍也是一片好心,還請二叔看在我的份上,原諒他吧。”謝明倫小心的說道,心中卻暗自戒備。謝世成一向狠毒成性,動輒出手殺人,任何人都無法阻止。但湯懷武卻是他的心腹愛將,若是事情緊急,他寧願得罪謝世成,也要保住湯懷武的性命。

  “放心,我不是說了不殺他了嗎?我看你手下也沒幾個人才,連神箭將軍的父母都沒抓到,若是我把這個殺了,看你還有什麼人可以用。”謝世成陰陽怪氣的說道,輕輕的坐在另外兩名青衣小童抬來的軟榻之上。

  “這也怪不得他們,左家寨的三當家也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人,再說左家三杰也在寨中,這三人手底也極為了得。”見謝世成坐了下來,謝明倫總算松了口氣,急忙解釋道。

  “難對付的人這麼多,就你一個人最好對付。”謝世成不滿的說道。

  “少了幾個人也沒什麼影響,你看安平軍現在的樣子,稍後定可一戰而下!”謝明倫和聲說道。

  “哼。”謝世成冷哼一聲,眼光投向遠處的戰場。

  ※※※※※※※

  “城里的听著,馬上開城投降,否則便將你們的家人全部殺死!”人群行至城門百步左右,一名大嗓門的士兵大聲喊道。

  城樓上卻沒有任何回應,城牆上的士兵開始不斷減少。見到這一幕,謝明倫軍的士兵紛紛露出得意的神情,雖然他們也不贊成用百姓作肉盾的做法,畢竟絕大多數的人,都是普通百姓出身。眼見城樓上的士兵越來越少,想著可以不用戰斗就可取勝,心中如何不歡喜。

  “我再說一次,馬上開城投降,若半柱香後不回復,別怪我們手下無情了!”喊話的士兵繼續喊道。

  “咻!”一支羽箭從城樓射出,直向那名士兵飛去。“ !”喊話的士兵滿臉驚恐的看著插入自己喉嚨的羽箭,到死也沒明白安平軍竟然敢做出反抗。

  “咻……”數百名神射手突然現身,一支支精準無比的羽箭向人群中飛去,每一支箭均射到了押著百姓的士兵身上,不多時,城牆射程內的敵軍士兵竟盡被射殺。

  “轟!”喊話的士兵被射中的同時,城門大開,楊誠與公孫勇並肩沖出,身後是五千名殺氣騰騰的飛虎營戰士。“殺!”楊誠手握長槍,穿著閃亮的盔甲,如同一尊眩目的戰神。

  百姓們見如雨的箭矢飛來,本以為必死,過了半晌卻發現自己毫發無傷,反而是自己身後那些士兵紛紛中箭倒地。擺脫威脅後,紛紛向城門處跑來,但十個人捆在一起,人人急欲逃命,哪里還能齊心,一人倒而十人皆倒,場面一時混亂無比。

  見此情形,楊誠不由暗自焦急。混亂的百姓雖然打亂了敵人的布署,但同時也嚴重的阻礙了安平軍的腳步。城牆射程內的百姓還不足一半,更多的百姓仍然在敵兵的控制下,一旦百姓身後的敵人沖了上來,那局面便再不能由他作主了。

  楊誠一邊勸慰百姓冷靜,一邊在人群中疾速前進。現在他和最後一排百姓的距離幾乎和敵人相同,速度便是勝負的關鍵,只要能在敵軍沖到前將百姓全部解救下來,那他便再無畏懼。幸好飛虎營的戰士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人人均是身手敏捷,不斷的縱騰閃躍,在混亂的人群中速度絲毫不慢。一沖出城牆的射程之外,便躍入人群之中,不斷斬殺押送百姓的敵人士兵。

  謝明倫軍的士兵顯然沒有料到敵人會沖出城來,待安平軍沖到時仍然沒有回過神來,在飛虎營戰士的猛烈攻擊下,本就稀散的士兵立即慌亂起來。

  “趕快傳令,把還在我們手中的百姓殺掉,再調後隊壓上。我都說了三遍了,你還在猶豫什麼!”謝世成厲聲說道,剛才楊誠他們剛一沖出,他便覺得不妙,立即叫謝明倫下令動手殺掉百姓,以震懾安平軍,但謝明倫卻一直猶豫不決。

  正是謝明倫這一猶豫,給楊誠創造了機會。當安平聯軍將最後一組百姓成功解救時,謝明倫的命令終于下達。戰鼓聲中,漫山遍野的謝明倫軍士兵發出震天的喊殺聲,向護在百姓身後的飛虎營沖來。

  雖然身上的繩索已被隨後而來的飛虎營戰士割斷,但這些百姓被連夜押送到這里,到現在仍是滴水未進,雖然用盡全力,卻哪里及得上蓄勢以久的士兵。看著飛虎營的行動越來越慢,敵兵的速度卻越來越快,直將城樓上的葉浩天急得猛跺腳。

  “幸好你听了我話,沒給他們東西吃,這下我看這群蠢東西如何逃脫。”看著行動遲緩的百姓,謝世成得意的說道。還有五百步的距離就要追上掩護百姓的飛虎營了,而飛虎營離城門卻足有千步以上,除非飛虎營充百姓于不顧,否則勢必會被蜂擁而來的謝軍士兵圍困。八萬對五千,對于名不見經傳的飛虎營來說,實在是一場沒有懸念之戰。

  “破舟,你帶一千人,把跑得慢的百姓不管用背還是攙,盡快帶進城去。”楊誠決然說道。

  “將軍,我要和你並肩抗敵!”張破舟大聲說道。

  “砰!”楊誠一腳將張破舟踢飛丈外,狠狠的說道︰“違我軍令者,斬!”

  張破舟深深的看了楊誠的背影一眼,從地上爬了起來,大聲說道︰“第四隊,跟我走!”當即便有一千名士兵迅速跟著張破舟向城門沖去,將沿途無力奔跑的百姓背起,不多時便拉開了與楊誠的距離。

  “ !”楊誠將手中長槍重重的插在地上,毫無懼色的面對著沖至四百步外的敵軍士兵。左手從懷中掏出小黑,深身散發著一股強烈的殺伐之氣。

  “殺!”如平地驚雷的一聲大喝從楊誠口中炸響,數萬敵兵的喊殺聲也頓失顏色。“咻!”聲音剛落,一支羽箭已閃電射出。

  “ !”沖在前列的黎元濟驚恐的瞪大雙眼,伸手想要摸向眉心處那個流血的小孔,剛伸到一半,卻停止了動作,轟然倒在了滾滾的人潮之中。

  “殺!殺!殺!殺!殺!殺!”六聲暴喝在楊誠口中連續響起,每一聲殺喝便有一名敵將斃命,連半點閃避的機會也沒有。

  最後一聲殺喝之後,震天的喊殺聲嘎然而止,沖鋒的士兵突然發現和自己沖鋒的七員猛將已然不見,頓時驚駭無比,在離楊誠二百步外竟停了下來。看著雙目怒睜,殺氣騰騰的楊誠,一種莫明的恐懼竟在敵兵中漫延開來。

  “咚咚……”戰鼓雷動,經過那一瞬間停頓的軍陣再度動了起來,瘋狂的向楊誠和四千飛虎營戰士沖來。楊誠回頭看了一眼離城門還有五百步距離的百姓隊伍,振聲喝道︰“結陣!方圓!”

  原本如山挺立在楊誠身後的飛虎營戰士轟然應諾,圍繞著楊誠有序的動了起來,一個圓型的戰陣很快立成,整齊劃一的動作令觀戰的所有人贊嘆不已。

  “轟!”兩軍相撞,激烈的戰斗立即在城外的曠野展開。

  在楊誠的不斷喝令下,飛虎營的戰陣時收時張,並不斷旋轉著,在數萬敵兵的重重圍困中毫不遜色。謝明倫軍雖然不斷前僕後續,悍不畏死的沖擊著戰陣,卻對戰陣的緩緩移動不能產生半點阻攔。

  謝明倫看著不斷旋轉的戰陣緩緩向城門移去,焦急不已。若是讓他成功移入城牆的攻擊範圍,那這幾天所做的一切努力,全都白廢了。轉過身去正想向謝世成問計時,卻被謝世成的表情嚇了一跳。

  “是了,一定是那把弓,只有那把弓,才能射出如此厲害的箭。”謝世成臉色蒼白,不斷的喃喃自語著,滿頭的汗水將衣服打濕了一大片,卻猶然未覺。

  “二叔?”謝明倫輕聲問道。見謝世成仍然自言自語,對自己毫無所沉,又加重語氣說道︰“二叔!”

  “啊!啊!柯里撒殺來了,逃,逃,沒命了,沒命了。”謝世成被謝明倫一驚,幾乎要跳起來,口中慌亂的叫嚷著。過了半晌,才看到眼前的人是謝明倫,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緩緩的坐了下來。

  “二叔,你怎麼了?”謝明倫關切的問道,謝世成見慣了大風大浪,一向處變不驚,而現在竟驚慌成這樣,叫他怎麼不感到異常驚訝。

  過了許久,謝明成總算回過神來,卻仍是心有余悸,心灰意冷的說道︰“黑甲雄兵與神箭同時現世,又都是我謝家的敵人,天意,真的是天意啊。”

  “神箭,什麼神箭?”謝明倫不解的問道。

  “你還記得我說過,柯里撒每戰必先射殺敵將的事吧。對柯里撒我曾狠下過一番功夫,我有九成的把握,剛才那人射殺我軍七名將領所用的弓,便是柯里撒當年使用的那把。”謝世友臉色蒼白的說道。他或許是所有大陳人中最了解柯里撒的人了,越是了解,卻越恐懼,雖然明知柯里撒死了幾十年了,剛才一想到那是柯里撒用過的弓,卻仍是驚慌失色。

  “您是說,這個神箭將軍用的就是你所說的神箭?”謝明倫驚訝的說道,他只道楊誠是因箭術驚人才被傳為神箭將軍,卻沒有想到他使用的弓箭也是來歷不凡的神箭。

  “唉,難道我也會是大哥那樣的結局嗎?”謝世成不理謝明倫的問話,自顧長嘆道。本來章盛和柯里撒之後,他已視天下人為無物,但裴成奇和楊誠接連出現,身上又烙有他最為忌憚的這兩個人的影子,一時已是方寸大亂,眼前的戰事再不能顧及。

  “不好!主公,快看!”湯懷武焦急的聲音從謝明倫耳邊傳來,剛才兩人說話時他卻一直在觀察戰場上的情形,眼見戰局越來越不利,謝明倫和謝世成卻自顧說話,不由得焦急萬分。

  謝明倫放眼看去,飛虎營的戰陣在他與謝世成說話這段時間,已移到離城牆三百步的距離了。用不了多久,城牆上的弓箭便可以傾注到己軍陣中。剛才他就嘗過了安平軍神射手的厲害,只要大軍一進入射程之內,便大勢已去,除非他下令強攻。

  “鳴金收兵。”謝明倫無奈的說道,若是再拖,反而會加大自己的傷亡。

  “鐺……”陣陣金鳴聲中,謝明倫軍紛紛退後,剛剛與飛虎營拉開一段距離後,城牆上的投石車驟然發難,發出陣陣怒吼,將漫天的石彈投入謝軍陣中。

  “轟!”城門緊閉,飛虎營已安然退入城中。

  “我軍必勝,敵軍必敗!”葉浩天大聲喝道。

  “我軍必勝,敵軍必敗!”城內軍民跟著齊聲喝道,一時歡聲雷動,經久不息。
bigsing 發表於 2009-5-8 20:02
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四十七章 將計就計

   “哈,剛才可沒把我嚇死。”看著如潮而退的謝明倫軍,葉浩天一臉興奮的說道。當楊誠他們被敵兵困圍時,他幾乎已不抱希望了。如果救回萬余百姓而失去楊誠的話,安平將再不能守。

  楊誠淡淡的笑了笑,“謝小子太過大意了。以為憑這些百姓可以脅迫我們,大軍只做做樣子,若是他將那幾萬士兵緊隨著前列的百姓,我們便束手無策了。”

  “這下他可虧大了,不僅名聲不保,更會因今天失敗而軍心震動。特別是剛才你射出的七箭,今後恐怕再沒有敵將敢坦然與你對陣。”葉浩天感嘆的說道,雖然相隔千步之遙,楊誠那七喝七殺仍然讓他如臨其境,今天在場的所有人恐怕沒有人再能將這件事情忘卻。

  “戰場本來就是不擇手段的,謝小子的去這次機會後,將再沒有翻身的機會。”楊誠肯定的說道,雙眼精光四射,向謝明倫所處的高台望去。

  “不錯,謝小子的兵大多是些平民百姓,對他今天的做法肯定會有所看法,軍心一動,便只有敗亡之局。”葉浩天笑著說道,似乎已預見了己方的勝利一般。

  “爹娘他們並不在這群百姓之中,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楊誠憂慮的說道,這群百姓中大部份都來自左家寨,若是敵人挾持了自己的父母,他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還能如此從容,畢竟他也是個普通人。

  葉浩天拍了拍楊誠的肩膀,勸慰的說道︰“放心,我早已嚴令黃德全照顧叔和嬸,況且左家三杰也被我留在左家寨,叔和嬸絕對不會有問題。”

  “希望如此。”楊誠長嘆說道,半點也輕松不起來。

  “對了,剛才你一氣射出七箭,以前你不是只能射五箭嗎?什麼時候又長進了。”葉浩天見楊誠悶悶不樂,急忙轉開話題。

  “這個我也不知道,說來也奇怪,那時心中只是一心想著要阻住敵兵的沖勢,讓破舟他們有充足的時間入城,並沒有去想這個問題。”楊誠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以往他滿弓射出五箭,手臂也要酸痛不已,但剛才一氣射出七箭,現在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哇,那不是就厲害了,說不定你已經能像使用普通弓箭一樣的使用小黑。”葉浩天一臉驚喜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雖然這是他的夢想,但他卻知道這不是一蹴而就的。

  “我看一時謝小子應該不會來攻,不由回縣衙慶祝慶祝。”葉浩天興奮的說道。

  “離勝利還早呢,我們可不能得意望形。”楊誠淡淡的說道,卻已被葉浩天強行拉著,向縣衙走去。楊誠苦笑一下,也不抗拒。

  沿途的軍民一見到楊誠,紛紛停下手中的事,立在街道兩旁,崇敬的看著楊誠。楊誠今天的舉動,深深的打動了他們,勇于為百姓以身犯險的人,雖然並不只有楊誠一個,但卻是他們遇到的第一個,也是最成功的一個。即使今天楊誠下令將謝明倫軍挾持的百姓射殺,雖然會讓他們寒心,但在情理上卻也並無大錯。但楊誠卻沒有選擇這個簡單的方法,而是在數萬敵軍面前,將這群無辜的百姓成功解救,怎能讓他們不感動萬分。

  “神箭將軍!神箭將軍!”不知是誰起了頭,聲音逐漸傳開來,其後更是滿城軍民齊聲吶喊,直至楊誠他們進入縣衙,仍是不絕于耳。被圍十幾日來的那點消極氣氛,頓時一掃而空。

  “怎麼他們叫我時,沒這以賣力。”一入縣衙,葉浩天略有忌妒的說道。

  “呵呵,只要你真心為他們辦事,會有這麼一天的。”楊誠安慰的說道,看著仍是忿忿不平的葉浩天,不由大笑不已。

  “那可不一樣。要想成為世人稱贊的好官,至少要十幾堅持不懈的努力;但要成為世人敬仰的名將,只需要打幾場漂亮的勝仗就可以了。我這個小縣令還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個時候呢。”想到自己的命運全系在家族的興衰上,葉浩天不由神情一黯。

  楊誠正要勸慰葉浩天時,左擒虎匆匆的走了進來,面色凝重的說道︰“兩位大人,剛才進城的部份百姓有點不對勁,我懷疑是謝明倫派進來的奸細。”

  “哦?肯定嗎?”兩人關切的問道,這可是件大事,若是讓謝明倫的人混了進來,他們將再難以安然入睡。

  “應該有十足的把握。由于那些百姓大多是左家寨和黃鹿山的,所以剛才便由我和崔將軍前去安置。開始還沒有察覺,但準備分寨安置時,卻發現混在兩寨百姓中有兩百多人並不是我們兩寨的,事情緊急,我和崔將軍一時也不好做主。”左擒虎正色說道。

  “或許是其他地方被抓來的百姓呢?”葉浩天不以為然的說道。不是兩寨的便是奸細,左擒虎也未免太過于謹慎了吧。

  “我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這兩百多人全是壯年男子,僅這點就極為可疑。”左擒虎解釋道。

  “他們身上有沒有攜帶兵器?”葉浩天動容的說道,怪不得左擒虎會有此懷疑,現在安平的壯年男子幾乎都在安平軍中,其他地方也大抵如此。

  “據我觀察,並沒有刀劍之類的武器,不過有沒有攜帶匕首之類的小型武器,卻需要搜身才可以知道了。”左擒虎說道。

  “你們沒有盤問他們?”楊誠若有所思的問道。

  左擒虎搖頭說道︰“還沒有。他們和百姓呆在一起,我和崔將軍怕把他們逼急了會仍及百姓,所以不敢妄動。”

  “那就好。稍後你們還是稍稍盤問一下,但不能讓他們產生懷疑。然後將他們全安置在一處,派人嚴密監視,一有動靜便立即來報。”楊誠說道。

  “楊將軍是想?”以左擒虎的精明,立時猜到了楊誠的想法。

  “不錯,謝明倫不動,我們也不敢有半點動彈。不過只要他一動起來,便會露出破綻,說不定還是個致命的破綻。”楊誠肯定的說道。

  “不過,若是這些人是謝明倫派來干焚燒糧倉或水井下毒這些勾當的,豈不是麻煩了。”葉浩天憂慮的說道,謝明倫既然能挾持百姓,再用這些毒招便不足為奇。

  “若是我們不知道,確實會帶來很大的麻煩,不過既然我們知道了,便不再是麻煩了。”楊誠笑著說道。

  “話雖然這樣說,要我看來,還是一刀殺了省事。”葉浩天不以為然的說道,在他看來,這是個最好的方法。

  “先看看他們到底想做什麼吧,說不定這會是一個打敗謝明倫的機會。”楊誠勸道。

  “好,都听你的。”葉浩天無奈的說道,轉向左擒虎說道︰“左將軍,這些人就勞煩你了,安平城里要講追蹤藏匿,誰也比不上你。”

  “這個自然沒問題,那我這就去安排。”左擒虎是員干將,說罷便轉身欲走。

  “等一下,若是他們想要下毒放火之類的,左將軍可當場格殺,我可不想有任何損失。”葉浩天叫住左擒虎,補充的說道。

  “知道了。”聲音未落,左擒虎人已走出縣衙。

  “對了,你還得仔細查查,剛才有沒有人趁亂渾入城中百姓里,那才讓人防不勝防。”左擒虎走後,楊誠面色凝重的說道。

  “哎呀,我竟然沒想到這一層。”葉浩天聞言臉色大變,拍了下腦袋,動容的說道︰“我這就去查,幸好這還是我拿手的。”說著便風風火火的向縣衙外走去。這確實是件非常嚴重的事情,只要漏掉一人,便足以對安平城造成沉重的打擊,是以葉浩天半點不敢怠慢。

  “最好悄悄的進行,不要搞得全城皆知。”楊誠追上去提醒道。

  “我盡量吧,不知道你要搞什麼鬼。”葉浩天急匆匆的說道,腳下沒有半點停留。

  “我也該去準備了。”看著縣衙只剩下自己一人,楊誠自語說道。

  ※※※※※※※

  “爺爺,外面有個漂亮姐姐找你。”七歲的洪承寶蹦蹦跳跳的沖進屋子,脆聲叫道。

  “呵呵,總算還是來了。”洪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仍昏迷不醒的洪承業,淡淡的說道。隨即起身牽起洪承寶胖嘟嘟的小手,輕輕的向外走去。

  “我來了!我的人呢?”一見洪方出來,小青便焦急的問道。

  “我還以為我看走了眼,沒想到你總算還是個愛護下屬的人。”洪方眯著眼楮,淡淡的說道。若不是當日曾見識過他的厲害,幾乎便要把他當成一個弱不經風的糟老頭。

  “哼,少說廢話,快把他們交出來。”小青說道。

  “你的人都好吃好喝的呆著呢,先把解藥拿來吧。”洪方不緊不慢的說道。

  “不行,你必須先放人,否則別想讓我給你解藥。”小青毫不相讓的說道。

  “怎麼,我洪方一向一言九鼎,難道還會騙你不成!”洪方生氣的說道。

  “大陳的人都那麼狡猾,不管你是誰,我也信不過。沒有我的解藥,你孫子就會永遠這樣昏迷下去,若是再拖,給了你解藥也沒有用了。”小青嬌聲威脅道。

  洪方搖了搖頭,緩緩的在石階上坐了下來,竟對小青的威脅不以為然。洪承寶眼光在小青和洪方之間看來看去,天真的說道︰“爺爺,這個姐姐怎麼這麼凶啊?她怎麼說我會永遠昏迷呢?”

  洪方撫著洪承寶的頭,喃喃說道︰“姐姐不是說的你,她的家里人不見了,她當然著急了。她家里可沒多少人,少了這些人,她可就不好交差了。”

  洪方這話顯然觸到小青的痛處,當下口氣一軟,“我先給你一個人的解藥,你把我的人全放了我再給你其他人的解藥。”

  “好吧,真是越混越沒名堂了,相當初葛淳也不敢對我如此,如今一個小丫頭也不相信我。”洪方嘆道。

  听到洪方提到葛淳的名字,小青微微色變,疑惑的說道︰“你認識我爺爺?”

  “這是當然,我認識你爺爺里他不過你現在這麼大,你回去一問便知。”洪方感慨的說道。

  “哼,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拿碗水來,我先給你一個人的解藥,你馬上把我的人放出來。”小青說道。

  洪方無奈的搖了搖頭,對洪承寶說︰“寶兒,給爺爺端一碗水來。”

  “哎。”洪承寶干脆的應道,向寨內走去。

  “來,還是進寨再說吧,免得葛洪知道了說我欺負他孫女,那我的面子可就不光彩了。”洪方站了起來,和聲說道。

  “不行,就在這里,別以為知道我爺爺的名字我就相信你,誰知道寨里會有什麼暗算等著我。”小青堅定的說道。

  “好好好,你和你爺爺的脾氣倒有些相似,他現在還好吧?”洪方無奈的說道。

  “無可奉告!”小青干脆的說道,將臉轉了過去。

  洪方正尷尬之際,洪承寶已端著一碗水跑了出來。“端給那個姐姐。”洪方慈詳的說道。

  小青從懷里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用一根小木棍蘸了一下,在碗中一攪,說道︰“可以了,給你孫子喝了就能馬上醒過來。”

  “唉,何必這麼麻煩,把瓶口放在鼻子前面聞一下就可解了。”洪方嘆道。

  “你,你怎麼知道。別想動手來搶,否則我立即將瓶子毀去。”小青緊張的說道,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幾步。

  “放心,要搶我早動手了,既然你是葛淳的孫女,我還不至于以大欺小。”洪方淡淡的說道,端起洪承寶遞過來的碗,向寨內走去。“你不進來我也不勉強,就在這里等著吧。”

  看著洪方離去的背影,小青不由暗自疑惑︰這人真的認識爺爺嗎?為什麼沒听爺爺提過呢?

  不多時,陣陣腳步聲從寨內傳來。洪方領著五十多名身著異族服裝的青年男子走了出來。看著這些人精神都還不錯,小青終于松下一口氣。

  “現在你可以把解藥全給我了吧。”洪方笑著說道。那些異族青年一見到小青,均面露喜色,卻不敢有半點異動。雖然只有洪方一人,但他們卻深知洪方的厲害。

  “先讓我的人過來,我再給你。”小青警惕的說道。

  “好,你們過去吧。”洪方淡淡的說道,以他之能,當然不怕小青敢搞什麼鬼,即使是五十多人聯手,他也沒有半點畏懼。

  洪方身後的青年聞言如獲大釋,紛紛向寨外跑去,生怕洪方再改變主意。被洪方擒到寨中這兩天,他們曾暗中想要逃走,卻被洪方輕易擒回,對洪方已極為忌憚。

  “喏,給你解藥。”看著自己的人終于回來,小青將瓷瓶拋了過去,轉身便欲離開。

  “慢著。”洪方穩穩的接住瓷瓶,沉聲說道。

  “你想反悔!”小青臉色微變,怒聲說道。

  “我只是想奉勸你一句,中原這趟渾水你們最好不要插手。崖州七十二寨人數僅萬余,若是就此隱居,還可流傳下去;若再沾惹上中原的麻煩,恐怕便會全族盡滅了。二十年前的教訓葛淳還不引以為誡嗎?”洪方善言說道。

  “你真認識我爺爺?”听到洪方的話,小青動容說道。

  “听我的話,馬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回去把我這番話轉告你爺爺,若是他仍舊堅持,那我也無話可說。”洪方嘆道,轉向步入寨中。

  “我們走。”小青眼神復雜的看了洪方的背影一眼,斷然喝道。

  ※※※※※※※

  夜色籠罩著安平城,已是三更時分,城內一片寂靜,白天的勝利讓城中軍民緊繃了十幾天的弦松了下來,連守城的士兵也哈欠不斷,昏昏欲睡。

  百余條黑影悄悄的摸到城門附近,觀察許久之後,迅捷的向城門撲去,看守城門的兩名士兵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響,便了無聲息。

  “吱……”城門被緩緩推開,兩點火光在城門處忽明忽暗,向外界傳遞著信息。

  “轟……”低沉的聲音在城外響起,城門也隨之顫抖不已。

  湯懷武快步疾奔,在他身前,兩萬名身著黑衣的戰士正不聲不響的向洞開的城門撲去,只有密集的腳步聲顯示著這支隊伍的強大實力。

  “舉火發號!”站在城門附近,湯懷武沉聲喝道,已有數千名戰士沖入城門,他再不懼被敵人發現蹤影。只要他守住城門等待謝明倫的大軍前來,便可一舉攻克安平。本來以他的想法,這兩萬人便足以趁夜攻下安平,但謝明倫卻異常謹慎,幾乎把全部兵力壓上,不想再有任何意外發生。

  “蓬!”數十支火把在城門外燃起,有規律的揮動起來。

  “殺!”無數支火把在城外的曠野點燃,猶如一片火海,直向安平卷來。

  “咚……”戰鼓敲響,安平軍終于發覺城門易主,喊叫著向城門處沖來。

  “前隊在城內列陣,給我擋住敵人,不得退後半步!後隊沖上城樓,由城樓向兩邊城牆殺去!”湯懷武大聲喝道。

  聚集在城門口的士兵開始有序的行動起來,看著從城內漸漸逼來的安平軍士兵,湯懷武不由暗自得意,憑他這兩萬人,要守住城門,簡直易如反掌。

  “報告將軍,上城牆的通道已被堵死!”後隊的頭目急急的說道。

  “什麼?”湯懷武疑惑的問道,安平軍已然沖近,看著敵人稀疏的火把,他心不暗叫不妙,一個“糟”字還沒叫出口來,異變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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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四十八章 大火沖天

   “轟!”城門附近的房屋轟然倒塌,隱伏其中的手持堅盾利刃的安平軍士兵如山挺立,火光下森冷的刀尖透出陣陣寒意,兩排士兵之後,赫然是一架架蓄勢待發的投石車。葉浩天立在其中一處地勢較高處,淡然自若的看著城門聚集的上萬敵軍士兵,猶如一個強壯的獵人,看著已經走投無路的野兔。

  數以百架投石車齊聲轟鳴的聲音掩蓋了湯懷武的急聲大喝,呼呼的風聲中,投來的不是石彈,而是成捆的木材與一袋袋的火油。

  “啪!”布袋重重的落在地上,黑色的液體在人群中肆意橫流。在湯懷武幾近絕望的眼神中,滿天絢麗的火箭拉開了夜戰的序幕。

  “主公,這群人太過顯眼,只在安平軍稍稍細心便不難查出,若是安平將將計就計,我們豈不是反受其害?”

  “如今之計也只好兵行險著,只要城門一開,不論安平軍如何布置,都將難以阻止我軍入城。”

  回想起白天與謝明倫的對話,湯懷武大喝一聲,義無反顧的向成偃月形圍著己方的安平軍沖去。

  “轟!”火箭四散的射入謝軍士兵之中,一遇上火油,熊熊的大火立時在人群中燃了起來。一切,只不過在片刻之間。

  “殺!”湯懷武沖出火圈,領著數千士兵喊殺著沖鋒而來。“咻……”千余神箭手如幽靈般出現在投石後面的屋頂之上,將一支支羽箭無情的傾注在拼死欲搏的謝明倫軍士兵之中。

  湯懷武身形一滯,悄然隱于陣中,警惕的向四周的房頂看去。他並不是個貪生怕死之人,只是楊誠白天七喝七殺之後,任是再有勇氣的人,也不願面對楊誠的神箭,況且現在他也不能死,否則將對已經略有慌亂的士氣,形成更大的打擊。

  如蝗的箭矢中,謝明倫軍終于沖近了第一排盾兵之前,激烈的戰斗立即在城門附近展開。除了戰場這一帶,安平城大部份仍隱藏在黑暗之中,不斷飛出的羽箭讓謝明倫軍士兵壓力倍增,誰也不知道,暗中到底還有什麼在等待著自己。

  “殺!”離大開的城門僅百余步,看著擁擠在城門處的己方士兵,從城外沖來的謝明倫軍不由精神一震,震天的喊殺聲立即響徹安平內外,更顯謝明倫軍強大的聲勢。只要能確保城門通暢,安平軍將難以抵抗源源不斷的涌向城內的謝明倫軍如潮的攻勢。謝明倫隱在城外不遠的黑暗之處,略有興奮的看著己方的大隊人馬不斷接近城門,原本在城門處猶豫進退的萬余士兵士氣大振,開始瘋狂的向城內沖去。“安平將在今夜易主。”謝明倫堅定的自語道。

  “轟隆隆……”數十顆百斤石彈準確的砸在城樓上,原本堅固無比的城樓竟如摧枯拉朽一般,轟然倒塌,將來不及閃避的數百士兵壓在了瓦礫與成堆的木柴之中。

  “嘩啦啦……”數十名隱伏在城樓兩側城牆上的士兵沖了出來,將數十盆火油從城牆傾倒而下。數支火把緊隨其後,“吧嗒!”火把與干柴相觸的輕響聲中,沖天的大火在坍塌的城樓處熊熊燃起。

  “殺呀!”絕望的吼叫聲中,湯懷武再不躲藏,向安平軍堅固的軍陣沖去。城門的異變已讓他再不抱希望,沖入城內的萬余士兵已完全和城外隔絕,成為一支徹底的孤軍,失去外援之後,只有浴血奮戰,他們才有一絲希望。

  “咻!”湯懷武剛剛斬殺一名安平士兵,一支羽箭倏然而至,奇準的剌入他的胸口,深及沒羽。左擒虎看也不看轟然倒地的湯懷武,縱身躍入黑暗之中,尋找下一個值得他出手的目標。

  這段時間楊誠的光輝幾乎將他完全掩蓋,在外界的眼中似乎只有一個箭術通神的楊誠,但享譽十幾年的嶺南第一獵人豈是庸手,現在楊誠另有行動,終于讓他有了一展那身毫不遜色于楊誠的絕世箭技的機會。

  一個個拼拼最勇猛的將領和士兵不斷被一箭透胸而死,楊誠白天展現出來的強大震懾逐漸籠罩在仍在苦苦奮戰的士兵心頭,形成一個揮之不去的死亡陰影。原本已芨芨可危的安平軍盾陣,竟奇跡般的抵擋住了十倍于己的敵兵的沖殺,甚至在局部開展起強力的反攻。

  一捆捆干柴不斷從兩邊拋向城門處,火勢更盛。雖然只有數丈的距離,卻是咫尺天崖,讓城外的數萬士兵只能听著自己戰友不斷發出的慘叫聲,難做寸進。

  “轟!”城門外的空地已無法容納不斷涌來的謝明倫軍士兵,紛紛向兩側移去。泥土覆蓋下的木板再不能承受重負,轟然塌陷。深達數丈的大坑如猛獸張開的血盆大口,唯一不同的是,大口中的牙齒換成了一根根尖利的木樁。

  慘叫連連之中,無數士兵被戰友擠入坑中的士兵終于體會到了死亡的滋味,雖然這滋味並不好,但比起城內的士兵,他們已是極度幸運了。

  熊熊的烈火中,無數安平軍士兵在火海中垂死掙扎,發出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叫之後,留下的只是個逐漸成為飛灰的黑影。僥幸在之前沖出火海的士兵,此時正一步步的被逼退回來。大量的中下級將領被黑暗中的神射手射殺後,雖然數量仍佔有優勢,卻再難對安平軍的防線形成半點威脅。雖然離身後的火海還有五十步,但炙熱的火浪正已瘋狂的襲來,不知是炎熱還是恐懼,淋灕的大汗已讓每個城內的謝明軍士兵衣甲盡濕。要麼死在敵人刀箭之下,要麼葬身火海,他們再無選擇。

  正當每一個人都絕望之時,原本不斷逼來的安平軍盾陣悄然停了下來,喧鬧的戰場竟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只有獵獵的火聲在戰場上此起彼伏。

  “投降者,不殺!”葉浩天透著強大自信的話語在寧靜的戰場響起。

  “叮叮鐺鐺……”四五千把兵器同時墜地,意外出現的第三條路,讓每一個人都無法抗拒……

  ※※※※※※※

  “傳令大軍城外結陣,營內所有士兵全部出戰,把所有攻城器械全部用上,我要連夜攻城!”謝明倫面色可怖的吼道,接連的失敗已讓他再不能冷靜。

  “嗚……”低沉的號角聲在城外響起,城外的混亂逐漸停止,數萬士兵紛紛退至城外一里外,開始有序的結成陣式。敗而不潰,謝明倫軍確實是一支勁旅,只可惜他們遇到的是楊誠,失敗將再不可免。

  “殺!”一聲大喝遠遠傳來,清晰的傳到謝明倫與所有陣中的士兵耳中,聲音熟悉而可怖。

  “轟!”沖天的大火在東大營和北大營熊熊燃起,震天的喊殺聲從兩處大營同時響起。

  “唰!”血色盡退,懾人的蒼白立即浮在謝明倫的臉上,急怒之下,身形搖搖欲墜。

  生龍活虎的飛虎營戰士從四面沖入大營之中,不斷將所遇到的一切可燃之物點燃。倉皇沖出營帳的謝明倫軍士兵雖然數量眾多,但這段時間將領折損巨大,而謝明倫又將僅剩不多的將領全數調入攻城大軍之中,使得大營之中留守的將領屈指可數。面對缺乏組織的謝明倫軍士兵,飛虎營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大火逐漸漫延開來,以驚人的速度將兩座大營淹沒其中。

  “哪里走!”張破舟大喝一聲,向一頂倉皇逃出後營的錦綢軟轎追去。

  見張破舟越逼越近,一前一後,兩名青衣小童默不作聲的停了下來,揮拳向張破舟攻來。剩下的兩名青衣小童抬著軟轎,腳下絲毫不停,奔走如飛的向雞鳴峽方向逃去。

  張破舟輕蔑的看著向自己攻來的兩名看起來不過十歲左右的男童,舉起長刀,殺氣騰騰的迎了上去。轎中一定是與謝明倫關系極深的人,他豈能放過這個立功的機會,即使對手是手無寸鐵的孩童,他也再不留情。

  “唰!”張破舟長刀橫掃,帶起一陣勁風,竟欲一刀將兩人齊肩斬斷。跟著楊誠雖然只有一兩個月的時間,但他已今非昔比,在飛虎營中,已穩居首位,況且對手不過是兩個孩童,他自認有十足的把握能一招解決,然後再追上那頂軟轎。

  “咦?”張破舟驚呼一聲,眼見就要砍中,眼前一花,竟失去了兩名小童的影蹤,當下情不自禁的呼起來。

  “砰! !”一拳一腳同時擊中張破舟的後腰,一股劇痛立即傳來,饒是他身體強壯如牛,卻禁不住腳步踉蹌的向前撲去。

  沖出五步,張破舟勉強止住沖勢,轉身看著立在那里悠閑的看著自己的兩人,狠狠的說道︰“沒想到竟小看你們了。”

  “哼!”兩人齊聲冷哼,同時從左右向張破舟攻來,身形快捷無比,讓張破舟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再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哇!哇!……”慘叫連連之中,張破舟被兩名小童打得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雖然他已加倍小心了,但這兩人的速度卻遠甚于他,行動的靈活更讓他驚駭不已。不多時,他身上便挨了數十拳腳,再難揚刀進攻,而是一味疲于應付,抵擋著如雨襲來的拳腳。

  “咻!”正當張破舟狼狽不堪時,凌厲的破空聲傳來。“ !”一名小童慘叫一聲,捂著肩上的血孔摔倒在地。楊誠穩穩的立在兩百步外,冷冷的看著圍攻張破舟的這兩人。見兩人年紀尚幼,楊誠並沒有痛下殺手,剛才那一箭更是手下留情,雖然看似洞穿而過,卻並沒有傷到筋骨。

  兩人一見到楊誠,臉色微變,驚慌的向遠處逃去。

  “將軍快追,我剛才看到一頂轎子逃走了,里面一定是身份重要的人物。只是沒想到這兩個小賊竟這麼厲害,哎喲。”張破舟見兩人逃走,急急的說道,哪知牽動傷處,立時叫苦不迭的呻吟起來。

  “算了,沒時間了。”楊誠淡淡的說道,揚手一揮,沉悶的號角聲在他身號響起……

  “殺!”謝明倫神情可怖的領兵殺回,接連的打擊讓從不沖鋒在前的他破天荒的沖在了隊伍的最前。好不容易沖到了大營之處,除了映紅了大片天空的熊熊烈火,再見不到半個人影。

  晨曦的曙光照在安平城牆上,漫長的黑夜終于過去。縷縷青煙裊裊的升上天空,隨處可見的焦土和早已看不清面孔的士兵尸體昭示著昨晚那場慘烈的戰斗。

  昨夜的一場大火,昭示著謝明倫軍如日中天的聲勢再不復存,從此由盛轉衰,再不可扭轉。

  “主公,寨外有人送來一個布包。”梁宏輕輕的走進謝明倫的臨時大帳,恭敬的說道。他本是個低級將領,一夜之間被謝明倫提拔為領兵一萬的大將,在這以前幾乎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但現在他卻沒有半點欣喜的感覺。

  “人呢?”謝明倫淡淡的問道,眼中泛著懾人的血絲,年青的臉上竟有著一絲蒼老之色。

  “丟在寨門外就走了,只說只有主公才可以打開。”梁宏將一個布包遞了上來,恭敬的說道。

  謝明倫伸手接過布包,看著包底淡淡的微紅,竟有些擅抖。緩緩的放在面前的幾案之後,謝明倫看著布包許久,竟不敢打開。

  “嘶。”謝明倫長長的吸了口氣,終于定下心神,手卻控制不住的擅抖起來。打開布包那個活結,竟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掀開覆在其上的一層粗布,竟還蓋著一個折得整整齊齊的布包。謝明倫雙眼微閉,猶豫了半晌,猛然將上面的布包揭開!

  “鐵將軍!”立在一旁的梁宏一見包內的東西,不由失聲驚呼起來。白虎軍是謝明倫最為精銳的部隊,鐵雄又是軍中最勇武的大將,突然見到鐵雄的人頭,讓梁宏如何不失聲驚叫。

  謝明倫緩緩的將鐵雄猶自睜大的眼楮緩緩閉上,鐵雄眼中那驚恐讓他心中陣陣翻騰。謝世成的話終于應驗,他已悔之不及。

  “好像還有字?”梁宏輕聲說道,聲音微微顫抖。

  謝明倫定神展開布包,一行血色的小字赫然出現在眼前。

  “預祝謝家覆滅,特送斗大人頭一個。另專為閣下送上干淨布包一個,勿卻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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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山中無日月 第四十九章 兵敗如山

雞鳴峽

  一支長長的步兵隊伍急急的行進在山谷之中,每一個士兵臉上都掛著迷茫與惶恐之色。退往何處?哪里安全?今後的路又在哪里?恐怕連做為主帥的謝明倫也同樣迷茫。承受不住楊誠和裴成奇的兩重壓力,謝明倫在收到鐵雄的人頭後立即揮軍而退,安平已注定是他的失敗之地,久留無益。更何況章明忠的十萬平亂大軍已在零陵不遠,若不搶在他攻克零陵前撤往武陵,等待他的只有全軍覆滅的命運。

  想起陷入城中音訊全無的湯懷武,他不由黯然神傷。若是自己當初听從他的建議,趁章明忠遠在丹陽之機,一舉躍過大江,攻克南郡,將荊州牢牢的控制在自己手中,然後訓練士卒,以逸待勞正面硬憾章明忠的十萬大軍,現在將又是一種局面。但自己卻怕一過大江,會令長安震動,使得其他各路也紛紛南來,將自己扼殺在萌芽之中,反而一心想控制荊南後再一舉克下交州,進一步壯大自己的實力。哪曾想到一個小小的安平和突然出現的裴成奇,將他的夢想徹底粉碎。

  如今不僅交州沒有拿下,連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白虎軍也毫無聯系,鐵雄已死,白虎軍即使沒有被全被消滅又或是投降,也定然四散而去。湯懷武和一眾中堅將領的陣亡,更沉重的打擊著這支猶顯稚嫩的軍隊,讓他再不能如意使動。安平軍在後,平亂大軍在前,再加上裴成奇那支神出鬼沒的鐵甲雄兵,一切都讓他感到那麼的無助和絕望。

  “咚……”驟然而起的戰鼓聲驚醒了沉思著的謝明倫,抬眼望去時,名震天下的黑甲雄兵正從林中沖出,不到片刻,一個整齊的軍陣已告完成。雖然山道並不寬闊,而且是數千人同時沖出,但黑甲雄兵卻是極為迅速和有序,甚至沒有發生任何擠撞。

  默然無聲的黑色軍陣如同一個來自地獄的死神,讓這群驚弓之鳥呆立當場,數萬人聚集的峽谷中竟是一片死寂。

  “謝明倫,我送的禮物還合你心意吧?”裴成奇立在陣首,淡然說道。

  謝明倫臉上微微抽搐,咬牙切齒的說道︰“我正要為鐵雄報仇,你竟然自己送上門來。既然無路可走,那我就拼死一戰,看看你的黑甲雄兵到底有多厲害!”

  裴成奇曬然一笑,振聲說道︰“你還要害這些人到什麼時候!就算他們全部死光,也挽救不了你謝家敗亡之局!”

  “哼,這些人都是自願隨我的,你這低劣的離間之計使錯了對像。”謝明倫冷哼說道,轉頭大聲喝道︰“你們願不願意隨我並肩而戰!”

  “願意!”震耳欲聾的回應在峽中轟然響起,厭倦了大陳苛政的士兵們將謝明倫看做了唯一的希望,雖然連番失利,卻仍是不離不棄。

  “好,那我們今天就要讓我們的敵人記住,我軍到底是不是烏合之眾!”謝明倫大聲說道。轟然的應諾聲中,士氣竟為之一振。

  “哼,不自量力!”裴成奇輕蔑的說道,左手高高的舉起,隨即用力向前一揮!

  “轟!轟!轟!”屹立如山的黑甲雄兵緩緩的移動起來,整齊的步伐踏在山道上,震得整個山谷不住顫抖。

  “楊雙明、駱鵬宇!”謝明倫聲喝道。

  “末將在!”兩名年青的將領轟然應道。

  “令你二人率本部人馬出戰,不得後退半步!”

  “得令!”

  “咚……”急促的戰鼓聲從兩邊軍陣中同時響起,萬余士兵齊聲叫喊著,向不斷推進的黑甲雄兵沖去。對謝明倫盲目的服從已讓他們忘卻了生死,蕭索的寒風中,陣陣的肅殺之氣充塞著整個雞鳴峽。

  “趙宇洪、王洪杰!”

  “末將在!”

  “你二人率本部人馬,從左側山林進入,伐木壘牆,再縱火燒林,務必讓敵軍不能踏入林中半步!”

  “得令!”

  “何永川、鄭自強!”

  “末將在!”

  “令你二人率本部人馬,攀下右側溪谷,繞到敵人後方,以木石截斷山道,阻住敵人退路。”

  “得令!”

  ……

  放下生死後,謝明倫反而平靜下來,鎮定自若的將一道道命令下達下去,眾將各自領命離去後,兩軍終于交鋒!

  “殺!”奉命出戰的謝明倫軍戰士,發出震天的喊殺聲,撞向黑甲雄兵的軍陣。

  士兵的實力,在此時得以毫無保留的展現。謝明倫軍雖然拼死一戰,但這些士兵拿起武器不過才數月時間,有的甚至不足一月,在這之前,他們的雙手緊握的,不過是鋤頭。黑甲雄兵雖然已不是當年所向披靡的那支勁旅,但卻是裴成奇苦心訓練十年的死士,裴青恆死後,裴成奇幾乎將所有精力放在了這群由孤兒組成的士兵身上,十年的苦練,足以讓他們可以睥視一切敢于正面挑戰的敵人。

  “ !”一個士兵被覆著黑甲的手臂重重的擊碎胸骨,噴出一陣血霧後含恨倒地;身後的士兵卻仍悍不畏死的沖了上來,用自己的血肉之驅,沖撞著這支鋼鐵雄師。

  黑甲雄兵的軍陣在堅定的推進著,裴成奇卻是心中暗驚。謝明倫這支看似士氣全無的部隊,竟然仍有如此戰力,實在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本以為稍展手段,便可以讓他們倉皇而散,哪里想到竟會陷入死斗之中。黑甲雄兵雖然強悍,但那堅不可破的烏金鐵甲之下,仍是一具具血肉之軀,若這數萬敵兵人人如此,他們定會在精疲力竭之際陷入覆亡之局。數萬人,就算站著讓他們殺,也要殺到手軟!

  “轟!”沖天的大火在林中燃起,在山道左側形成一片火海,陣陣的熱浪無情的炙燒著正在激戰中的兩軍士兵。

  “弩車,放!”謝明倫冷冷的看著不斷逼來的黑甲雄兵,果斷的喝道。

  “主公……”

  “放!”

  “咻……”數支丈長的槍矛從謝明倫身後飛出,直投入混戰的人群中。

  “ ……”三名謝明倫軍士兵被一支飛來的長矛同時洞穿,驚疑的眼神逐漸灰暗,在擁擠的人群中卻無法倒下,反而隨著人流向前挪去。

  “放!”謝明倫繼續喝道,雖然不斷有自己人被射中,他卻沒有半點下來的意思。

  “鐺!”一支長矛重重的擊在一名黑甲士兵胸口,雖然沒有洞穿那堅固的盔甲,但巨大的沖力立即將這名士兵擊倒。正當他掙扎欲起時,十余名謝軍士兵撲了下來,將他牢牢的壓在身下。

  “ ! ……”鐵甲被解開之際,數把利刃同時插了進去,出手的士兵仍不解恨,手中長刀不斷進出,听著對方慘死的叫人,人人臉上竟現出可怖的興奮之色。

  黑甲雄兵並不是無敵的,盡管己方已付出無數的鮮血,但當第一個黑甲雄兵被殺死的消息傳開後,浴血奮戰的謝軍士兵更加瘋狂起來。五個、十個、二十個,沖殺的萬余謝軍士兵越來越小,但黑甲雄兵的步伐已再如前那般無可阻當,甚至閃隙的出現了停頓。

  “轟!轟……”烈火中的樹木不斷倒下,重重的砸在人群之中,場面更加混亂起來,連陣形嚴整的黑甲雄兵也有了微微的散亂。

  “韓杰、甘田!”

  “末將在!”

  “令你二人率本部人馬,替下前鋒!”

  “得令!”

  慘烈的戰斗在雞鳴峽已經進行了足足一個時辰,饒是謝明倫用盡辦法,在付出了近萬人的死傷後,仍只是稍稍延緩了裴成奇的步伐而已。不過勝負卻仍然未定,照此下去,只要謝明倫仍然能保持如此的士氣,說不定還能將名震天下的黑甲雄兵拖垮。不過謝明倫並不樂觀,奮戰至于,不論從士氣還是體力上,士兵們都已到達了極限,只要稍稍的一點變故,便足以讓這支軍隊崩潰。

  裴成奇此時的心情也越發凝重起來,敵人不但沒有潰不成軍,甚至還有越戰越勇之勢,再加上謝明倫不顧自己人死活的將一支支槍矛射入陣中,給自己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左邊的火勢漸滅之後,踏火而來的謝明倫軍沖入陣中,逐漸將黑甲雄兵隔成數段,讓他無遐顧及,若是再持續一個時辰,連一向狂傲的他也對自己是否能打敗這支軍隊不抱信心。

  正當戰事處于膠著之時,對面的山崖的突然出現一千余名手持弓箭的安平軍戰士。“咻咻……”甫一出現,如雨的箭矢已向山道傾注而來,一個個謝明倫軍的士兵紛紛中箭倒地。鏖戰中的雞鳴峽,成了安平軍神射手

  展示他們無以倫比的箭術的舞台。

  “殺!”震天的喊殺聲從謝明倫軍後面傳來,楊誠、公孫勇、張破舟領著七千安平軍戰士士氣如虹的殺來。這支新注入的鮮血立即改變了戰場的局勢,在兩邊的夾攻和不斷飛來的箭矢的打擊下,謝明倫僅有的那點希望立時破滅。

  “神箭將軍在此,降者不殺!”楊誠的大喝聲在山谷中四散回蕩。

  “神箭將軍!降者不殺!”安平軍戰士齊聲喊叫,震耳欲聾的聲音直壓戰場上的喊殺之聲。

  雖然中間隔著上萬士兵,但楊誠那股迫人的威勢仍讓謝明倫喘不過氣來。他也曾想過安平軍會餃尾追來,是以撤退之際,在雞鳴峽口布置了七千士兵,準備給匆匆追來的安平軍以沉重的打擊。不過照現在這樣的形勢看來,自己那七千伏兵顯然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

  “請主公突圍,我等斷後,誓死保護主公。”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主公!”

  僅有的幾名將領紛紛跪倒,苦苦哀求著。

  “唉……”謝明倫長嘆一聲,無奈的翻上馬背。數十名最精銳的戰士騎上軍中僅有的一批戰馬,一臉絕決的拱衛在謝明倫身邊。“走吧。”謝明倫無奈的說道,深深的看了一眼正不斷逼近的安平軍,策馬朝山林沒去。

  “降者不殺!”楊誠雙手握著一支丈長長槍,在敵兵中左突右沖,銳不可擋。轉身迎擊的謝明倫軍士兵在安平軍的攻擊下紛紛潰退,再無初時之勇。在安平軍手下連番失敗的陰影籠罩著他們,那點剛剛激起的斗志也隨之煙銷雲散。

  一個、兩個……越來越多的謝明倫軍士兵或降或逃,有人開了頭,形勢便一發不可收拾。山崖上的神射手也停止了射擊,不斷的勸諫著猶作困獸之斗的部份士兵。

  戰斗的結局已是毫無懸念,最後數名頑抗不止的士兵被斬殺之後,雞鳴峽再度陷入了平靜。兩萬多人的鮮血將山道變成了血色的粘稠,山道下方的溪流流淌的也不再是涓涓的清水,而是可怖的暗紅液體。雞鳴峽將不再平凡,不過這個代價卻是如此慘烈。

  “你便是那個什麼神箭將軍?”清理戰場之際,裴成奇徑直走到楊誠身前,饒有興趣的說道。若不是楊誠及時趕來,黑甲雄兵說不定便會落入覆滅之局,但他卻連半點感謝的意思也沒有。

  “不過是個傳言而已,我只是安平縣一個小小的縣尉。”楊誠淡淡的說道,臉上卻掛著和善的笑容。雖然裴成奇一臉的狂傲,但那股只有真正的軍人才有的氣質讓楊誠倍感親切,那種氣質,楊誠只在李平北身上感受過,使得他毫無理由的對這個面色黝黑的壯漢心存好感。

  “這段時間你表現的不錯嘛,果然有點本事。我叫裴成奇,有空再來找你切磋切磋。”裴成奇毫不客氣的說道,轉身而去。

  “後會有期!”楊誠笑著說道,裴成奇卻是頭也不回,雙肩各扛起一名黑甲雄兵士兵的尸體,率著其余的黑甲雄兵揚長而去。

  ※※※※※※※

  一月後

  “武陵被章明忠這小子攻下了。”葉浩天興沖沖的走進縣衙,大聲說道。

  “哦。”楊誠懶洋洋的應了一聲,專心致志的看著手中一卷微微發黃的書,連頭也不抬。

  “怎麼你一點也不高興?”葉浩天奇怪的問道,武陵一破,謝家便再無翻身的機會。

  “雞鳴峽一役後,謝小子就再沒有機會了,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楊誠淡淡的說道。

  “也是。”葉浩天點了點頭,信步走到楊誠身邊。“唉,我真後悔叫人從長安把這些書帶來。”葉浩天嘆氣說道。

  “為什麼?”楊誠奇怪的問道。

  “這下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你說我是不是虧大了。”葉浩天愁眉苦臉的說道,安平在他的管理下一切已漸上正軌,能讓他操心的事也越來越少。雖然他在安平也倍受尊崇,但百姓對他的敬遠比畏要少,是以大多與他小心的保持著距離,讓他連閑下來聊天的人也找不到。

  “不是吧,葉鋒、吳老六他們不是和你靠得挺熱的嗎?”楊誠不以為然的說道。

  “別提了,吳老六早搬到我獎給他那座宅子去了,最近連面都沒見過;葉鋒自從你準他自由行動後,帶起原來那幫強盜從我這里拐了幾十匹馬,竟然跑起生意來了。郭常四處查案想撈點功勞,見安平沒機會,連合蒲那邊的小案子也屁顛屁顛的跑了去。”葉浩天忿忿不平的說道。

  “你就沒什麼計劃嗎?我看你小子是坐不住的。”楊誠不舍的放下手中的書本,望著葉浩天說道。這次葉浩天幾乎從長安把葉家的藏書全運了來,其中更有不少兵法名著,楊誠一拿上手,就再也放不下。雖然他識文的能力不強,但有著豐富的戰斗經驗,看起兵書來往往會有令葉浩天驚訝不已的見解。安平軍現在有公孫勇和張破舟負責,他也樂得清閑,如今一陷入其中,便再不願分神。

  “我當然坐不住,不過你居然還能坐得住,我倒有點奇怪了。”葉浩天賊笑著說道。

  “我?關我什麼事?”楊誠疑惑的問道。

  “左大小姐昨天已是第三次登門相邀了,你難道就沒點想法?”葉浩天怪聲怪氣的說道。

  “去,少亂猜,她只是來說一下我爹娘的情況,哪有你想得這麼復雜。”楊誠板著臉說道,臉上卻泛起一絲微紅。

  “不是吧,說來說去就那麼點事,也能說上兩個時辰?”葉浩天表情夸張的說道。

  “你……”楊誠一時氣結,卻不知道怎麼反駁葉浩天。

  “嘿嘿,好,我不說了。叔和嬸既然不想來城里住,我看你明天還是去看望一下,反正城里也沒什麼事了。”葉浩天正色說道,隨即又低聲自語道︰“別人都表示了三次了,就算是豬也該明白了嘛。”

  楊誠盯了葉浩天一眼,後者立即做出告饒的表情。楊誠也不好發作,“要不是你這些書運來,我也正打算回寨里一趟,說起來也有好久沒看望二老了。”

  “對呀,我看這次去還是把二老接下來,也讓我可以經常孝敬他們嘛。”葉浩天附和說道。

  “反正沒事,這次我可能要在寨里呆一段時間,這些書……”楊誠看著葉浩天說道。

  “哇,這麼快,剛才你還說……”葉浩天的聲音嘎然而止,楊誠閃電伸出的大手已牢牢的握住葉浩天的手,做勢欲捏。

  “君子動口不動手!”葉浩天告饒說道。

  “你就當我是小人吧。”楊誠淡淡的說道。

  “啊!不敢了,書你全部搬上去吧,反正我也沒有,你愛看多久看多久,行了吧!”葉浩天慘叫一聲,急急說道。

  “少說話,多做事!這好像是誰經常教訓人說的來著?”楊誠松開葉浩天的手,笑著說道。

  “嗯,我正準備做一件大事呢!”葉浩天挺胸說道。

  “哦?說來听听?”楊誠饒有興趣的說道,這安平能折騰的差不多讓葉浩天折騰了個遍,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大事可做。

  “嘿嘿,安平什麼最出名你知道嗎?”葉浩天神秘的說道。

  “什麼?”楊誠疑惑的問道,安平既沒有什麼特產,也沒什麼稀有的物品,讓他一時沒有半點頭緒。

  “你!”葉浩天指著楊誠說道︰“誰不知道咱們安平的神箭將軍啊。”

  “都是你唬人的。這和你要做的大事有什麼關系?”楊誠不以為然的說道。

  “哈,說出來嚇你一跳,我要把安平的百姓,人人訓練成精通弓箭的神射手!”葉浩天得意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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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一章 貴客臨門


第一章 貴客臨門

  陽春三月,正值草長鶯飛之時。一片翠綠擁抱中的安平城突然有了一絲騷動,人們紛紛流通到大街兩旁向城門處張望。

  “鐺!”郭常穿著一身嶄新的官服,提著一只澄黃的銅鑼,每走十步便敲一下,宏亮的聲音立時在城里傳開。崔剛和葉鋒身著一身制作極為考究的錦緞華服,頭上卻戴著一頂不倫不類的鵝黃小帽,垂頭喪氣的跟在郭常後面。

  “喲,那不是崔老板和葉老板嗎?”

  “他倆怎麼也不守規矩了?”

  “葉大人的規矩他們也敢犯,有錢也沒用啊。”

  ……

  人們望著崔葉二人,紛紛談論道,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

  “這位小兄弟,這二人是怎麼回事啊?”人群中一個長相極為威武的華服中年人疑惑的向身前的一名身著布衣的小伙子問道。

  小伙子一臉不耐煩的回過頭來,一看到問話的人,神情立即變得恭敬起來。眼楮偷偷的朝中年人腰間一瞄,一看到他腰間的錦綢絲緞,神情立即輕松起來,大模大樣的說道︰“看你的樣子,你是從外地來的吧。”

  中年人眼見小伙子的神情轉變,心中大惑不已,客氣的回道︰“是的,我們今天剛到安平。”話一說完,疑惑的望向自己的腰間,想看看到底是什麼原因,讓這人有如此快的轉變。

  听到中年人客氣的語氣,小伙子神情也變得倨傲起來,得意的說道︰“葉大人三年前下令,百姓不得私斗,違者就要受到那兩個人的下場。動手打架的戴黃色小帽三天,口角相爭超過五句的戴褚色小帽一天,戴帽期間必須在城內四處走動,不得有片刻除下。”

  “竟有這樣的規定!”中年人大訝的說道,想了想又問道︰“安平這麼多人,你們葉大人怎麼可能知道連人家有口角也知道呢?”

  “外地人就是外地人,何止安平,整個交州有任何風吹草動也瞞不了葉大人啊。就像這兩人,算得上是咱們安平數一數二的有錢人了,還不是一樣被罰,從來還沒有人逃脫過懲罰呢。”小伙子神色恭敬的說道,顯然對口中的葉大人極為敬畏。

  “照你這樣說,每天游街的人不是很多?官府如何忙得過來?”中年人疑惑的問道。

  “很多?”小伙子驚訝的反問道,想起這人是外地來的,又自豪的說道︰“你瞧大伙生意都不做,擠過來看是哪個倒霉鬼,要是天天這樣,誰還來看。已經有一年多沒人有游街了,更何況是戴黃色小帽的,差不多有兩年了吧。”

  “哦,謝謝小兄弟。再問一下,剛才你為何看我這里?有什麼特別的嗎?”中年人指著自己的腰間疑惑的問道。

  小伙子笑了笑,不好意思的指了指自己的腰帶。

  中年人定楮一看,這小伙子腰間有一條藍布腰帶,正前方繡著四支紅羽箭,若不是細心觀察,還真看不出來。旋又向周圍的人群望去,幾乎不論貧富,人人腰間都綁著這樣的一根腰帶,或多或少的繡著紅色的羽箭。郭常的是六支,崔葉二人都是七支,連身旁的一個婦女也有五支。難怪這個小伙子會有點不好意思,原來是他的箭比別人少。

  “這是什麼意思?”中年人驚訝的問道,本以為這里官府劃分貧富貴賤的等級的,但仔細觀察後,卻又覺得不對。

  “三年前那場大亂你知道嗎?”小伙子淡淡的問道,見中年人點了點頭,繼續說道︰“大亂平息之後,葉大人為了讓咱們交州不再受戰亂的波及,下令全民習射,根據箭術的高低,可以享受不同的待遇。比如我,有四支,可是要百步內連續射中三十個靶心才可以得到,這樣我在三年內就只交一半的賦稅和服一半的徭役。得箭越多,享受的待遇就越高,你看那崔老板和葉老板,有七支箭,就可以在二十年內只交一半的賦稅,不服徭役。若是得到九支,嘖嘖,那一家人可以二十年不用交任何賦稅和服役了。”

  “哦,原來是這樣,但這樣一來,大家勤練箭術,豈不是人人不交稅了?朝廷的賦稅怎麼辦?”中年人若有所思的問道。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有葉大人在,這些問題自然有他的辦法。”小伙子搖頭說道。

  “謝謝你。”中年人掏出一碇二十兩的銀子,遞了過去。小伙子眼楮一亮,警惕的看了看周圍,飛快的收了過去。

  “再問你個事。”中年人笑著說道,一路行來,只要銀子出手,幾乎是無往不利。

  “說吧。”小伙子捂著自己的袖口,笑著說道。

  “剌史楊大人的府弟在哪里?”中年人說道。

  “你要干什麼?你是什麼人!”小伙子緊張的說道,掏出袖中的銀子,雙手捂著,“有的事給銀子也不能說的。”

  “我是楊大人的朋友,來探望他的,小兄弟不用這麼緊張。”中年人急忙說道。

  “真的嗎?”小伙子不放心的問道,看著中年人似乎也不是什麼奸邪之人,而且問得也不是什麼說不得的事,才慢慢的開口說道︰“你順著這條街一直走,楊大人的家就在州府旁邊,很好找。”

  “那好,謝謝。”中年人笑著說道,閃身便要擠出人群。“ !”一個年青人正要擠過來,猝然之下,兩人立即撞了個滿懷。

  “你怎麼走路的。”年青人大聲說道,看著從中年人身後搶出的四個壯漢,卻沒有絲毫懼色。

  “喲,封爺。”小伙子一見到這年青人,立即恭敬的問侯。

  “劉仨兒,你可是親眼瞧見了,他先撞我,是不是應該馬上給我賠禮道歉啊。”年青人一臉傲氣的說道。

  中年人瞥了一眼這個年青人的腰帶,發現竟有八支箭,難怪如此。剛才兩人都不小心,說起來也沒誰對誰錯的。但他一向受人尊崇,怎麼肯如此屈服,更不用說賠禮道歉了。當下淡淡的說道︰“不過是輕輕一撞,既然大家都沒事,也就罷了。”身後的四名壯漢卻是一臉不服,想要沖上前,卻被中年人伸手攔住,恭敬的退了下去。

  “罷了?今天我偏偏要你道歉,外地人也得遵守我們這里的規矩。”年青人不依不饒的說道。

  “若是我不呢?”中年人微慍,冷冷的說道。若是依他平時的性子,有人敢如此不尊敬自己,早下令格殺了。只是這次他秘密前來,不想讓別人知道,是以並不想生事。

  “算了,您就給他道個歉,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除非你能比箭贏他,不過封爺有八支箭,您恐怕也不是他對手,鬧到官府那里,也是您吃虧啊。”見兩人僵持,劉仨兒急忙勸道,畢竟收了人家贏子,他也不想別人出丑。

  “哦?也就是說如果我箭術比他厲害,就不用道歉了?”中年人淡淡的問道。

  “不錯,如果您贏了他,就該由他道歉,不過還是算了,封爺可是有八支箭的。”劉仨兒急急的說道,見中年人似乎並不願息事寧人,更加焦急起來。

  “怎麼,你想跟小爺比試?”年青人不屑的說道。

  “正有此意。”中年人傲然說道,雖然他並不以箭術為長,但在弓箭上也有十幾年的功夫,就算比起軍中的神射手,他也自信毫不遜色。他就不信這街上隨便沖出來的人也比他強,好勝之心一起,更不願就此罷手。

  周圍的人見這里起了爭執,紛紛圍了過來,听到中年人要與這年青人比箭,均是一臉不信之色。消息一傳開,越來越多的人圍了過來。

  “好!小爺就讓你見識見識。”年青人大聲說道,一臉得色。說完大步朝城西走去,“跟我來!”

  ※※※※※※※

  城西校場

  “封武,你小子帶這麼多人來干什麼?想來晉級也不用搞得天下皆知嘛,再說恐怕多半也是出丑,你就不怕被人嘲笑。”黃勇剛立在校場門口,沖著走在最前的年青人大聲說道。

  “剛哥,我知道自己還不是那塊料。今天來只是有人撞了我不肯賠禮道歉,想跟我比箭,不然我哪敢來麻煩你。”封武笑著說道。

  “你又是欺別人是外地人吧。”黃勇剛毫不客氣的說道。這也難怪,本地人近年來極少有要在校場比試的,一般只看腰帶便可以了,各人有多少本事,大多心里有數。

  這也是葉浩天的一項政策,百姓之間有何糾紛,只要不是對錯清楚之事,便以箭而定,箭術強的一方便為有理。雖然這個規定看似極不合理,不過有了游街這個規矩在前,這倒是一個對那些難以斷定或小糾紛的一個好辦法。強制執行三年以來,已漸漸成了安平人人遵守的規矩了,而因為有游街的顧忌,平時鄰里之間一有糾紛,雙方都不願事情擴大,而寧願息事寧人。這樣一來,反而使得鄰里之間越來越和睦,很多時候都是各退一步,相互忍讓。從郡府那面蒙塵兩年的大鼓,便可知一斑。

  “剛哥你說什麼話,我又不是惹事生非的人,是他硬要和我比箭呢。”封武一臉冤屈的說道。

  看著封武身後的中年人和四個壯漢,黃勇剛眼神一亮。隨即大聲說道︰“好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跟我進來吧。”見封武走了上來,黃勇剛低聲說道︰“你小子也別得意,我看他們敢挑戰你,恐怕有點本事,小心給我們安平丟臉。”

  “放心,都丟了十幾次臉了,也不怕多這一回,我輸了就給他賠禮道歉就是,這有什麼。”封武看了一眼黃勇剛腰上的九箭腰帶,臉上一紅,不以為然的說道。他和黃勇剛一起晉升到八箭,但就是晉升九箭時,試了十幾次,也沒能過。反而是黃勇剛,早過了數月之久。

  “反正我是有言在先了,到時二叔怪罪起來,可怨不得我。”黃勇剛淡淡的說道,領著眾人大步向校場走去。

  二人在校場站定後,封武傲然說道︰“別說我欺負你是外來人,只要你能照我的樣過八箭的前兩關,就算我輸,我一定當眾恭恭敬敬的給你賠個不是,若是你做不來,那就由你當眾給我賠不是了。”

  “僅此而已?”中年人淡淡的說道。

  “哼,過會你就知道厲害了。”見中年人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封武忿忿的說道,轉頭大聲喝道︰“剛哥,麻煩你了。”

  黃勇剛點了點頭,走到校場邊一面戰鼓面前,“咚……”急促的戰鼓聲頓時響起,五十個箭靶在校場中央成一字排列,每靶相隔五步。

  封武從校場邊取下一把鐵弓和一袋滿滿的箭囊,站在離箭靶兩百步的一條白線上,猛吸了口氣,迅速的跑動起來。

  “咻!……”封武腳下沒有片刻停頓,一支支羽箭卻不斷從手中射出,每一支羽箭,都精準的插在靶心正中,竟無一支例外!

  二百五十步跑完,封武已射出二十七箭。在白線盡頭稍稍一頓,封武又轉過身來,繼續跑起來,臉上微露喜色,再度將羽箭向自己漏掉的箭靶射去。

  “ ……”羽箭射中箭靶的聲音不斷傳來,與密集的戰鼓聲相映呈輝。

  鼓止,囊空。封武穩穩的站在起點處,臉不紅,氣不喘,一臉得色的看著站在那里的中年人。

  “不錯,這次第一趟又多了一箭,還算有點進步。”黃勇剛笑著說道,轉而向中年人說道︰“怎麼樣,規矩你都知道了吧,一是必須腳步不停,二是射中五十個靶心。”

  中年人卻是臉色凝重,這樣的比法,他卻是聞所未聞。他的箭術雖然不差,但在跑動中射箭卻從沒試過,以往都是騎在馬上射箭,而這樣迅速的奔跑,比起策馬射箭難度更高。騎馬的時候雙腳只需用力夾住馬腹,以穩定重心,但這樣奔跑之中,重心卻在不斷變化。

  “我試試看。”中年人淡淡的說道。

  “讓我幫您比吧。”一個壯漢恭敬的說道。

  “不用!”中年人拿起一個隨從取來的弓箭,堅定的向前走去。立在白線上想了想,學著封武那樣深吸了口氣,開始跑動起來,但速度卻比封武慢了許多。

  “咻……”中年人有力的手臂拉動下,一支支羽箭如電射出,雖然比不上封武那樣幾乎每箭射在相同的位置,卻也正中紅心。二百五十步跑完,中年人卻只射出二十箭。

  勝負已明,中年人卻沒有停頓的意思。返回的路上他的速度卻更慢了,雖然仍在奔跑,卻只算得上比起要快些。等到達終點時,三十支箭總算射完,中年人穩穩站立,微喘著看著封武。

  “你輸了,快賠禮道歉。”封武不耐煩的說道。

  “我哪里輸了?有停嗎?五十支箭沒射中嗎?”中年人好整以閑的說道,一副自認有理的樣子。

  “你……”想著中年人確實按規矩來的,封武一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在安平若是誰這樣做,肯定會遭到大家的嘈笑而抬不起頭,但他是一個外地人,穿了這規定的空子卻讓他無可奈何。

  “只能是平手吧,況且我年齡比你大,你讓我一點也算不得什麼。”中年人不以為然的說道。

  “好好,算你狠,第二場我看你還可以耍什麼把戲。”封武忿忿的說道。

  “算了吧,他確實也沒輸。”黃勇剛淡淡的說道,舉手一揮,立即有三十名士兵舉著箭靶跑了出去。

  一面人高的木牆在白線外一百七十步處立起,舉著箭靶的士兵紛紛跑到木牆後面,列成兩列,每人之間相隔兩步。

  “咚……”戰鼓敲響,舉著箭靶的士兵開始毫無規律的跑動起來。三十人在長百步,寬三十步的空地里迅速跑動,卻沒有半點雜亂,顯然是訓練已久。

  封武得意的看了一眼微微發愣的中年人,重新取了一個三十支箭的箭囊,大步走去。立到白線處,封武收起心神,臉色凝重的奔跑起來。

  這一關雖然只有三十個箭靶,比起上一關難度卻是更大。不僅自己要奔跑不停,而且箭靶也在不斷活動,速度幾乎與封武的奔跑速度所差無幾。

  這一次封武再沒那麼輕松,來回奔跑了六趟,才把三十支箭射完。雖然每箭都正中靶心,卻不像上次一樣,幾乎每箭的位置都在箭靶正中。

  “來吧,輪到你了。”封飛額上微見汗珠,跑過來說道。旋即又補充道︰“規矩一樣,仍是不能停和射中靶心,就算我讓你一點,你用走也可以。”

  中年人面色凝重的看了半晌,嘆了口氣,轉身欲走。“不比了。”

  “慢著!你好像忘了件事?”封武攔在中年人身前,大聲說道。

  “什麼事。”中年人淡淡的說道,四個隨從已護在身前,一副劍弩拔張之勢。

  “你輸了,應該向我道歉。”封武氣憤的說道。

  “就這麼點芝麻大的事,用得著道歉嗎?這樣,給你一百兩銀子,我還有事,不想和你爭了。”中年人不屑的說道。

  “呸!你當小爺我沒見過錢嗎?今天我還就要讓你道歉,我就不信這幾個字就從你嘴里吐不出來。”封武毫不相讓的說道。

  “哼,天下能讓我道歉的還沒幾個,我怕你擔當不起。”中年人傲然說道。

  “少唬我!管你是天王老子,今天你就非道歉不可!”封武大聲說道。

  “若是我不道歉,你又能怎樣?”中年人似乎和封武較上勁了,不以為然的說道。

  “比箭輸者不服,罰游街五日!來人!”黃勇剛也見不慣中年人一副盛氣凌人的樣子,當下大聲喝道。

  數十名士兵和圍觀的幾百名百姓紛紛圍了上來,只要中年人敢有半點反抗,恐怕就要立即將他們拿下。

  “你們想要怎麼樣?”看著形勢對自己不利,中年人卻沒有半點懼色,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大人,這麼多人,我們恐怕吃虧,要不要……”一名隨從湊在中年人耳邊低聲說道。

  中年人想著也是這個道理,若是今天在這些人手中受辱,傳出去豈不成了天大的笑話,當下大聲說道︰“慢著,我是交州剌使楊誠的朋友!”

  此話一出,圍上來的人紛紛停住。

  “你說是就是啊!”封武不信的說道。

  “既然你說是楊大人的朋友,那就交給葉大人處理。不過就算葉大人和楊大人,也得遵守這規矩,別以為拿楊大人做幌子,便可以逃脫。”黃勇剛冷靜的說道。

  “好吧,我就隨你們去見葉浩天吧。”中年人自信的說道,和這些百姓相爭,自己肯定吃虧,不過若見了葉浩天,形勢卻大不一樣。

  ※※※※※※※

  “啊嚏!”葉浩天無精打彩的坐在書房,正疑惑自己今天怎麼噴嚏不斷,眼皮亂跳之時,伍全匆匆的趕了進來,“葉大人,封武和黃勇剛帶著一幫人朝衙門來了。”

  “咚……”葉浩天剛要再問,隆隆的鼓聲從衙外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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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二章 盛情難卻

  “葉大人到……”郭常刻意拉長的聲音在大堂里響起,立即將亂哄哄的人群鎮住。在安平,你可以得罪楊誠,但絕對不能得罪葉浩天,這是安平百姓們這幾年在心中形成的鐵律,當然也是不少人付出慘痛代價的結果。

  “黃勇剛,有什麼事啊!”葉浩天大模大樣的坐在上首,威嚴的說道。

  “啟稟葉大人,這人比箭輸給封武,又不肯賠禮道歉,本來應該游街五日的,不過他又說是楊大人的朋友,所以屬下不敢處置,請葉大人決斷。”黃勇剛恭敬的說道。

  “哦?”葉浩天聞言向黃勇剛身後的中年人看了一眼,心中一驚,又仔細的打量半晌,不由倒吸了口冷氣。怪不得今天自己渾身不舒服,竟然是這人來了。

  “封武,為什麼要比箭,把事情經過詳細的說給我听。”葉浩天收起心神,淡淡的說道。右手卻伸到案下,朝郭常做了個手勢。

  郭常跟了葉浩天這麼久,對葉浩天的心性早就摸熟了,見狀悄悄繞到大堂外,不聲不響的把圍觀的群眾遣走。心中卻暗自疑惑︰葉浩天向來除了楊誠誰也不怕,為何一見這中年人便做出這副模樣。

  待封武把事情的經過說完,葉浩天不由暗自大怒,這麼點大的事,也能鬧到他這里來。若是依往常的規矩,自然讓下面的人去辦了就是,但這個人他卻惹不起,動不得。

  “咳。”葉浩天尷尬的咳了一下,說道︰“你們兩個先下去了,我要單獨審問他。”

  “是!”二人雖然心中狐疑,卻不敢相問,相顧而去。

  見眾人離去,中年人不滿的說道︰“葉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啊。”

  “不知是什麼風,把潘大人吹到安平來了呢?”葉浩天笑著問道,轉頭向郭常說道︰“去,給潘大人搬張凳子來。”

  “哼,這安平在葉大人的治理下,倒也不錯。不過葉大人定下這些規矩,不怕被栽個為亂法紀之罪?”中年人淡淡的說道。

  “哪敢,下官一向遵守朝廷法紀,不過如果潘大人硬要栽到我的頭上,我卻也沒辦法。不過潘大人一向公正嚴明,想來不會做這麼無恥的事,您說是吧?”葉浩天無奈的說道,雖然他對這人及其家族極為不滿,表面上卻不敢有絲毫的得罪。

  “哼,我還要去找楊誠,不想跟你磨嘴皮子。”中年人冷然說道。剛走到門口,又轉身說道︰“我從沒到過安平,給我記住了,若我听到半點消息,豫州剌史恐怕就要換人了。”

  葉浩天卻是一臉漠然,似乎根本沒听到中年人的問話。

  “我說的話你記清楚沒!”中年人神情微怒。

  “郭常,你記清楚沒?”葉浩天眼光在堂內四處游離,淡淡的問道。

  “屬下和大人在堂上聊天,什麼也沒看見,記住什麼呀?”郭常驚訝的問道。

  “咦,奇怪了,怎麼我听到有其他人說話呢,難道剛才我不小心睡著了?”葉浩天裝模做樣的說道。

  中年人見狀,也不再說什麼,拂袖而去。

  “對了郭常,昨天我給你說去南海郡運鹽的人手缺兩個,你物色到人沒有?”見中年人離去,葉浩天淡淡的說道。

  “物色到了,我叫他們一個時辰後就出發。”郭常見葉浩天突發此問,立即心領神會,急步走出大堂,向外而去。

  ※※※※※※※

  “這就是刺史府?”中年人站在一座與周圍民居幾乎完全相同的宅院門口,疑惑的問道。

  “我們在周圍問了一下,確實就是這里。”一名隨從恭敬的答道。

  “哦。”雖然得到肯定的答復,中年人似乎仍不敢相信,想了想,走上前去輕輕拍門。

  “誰呀?”一婦人的聲音傳來,接著便是緩緩的腳步聲。

  “楊誠是住這里嗎?”看著開門的布衣婦人,中年人皺眉問道。即使是他手下的縣令,個個家里的僕人都衣著光鮮,而楊誠已高居剌使,竟然連個應門的都是這副模樣,讓他心中更是大惑不已。

  “你是誠兒的朋友啊,快請進。”婦人和善的說道,轉頭向里面大聲說道︰“誠兒,有客人來了。”

  听到婦人口中的話,中年人不由大驚。他原本以為這婦人是楊誠的僕人,沒想到竟是楊誠的母親,當下不由神情一黯,對這次來的目的再無把握。

  中年人隨著婦人走進院內,幾乎以為自己走到一個平常人家,坐在一張被擦得發亮的舊木椅上,打量著所處的客廳,不由感慨不已。客廳中都是些平常物品,連家具也找不出一張新的來,雖然很簡僕,但卻可以看得出,打掃得非常整潔。

  “誠兒在後院看書呢,您先坐,我這就去找他。”婦人安排好中年人及四名隨從後,報歉的說道,轉身上內走去。

  “等一下,一起去吧。”中年人起身說道,揮手止住欲跟上來的四名隨從,隨著婦人向內走去。

  小院

  楊誠悠閑的坐在一棵棗樹下的石凳上,全神貫注的看著手中的《九陣緝要》,偶爾想到什麼,便在身前一個用石子排起的圖形上拔弄著。左飛羽坐在離楊誠不遠的地方,一邊繡著一張鴛鴦枕巾,一邊頻頻抬頭看著楊誠出神的樣子,不時露出甜蜜的笑容。

  左飛羽和楊誠終于在三個月前瓜熟蒂落,結成夫婦。楊誠謝絕了葉浩天為他安排的十萬人的盛大婚禮,攜左飛羽拜過父母,外出遠游了兩個月,才回到安平。

  在潘家的力挺下,楊誠在三年前因功被越級提拔為交州刺史。交州治所本在交趾,但當時安平成了附近最興旺之地,是以楊誠便上書要求將安平劃入交州,以做州府之用。雖然劃分郡縣是件大事,但楊誠上書不久,朝廷便痛快的答應了他的要求,而且將安平及周圍六縣合並成安平郡。葉浩天則因家族勢力有所抬頭,和自己立下的功勞,被升為安平郡守。

  本來幾大家族以為安平既為州府之所,一向州府和郡府同在一地的郡守最為難做,哪里料到楊誠本就對政務不感興趣,幾乎把所有事務都交給葉浩天來處理。使得葉浩天成了實際上的交州刺史,楊誠卻樂得清閑,幾乎一直呆在家里陪伴父母,偶爾和左飛羽外出四處游歷,過著神仙般的日子。

  “誠哥!”看著母親領著一個陌生中年男子走入後院,左飛羽輕聲喝道。

  “嗯?”楊誠疑惑的抬起頭,看了看左飛羽。左飛羽朝中年人的方向望了望,楊誠這才回過神來。轉頭望去,一看到一臉微笑的那中年人,立即露出驚喜之色。

  “參見統領大人!”楊誠依足軍中禮儀,跪倒拜道。

  “呵呵,快起來,我們二人,哪里要這麼多禮節。”這中年人正是潘宗向,見楊誠恭敬的拜見,急忙趕上前去,扶起楊誠。

  “統領大人什麼時候來的?派人告訴我,也讓我去接你嘛。”楊誠欣喜的說道。這幾年他閉門不出,每每想起在征北軍中的日子,思念之中除了劉虎他們幾個,便是李平北與潘宗向了,現在見眼潘宗向出現在自己眼前,叫他怎麼不高興不已。

  “你這交州剌史也算和我平級了,這統領大人的稱呼也該改改了。”潘宗向大笑說道。

  “已經叫習慣了,再說不叫統領大人那叫什麼呢?”楊誠不好意思的說道。

  潘宗向拍了拍楊誠的肩膀,意味深長的說道︰“比起統領大人,我更希望你叫我潘兄。”

  “那怎麼敢,在我心里,您永遠是統領大人。”楊誠慌忙說道。

  “這有什麼,莫非潘某不配和你稱兄道弟。”潘宗向故意責怪的說道。

  “當然不是,要講不配,也是楊誠不配。”楊誠搖頭說道。

  “好了,誠弟,我看我們就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爭執了,再說我可要軍法從事了。”潘宗向板著臉說道,旋又笑了起來。

  “誠哥,你倒是請潘大人坐啊。”左飛羽提醒的說道。

  楊誠拍了拍腦袋,“對對對,統領大人請坐。”一邊說道,一邊在自己坐的石凳上拂了又拂。

  “還叫統領大人?”潘宗向不滿的說道,旋又指著左飛羽說道︰“這位一定是心靈手巧的弟媳了吧。”

  “左飛羽見過潘大哥。”左飛羽施禮說道,“潘大人請坐,我這就去給二位沏茶。”說著放下手中的刺繡,向廚房走去。

  二人坐定後,潘宗向笑著說道︰“誠弟,還真有能耐嘛。”楊誠卻是傻笑不語。

  潘宗向打量著這個小院,雖然面積不大,但卻頗具匠心,各種景致巧妙搭配下,別有一番天地。“怎麼同樣是做剌史,誠弟可以這麼輕松,我卻是焦頭爛額呢?”潘宗向苦著臉說道。

  “統……大哥在取笑小弟了,大哥是勤于政務,我卻是偷閑躲懶。”楊誠不好意思的說道。

  “你何必自謙呢,我看這交州在你的治下,也是一副欣欣向榮之色,這安平城比起中原的一些大城,也毫不遜色呢。”潘宗向贊賞的說道。

  “這些都是葉大人的功勞,與我卻沒有半點關系呢。”楊誠說道。

  “葉浩天?”潘宗向疑惑的問道,見楊誠點了點頭,旋又說道︰“听說你們走得很近,大哥得勸勸你,這可沒什麼好處。”

  “朝廷的斗爭我更是一點不懂,說到這里,我還有件事想求大哥呢。”楊誠自然知道潘宗向所指,不過政治上的紛爭他沒有半點興趣,當下轉移話題說道。

  “什麼事?只要我能辦到,就包在我身上。”潘宗向自傲的說道。

  “小弟根本不是當官的料,現在天下太平,便想辭官陪父母妻子共享天倫。只是之前上的三道辭呈都被駁回,還請大哥幫忙,感激不盡。”楊誠一臉真誠的說道。現在安平不僅回復了寧靜,更比之前繁榮十倍,他心願已了,對官場已是毫無興趣了。

  潘宗向認真的看著楊誠的臉,過了半晌才嘆氣說道︰“誠弟怎麼說這種話,大丈夫理當建功立業,揚名海內。誠弟還年青,已官至刺史,有的是時間,只要假以時日,定可更上一層,封侯也非難事。你的辭呈是我叫人駁回的,今後萬萬不可再提。”

  “這……”楊誠沒想到竟是潘宗向不準自己辭官,當下呆住不言。

  “潘大哥,請。”左飛羽將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放在潘宗向身邊,“這茶是我和誠哥前段時間去武夷山的個深谷摘的,味道相當不錯呢。”

  潘宗向望了楊誠一眼,端起茶杯喝了起來。滾湯的茶水緩緩的流入口中,果然味道不凡,讓他不由贊道︰“不錯,真是好茶。”

  “潘大哥,誠哥的為人你也清楚,根本就不適合官場。若是勉強留在官場,他不開心,我也不放心。潘大哥若能圓他這個願望,我們夫婦一定一輩子牢記您的恩情。”左飛羽輕聲說道,靜靜的看著潘宗向的反應。

  “唉。”潘宗向放下茶杯,看著楊誠一臉的期盼,不由深深的嘆了口氣。“本來人各有志,我也不該勉強。我這次來,卻是有難事,本以為可以讓誠弟助我一臂之力,但現在這個樣子,我也著實開不了口。算了吧,我回去立即就放行,讓誠弟可以逍遙四海,困難就讓我自己去面對吧。”潘宗向神情落沒的站了起來,轉身欲走。

  潘宗向這番以退為進果然厲害,見他轉身要走,楊誠急急說道︰“大哥別急,您幫了我這麼多忙,我卻沒有半點回報你,楊誠豈是這種知恩不圖報之人。大哥旦有什麼事要小弟幫助,小弟一定全力以赴。”

  “你都要辭官了,怎麼幫我。算了,我還是走吧,誠弟就當我沒來過。”潘宗向腳下不停,失望的說道。

  “那我暫時不辭,等幫助大哥解決困難,再辭。”楊誠攔在潘宗向身著,急急說道。

  “真的?”潘宗向欣喜的說道。望著二人,左飛羽眼里閃過一絲憂慮。相處這三年,她已極清楚楊誠的為人,高官厚祿根本不能打動他,但潘宗向這樣說了,他卻再無法拒絕。潘宗向及其家族是朝中顯貴,能讓他親自千里迢迢的跑到安平,豈會是一般小事。

  “小弟雖然不是一言九鼎的人,但所說的話豈會不作數,況且大哥有事,小弟豈能袖手旁觀。”楊誠坦然說道。這幾年他一直勤學苦練,對潘宗向這欲擒故縱豈會不知,只是自忖欠著潘宗向不小的情,自己之前又一直沒有機會報答,趁此機會回報,以後便了無牽掛。

  “那就太好了,有誠弟幫我,我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潘宗向肯定的說道。

  二人再度坐定後,楊誠開口問道︰“大哥到底有什麼事,需要小弟幫忙呢?”

  潘宗向嘆了口氣,說道︰“說來話長,三年前天下大平,為兄本以為可以從此無事,可以松口氣了。哪知還沒安生一年,先是數股匈奴余孽竄入涼州,燒殺搶掠,無惡不做。偏偏他們又對我涼州軍力部署異常熟悉,駐有重兵的地方都是遠遠繞開,專門找一些兵力薄弱的城鎮和鄉村下手,我一派大軍圍剿,他們立即遠遁大漠,讓我有力無處使啊。”

  “大哥手下有內奸?”楊誠若有所思的說道。

  “這個我也知道,不過費了很多力氣,仍然一無頭緒,看來應該早就潛伏在我軍中。”潘宗向忿忿的說道。

  “大哥是想讓我去對付這些匈奴殘余?”楊誠問道。

  “若只是這些,我倒不必麻煩誠弟。只是近一年來,這股匈奴殘余漸有壯大之勢,照我收集的情況,恐怕在五千以上了。更令人疑惑的是,這些人竟極為熟悉征北軍的優劣之處,訓練的風格也與以往的匈奴騎兵大相徑庭,我懷疑以前征北軍中的人暗中指點。數月前我派出的一支五千人的隊伍遭襲,竟慘敗而回。”潘宗向憂慮的說道。

  “匈奴殘余不是有史統領負責嗎?大哥沒有知會他,讓他出兵與大哥兩面夾擊,這點匈奴殘余應該難以逃脫吧。”楊誠疑惑的問道,旋即想起在史達貴手下的劉虎,不知這個好兄弟現在如何了。

  “別提了,我懷疑他絕對與這些人脫不了干系。甚至左賢王也有很大可能被他放走,只是數度派人去查探,都再沒回來。”潘宗向說道。

  “他怎麼敢……”楊誠驚訝的說道,旋又想起朝廷中兩家已勢成水火,做這樣的事並不足奇。

  潘宗向見楊誠也想到其中關系,嘆氣說道︰“本來只要細心布置,這伙人也確實起不了什麼作用,但另一個更大的麻煩又來了。”

  “更大的麻煩?”楊誠疑惑的問道,現在四海升平,除了匈奴,還有誰能帶來麻煩呢?而且比五千神出鬼沒的匈奴騎兵還要麻煩。

  “不錯,這三年來西域小國姑師突然興起,竟接連吞並十余國,近來更攻下鄯善和蒲類,兵鋒直逼玉門。我數度派使,均被拒之門外,最近一次,更斬了主使,割去副使雙耳,種種跡相表明,恐怕是來者不善。”潘宗向皺眉說道。

  “西域小國,竟敢犯我大陳?”楊誠驚訝的說道,雖然他並不了解西域,但也知道匈奴王柯里撒曾率五千騎兵橫掃西域,令各國臣服。現在連匈奴都被大陳滅了,這些小國怎麼還會有膽量犯陳呢?

  “為兄也是這樣認為,不過通過收集的情況和部份逃到玉門的小國貴族口中得到的情報表明,現在的姑師已有帶甲戰士十萬,而且還在不斷彭漲,實力並不遜于涼州。”潘宗向嘆道。當年以柯里撒之勇,也花了五年時間才令整個西域臣服,而現在的姑師才花不到三年時間,竟有一統西域之勢。一旦進犯,涼州將首當其沖,讓他如何不擔憂。

  “大哥是想?”楊誠已隱隱猜到潘宗向的意圖,當下緩緩的問道。

  “姑師現在在邊境不斷聚集,我必須率重兵親自駐守玉門關。但境內的匈奴殘余卻是我的後顧之憂,若是在戰事激烈是攻郡掠州,斷我糧道,為兄勢必陷入進退兩難之局。說來慚愧,雖然為兄手下兵將十余萬,卻難以找到一個可以放心托付之人。誠弟三年前屢立奇功,神箭將軍之名傳遍大陳,是以為兄想請誠弟在我駐守玉門時,替我守住根本。能滅匈奴殘余當然更好,若是不能,只要保住為兄之糧道,也是極大的幫助。”潘宗向坦誠的說道。

  “這種事大哥盡可找個得力將領,何以要千里迢迢來找小弟呢?”楊誠疑惑的問道。只是守住糧道的話,根本用不著如此大費周章,對潘宗向此舉,他實在難明。

  “誠弟不是外人,為兄就實話實說了吧。趙史兩家和我潘宗的恩怨想必誠弟也知道,雖然沒有刀兵相見,卻也說得上勢成水火。自從出現內奸和匈奴犯涼的事後,三家再無轉寰的余地,都欲置對方于死地。自從兩年前大將軍章盛力挺四大沒落家族以後,他們更加肆無忌憚起來。趙史兩家雖然暫時失勢,但畢竟樹大根深,親信遍布朝野。這一次,對他們來說更是一個天大的機會。若我不能擊退姑師的進攻,潘家必將一落千丈,所以我必須得穩保後方,以備不測。潘家雖然人丁興旺,親信眾多,但要找一個絕對信任,又足以和史達貴、趙長河匹敵的,卻半個也無。”潘宗向正色說道,

  “大哥實在太看得小弟了,我也只是浪得虛名。”楊誠謙虛的說道。要對付趙長河和史達貴暗中做手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這是事實,連一向狂傲不遜的裴成奇,也對誠弟推崇不已。”潘宗向說道。平亂之戰後,潘家曾費盡力氣,想要將裴成奇和鐵甲雄兵收羅旗下,卻被一口回絕,潘宗向曾親自與裴成奇面談,也毫無成果。

  “也罷,既然答應了大哥,小弟當然不能拒絕。大哥要小弟什麼時候動身?”楊誠坦然說道,雖然對手是趙長河和史達貴,但若只要保證潘宗向糧草充足,他自信還是能辦到。

  “這個不急,一月會朝廷會與姑師宣戰。為兄已做好安排,聖旨也帶來了,封誠弟為虎賁中郎將,領交州刺史,率交州兵馬協助征西之戰。征西軍中,誠弟僅次于我。”潘宗向掏出一卷黃綢聖旨,遞給楊誠。

  潘、鄭、顧、章四家權傾朝野,楊誠對潘宗向能拿出聖旨並不奇怪。恭敬的接了過來,卻也不看,隨手放在一邊,淡淡的說道︰“大哥是要我自己帶兵去?”

  “正是,誠弟可征兵五萬,一月後出發。”潘宗向正色說道。平亂之戰後,三家為了擺脫章盛的威脅,一意通過一項政令,使得各州可自行征兵。當時天下州府有八成在三家手中,章盛見形勢如此,才會力挺四個沒落家族,以牽制三家。章盛在自然沒事,只怕章盛一去,三家野心又不小,天下將難逃三分之局。

  “這倒不用,小弟手下飛虎營有一萬精銳,足以保障涼州穩固。”楊誠自信的說道。

  “還是多帶點好。”潘宗向勸道。自從各州可自行征兵後,各州兵力大增,涼州兵力最多,達到十五萬;其他稍大點的州也都在十萬左右,最低的也有五六萬。州府兵已有超過朝廷正規軍的趨勢。

  “交州只有一萬士兵,倉促征兵,戰力反而會良莠不齊。”楊誠坦然說道。

  “一萬?”潘宗向不信的說道,交州這幾天不斷發展,更因賦稅輕于附近州縣,引得百姓紛紛來投。以一個偏遠之州,人口竟不遜中原大州,潘宗向實在難以相信楊誠手下竟只有一萬士兵。

  “兵貴精而不貴多,大哥可別小瞧我這一萬士兵。”楊誠笑著說道。

  “那就好,既然誠弟如此自信,那為兄就在武威靜侯誠弟。”潘宗向說罷起身,作勢欲走。

  “大哥這是干什麼?好不容易來一趟,至少也得多住兩天啊?”楊誠急忙起身挽留。

  “不用了,城外備有快馬。涼州形勢為兄實在不能放心,此間事一了,我便得趕快回去,若是被外人知道,又會有一番口舌。”潘宗向搖頭說道。按大陳律,州剌史沒有朝庭詔令,不得離開自己的州府,否則輕則罷官,重則斬首。潘宗向雖然不懼這些,但值此非常時期,還是不敢大意。

  “也罷,既然大哥執意要走,我也不便挽留,等我安排好了,便立即趕來涼州。”楊誠肯定的說道。

  “對了,我看城內百姓都戴著個繡箭的腰帶,誠弟的一萬士兵是不是也有這樣的腰帶?”潘宗向在門口回頭問道,見楊誠點了點頭,又正色問道︰“繡得是幾支箭?”

  “九支箭三百五十人,其余全是八支箭。”楊誠淡淡的說道。

  “哈哈。”潘宗向大笑而去。
bigsing 發表於 2009-5-10 23:06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三章 飛虎振翅

送走潘宗向後,楊誠和左飛羽靜立院中,良久無語。

  “帶我一起去。”左飛羽輕輕的說道。

  “你就不用去了吧。”楊誠猶豫的說著,看著左飛羽默不作聲,又補充說道︰“又不是出去玩,戰場凶險,這次的對手又可能是征北大將軍趙長河,我實在沒什麼把握。”

  ……

  “好吧,要死就死在一起吧。”看著一直默不作聲,眼淚卻不停打轉的左飛羽,楊誠只得妥協。

  “不準死,我們還要踏遍天下的名山大川呢。”見楊誠答應,左飛羽終于破啼為笑。

  楊誠無奈的搖了搖頭,自從二人表白心跡後,左飛羽便再不是原來的左飛羽,喜怒哀樂,說變就變,哪還有原來那份文靜與沉著,簡直比她妹妹還要活潑,當然,這些都只限于楊誠面前。

  “我出門一下,晚飯可能不回來吃了。”楊誠把書本放好,系上掛在門後的一根十箭布帶,淡淡的說道。葉浩天的規矩連他也得遵守,雖然他不在乎這些虛名,卻也不能破壞這幾乎成了安平習俗的規矩。

  “你是要去找浩天?”左飛羽切切的問道。

  “不止是他。”話聲未落,楊誠已大步走了出去。

  ※※※※※※※

  “我就知道他一來就沒好事!”听完楊誠的敘述,葉浩天忿忿的說道。

  楊誠曬然一笑,不置可否,領兵打仗確實算不上是好事,但他卻不得不為。

  “你真的必須去嗎?雖然升了你的官,實際上卻是在害你啊。”葉浩天苦勸道。

  “這次沒你們葉家吧。”楊誠定定的看著葉浩天,一臉認真的問道。

  “什麼?”葉浩天疑惑的問道。

  見葉浩天不願正面回答,楊誠卻是不願罷休,凜然說道︰“現實情況一定比潘宗向說得嚴重得多,這次要在他背後下手的,很可能不止趙、史二家,甚至四大家族聯手,更有可能得勢的三家中也有參與。否則以潘家現在的實力,根本不可能擔心到如此程度,連朝中的將領都不敢用,千里迢迢的跑來找我。”

  “既然你知道,何必還要趟這渾水?打仗你是內行,玩陰謀詭計你是別人的對手嗎?”葉浩天眼神閃爍的說道。

  “難道真有你們葉家?”楊誠望著葉浩天的眼楮說道。

  “沒有。”葉浩天肯定的說道,“至少這次沒有。”

  楊誠仔細的看著葉浩天的眼楮,斷然說道︰“我相信你。”

  “唉。”葉浩天嘆了口氣,憂慮的說道︰“做為好兄弟,雖然知道沒有用,我還是勸你一下,最好別去。”

  “是兄弟就老實的告訴我,這次到底有哪些人在幕後操縱?西域的姑師是否也是哪個家族搞得鬼?”楊誠誠懇的說道。

  “問這麼多,又有什麼用?”葉浩天無奈的說道。在章盛的有意而為下,葉家這兩年已大有起色,葉浩天作為葉家的長孫,雖然不並想參與這場權力的角逐,但也多少知道些內幕。他並不是個自由的人,隨時都得為了家族的利益而做一些自己並不想做的事,甚至于個人的犧牲。

  “我只是想知道可能成為我的敵人的,究竟是些什麼人!”楊誠淡淡的說道。

  “真的沒我們葉家,雖然我們也想扳倒潘家,但卻不會瘋狂到以耽誤軍國大事為代價。個中詳情非常復雜,我也只知道得不多。匈奴殘部估計就是被史達貴困在狼居胥山的左賢王,但姑師究竟是誰在幕後操作,卻不知道。種種跡像表明,其他家族也在猜測之中,幕後的黑手應該另有其人。”葉浩天真誠的說道。

  “那就好,打完這一仗我便棄官而去,我不希望你成為我的敵人。”楊誠說道。

  葉浩天看了看楊誠,問道︰“若有一天潘家和葉家成為死敵,你幫我還是幫潘宗向?”

  “我希望你不會讓我去選擇。”楊誠面無表情的說道,轉身離去。

  “哎,你不陪我吃晚飯的嗎?”葉浩天叫道。

  “哦,還有一件事,不管以後如何,我希望你別把交州拖上葉家的戰車。”楊誠轉頭認真的說道。

  “這叫什麼話。”葉浩天驚訝的說道。

  楊誠笑了笑,轉身而去,雄渾的聲音遠遠傳來︰“交州所發生的任何事情,並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才知道。”

  ※※※※※※※

  “咻……”青石寨被平整出的大校場內,塵土飛揚,箭矢破空之聲不絕于耳,給這落日余輝照耀下的山谷憑添了幾分殺伐之氣。

  楊誠快步走到高大堅固的寨門外,揮手制止了幾名恭敬行禮,正欲通傳的士兵,獨自一人信步向校場踏去。青石寨曾被左擒虎一把火燒得精光,天下平定後,楊誠見青石寨地勢險要,再加上城內人口越來越多,土地漸不夠用,楊誠與葉浩天一合計,干脆把建在城內的軍營折了,將土地賣給富商,然後把飛虎營搬到這里來。

  有錢便好辦事,經過兩年多的修整,青石寨已成了一座堅固的堡壘,比起黃功偉在時,有著天壤之別。不僅在各處險要位置均布置了高達數丈、以條石壘成的哨樓,更有十余個由楊誠親自設計的小型要寨拱衛四周。主寨的寨牆比起安平的城牆還要高大,投石車、弩車幾乎布滿了寨牆,寨內物資儲備豐富,足夠五萬人的軍隊一年之用。若是戰事再起,僅這里平時的布置,便可抵擋數十倍于己的強敵進攻。加上與安平城僅一個時辰的路程,兩處互為犄角,足以形成強大的威懾力。

  比起其他郡,這幾年安平的發展是顯而易見的。大批的良田被開墾出來,葉浩天再利用三大家族加強州府權力的機會,利用官鹽和官鐵,大把大把的賺取附近州縣的銀子。由于交州向來是個偏僻窮苦的地方,朝廷免征三年後,下達的賦稅也極低,使得州府幾乎堆滿了庫銀。

  利用這些剩余的銀子,楊誠用將飛虎營的裝備全部更換,不論是所用的盔甲還是武器,全是由葉浩天派人到全國各地重金禮聘的能工巧匠所制,比起當年征北軍的裝備,也毫不遜色。不過幾番折騰下來,連葉浩天也肉痛不已,交州雖然是各州中軍隊最少的,但花在飛虎營上的錢卻足以讓最為富庶的州也黯然失色。“最好的裝備雖然不能決定戰場的勝負,但卻可以最大的減低士兵們的傷亡。”楊誠丟出的這句話,讓葉浩天雖然牢騷滿腹,卻也不敢反駁。雖然交州的實權幾乎全掌握在他手里,但畢竟楊誠才是名正言順的交州刺史。

  這三年楊誠一直安于平淡,除了對飛虎營換裝異常堅定外,只是偶爾來指導一下排兵布陣之法而已。軍隊的訓練幾乎全交給了張破舟、公孫勇、洪承業、左化龍、楊開五名副統領。三年前裴成奇恢復自由後,曾到安平找楊誠切磋,兩人歷經三日,連比數場,最後也只是個旗鼓相當。意猶未盡的裴成奇又讓黑甲雄兵和飛虎營比試,飛虎營雖然也算得上一支精銳,但哪里比得上裴成奇精心訓練了十余年的黑甲雄兵,再加上箭矢對烏金鐵甲如同搔癢,結果當然是慘敗。

  張破舟他們五人都是血氣方剛的年青人,雖然只是點到為止的演練,但心里哪里肯服。這幾年楊誠放手讓他們去管理飛虎營,幾人更是卯足了勁,不僅讓飛虎營人人精通箭技,更在近身肉搏狠下功夫,想讓飛虎營可以正面硬撼黑甲雄兵。裴成奇曾說三年後再來比試,眼看時間愈近,五人更急切希望能扳回一局,揚飛虎營的威風。

  校場上,數千名身著由赤鐵精礦打制的暗紅鎧甲的飛虎營戰士,正熱火朝天的演練著。每二十四人為一組,十二人射箭,十二人舉靶,演練的內容卻和當日封武和潘宗向在校場比試的第二關如出一轍,只是封武是一個人射活動的箭靶,而飛虎營戰士卻是十二個人射十二箭靶。

  “七個!”一輪箭矢之後,一名百夫長記錄下成績後大聲喝道。听到百夫長的報數,射箭的十二名士兵垂頭喪氣的背起弓箭,從身後舉起箭靶,換由他們舉靶了。而對面的十二名舉靶的士兵,則放下箭靶,在百夫長的一聲令下,開始向對面兩百步的十二個活動箭靶射去。

  這樣的訓練內容,緣于三個月前楊誠和眾將的一番爭論。

  當時張破舟他們見所有士兵都有八箭的水平後,便將重心全部移到了近戰訓練上,楊誠得知後,卻覺得非常不妥。飛虎營本以箭術為長,正應揚長避短,雖然一支近戰實力強大的神射手部隊有著恐怖的戰力,但卻非一朝一夕可以形成的。像裴成奇的黑甲雄兵,那便是從孩童時便開始嚴格的訓練,強大的戰力加上十幾年朝夕相處而形成的默契,才能產生如此恐懼的實力。

  飛虎營雖然幾經篩選後,士兵們都是些年青力壯的人,但要想成為黑甲雄兵那樣步騎皆精,遠近皆能的勁旅,三年的時間卻遠遠不夠。不如專心發揮交州幾乎人人從小就習弓箭的特點,在箭術上加以更進一步的訓練,成為一支純弓箭的強大力量。不過張破舟他們卻都不理解,紛紛質疑。

  “你們為什麼要全力訓練士兵的近戰能力呢?”比起葉浩天,楊誠卻是個善于接受意見的人,軍中一有紛爭,總是大家一起討論,誰的觀點有說服力,便以誰的意見為準。見張破舟他們固執己見,他便干脆召集十名千夫長,十六人圍坐在寨外的草地上討論起來。

  “這還用說,要戰勝黑甲雄兵,弓箭根本沒用,不用近戰,如何取勝?”張破舟振振有詞的說道。

  “那你們認為,我軍這幾個月苦練下來,能不能在近戰上勝過黑甲雄兵?”楊誠淡淡的說道。

  眾人紛紛低下了頭,默然不語。雖然他們對敗給黑甲雄兵一直不服,但雙方實力的差距卻是顯而易見的。

  見眾人不說話,楊誠繼續說道︰“那我們假設黑甲雄兵一直保持當年的水平,飛虎營需要多久的時間,才可以在近戰上與之抗衡呢?”

  “再有三年,或許可以。”公孫勇輕聲說道,語氣卻顯得半點把握也沒有。其他人也紛紛露出沉思的表情,黑甲雄兵全由二十多歲的男子組成,實力當然與日俱增,就算自己再怎麼努力,恐怕也補不回比人家缺了那十幾年。

  楊誠淡淡一笑,說道︰“相信大家也清楚,即使再過三年,我們也不可能在近戰上勝過,除非黑甲雄兵變得好吃懶做,身體退化了,否則恐怕永遠也勝不過。”

  眾人紛紛點頭,黑甲雄兵在安平期間也是一切自理,白天與飛虎營比試,早晚仍勤練不綴,連楊誠說的那個除非他們也不抱任何希望。

  “難道我們不管怎麼練,也不能勝過黑甲雄兵了?”洪承業若有所思的說道,近戰訓練是由他和張破舟一力提出,他更雄心勃勃的準備將洪家的肉搏技巧傾囊相授。三年前那一戰,洪家雖然只有數百人參與,但出眾的近戰能力卻讓眾人心服口服,是以由洪承業親自勸說,軍中的其他幾名將領也紛紛贊同。

  “誰說弓箭就勝不了黑甲雄兵?”楊誠意味深長的說道。

  “哦,怎麼勝?”听楊誠有辦法勝黑甲雄兵,眾人紛紛來了精神。現在海內無戰事,他們日夜勤練就是想要能的洗當年之恥。

  “若我們用的箭上綁上火油……”楊誠淡淡的說道。

  眾人眼楮一亮,烏金鐵甲雖然不懼刀箭,但卻無法抵抗烈火的炙烤。“但黑甲雄兵的行動甚為敏捷,只怕沒讓多少人著火,便已沖入我們陣中,我們豈不是反受其害?”思慮半晌,左化龍憂慮的說道。左化龍和楊開雖然在戰後才加入飛虎營,但兩人均是極為干練之人,處理各種事務均有其獨道之處,是以不到一年時間,便贏得了眾人的尊重。雖然沒有半點軍功而被楊誠擢升為副統領,均沒有一個人不服。

  “我們一定要立好陣式,等人沖入嗎?速度我們並不比黑甲雄兵差,如果飛虎營可以成為一個活動的箭矢要塞,黑甲雄兵又何足以懼呢?”楊誠傲然說道。

  “活動的箭矢要塞?!”眾人心中均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一個完整的軍隊一般都由數部份組成,刀盾兵、長槍兵、弓箭兵、騎兵、工事兵……,飛虎營成為正規軍隊以來,連以獵人出身的左化龍和楊開也不能跳出這個定俗。

  “但是,匈奴人人精通騎射,卻仍敗于我大陳,弓箭始終有局限吧。”公孫勇出口說道,雖然活動的箭矢要塞讓他同樣心動,但若遇上騎兵,飛虎營的敏捷便不足一提。人跑得再快,也比不上戰馬。

  “這卻不一定,匈奴之敗,一是兵甲武器遠落後于大陳,二是國力更不可與大陳相比,其三便是所用非人。想當年大將軍章盛如此神武,也只能力保匈奴不能深入大陳境內而已,雖然數次大勝匈奴,卻不沒有踏入草原半步。若是征北軍遇到的是柯里撒,勝負仍是未可定。”楊誠緬懷的說道。在征北軍中十年,他也听過不少關于章盛與柯里撒的傳說,一直向往不已。

  “話雖如此,但箭矢總有用盡之時,到時豈不任人宰割?”張破舟說道,在他心中,仍然想讓飛虎營成為遠近皆優的勁旅。

  楊誠聞言淡淡一笑,他正想讓他們問這個問題,以便將自己心中突然興起的一個大膽想法付諸實施。“如果飛虎營與一萬刀盾兵正面而戰,而且速度不佔優勢,近戰也相差甚遠,那大家認為飛虎營是勝還是敗?”

  “當然是敗,敵人一靠近,我們就全完了。”眾人齊聲說道。

  “那以飛虎營士兵現在的箭術,敵人奔跑兩百步內,可以射多少箭呢?”楊誠繼續問道。

  “十二箭以上吧。”眾人紛紛說道。

  “一萬人,假設每人只射了十箭,也有十萬支箭,為何不能將一萬名敵兵射殺呢?”楊誠淡淡的說道。

  “雖然有十萬支箭,但有時是幾十個人同時射向一個人,況且兩軍對戰,弓箭手都是朝天而射,哪里有可能個個瞄準。”公孫勇說道,他雖然沒有楊誠入伍的時間長,卻也歷經數戰。弓箭手若沒有刀盾兵和長槍兵的掩護,遇上相同數量的騎兵,只有被屠殺的命運。

  “這便是了,假設我們能做到十個士兵同時射箭,可以射中八個敵人呢?”經過不斷的誘導,楊誠終于將心中大膽的想法說了出來。

  “這不可能吧。”眾人均對楊誠這個想法感到不可思議,斷然回道,隨即又陷入沉思之中。

  楊誠笑了笑,說道︰“這並不是完全不可能,一萬人同時當然不可能,但若是幾人或者十幾人一組,要形成默契,卻並非難事。再輔以分散無常的陣形和飛虎營迅捷的速度,說不定足以硬撼數量相若的騎兵!而且我們的傷亡也將極大減少!”

  眾人均是震駭當場,陷入楊誠這如夢幻般的假設之中。想像著數以千計的活動要塞,分散在戰場上,在迅捷的變換陣形和躲避攻擊的同時,不斷射出一支支精準的箭矢,遇到這樣的對手,幾乎可以讓任何強悍的人瘋狂。每名士兵帶六十支箭,假設這樣分散射擊,只要有十支箭射中敵人,也將有六萬的損傷。這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是,這有可能成為現實嗎?

  “天,那將是古往今來從沒有過的壯舉,弓箭兵最高的境界。”公孫勇最先清醒過來,吶吶的說道。

  “不可能辦到吧……”左化龍遲疑的說道。

  “何不試試?”楊誠笑著說道。他這幾年一直在想,當年征北軍雖然如此強盛,但士兵的死傷卻非常慘重。像他這樣入伍達到十年而仍然存活的,到最後僅有十余人。就連最為精銳的神威營和神機營,每年的折損也不下五成,是以征北軍雖然一直維持在二十萬人左右,卻幾乎將大陳帝國拖垮。若能有一支損傷極少的精銳之師,不僅能讓國家減輕戰爭的壓力,更可減少戰爭所帶來的無數悲劇。

  思慮了近三年,才讓他有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但已足以讓他迫不及待的想馬上實施了。若真能訓練出一直他幻想中的神射手部隊,便有可能實現他這一個夢想。一個有著如此實力的部隊,在戰場上將發揮恐怖的作用,更可以讓所有蠢蠢欲動的敵人,只敢默默的嘆息。

  眾人被楊誠的話語打動,其後的一個時辰里,更興致勃勃的商量起一些細節問題。最後敲定以十二人為一小隊,十二小隊為一中隊,十二中隊為一大隊,五人各領一大隊,其余的千余人為楊誠的親衛隊。每小隊的十二人必須朝夕不離,以逐步形成默契。

  緊鑼密鼓的訓練已有半年了,今天,楊誠便要看看,自己的這個想法到底是一個不可能達到的妄想,還是並非遙不可及的理想。
bigsing 發表於 2009-5-11 22:00
第四卷 西域烽火燃 第四章 神弓之箭


   “參見統領大人!”一發現在校場邊駐足觀看的楊誠,張破舟等五名副統領立即趕了過來,恭敬的行禮。楊誠除了擔任交州刺史之責,還兼任著飛虎營的統領,當年他雖然想把飛虎營交給張破舟和公孫勇,但兩人不論威望和才干都差了很多,連準備去職回鄉的左擒虎也堅決反對,無奈之下,楊誠也只好繼續將飛虎營放在自己直接控制之下。

  楊誠揮了揮手,看了一眼塵土飛揚的大校場,信步向一幢大屋走去。“去飛虎堂,我有事要說。”

  五人緊緊跟在楊誠身後,十目對視,楊誠以往來都是輕松無比,這一次表情卻要凝重得多。想著可能有大事發生,五人臉上雖然絲毫未變,心底里卻是雀躍不已。這幾年他們幾乎都窩在這里,其他州或許還有些許的盜匪,但交州卻是異常平靜,連升為交州總捕頭的郭常也閑得發慌,沒事以到處找私斗吵架的百姓來打發時間。雖然一直勤練不綴,卻從沒有練手的機會,一時間紛紛暗自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校場上的士兵自始自終在操練這練了半年的內容,連看也沒向這邊看一眼,盡顯飛虎營鐵一般的紀律。

  “統領大人,是不是有什麼任務給我們了?”剛一坐定,張破舟便迫不及待的問道。

  “難道是裴成奇來了?”左化龍若有所思的問道,其他幾人聞言也一副磨拳擦掌的樣子。

  楊誠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怎麼?這麼希望裴成奇來,莫非你們現在有把握打贏人家了?”

  “當然,即使不用火,我們也能穩贏!”眾人轟然應道,一臉興奮之色。

  聞言楊誠不由微微怔住,即使用火箭,他覺得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勝得了黑甲雄兵。 雖然火能對黑甲雄兵造成很大的威脅,但以他們的速度,要想僅憑火箭發揮決定性的作用,著實不易。見五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楊誠奇道︰“說來听听,不用火箭,你們憑什麼贏他。”

  “一個月前老程已制出破甲箭,雖然現在數量不多,但卻在加緊趕工之中,本來想有了足夠數量再告訴您,哪知你今天就來了。”楊開興奮的說道。老程是左化龍和楊開在以前為左家寨收購物資時所認識的一個經驗豐富的鐵匠,兩人加入飛虎營後,便極力向楊誠推薦,被請來後果然不是泛泛之輩,現在飛虎營的每一種武器裝甲上,幾乎都有老程的心血。

  “破甲箭?真的破甲嗎?”楊誠疑惑的問道。大陳一直以來最大的敵人是匈奴,但匈奴人所穿得大多是輕便的革甲,以便于長途奔襲。對于能射透重甲的箭矢,整個大陳幾乎一直沒有花費任何精力去研究,是以連楊誠從軍日久,初一听及,也疑惑不已。

  “當然沒問題,我們試過無數次,百步之內,連我們的赤鐵精甲也不能擋。根據老程的判斷,烏金鐵甲雖然比我們的赤鐵精甲要好一點,但五十步內仍然有九成把握可以射穿。”公孫勇一臉喜色的說道,當年與黑甲雄兵比試是便是由他打的頭陣,想要打敗黑甲雄兵的想法更甚于其他人。

  楊誠不由微微動容︰“把老程叫來,我要試試。”如果這種箭真能有如此厲害,那弓箭兵便再不懼身著重甲的敵人,如果能夠裝備全軍,那飛虎營的實力將更上一層,完全有著于重甲步兵正面硬撼的實力,即使是重甲騎兵,只要配合精妙的陣法和冷靜的指揮,也並非沒有一拼之力。

  傳令兵離開不久,一個年約六十多歲,精神矍鑠的老頭走了進來,一到楊誠身前,雙手作揖︰“小老兒拜見統領大人。”老程雖然現在是飛虎營新成立的軍械處的負責人,但在楊誠的特許下,卻不必像張破舟他們跪拜行禮,飛虎營軍中種種,皆是按當年楊誠所在的征北軍而立,雖然楊誠受人跪拜並不喜歡,卻也不便另立新規。

  “老程免禮,這便是軍械處制出的破甲箭?”楊誠親切的說道,立起身來,饒有興趣的向老程身後捧著數支羽箭的士兵走去。

  老程微笑著點了點頭,一臉傲然之色。楊誠從士兵手里抓起五支破甲箭,讓士兵自行退去看,仔細的觀察起來。破甲箭看似與一般羽箭並無二致,只是箭頭部份更加細小鋒利,箭尖的暗紅的稜角透出陣陣寒光,顯示出它與眾不同的銳利。

  “拿弓來!”掂了掂手中比普通箭矢略重的破甲箭,楊誠也迫不及待的想試試這箭的威力到底如何,當下大聲喝道。

  立即便有人將一把精制的鐵弓遞與楊誠,屋外一百步的空地上,幾名士兵擺上一副普通的盔甲,旁邊的一個木架上,則放著一塊暗紅色的鐵片。老程在一邊解釋道︰“盔甲是大陳軍隊最為常用的一類盔甲,那個鐵片的材質厚度均與赤鐵精甲相同。”

  楊誠點了點頭,走到大廳門口。赤鐵精甲現在雖然幾乎配備到了飛虎營每個士兵,但仍是非常寶貴,若是用來試箭,卻未免太浪費。

  校場上的士兵操練完畢,開始半個時辰的休息,一見到楊誠現身,紛紛圍了過來。雖然沒有人指揮,但每人都自覺的列隊而立,場面竟沒有半點混亂。

  楊誠雖然呆在軍營的時間不長,但三年前的一戰已讓他聲名大振,特別是安平城外接連射殺七名謝明倫軍大將,更成了這些血氣方剛的青年人心中的神話。好不容易看到楊誠在軍中射箭,更爭相想要一睹神箭將軍的風彩。

  看著兩列整齊排列在身前的數千士兵,楊誠心中頓時豪氣萬丈。“呔!”一聲低喝中,眾士兵還沒看清他如何張弓搭箭,破甲箭已帶著嗚嗚的呼嘯聲,向百步外的盔甲射去。

  “ !”破甲箭正中盔甲的胸口位置,穿過堅硬的盔甲表面後,又毫不費力的透過背部,在百步外的青石地面上激起點點火花,翻滾不已。竟是洞穿而過!

  “咻!”震天的喝彩聲響起之際,楊誠第二箭已閃電射出,這一次的目標,卻是放在木架上的那塊暗紅的鐵片。

  “轟!”木架承受不住破甲箭的強大力道,竟轟然倒地。

  楊誠微微一愣,這個結果顯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如果是洞穿而過的話,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難道……

  “透過五寸!”一名士兵拿起穿著破甲箭的鐵片,興奮的喊叫著,朝楊誠這邊飛奔而來。

  “神箭無敵!神箭無敵!”士兵的聲音剛落,震天的歡呼聲再起,比起剛才楊誠洞穿盔甲時的歡呼,更為熱烈。這里每個士兵對弓箭都極為精通,連最低的也通過八箭的考核,楊誠剛才洞穿盔甲那一箭,雖然精彩,但他們幾乎人人可以做到,只是射出的距離近些而已。是以剛才的歡呼,幾乎是只是情面上的應付而已,但這一刻,卻是發自心中由衷的敬佩。

  “這是?”楊誠愕然問道,在他看來,自己不過射入五寸而已,沒能洞穿那塊鐵片已讓他失望不已。但士兵們熱烈的呼聲卻比之前更甚,而且從表情看,也絕非做作之態,一時竟讓他迷惑不已。

  “啟稟統領大人,飛虎營現在最厲害的也只能射入不到兩寸,能射入一寸的也只有半數而已。將軍如此神威,大家當然歡呼不已。”公孫勇看出楊誠的疑惑,恭敬的說道。

  “兩寸?”楊誠皺著眉頭沉吟著,接過士兵遞過來的鐵片,用力一拔,箭頭竟嗆然掉落。“放回去!”楊誠對那名士兵說道,取出小黑,準備再試一次。

  看著楊誠手中的小黑,眾將均是一臉崇敬之色,安平之戰後,幾乎便再沒見過楊誠使用小黑,但小黑的絕世的威力在他們腦海中仍是揮之不去。立在一旁的老程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把弓箭,不由露出關注的神情。

  “神箭無敵!神箭無敵!”見楊誠拿出小黑,剛剛停息的數千士兵又呼喊起來,這些士兵中大多來自之前的安平聯軍,軍中的傳言更是千奇百怪,幾至神話。沒見過的士兵更是一年好奇,都想看看被人傳得神乎邪乎的這把神弓,究竟有何不同。

  深吸了口氣,楊誠箭步而立。“咻!”破甲箭從拉滿的弓弦閃電射出,凌厲的破空聲竟連數千人的呼喊聲也壓了過去。

  “ !”一聲弱不可聞的輕響中,破甲箭毫無停頓的透過鐵片,留下一個小小的圓孔。

  靜,死一般的寧靜。片刻之後,整個校場上歡聲雷動,三年之後再看到神箭的絕世威力,將校場熱烈的氣勢推到了極致。

  “統領大人這把弓,可否借小老兒一看?”老程眼中閃出精光,盯著楊誠手中的小黑,怔怔的說道。

  “可以。”楊誠隨手將帶著余溫的小黑遞給老程,轉身向大廳走去。“嗚……”號角聲響,緊張的操練再度展開。

  坐定之後,楊誠止住眾人的贊嘆。他只不過仗著小黑之功,並非個人之力,是以並沒有絲毫的得意之色。正欲開口宣布今天來的真正目的,一直站在外面仔細觀察小黑的老程沖了進來,一臉竟泛著紅光,不理眾人詫異的眼神,徑直問道︰“統領大人,您這把弓是從何而得?”

  “當年從匈奴得來,怎麼?”楊誠隨口說道。

  “可否知是由誰打造?”老程急急的說道。

  楊誠搖了搖頭,說道︰“這個卻不知,老程為何有此一問?”老程一向是個不苟言笑之人,今天竟然如此失態,讓楊誠也詫異不已。

  聞言老程立即露出失望的神色,呆了半晌才說道︰“小老兒本以為自己雖然算不上是一代宗師,但論起打造這一門,卻不輸于任何人。哪知今日得見如此神弓,才知道自己以前打造的東西都狗屁不如,實在羞愧的無地自容。若是能知道出自何人之手,小老兒定當舍棄一切,終身追隨此人。可惜……”

  眾人不由露出晃然大悟之色,怪不得老程會如此之態,竟會有如此想法。但老程在飛虎營已有些時日,眾人對他的手藝均佩服不已,見一向自傲的老程竟如此推崇此弓,不由露出好奇的神色,紛紛打量著猶在老程手中緊握的小黑。

  楊誠微微一笑,安慰說道︰“此弓流傳已有數十年,打制之人恐怕早已不在人世。這弓除了弓弦材質特別,倒也沒什麼出奇之處。老程的手藝也是爐火純青了,何必如此妄自菲薄呢?”

  “統領大人是外行,不懂的。這弓弦自非凡品,弓身又豈是尋常之物?”老程搖頭說道,一說到打造上,任誰他也是直指錯處,毫不客氣。

  見老程如此說,楊誠微微一窘,尷尬的說道︰“實不相瞞,這弓身實由黃金打制。”

  老程白了一眼發出驚嘆的眾人,不以為然的說道︰“所以我說統領大人是外行,這弓身經過黑鐵水的浸泡,豈能瞞得過小老兒。可惜統領大人與這弓相伴這麼多年,竟然毫無感覺,若是黃金打制,豈會如此輕巧,那只不過是障眼之物而已。黃金乃俗物,豈能打造出如此神品。”

  “哦?”楊誠不由微微輕嘆,雖然使用這麼多年,他卻從來沒有想過這些。現在經老程一提醒,覺得確實有些不同。不過這方面那卻從未涉及,一時也難以想出什麼,便將目光投向老程,這方面,他可是老行家。

  “小老兒在打造上浸淫了五十年,所打造的兵器不計其數,可以說不管什麼兵器,只要小老兒看上一眼,便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這把弓卻讓小老兒大開眼界,這弓弦雖然連小老兒也從未見過,但已可驚世駭俗了。而這弓身的更是出自神工鬼斧,每一處的設計都極為精妙,配合這神秘的材料,幾乎將弓箭的性能發揮到了極至。與之相比,小老兒做的弓箭便如同三歲孩童的戲作。”老程一臉敬佩的說著,雙手卻不斷在弓身撫摸著,對有些地方更是用手指量了又量。

  老程所說這些,讓楊誠等人頓時大開眼界,在他們看來,所有的弓箭幾乎沒什麼不同,除了材質的差別,便再無其他。沒想到竟連弓身的每一個彎曲,都能影響到弓箭的性能。

  “統領大人,請借你的箭一看。”老程似乎突然想起什麼,向楊誠伸手說道。

  “箭?”楊誠疑惑的看了老程一眼,隨手將背上的箭囊取下,遞給老程。

  “呸,這是什麼,簡直褻瀆了如此神弓。莫非統領大人不願給小老兒一看?”老程看了一眼楊誠遞過來的箭囊,用力摔在地上,忿忿說道。

  “這?我就是用的這箭啊。”看著老程的舉動,楊誠大惑不解的說道。

  老程認真的看了楊誠半晌,頹然說道︰“弓既然如此特別,怎麼可能用尋常之箭。我看統領大人也沒見過此弓的箭,唉,人生憾事。”

  “你的意思是說,這把弓還有特制的箭?”楊誠驚疑的問道。擁有小黑已近四年,似乎老程比他更了解得多,今天所說的種種,更是他從未想及。

  “若是弓箭合一……”老程夢囈般的沉吟著,隨之臉上泛過一絲光彩,欣喜的說道︰“統領大人可否將此弓寄放在小老兒處幾日,由小老兒試為此弓制箭?”

  看著一臉熱切期盼的老程,楊誠卻不疑他。雖然小黑一直不離身,但給他幾日也沒什麼,若真能制出使小黑威力倍加箭來,反而是一番好事。想及此處,楊誠點頭爽快的說道︰“可以,老程盡管拿去,若是時間不夠,一個月再還我也不遲。”

  “謝謝統領大人!”老程聞言納頭便拜,隨即急沖沖的奔了出去。軍中數年,他還從來沒有向一個人行跪拜之禮,此時感激之色竟如楊誠是他生生父母一般。

  老程雖然和眾人交往不久,但人品卻極為大家所敬佩,也沒有人會懷疑他會貪圖楊誠這把神弓。感慨良久,眾人終于定下心來,楊誠今日前來,斷不是只為試箭而已。

  楊誠環視眾人,正色說道︰“今天我來,主要是有件大事要宣布。朝廷已下令,一個月後我和你們將帶著飛虎營遠赴涼州,協助朝廷西征之戰。”

  “西征?”眾人紛紛露出驚訝之色。最強悍的匈奴被滅後,幾乎任何人都認為大陳不會再有外患,不管是誰,也得掂量自己的實力是否趕得上匈奴。眾人本以為大不了是到鄰州剿賊這樣的事情而已,沒想到竟然會是千里之外的涼州。

  看到眾人疑惑的表情,楊誠簡要的介紹了現在困撓涼州的兩個外患。匈奴大家都已極為熟悉,姑師卻幾乎連听也沒听說過,均是一臉新奇的表情。

  “我們這次的任務是不是對付那股匈奴殘余?”公孫勇試探的問道。

  “不錯。我軍此次主要負責涼州境內安定,以便西征大軍糧草補給不會出現任何問題,至于剿滅匈奴殘余,則還是其次。”楊誠正色說道。

  “匈奴全是騎兵,我們又將如何應付?”公孫勇若有所思的說道,這幾年飛虎營雖然一直勤練不綴,但對于騎術卻幾乎從未涉及。交州多是山地,本來騎兵發揮的作用就小,按現在飛虎營的實力,完全可以無懼于任何強敵,但涼州雖然多山,但平原、河谷和曠野也隨處可見,若真在野外遇上,豈不是麻煩之極。

  “這有什麼,匈奴騎兵如何是我們飛虎營的對手。”其他幾人從來沒有與騎兵對戰的經驗,安平之戰謝明倫的騎兵之前便被楊誠伏擊,幾乎全軍覆滅,而黃功偉那幾百騎兵,更是提也不用提。是以見公孫勇如此說來,均是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楊誠淡淡一笑,卻沒有正面回應,轉而問道︰“我叫你們訓練的陣法,現在如何了?”

  “這個卻難,士兵的默契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形成的,我們這半年勤練不已,最好的小隊也只有九至十靶的水平,最差的只有五靶,大多數小隊在七至八靶左右。”左化龍坦言說道,其他眾人也隨聲咐和。

  十二個人射十二個箭靶,看似容易,但真正落到實處,卻幾乎是不可能的。開始五人還暗中較勁,想看誰手下的小隊最先達到十二靶,但經過數月的苦練,便沒有一人願意再提了,平時比較的也是看誰的手下八靶以上的小隊最多。

  “七靶已算不錯了,若能在對敵時穩定在這個水平,那也將是一支任何人不敢小看的勁旅了。”看眾人有些泄氣,楊誠出言鼓勵道。畢竟那只是他的一個設想,況且這個設想幾乎任何人也無法真正做到,現在飛虎營能有如此水平,已足以讓他感覺滿足了。當弓箭兵不再是毫無目的的射出箭矢,便已達成他的目標。

  “破甲箭現在我們有多少?”想到一個潛在的強敵,楊誠正色問道。雖然與這個強敵對陣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但卻不得不防,破甲箭看似作用不大,但此時卻可以派上用場。

  “破甲箭的箭尖都是用精煉之鐵打制,非常難制,是以一個月來我們也只有三千支左右。”楊開說道。

  “讓軍械處加緊趕制,一個月後我要有五萬支破甲箭,其他的都放在一邊。”楊誠肅然說道。

  “是,我立即便下去安排。”左化龍恭聲應道。

  “不急,等事情商量完了,你再去不遲。”楊誠止住起身欲離去的左化龍,淡淡的說道。

  “若對方的盔甲與赤鐵精甲相若,甚至更強,那我們的破甲箭便沒有什麼殺傷力,大家看看,有沒有什麼解決的方法。”楊誠正色說道。

  公孫勇一听楊誠此話,眼里不禁閃過一些驚訝之色,天下裝備著能與赤鐵精甲相比的部隊,幾乎屈指可數。難道……公孫勇搖頭制止了自己這個可怕的想法,凝神向楊誠望去。

  “要不,我們在箭尖上涂藥……”洪承業遲疑的說道,當初他被小青的毒簽伏擊,若不是對方想活捉他們,肯定難逃全軍覆沒之局,至今想起來,仍是心有余悸。但楊誠一向不喜歡這些下三濫的手段,自己這一說,恐怕會遭到楊誠的責罵,是以話沒說完,便將頭低了下去。

  “承業這個方法不錯,有的獵人不也用這種方法去打凶猛的獵物嗎?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也算不了什麼吧。”張破舟振聲說道,他也知道楊誠可能會反對,是以一邊說著,一邊向其他人眨眼示意,想讓大家一起出言贊同,讓楊誠難以拒絕。

  相處數年,幾人早已心意相通,正要出言時,楊誠揮了揮手,止住眾人,淡淡的說道︰“這段時間我正研究一個陣法,正好可以對付騎兵,趁著還有一個月,可以讓士兵們練練。來,我先給你們講講此陣的關鍵之處……”

  眾人相視一笑,紛紛圍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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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看小說也愛貼小說的胖和尚